1964年4月15日人民日报 第6版

第6版()
专栏:

奴隶的子孙
袁鹰
从非洲回来半年了,我总也忘不了在比斯卡德海岬的一次夜会。
那天黄昏时分,我们几个人——其中包括一个阿尔及利亚人、两个西非人和三个中国人——聚在一起,想找个地方聊聊天。本来,在阿尔及尔靠海边的几条马路上,尽有不少咖啡馆和冷饮店,把座位设在沿街的人行道上,让顾客抬头便看得见地中海。无奈它们大都熙熙攘攘,拥挤非凡。转了几家,阿尔及利亚朋友阿卜杜勒便建议到比斯卡德海岬去,说那儿风景好,又清静。遵照主人意见,我们一齐坐上车,几分钟以后,便离开了市区。
公路是沿海修建的。汽车往西奔驰,正迎着地中海上的落日。这正是地中海比较宁谧的时刻,海面上正闪动着万道金光。远处有一艘大商船吐着浓烟,像是才启碇不久,开往丹吉尔或者卡萨布兰卡去。
比斯卡德海岬离开阿尔及尔不太远,是突出在海里的一个小海岬。它的海岸上,岩石多于沙滩,因而海水也就分外绿了。小酒店座落在公路和海岸之间,面积不大,确是比较清静。尤其是迎着大海那一面有个小阳台,在水泥栏杆前散放着几张小圆桌,真好像专为我们准备着的。
好朋友相聚,是不用拘形迹的。坐定下来,阿卜杜勒坦率地建议各取所需,不必统一。于是,有的要咖啡,有的要桔子水,有的要酒,有的就要了凉水。
谈话是从面前的地中海讲起的。阿卜杜勒在奥雷斯山区长大,在山区战斗(他在独立以前是民族解放军的一位军官),直到一年多以前才来到阿尔及尔,生平第一次看到海。
“坦白地说,在看到海以前,我对海的印象并不好。”阿卜杜勒喝口凉水,抹抹他那一撇黑色小胡子:“因为我从小就有个概念:殖民者就是从海上来到阿尔及利亚、来到非洲的。海,不是个吉祥的东西。”
这是个有趣的话题,我们都抢着追问:
“那么,现在呢?”
我们的阿尔及利亚朋友是位朴实的人,他仍然严肃地回答:
“现在当然又是一回事了。我现在懂得,海不仅给我们送来了殖民者,也给我们送来了更多的朋友和兄弟,海也帮助了我们的抗战。”
“说得好。”从西非来的奥赛喝了一句彩。
“这样,我就开始爱上这个海了。我的妻子还在奥雷斯,我写信给她,怎么描写她也不能领会。你们看,像这样美的海岸,我该怎么写呢?”
说着,他向左边挥了挥手。那里,二三百米以外,是一块凸起的岩石,岩石上有几棵挺拔的橄榄树,像少女临风披开翠绿的纱巾,在陡峭的岩身上,从石缝里开出一簇簇的红花,远远望去,竟是一串串艳丽的珠络。在它们脚下,海水正轻轻地拍打着,阵阵地碎语着。
“非洲的海岸是美丽的。”我们从心头激起了赞赏。
“海岸?亲爱的朋友,你只说对了一半。”奥赛用手指敲了敲面前的玻璃杯,有点愤激地说:“不错,我们非洲的海岸是美丽的海岸,但也是苦难的海岸。你知道,殖民老爷们给我们西非洲的海岸起了些什么好名字吗?他们从那里搜刮黄金,就叫它黄金海岸;他们从那里掠夺胡椒,就叫它胡椒海岸;他们从那里掠夺象牙,就叫它象牙海岸……好像西非洲不是非洲人的国土,只是伦敦巴黎的一些商店橱窗。”
“你忘记了说奴隶海岸?”一位喀麦隆的青年人在旁边提醒他。
“哪会忘记!”西非洲的朋友高叫起来:“我是故意放在后面说的。哪个非洲人能忘记奴隶海岸!”
他把半杯桔子水一饮而尽。然后,向围坐着的人无例外地扫视了一圈,开朗的脸上,掠过一片阴云。
“在我的家族里,世代流传着一个故事,一个悲惨的故事,也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我相信,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个,都没有遇到过。”
我们的心都悸动了一下。在这个清凉的傍晚,在这个秀丽的海岬,何必让一个远离家乡的人再去追忆痛苦的往事呢?但是,没有等我们选择好恰当的句子转移话题,他已经用低沉的声调开始叙述了。
……故事发生在一百五十年前,也许二百年前。那时候,正是殖民主义从非洲大规模贩运奴隶的年代。殖民主义者,把多哥、达荷美、尼日利亚一带的海岸,叫作“奴隶海岸”。一个黑夜里,椰树林里一个黑人的村庄,突然被包围了。欧洲来的殖民老爷们拿着皮鞭,奴隶贩子们拿着标枪——他们无耻地称自己为“猎捕队”——,团团地围住那些低矮的茅屋,大声地吆喝着。在其中一间茅屋里,他们拖出了一对青年黑人夫妇,一位老年的妇人和一个三岁的孩子。母亲和妻子的眼泪和哀求,孩子的嚎啕大哭,对那些“猎捕队”的豺狼们一点用处也没有,他们终于把那个青年黑人和村子里所有的男人全带走了。年老的母亲和年青的妻子,全死在标枪尖下;三岁的孩子,伏在妈妈的腿上,一直哭到天亮,他不知道妈妈的心脏早就停止跳动了。这个小村子,在一夜之间,就成了寡妇村。村里一个快残废了的老人,把那个孤儿带回家,把他抚养大,带着他到处行乞,走遍了西非洲许多森林,也还没有逃出殖民者的魔掌。孤儿长大了,仍旧在一个可可园里当了大半辈子的奴隶。他就是奥赛前几代的一个祖先。
至于那些不幸的男人们呢,他们像被押的犯人一样,徒步走过一座座森林,一条条河谷,最后来到海岸上——就是那个被称作“奴隶海岸”的地方。先是被囚禁在海边一些石头城堡里,然后又运上大船。那些大船,与其说是船舱,不如说是地狱。奴隶们脚上钉着镣铐,像沙丁鱼一样密密地塞在船舱里,闷得透不过气,有些人死了,就被扔进大海。活着的,飘洋过海,运到美洲市场拍卖,然后就跟着新的主人来到美国的牧场,巴西的矿山,或是多米尼加的种植园,从此再没有回来。他们的消息,也只是到许多年后,才偶然地传到自己的家乡……
“奴隶海岸”的故事,使全座沉默了好久。这时,我们才发觉海面上起了一阵晚风,一道又一道的白浪,冲击在海岬的岩石上,撞成了无数小雪花,倏忽间又散落水面。夕阳的余晖,在地中海上也渐渐消逝,向大海深处看,已是黑??的模糊一片。
“在加纳,我到过一座奴隶城堡。”奥赛喝了一口水,又接着说下去:“我可以向你们起誓,我一生也不会忘记那个城堡。一位向导员提了一盏灯,领我们走下一个阴暗潮湿的洞穴,走了几十米深,来到了几间牢房。每间牢房,据说只有十平方米,要关几十个奴隶。奴隶们从非洲内地运来之后,就集中在这样的城堡里等候上船。在上船以前,他们整天被锁链紧紧拴在牢房里的木桩上。渴了,没有水喝;饿了,没有任何东西吃。在那座比但丁《神曲》里所描写的还要可怕的地牢里,我不止一次地想:我的那位祖先,也许根本并没有像传说的那样到了巴西,并没有来得及呼吸美洲大陆的空气,就在这儿,疾病和饥饿也许就夺去了他的生命……”
暮色渐渐浓了,海面上已经看不到什么。就着刚刚点亮的灯光,我们看到在那个西非人的眼眶里,噙着晶莹的泪珠。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在我们后边,坐下来另一位阿尔及利亚兄弟。他就是酒店的服务员,刚才就是他十分殷勤地把我们的坐位安排在靠海边的栏杆前的。大约是这一阵顾客少了,这一桌上的热烈谈论又吸引了他,于是,这位有一头卷曲黑发的中年人,便情不自禁地加入了我们的谈话:
“他们倒没有把我们阿尔及利亚叫作奴隶海岸,可是我们一样过了一百多年的奴隶生活。在我参加民族解放军以前(原来他也是一位前抗战人员),我也来过这比斯卡德海岬一带的海滩,那时候,在许多海边浴场、酒店和花园门口,都挂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禁止阿拉伯人和狗入内。”
奥赛用手指点点他,紧接着说:
“对,对。在西非,我也见过,他们写着:禁止黑人和狗……”
我的脑子里,突然闪起了曾经骄傲地悬挂在上海外滩公园——也就是如今的黄浦公园——门口的那块“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帝国主义者、一切形形色色的殖民主义者,都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不论这些老爷们是属于哪个国家的,是英国的,美国的,法国的,西班牙的,或是葡萄牙的,他们的行径都相同。他们口口声声宣扬平等、博爱和人道主义,念念有词地背诵《圣经》,实际上在他们的心目里,有色人种只是廉价的劳动力,只是牛马,命中注定只能永生永世匍匐在帝国主义老爷的脚下,服从他们指挥、听凭他们使唤的。
喀麦隆的青年朋友,在沉默了好一阵之后,开口了。他有一双炯炯发光的大眼睛和宽阔的嘴,他的声音,凝重而且深邃。
“我们都是奴隶的子孙。非洲人,亚洲人,还有拉丁美洲人,我们都有着受屈辱的共同命运。”
说着,他捋起衣袖,咬咬嘴唇,指指臂上一道暗紫色的伤痕。但他并没有讲出这伤痕的来历,而是握紧拳头在桌上一击:
“现在,是结束几个世纪以来的奴隶命运的时候了!亲爱的中国朋友,你们从遥远的东方到非洲来,你们一定会发现,这个大陆不再是你们原来想像里的非洲了,更不是那些带有种族偏见的欧洲人著作里所描写的非洲了,它是一头已经苏醒的狮子,是一座正在爆发的火山。你们说对吗?”
“完全对!”我们几乎同声回答。
“奴隶挣脱锁链,会不会像某些戴白手套的先生们鼓吹的那样,有所谓和平的道路,我们不知道;我们喀麦隆人却只相信一条道路:用刀劈出来的道路。”
这位喀麦隆朋友,本人就是一个战士,是他们那个战斗的组织,派他到阿尔及尔来工作的。这个青年人,住在这个大城市里,虽然到处都能遇到温暖的友谊和热烈的支持,但总是要想起森林里的战友。
“我们的武器是低劣的,可是我们相信,决定胜利的不是武器,而是人,是坚决斗争的勇士。”
于是他叙述一个勇士的故事:
有一个战士,作战总是非常勇敢,同伴们跟他在一起,就不知道什么叫怯懦。在一次战斗里他受了伤,不幸被敌人俘掳了。敌人将他同其他一些被捕的革命者一起枪决。刽子手向他们开了枪,许多人都倒下了。他的胸口也中了一弹,但是并没有死。敌人开了枪以后,就把他们一个个扔进预先挖好的坑里,然后盖上土。好几个敌人都用脚踢踢他,他一直忍住不动;后来又过来一个军官,不知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踢了他的肚子又踢头,踢了头又踢腿,他实在忍不住了,就一跃而起,趁那个军官惊魂未定的时候,把刺刀夺了过来,一下子就刺进这个军官的心窝,可惜,附近的敌人太多,没等他跑开,就一齐开了枪。他第二次倒了下去,没有再站起来。他的消息传到森林里以后,为了纪念这位不屈的英雄,人们就给他一个光荣的称号:勇士。
听完这个故事,我们大家都感到心里热呼呼的。就像心头注满了他说的火山的熔浆,耳边响彻了他说的雄狮的怒吼。
“这样的勇士,我们在七年斗争中,也遇到过不少。”阿卜杜勒说:“中国兄弟,你们不是听到过许多圣战者的故事吗?现在,在非洲许多地方都能找到这样的英雄战士——在安哥拉,在莫三鼻给,在南非,在越来越多的地方。奴隶的子孙现在拿起了刀枪,他们要亲手结束奴隶的命运。”
奥赛呷了一口酒,点燃了一枝烟,若有所思地朝大海上的夜幕望了一下:
“奇怪的是有些自称为马克思主义者和革命家的人,却并不同情非洲奴隶的命运,并不支持非洲人革命。他们跟帝国主义同谋合伙,欺骗非洲人,说:你们别心急,等待我们合作来解救你们吧,等待我们赐舍给你们一点美元、英镑或者别的什么吧,你们要什么都可以,只是千万别要那个可怕的武装斗争。”
在座的不约而同地噗嗤笑出了声。坐在后边的那位阿尔及利亚兄弟忍不住轻声骂了一句,他骂的是阿拉伯话,我们没有听懂,阿卜杜勒却哈哈大笑起来。那位西非朋友大约喝了几口酒,声音越来越高了:
“对这种人,我们只能说:先生们,你们爱跟帝国主义头子拥抱亲吻,就请吧,你们要对他下跪也可以。可是你们想阻挡我们斗争,那可真比骆驼穿针眼还困难哩。朋友们,你们认为我说得过分吗?”
他并没有等待别人回答,却扭过头凝望着面前的地中海。只见他长长地抽了一口烟,然后把烟蒂狠狠地扔下海去,一个小红点划了一道小小的弧线,刹那间就消逝了。
喀麦隆青年人豪迈地在面前的玻璃杯里注满了酒:
“来,干了吧。别去想那些家伙,他们永远阻挡不了我们非洲人民前进。”
“对了。”奥赛也举起酒杯:“非洲人连帝国主义都不害怕,还怕这些胆小鬼和伪善者!”
我们——在座的中国人——并不太能喝酒,但是,怎么能不喝干这一杯呢?
“为了奴隶的子孙站立起来!”
“为了非洲和全世界被压迫人民的革命!”
阿卜杜勒一边在自己面前的大玻璃杯里倒进半杯凉水,一边解释说:
“阿拉伯人不喝酒,但是我必须同你们一起干杯,因为我们和你们从来就是一起战斗着的。”
于是,在已经显得十分宁静的海边酒店里,在这已经显得十分冷清的夜晚,响起了欢腾的碰杯声。同它相呼应的,是地中海的夜潮,哗啦啦,哗啦啦,一阵又一阵地撞击着岩石和海滩,透过即将消逝的黑夜,迎接这个大陆的黎明……
一九六四年四月


第6版()
专栏:

觉醒的榜样
罗醉冬

“美帝国主义是非洲最大的敌人”,“打倒美帝国主义”,“美国人滚回去”!
这是桑给巴尔人民的声音,也是非洲人民的声音!
四月七日上午桑给巴尔总统卡鲁姆召见美国驻桑给巴尔代办卡路西,限令美国撤除设在桑给巴尔的水星计划“追踪站”。
桑给巴尔政府这一革命行动,获得全国人民的热烈拥护和支持。在九日和十一日下午,首都桑给巴尔市有成千上万的人高呼口号、游行示威。
美国人说,“追踪站”是进行“科学研究”的。其实,谁都知道,它是侵略者的军事基地。就算是“科学研究”吧,它尽可以放在美国境内,有什么理由设在桑给巴尔的领土上!?是不是别的国家也可以把自己的科学研究机构设在华盛顿、设在纽约、设在美国的其他什么地方呢?
侵略就是侵略,抵赖是抵赖不了的!

侵略者要侵略别的国家、别的民族,决不会赤裸裸地说,“我要侵略你”。它们常常找一些堂皇的语言,作为自己的掩盖。“科学研究”是一种,其他还有的是:“安全”、“和平”、“援助”……
但是,所有这些堂皇的语言,都由侵略者自己的行动作了注解。
无妨举个例子:
本月五日有一架美国空军喷气战斗机在日本町田市坠落,当时有市民三十人伤亡,十一户居民的住宅被毁。
日本的领土上有美国的军事基地,日本的领空中有美国的军用飞机,那是根据日美“安全条约”。
可是,这个“安全条约”正是日本人民安全的严重威胁,正是亚洲人民安全的严重威胁。正是日本人民、亚洲人民最大的不安全!
美国侵略者走到哪里,哪里的安全就失去了保障。
日本人民、桑给巴尔人民、亚洲人民、非洲人民、世界各国人民懂得了一条真理:为自己的幸福和安全计,只有团结起来,同美国侵略者作坚决的斗争!

美国驻肯尼亚大使阿特伍德最近在纽约发表谈话说:“桑给巴尔将成为非洲国家不安的根源”。
这句话改几个字那就对了:
桑给巴尔将成为非洲国家觉醒的榜样!
那就没有人不安了吗?
当然不是。被侵略者起来反抗侵略者,革命者起来打倒反动派。侵略者、反动派总是不安的。从这个角度看:阿特伍德却也道出了美帝国主义者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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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春风吹到丁香国
——致桑给巴尔
臧克家长夜漫漫,枪声响,破晓天空,升起了革命的朝阳!桑给巴尔,站在北京向你遥望,热泪盈眶我喜欲狂!丁香国里树万行,过去丁香它为谁香?红艳艳花蕾鲜血染,采花人辛苦为谁忙?你这贩卖奴隶的古市场,今朝变成了革命的家乡,多少岁月沉下了苦海,丁香国第一次浴春光。温暖东风吹进了破烂草房,它把微笑吹到劳动人民的脸上,“印度洋上的明珠”光芒四射,人的心花和丁香一齐怒放!你用戈矛,石头,长枪,你用愤怒,仇恨,刚强,你用从统治者手中夺取的武器,把敌人打倒在地上!你夺回肥美的土地,夺回了香喷喷的丁香,夺回了自由,夺回了幸福,夺回了岛上的大好风光!桑给巴尔,你的光荣我分得一份,兄弟情谊呀山高水长,热泪盈眶喜欲狂,站在北京我向你遥望。
一九六四年四月八日,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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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刚果河浪接天
程光锐那是谁的旗,光彩耀人眼?那是谁的歌,声声扣心弦?是卢蒙巴的旗,又猎猎迎风
展,是乌呼鲁的歌,又高唱入云
天。原上的草,野火烧不完,岸上的花,春来红更艳。原子弹吓不倒英雄汉,妖雾迷不住雪亮的眼。大风暴,又飞卷,刚果河,浪接天。革命的人民呵,天大的胆,弯弓射猛虎,振臂掀巨澜。纸老虎,一箭穿,侵略者,心胆寒。今天风里杀,浪里战,明天迎朝日,扬千帆。


第6版()
专栏:

野火在烧
——致葡属几内亚
李野光三百多年,谁也没有注意你,让你在黑暗大陆的一角哭
泣;太阳晒不干苦涩的泪珠,海水冲不净浑身的血滴。你,非洲身上的一个创口啊!曾经有多少苍蝇聚集;多少海盗将自己的吸血管,通过你插进了亿万黑人的心
里。是的,如果里斯本不曾由你
养肥,如果华尔街没有尝到这样的
滋味,它们怎会昨夜还做着喷香的
梦,今晨却面对着你浑身战慄?啊,今天,东风得意云飞扬,一片野火在你的平原上烧
起,火光照耀着纷纷的箭镞,海涛伴奏着嗒嗒的马蹄。你的林莽已布好天罗地网,你的沼泽装满了万丈深泥,叫敌人只能把尸首留下来,还给非洲一片肥沃的大地!此刻,从你沿海的地窖中,我仿佛闻到兄弟们的呼吸,他们要推翻岩石,张开臂膀,奔向这个芬芳灿烂的新世
纪!


第6版()
专栏:

独立(四川雕塑展览作品)
 王官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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