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9月13日人民日报 第12版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金台随感

“形象工程”的形象
姜拾花
  国务院领导同志在中国市长协会第三次代表大会上,批评有的地方在城市建设中不是从经济实力和群众需要出发,乱上项目,盲目攀比,追求领导者的“政绩”,搞所谓的“形象工程”,结果是“劳民伤财,得不偿失”(见《人民日报》2001年7月25日)。最初我还怀疑问题有那么严重吗?7月27日从另一家报纸上见到河北省馆陶县在城市建设上大搞虚假繁荣的曝光。文章披露:该县一条现代化的大街上,一些房子只是一堵堵门窗俱全的墙壁,表面上门窗油亮,窗帘在风中摇曳,实际上是以墙代房。这个县为了突出城改力度,要求临街的房子必须盖三至四层楼房,从而“体现馆陶县县城的发展进度”。而许多市民又没有那个经济实力,于是乎便出现了临街住房被迫兴建“以墙代房”的虚假繁荣景象。
  这大概是搞“政绩工程”和“形象工程”的典型代表了。搞虚假繁荣搞到这个份儿上的实属极端个别,可是在城市改造或建设上不从实际出发,乱上项目,盲目攀比,只求政绩和形象的弊病,却相当程度地存在着。例如有的城市辖区农业连遭三年旱灾,市内有近十万下岗工人,一些再就业者有不少只是做点小买卖或摆个地摊儿。就是在这种现状下,新任领导却提出要把该市建成“国际化的大都市”。为了使街道“美观”和“现代化”,所有多年形成的不雅观的店铺一律以“违章建筑”的名义,限期拆掉。仅此一举,又造成了数千人的失业;
  有的人是花了一两万元刚兑过来的门面,没营业几天便被拆掉了。个别困难者想不开,甚至为此寻短见。
  应该说,想要政绩、关心形象的领导者,总比那些什么也不在乎,一心捞钱的贪官要好得多。他们毕竟懂得“为官一任”要有所作为,还是想做个好官,留个好名声。可是他们往往忘记了(或是口头上、字面上常讲,而实际上忘记了)共产党人是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的代表,我们的一言一行,都要像小平同志说的那样,必须考虑人民是不是满意?对人民是否有好处?虽然这里有一个长远利益和眼前利益的辩证关系,但是眼前利益总是最实际的,不能不顾及实际,没有一个过程;太超前了,就会脱离实际,脱离群众,把事情办糟了。江泽民总书记在“七一”重要讲话中特别强调:“全党同志要始终坚持一切为了群众、一切依靠群众的根本观点,坚持党的群众路线,深入群众,深入基层,倾听群众呼声,反映群众意愿,集中群众智慧,使各项决策和工作符合实际和群众要求。”对于一时碰到困难的群众,江总书记特别指出:“要把人民群众的安危冷暖放在心上……切实安排好他们的就业和生活。”这个观点是管一切的,也理应体现在城市改造和建设上。有些事情也可能领导者并非有意追求“政绩”,也不单纯是为了形象而“形象”,只是客观上好心办了脱离实际的事儿,那也是不可取的。实事求是,一切从人民的利益出发,而不是从领导人的“形象”出发,否则只会留下“以墙代房”的驴粪蛋儿形象了。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大地

秋韵(中国画)
问英杰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

映心湖青皮柳
吴恭让
  依依边塞柳,挺拔且俊秀。
  奉献绿与爽,寂寞春亦秋。
  迢迢故乡远,漫漫黄沙久。
  日炙霜雪袭,笑立山隘口。
  说不清楚具体是哪一年了,边防官兵修建巴里坤老爷庙会晤站,偶然发现界标内侧的盐碱洼地潮湿渗水,好奇的战士于是手抠棍刨,竟刨出了汩汩一股细泉。在“备战备荒”的特殊年代,边关隘口忽然找到了赖以生存的清泉,其意义何等重大啊?只可惜泉水含碱量太大,虽清澈却苦咸,送去化验结论为不能做饮用水。洗衣服,还要放点明矾,沉淀掉水里的碱性杂质。另外,边洗衣服要注意边搓搓手,勤活动活动指关节,能够防止得关节炎。但这并没影响开拓者的亢奋情绪,会晤站建成之际,半个篮球场大小的洼坑已经盈满了清粼粼的泉水。指导员发动大家尽情驰骋想象的骏马之后作出决断,为这洼苦咸水起了一个温馨浪漫的名字:映心湖。
  边防站西、南两面是茫茫的大戈壁,热起来能暴毙骆驼,冷起来有零下四十几度奇寒。1958年9月,一位女勘探队长(杨虎城将军的女儿杨拯陆)带助手在此附近的三塘湖搞地质普查,突遇寒流暴风雪,救援车八小时后赶到,发现两人均已冻僵遇难。这里一年一场风,从春刮到冬,方圆百里杳无人烟。战胜孤寂,活出精神成了维持生存的必要内容。映心湖的诞生为边防官兵带来了生气增添了欢乐:清晨,朝霞染红了圆镜般的一团湖水,战士们开始在湖畔集合出操,吼声震天地打开了军体拳;傍晚,夕阳给湖面镀上一层金辉,战士们结伴来到湖边散步、读报读书、谈心聊天;夏季,战士们从湖里提来泉水泼湿地面降温驱暑;冬天,战士们在湖上溜冰滑雪,堆塑雪人;每逢新兵下连,老兵复员离队,官兵都聚集在湖畔合影留念,相互勉励祝愿。小小的映心湖成了战士们不离不弃的精神伴侣,成了战士们朝夕相处的心中圣地。战士们说,映心湖映现着边关的风云变幻,映现着日月星辰的交替轮回,更映现了我们的艰辛苦乐,映现了我们戍边报国的耿耿丹心。
  一天劳动过后,几个战士在映心湖边洗脸擦汗。细心的文书突然看见水里有一群黑色小蝌蚪在游动,湖底沙泥里还蹿出了一丛丛白生生的芦苇嫩芽!
  这一黑一白小精灵的意外光临,使具有经济头脑的司务长灵感顿生:咱们干脆在湖里放养些良种鱼苗,还可以在湖边栽花种树呀!既美化环境,又改善生活嘛。随着一拨又一拨人出差探家归来,爱恋映心湖如同爱恋梦中情人的战士们把天南地北的好鱼苗、好树苗、好花秧苗都挖空心思地汇集到了映心湖畔。还有更热心胆大的,竟然从大城市里买来了橡皮舟,从农科所买来了毛茸茸的小鸭……映心湖更美丽了,映心湖更热闹了。
  然而,物竞天择,优胜劣汰,适者生存。达尔文的生物进化论在映心湖再一次闪耀着理性的光辉。虽然战士们的初衷是那样美丽动人,虽然战士们对映心湖爱的是那样一往情深,自然规律却像冷酷的法官板起了面孔,对天生娇嫩的生灵大声说不。如今,几十个春夏秋冬过去了,当年蔚为壮观的会晤站房屋已被暴戾的风沙摧残得老态龙钟残败不堪,国防专用水泥浇铸的墙体和路面早被无坚不摧无孔不入的盐碱啃蚀得伤痕累累残迹斑斑。那么多远道而来的花木秧苗在高盐碱的沙包上没有成活……唯有一棵棵如左公柳挺拔如沙漠红柳柔媚的青皮柳爱上了边关的水边关的土边关的风。烈日黄沙中,英姿飒爽的青皮柳活像一群威武雄壮的哨兵,使劲伸展出鹰爪般的根系深深扎进白花花的盐碱土层,粗壮光洁的躯干随风舞动挺向四面八方的繁茂枝叶,娓娓诉说着对映心湖的无限依恋……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大地漫笔

一叹一忧
王乾荣
  “那天,《让爱作主》正演到王志文理直气壮地质问江珊:彭莉是一个好妻子吗?”
  “在《让爱作主》中,徐静蕾有时连和王志文呆在一起都作不了主。……江珊和王志文倒是没有什么多说的,冷战积蓄的力量都用在了同一单位的那个男医生和王学兵身上了。”
  上面是分别从两篇剧评里摘出的两段话。在这里,作者把演员和剧中人一锅烩,让人读得一头雾水。既然说的是《让爱作主》,“王志文”就不是王志文而是耿林,而“江珊”也该是刘云才对。耿林和刘云对话,涉及彭莉,这是剧情——
  如果一定要用演员的名字,就必须打个引号。王志文和江珊当然也可以谈剧中人彭莉,但那是他们演完戏闲着没事,或当剧评家的时候。又,“那个男医生”是剧中人,“王学兵”则是演员,看来王志文和江珊真是分身有术,在入戏的同时出戏,把“冷战积蓄的力量”乱“用”一气,令人可叹。
  叹息之余尚有一忧:过去有吕叔湘、叶圣陶、张志公等德高望重的语言学界老前辈不时出来说说话,批评文章应用中的混乱现象和不正之风,那时作文的人也还比较老实;现在批评声音几乎没有了,“开放”的写手们也更加无法无天,混乱于是大行其道,而人们对此也习以为常了。如此下去,再加上莫名其妙的网络语言的大举入侵,咱们的汉语还不变成一个叫人摸不着头脑的怪东西?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大地书讯

李锋古诗集出版
  李锋古诗集《飘落的红玫瑰》由江苏文艺出版社出版。近年来,李锋古工作之余勤奋耕耘。一百多首诗歌是从近年创作的作品中精选、结集而成的。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大地书讯

陆泰散文自选集出版
  江苏作家陆泰的散文自选集近日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陆泰的散文很大一部分是状写江南水乡赤子情怀,富于地方和民族特色。(姚)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

画意
吴冠中
  世纪新雪
  新世纪之初,一场新雪。新雪掩盖了旧世纪,旧世纪的脏与丑。新世纪一片洁白,一片茫茫,全是希望,幻想。
  雪很快就消融,许多乌黑的枝枝点点又冒出地面,是树木、什物、房屋……红日照常显现,她根本感不到世纪之交有什么异样,她听不到人类的吵嚷与鞭炮。于是雪洗过的旧世纪又呈现在我眼前,我用画笔记下这千年一遇的人间瞬间。
  荷花
  这季节,早市菜场上能碰上鲜亮的红荷花和青绿的嫩莲蓬,红的娇艳,绿的水灵,凭其美丽仿佛是市场中的公主与王子。一日晨,有人送来两大束这样的花与莲,我将之插入高大的玻璃花瓶里,置于高高案头,这小小客厅于是幻化为荷塘,我似乎置身于莫奈绘画的睡莲池中了。玻璃花瓶里的清泉涓涓流入客室,流入主人的心头,心头的泉孕育了红莲,红莲成了自己的创造。
  翌日,不意红花灰暗了,紫褐的灰色近乎失血的死尸的脸,满地残瓣撒下了丧亡的悲哀,不忍睹。人说必须每天换清水,并不断剪去茎部,才能保住鲜艳。我想,即便那样费力维护,也延续不过三五天,断绝了母乳的婴儿,毕竟不会有生路了,只怪她自己的美貌惑人,自引杀身之祸。
  花已亡,瓶里的水倒掉,倒剩水时我记起了家乡的池塘。那池塘里有荷花、浮萍,更多的是野草和水藻,鲜活的野草和水藻其实同荷花一样好看,而且她们的生命力更强。美诞生于活的生命,她随生命的死亡而死亡。我真切地面对了生命的死亡与美的死亡,就在我家的案头。
  我这个硕大漂亮的玻璃瓶曾插养过各种花卉:玫瑰、芍药、兰花、腊梅……有时丰满得像一小丛彩色灌木;有时只三两长枝,像一幅八大山人的水墨画。我将这些从母体上剪断下来的花枝花朵组成美的画幅,供自己欣赏,欣赏的时日都不会太长,我的享受是以她们的短命与夭折为代价的。但死亡得最快的要算这红荷了,荷花出于污泥而不染,她也许过于重视自己的尊贵身份,一离开自家水源便宁死不活,毫不苟且,柔美的花却独具烈性的风骨,易折。
  妻收拾花之残骸时说,画下这些花吧!我也觉得应画下一时天骄、傲视群芳者的透红风貌。画面展开通幅红艳,“映日荷花别样红”,显得有些狂放、醉意,不知是歌是哭,本意确是悼念转瞬即逝于我案头的美人的身世,愿她不再消失。
  香山红叶
  红叶季节,香山游人如织,道路阻塞。人们拍照,照那绿树间红树,照人在红树下留念。但从绘画视角看,总难找到“红树青山白马湖”式的秀丽景色。树杂,红树也分散得杂,从山巅遥望红浪、红潮,也并非理想的画面,只采得几片红枫与黄栌,夹入书中留念。
  忽一日,想捕香山红叶之景,之魂:红叶独占香山,摆开赤红八阵图,俨然香山之王,香山之魔,引天下众生尽来匍匐朝拜,而红叶自身,永远扎根本土,叶红叶落,只在香山。
  山海关
  关者,关卡,用以保卫自己,同时起了阻隔交流的实质作用。在中华大地上不知有多少关卡,是长期封建分裂的实证,今天成了文物遗址,被人们欣赏、瞻仰。山海关当是关中魁首,它高踞长城之上,又东临大海,雄关真如铁,是帝王将相和贩夫走卒出入关内外的必经之口。这里被誉为天下第一关,名副其实,因所谓天下者,中国之天下也。“天下第一关”偌大的五个大字,系一位萧老先生所书,据说书写时有一番周折,那个“一”字还是从酒店伙计用湿布抹桌之痕迹中获得的启示。我几次到山海关,跟别人一样,也总关注这五个端庄而有镇压力的黑体字,五六百年来一直是雄关的眼目。登楼近视,已布有裂纹及斑点,但依然具纪念碑的骨架。虽然雄关早已失去高昂之尊位,而黑体大字似乎永远在维护着辉煌的时代,不闻不问沧桑已变,关上关下游人如织,彩色缤纷。
  依附
  依附,或者说是攀附。
  藤无脊椎,自己站不直,幸而臂长,手指尖尖,善于抓住一切可攀到的有力靠山。她们攀上山墙,爬上太湖石,遇石洞便钻进钻出。于是她们长成枝叶缠绵,姿态绰约的诱人风韵。我有意虚写太湖石之实体,突出了依附者的音容笑貌,便于观众欣赏其体态之美,或感喟其生涯之哀。
  硕果
  门前手植向日葵,秋结实,大如小箩筐,采之,细读硕果,密密麻麻的籽粒排列复杂而有序,错综而具轨迹,比之蜂房,更胜精微,克利等人的画面似亦曾追逐如此天工而未能夺。我竭力刻画此微观中之宏观,有形中之无形,千军万马之奔腾却未超越黑、白、灰之罗网。近年李政道教授与我谈及物理学中最简单因子构成最复杂现象,欲求证于艺术,今忽忆及这幅硕果,应属一例。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九州风物

柯山访石
谢国明
  出古城绍兴,西行十二公里,但见一山突兀而起,矗立于平原之上,水田之中,这便是柯山。柯山之阳,碧波荡漾,水平如镜处,便是鉴湖。
  在这湖光山色之间,巨石孤悬,巧夺天工者,即是柯岩。
  步入正门,迎面一座唐代风格的古朴石亭,条石为阶,方石为柱,板石为瓦。这些石材是典型的绍兴特产,俗称青石,属石灰岩,刚性或许稍逊于花岗岩,却具有韧性,易于取材,无论条材、板材、柱材、方材,无一不成。古代的绍兴,门柱、门框、道路、广场、桥梁、纤道、海塘等,都用青石板、青石条、青石柱、青石方筑就。青石充实了绍兴人的生活,承载了绍兴的历史,成为绍兴的一大景观,形成具有绍兴特色的石文化。
  沿青石板路前行,拐过照壁,只见一条石柱拔地而起。石柱上丰下削,高达三十多米,底座仅四米,最薄处不足一米,袅袅如云烟直上蓝天,巍巍若烛柱直逼云霄,又仿佛一个正在旋转的陀螺。石柱的顶部,有一棵千年古柏,苍枝虬曲,郁郁葱葱,笑傲蓝天。这就是有“石魂”、“绝胜”、“天下第一石”之誉的柯岩,最贴切的名称却是清光绪年间一位文人所赐之名“云骨”:袅袅如云烟飘然,铮铮若铁骨坚硬。
  据当代学者推测,云骨实为古代石匠采石的竖标。柯山原是三国时期的一处采石场,数代石匠几百年间一锤一钎,鬼斧神工,造就了姿态各异的石宕、石洞、石壁、石柱……成为越中名享千余载的石文化风景区。
  云骨东南,有一亭翼然,名曰拜石亭。亭中有一抱柱对联:“万匠削不尽,一往空中全。”在此赏云骨,角度最佳。据说,号称“石痴”的北宋大书法家米芾,一见云骨即不忍离去,绕行数日,最后在此亭拜石而“癫狂”。
  云骨西侧,水池之中,一岩孤耸。岩心盘坐着一尊弥勒大佛。这是浙江四大石佛之一,开凿于隋开皇年间,历三世以成。隋唐时代,民间为反抗暴政,多奉弥勒佛以聚民心。法相敦厚慈祥的大佛,寄托着民间对仁政的期望。大佛造像,与石龛、华盖、香炉、礼佛莲台及佛殿石阶,均由同一巨石雕成。可惜香炉、莲台、石阶等已毁于战火。大佛背部与佛龛分离,此乃国内佛窟十分罕见的“圆雕”。更为奇特的是,大佛两耳相通,可容一人往来自如。据说“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一语,其典即出于此。
  大佛所在水池,俗称大佛池,为古石宕遗址,有如舟、如履、如葫芦、如奇禽之各类石宕数十处。
  绕大佛池西行,有一石洞,形似春蚕伏地,名日“蚕花洞”。洞高十余丈,巨石当关,壁立千仞。进入蚕花洞,仰首观天,天色仅余一线;俯首观地,深潭星罗棋布,清亮如镜。
  过蚕花洞西行,便是七星岩。岩口狭窄险要,入内豁然开朗,可容千人。岩内七个深潭,状似北斗排列。潭水幽冷清澈,游鱼历历可数。七星岩冬暖夏凉,温差可达三至四摄氏度,俨然一处遮风避雨御寒纳凉的“广厦”。
  云骨、圆雕大佛、蚕花洞、七星岩……皆为古人采石遗迹。巧夺天工的柯岩景区,究其实,原来不过是古人采石所余的“残山剩水”。
  古人云:花如解语诚多事,石不能言最可人。面对默默无语的柯岩,胜于有声的强烈的信息扑面而来。千余年前的古人,已经懂得将采石所余的废墟,装点成为风景名胜。而我们这些现代人却刚刚才懂得可持续发展的道理。更有甚者,至今仍有一些采石者,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将绿水青山炸得一片狼藉,将举世罕见不可再生的风景名胜之所在炸得岌岌可危。面对柯岩,我们这些现代人能不汗颜。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名家茶座

说“笑”
蒋子龙
  今年国际说谎大赛的冠军是欧洲的一名医生,他讲的谎言是:为一个白痴移植了笑容,于是这个白痴便当上了国会议员。
  笑,居然有如此大的魅力!
  这个谎言道出了一个事实:现代人也许真的到了需要移植笑容的地步了。科学家们早就发出警告:人类笑得越来越少,最终将退化为不会笑的动物。而人跟动物的最大区别之一就在于笑,人能笑,而动物不会。
  所以,人为了表示自己高贵得不同于动物,就格外重视笑,越是笑得少就越想看到笑。于是就有了“笑”的交易:我出钱,你笑给我看。需要用钱买到的笑,自然也就不能要求是发自内心的笑。装出来的也行,甚至强笑、假笑、苦笑也能凑合。
  既然需要用钱买笑,笑就成了奇货可居的商品——可以设计,可以制造,可以批量生产。精明的日本商人角川吉彦,就创办了一家“微笑学校”,客户有大型汽车制造商、消费电子制造商、地方政府及一些社会团体,为他带来了丰厚的收入。其实,角川吉彦训练笑的办法很简单,“用牙齿咬住一根筷子,让嘴角高出筷子”。这时,人的面部表情看上去就像是在笑。
  只要能让人看着像笑就足够了。这个窍门的确很绝,咬牙切齿是恨,是狠,心里想的是像咬筷子一样咬住对方,脸上露出的却是笑!这太适用于现代人了,难怪会有那么多人去学这种咬牙切齿发笑法。
  笑,成了一种技巧,一种皮和肉的机械运动,可以与人的心情和感觉毫无关系。这跟戴一个面具又有什么区别呢?以现代科技制造出来一种跟人皮一样的微笑面具,应该不成问题。每个人一出门就戴上它,也省得再对着镜子咬筷子,嘴角上抽。
  当人人都是假脸假笑时,这个世界又比人人都龇牙咧嘴的地狱好多少呢?
(附图片)
  (江帆/配画)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

环边塔楼
姚昌忠
  迁入四环路边临街塔楼。开窗远望,高楼低树,极目天边,几抹山影,非复乡间局促模样;低头俯看,楼下轿车成阵,如甲虫蠕动,另是一番风景。
  此地名叫北极寺。《宸垣识略》称:“碧霞元君庙在北极寺之东。”如今寺与庙均已不见。汪曾祺先生在他的散文《泰山片石》中称此女神为母亲神。我于此地本无多少瓜葛,因汪先生文,想起了自己的和普天下的母亲,似乎增添几分亲切。
  六七年前,大致也是这时候,儿子当兵回来求职,曾与他同行此路。其时长长的街路初辟,荒凉寂寞,空无行人。路旁或单薄的围墙,或空洞的店面,或干脆裸露出大片庄稼地,一行行的麦茬去得好远好远。
  这几年楼房长了腿,撑到了四环路边,我也从环外进入环里。虽在环里,但属环边。自此而后,进入繁华闹市,从极端的寂寥掉进极端的喧嚣。无论是生理和心理都缺乏准备。
  先是老妻发出不满的声音。多少年城郊乡居生活,她的耳朵已被山风夜露娇惯得经不起夜鸟啼鸣松果落地,现在楼下日夜不歇的车轮碾压街路发出的轰鸣使她昏头胀脑,不止一次将酱油当作香醋,把白糖看成咸盐!我则因住高层,不知楼下寒暖,下楼再上楼返回添衣是常有的事。记得前几年翻译一篇文章,说的是纽约百层高楼上的住户下楼之前必先询问地面温度。当时曾引起我不小的诧异。如今竟也亲自品尝高楼滋味,而且是临街的。
  下到楼底,视觉的嬗变有时会产生幻觉,偶尔去王府井大街,两旁楼房似乎见低了些。问居住别处的亲友,他们多少也有同感。大概他们的城市也都撑大长高了吧!
  但楼居日久,却也渐渐适应了俯瞰的风景。路边高大的杨树枝叶繁茂,此时树冠浓缩成一个个圆圆的绿色逗点。小轿车在楼下显得威风凛凛,从上往下看,车顶一层灰垢,就知那宝马香车不得主人疼爱。鸽群环楼翔飞,不见其腹只见其背翼羽翎,别是一番矫健情致!粗壮的汉子跟娇小女子一样,都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圆脑袋。最好看落雪天,琼楼玉宇,高低错落,满城皆白!
  至于临街车声吵闹,鄙人一耳半聋,将好耳贴枕而眠,即可入梦。只是苦了老妻,她必须恢复幼时家住火车道边练成的睡觉功夫,耳朵再也不能那么娇贵了。
  城市在膨胀,蘑菇般变高变大。我们环边临街塔楼族就守在一朵朵蘑菇顶上。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大地书讯

罗萌国粹小说评论集出版
  蒙古族作家罗萌的《梨园风流》、《丹青风骨》、《杏林风骚》等以国粹文化为题材的系列长篇小说,由人民文学出版社推出后,受到读者及文学界好评,也引起评论界关注,不少作家、评论家撰写文章,对这三部获得第三届人民文学提名奖的长篇给予了充分的肯定。近日人民文学出版社将“罗萌国粹系列长篇小说”有关评论文章汇集出版。(童心)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

《太阳从明天升起》出版
  曹树莹继小说《梦中的钟声》、《人们每天面临的河流》等后又一部长篇小说新作《太阳从明天升起》最近由青海人民出版社出版。这是一部反映部队现实生活的小说。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

王建辉书评集出版
  《思想的背影——王建辉书评文录》近期由河北教育出版社出版。作者借本书对自己的书评作一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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