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1年5月12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金田春色
燕凌
果然天国建地上,
金田新貌何光妍!
郭沫若:《金田新貌》旗 杆
旗杆指向天空,旗帜飘着东风。
金黄的菜花田,洁白的百叶箱。雨量计在仰望着天上的云朵,旗杆却像恨不得一下子把云层戳破。
昨天,旗杆上挂着黑旗;今天,旗杆上挂着青旗。社员们从清早起来就望着金田村边的这个旗杆,盼望着一面红旗升上杆头。
这是金田人民公社金田大队的气象哨。——黑旗预报落雨,青旗预报阴云,红旗预报晴天。
春雨绵绵,下得社员们有些不耐烦了。早稻、花生正要播种,被雨阻挡着;小麦、冬豆正在成熟,被雨折磨着。太阳啊,快些出来吧!
紫荆山头的云雾在向上升,金田上空的天色渐渐开朗,公社社员们的脸色也渐渐开朗。气象员谢进泉告诉大家,快要挂红旗了。
谢进泉,被社员们叫做“小神仙”。这个今年二十来岁的共青团员,几年前的高小毕业生,靠着党的引导,靠自己的钻劲,靠老农的指点,已经渐渐地掌握了金田地区风雨阴晴的自然规律。
金田是桂平县的边远地区,县里的气象站发的气象预报在这里往往不适用。去年春天,这里小麦黄熟的时候,有一天,县里的气象站预报“明天天晴,三日内无雨”;谢进泉却预测到:明天这里要下雨。百叶箱里的湿度计这样告诉他,老农的话也这样告诉他。“紫荆山三江口的云一连三天伸到古林社,春雨不出一天就要来到。”紧急气象预报发出了。抢收小麦的战斗展开了。……第二天,雨果然来了,一下就是七天七夜;可是,金田公社没有一分地的麦子遭雨淋。
近两年来,金田公社的社员们已经养成了一个新的习惯:一早起来,总要望望气象哨的旗杆上挂着什么旗子,好决定这一天做什么农活。
金田村边,旗正飘飘,让人们预知天气,让人们识别风向。
就在气象哨的栏杆旁,挺立着一块几尺高的大石头——太平军起义时候用的拜旗石。当年太平军誓师的义旗,就树立在这个地方。
一百一十年前,在这里,杏黄的大旗,预报过一场遍及大半个中国的暴风雨。
今天,在这里,鲜艳的红旗,预报着一次新的丰收。
营盘
金田村边,翠柏苍松,山岗——犀牛岭。
山岗上,城堡,堑壕——当年太平军领袖们的营盘,起义的司令台。
古老的营盘,而今遍地花木,像个花园——其实,就是一个花园。红色的山茶,紫色的剪春罗,白色的茉莉,黄色的木豆……开得正热闹,开得正鲜艳。
六十岁老人黄耀南的心血,化成营盘遗址的鲜花朵朵。
黄耀南,几代贫农。他的一个叔祖父黄茂通,是金田起义时候的一名勇士,曾经随太平军转战南北,为人民立功。从小,黄耀南的心里就激动着前一辈人传下来的太平天国英雄的名声。太平军的每一个遗迹,都吸引着、教化着他的心灵。1927年,大革命的时代,这里的农民在党的影响下又一次举起义旗;黄耀南同金田的几百农民一起,投入了大革命的汹涌的浪潮。他们把地主武装打得落花流水,把许多大地主吓得闻风而逃……。大革命失败了,黑色的魔爪到处搜捕起义者。当年太平军离开金田后曾经有一个时期安营扎寨的武宣东乡,又成了黄耀南的藏身之所;他逃到那里躲避了好久才又回来。……而今,他是金田村太平天国文物保管小组的负责人,生产战线上的“不服老”,还是金田大队俱乐部的“编导”兼“演员”。
可惜,没有能够同这位老人见面谈谈。老人有事外出了。只是在古老的营盘见到了他的老伴兰群芳——同样的一位“不服老”。老妇人正在修整犀牛岭上的树木,捎带着给食堂打柴。
金田公社老农民的气概,就是这样。
金田是1949年10月解放的。解放以前,这里的农民一直继承着老前辈的光荣的革命传统,同反动政府、地主恶霸战斗再战斗。1948年,在党的地下组织领导下,又掀起一次抗租抗息、减租减息的武装斗争,使方圆几十里内的反动官员和地主胆战心惊……
一代又一代英雄人物,在革命的风暴中诞生出来,在革命风暴中成长起来。
金田村东,大宣墟,三界庙。这座古庙,也曾经做过洪秀全的营盘。金田起义,清廷震惊,急调三省兵将扑向桂平。太平军领袖率全军迎战,又一次大败清兵。三界庙,就是当时太平军的大本营。
如今,这里是金田人民公社党委会。殿堂上,年老的和年轻的,男的和女的,公社的和生产队的,干部和社员代表,正在商议今年春耕的增产大计,讨论向大自然进军的新的战略战术。金田大地的面貌,在他们手下年年翻新。
在一百一十年中,近十年比那一百年,历史,时代,是以怎样不同的速度在前进?
战场
金田村南的高坡上,一株高高的杨桃树。那里只有这么一棵大树,像一个哨兵一样了望着金田平原。它是太平军又一次大捷的见证人。
“韦铁牛,
敢到我地头,
我军齐出阵,
杀得你一千人马没回头!”
当年,太平军起义以后,清军浔州总兵韦有声带着一千喽啰侵犯金田,就在这里被干脆全部干净彻底地消灭。这就是太平军大胜而归的时候“即兴”而唱的豪爽的凯歌。
高坡下,平川上,如今又是人马喧腾。金田大队的社员们,摆开一条又一条一字长蛇阵,挖掉不需要的一些田坎,填平不需要的一些水沟。田野上,刨土的工具此起彼落,吆牛的喊声此响彼应,一阵阵欢笑,一阵阵歌声……
再往远处看,绿色的麦浪望不到尽头。这也是金田平原上近两年才有的景象。金田公社的冬种面积近两年扩大得特别快。公社社员进一步掌握了自然规律,要大地向人们多交出一季粮食。特别是金田大队,在桂平县已经成为大面积实现一年三熟的先进单位。再过不久,麦子熟了,这里就真是“金田”——金色的田野了。
金田村西北方,紫荆山口,层峦叠嶂,吞云吐雾,正是进可以攻、退可以守的战略要地。山口的一边,是鸡心岭。当年杨秀清在山里烧炭的时候,就常从这里出入,从事革命活动。如今,那里是金田大队的头一座万宝山。共产党员黄宗邦领导着几十个耕山队队员,向荒山进军。半年,就逼着原来荆棘丛生、野兽出没的鸡心岭交出了几万斤玉米、生姜、花生,还栽上了许多柚子、龙眼、荔枝……。
紫荆山口的另一边的一个山村,是古林社。太平军起义以前,冯云山初到桂平的时候,就在那里教书,从事革命活动。如今,在那一带山上,绿树丛中,不断涌出一团一团的白云——那不是云,是为春耕准备肥料的石灰窑里散发出来的白烟,是烧制“山灰”(把山林里的枯枝败叶杂草烧成草木灰)的烧肥堆上冒出来的白烟。正是:
春日漫山烟雾多,
风送轻烟坡过坡;
不见深山烧火人,
只听嘹亮积肥歌。


第8版()
专栏:

“若把经验丢……”
徐家常
最近,我参加过一次人民公社整风的会议。会上,满墙贴着大字报,其中有一张字大醒目,上面题了一首诗,是一位公社书记写的,诗曰:“财物诚可贵,时间价更高,若把经验丢,二者都失了。”
这首诗吐出了书记的一颗心,他强调了经验的可贵。提到经验,我想起一个人来,这人就是1957年河北省故城县最早要求回乡办农业的副县长白方玉同志,他的家是沧县的白贾村,现在他是队上的支部书记。白贾村生产队有一块大汙子地,前年在这块地里种的是高产作物——玉米和山芋,可是,高产作物不高产,秋后收成不好。去年,还想在这块地里种玉米,在插耧耩地之前,他和社员们商量,要大家总结总结种这块地的经验,问大家这块地种什么庄稼好。有人说,种高粱吧!也有人说高粱是低产作物,不可种。七言八语,情况越辩越明,经验越说越清,最后,大家一致认为,虽然高粱是低产作物,但是它耐旱耐涝,实践经验证明,在这块汙地里,它比山芋保收,它比玉米高产。于是,就种上了高粱,长得很好,去年成了全队的“当家”地。社员们说:“前年种了一年玉米、山芋,粮食收得不多,倒收了一条‘经验’——此地不宜种玉米、山芋。去年改种了高粱,丰收了。幸亏这一总结!”这件事不算出奇,但是,要是不回头总结、不得这个“经验”呢?!要是去年还种玉米、山芋呢?!碰上去年这个先旱后涝特大灾害的年景,肯定是收获无几了。想想:一条“经验”救了多少“宝中之宝”——粮食的命啊!像这样的经验,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经验,我们每个公社每个生产队和每一个人,在作每段工作、每项农活以后,都能归结出几十条、几百条的好经验。这些经验都是用工作换来的,都是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和时间,丢了别的东西有价可计,若是把“经验”荒废了,哪里有价?
“经验”是可贵的。做工作,走弯路,碰钉子,并不可怕,也不稀罕。怕的是不珍视经验,不汲取教训,左手碰了右手还去碰,“堑”吃得不少,“智”长得不多。我见过很多聪明的同志,他犯了错误,不是想滑过去,而是反省、接受批评和自我批评;不是回避而是非把错误认识清楚不可。对错误进行一次加工,错误是原料,经过加工,获得经验,教育自己,鞭策别人,而使自己向前迈进一大步。这样,即使错了也不会白错,错了以后还有价值。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我们党革命的优良传统和“法宝”是从革命的实践经验中锻炼出来的。做工作是实践、是撒播“经验”,“成绩”和“经验”形影不离,一个阶段的工作过去了,成绩拿到手了,通过整风,再回过头来,来个二次收获,把经验总结起来。从实践中,把情况进一步弄明白,把规律摸准确,取舍什么,戒备什么,发扬什么,改正什么,彻底澄清。从实践中,领会党的政策;从实践中学到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立场观点;调整关系,整顿队伍,加强战斗力量,奔向新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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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笔谈散文

形散神不散
萧云儒
师陀同志说“散文忌‘散’”很精辟。但另一方面,“散文贵散”。说得确切些,就是“形散神不散”。
神不“散”,中心明确,紧凑集中,不赘述。形“散”是什么意思呢?我以为是指散文的运笔如风、不拘成法,尤贵清淡自然、平易近人而言。“煞有介事”的散文不是好散文。会写散文的人总是在平素的生活和日常的见闻中有所触动,于是随手拈来,生发开去,把深刻的道理寓于信笔所至的叙述上,笔尖饱蘸感情,时而勾勒描绘,时而倒叙联想,时而感情激发,时而侃侃议论。鲁迅先生的散文是这方面最好的典范。他的散文,有的“大题小做”,如《关于女人》,《家庭为中国之基本》,《战略关系》,等等;有的“小题大做”,如《论雷峰塔的倒掉》,《论“他妈的!”》,《从胡须说到牙齿》等等;有的“借题发挥”,如《谈皇帝》,《论照相之类》以及大部分的序跋;有的“无题有感”,如《随感录》,《忽然想到》,《马上日记》,《无花的蔷薇》等等。看起来,没有一篇紧扣题目,就题论题,“散”得很;实际上,是用自己精深的思想红线把生活海洋中的贝壳珠粒,穿缀成闪光的项练。虽然色彩斑驳,但却粒粒如数;虽然运思落笔似不经心,但却字字玑珠,环扣主题;形似“散”,而神实不散。
我觉得这种“散”与不散相互统一,相映成趣的散文,方是形神兼备的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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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笔谈散文

画龙点睛
苏辛群
写散文要“画龙点睛”,不要“画蛇添足”。画家画一个人的特点,最好是画他的眼睛,鲁迅说:“倘若画了全副的头发,即使细得逼真,也毫无意思。”因而他写散文“可省的处所,决不硬添”。(见《我怎么做起小说来》)。
散文贵短小精悍。以我看,短,是指篇幅短、文句短;小,是指结构小、层次少;精,是指观点鲜明、材料准确;悍,是指生动有力、打中要害。写小文章如此,写大题目也莫不如此。你看毛主席在1946年4月写的《关于目前国际形势的几点估计》,谈论了当时的整个国际形势,多么大的题目!可是结构上只分了三个小段落,全文不过五百来字,却是多么准确、鲜明而又生动!毛主席拟订的调动千军万马击溃蒋介石王朝的《关于淮海战役的作战方针》,也是很短的。
仔细琢磨一下,短小精悍这四个字,本是互为因果的统一体。有了鲜明的观点,材料运用得准确,文章才能生动有力而打中要害,有“精”才有“悍”;结构组织得适当,层次安排得简朴,篇幅和文句才能短一点,有“小”才有“短”;在内容上做到又精又悍,在形式上才好达到又短又小,有了精悍,才有短小。这是主要方面。也还有另外一个方面:小的结构、短的篇幅,在一定程度上也会反过来促使内容更“精”更“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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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笔谈散文

说话与写作
王绍猷
莫里哀的喜剧《醉心贵族的小市民》中的哲学教师对茹尔丹先生说:“凡不是散文的东西就是韵文,凡不是韵文的东西就是散文”,茹尔丹先生反问说:“那末我们说话的时候那又算是什么文呢?”哲学教师回答说:“散文啊!”茹尔丹先生这时才恍然大悟地说道:“天哪!我原来说了四十多年的散文,自己还一点不知道呢!”
这段有趣的对话先是说明了散文的范围:非韵文即散文。二是说明散文对我们的关系多么密切,说话记录下来的就是散文,或者说,说话即散文。不过我们还应该从那位“聪明”的哲学教师嘴里,得出另一条真理:就是散文要求像说话那样明白地表达自己的思想感情,如同王国维先生所说的“述事则如其口出”那样。
但是散文应该比说话更高。散文作为文学的一部分,它不仅要求同口头语言一样的明白易懂,而且还要求文学语言的形象生动,对口头语言的加工。散文不限于“述事”,还要求“写情”“写景”。
我国古代的散文,既具有写情、写景、述事的分类佳作,亦不乏三者统一的名篇。在现代我国一些优秀的文艺作品中,写情、写景、述事也往往是结合在一起的。
我们的散文应该做到像王国维所说的那样:“写情则沁人心脾”,“写景则在人耳目”,“述事则如其口出”。我们更要求三者高度统一的优秀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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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巴山歌手去北京
陈官煊巴山歌手要去北京,乡亲们都赶来送行,千万声嘱咐一句话:唱出老苏区人民一片心。山歌从巴山唱到北京,曲调里有千万颗跳动的心,唱出千声祝福、万声问候,唱出大海一样的深情。当年红军来到川陕边,受苦人举旗闹革命,红军歌人人都爱唱,歌声唱遍了万户千村。红军撤离老苏区,巴山人唱支山歌表别情,千里万里不忍分离,送别歌儿唱不断音。红军走了留下歌声,唱起山歌就想念红军,红军歌响彻大巴山,歌儿唱得心血翻滚。唱起红军歌,雷劈火烧也不变心;唱起红军歌,打退了侵犯的白匪军。一别就是二十年,二十年歌声没断音,山歌唱得朝霞似火,山歌唱得红旗如云。歌声里有昨天的暴风雨,歌声里有跃进的图景,愿豪迈的歌声永留京城,大巴山条条道路都通天安门。


第8版()
专栏:

告别(套色木刻) 张作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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