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联播 文字版 2001-08-04

2001-08-04新闻联播 文字版

色彩之于建筑与城市

第8版(大地·作品)<br/>专栏:<br/><br/> 色彩之于建筑与城市<br/> 董其中<br/>  我生活在黄河中游的一个省会城市,这里是典型的黄土高原,森林覆盖率很低,换句话说,大部分地域是裸露的黄土地。<br/>  入冬,我站在自家五层楼阳台上举目眺望,一片灰蒙蒙。突然我发现马路对面三层楼一住家的窗玻璃上,不知什么时候刷上了对称的几块翠绿色,它像一股清泉注入我的心田,顿感愉悦和舒畅。<br/>  我渴望并感受着绿色。<br/>  在我住家附近,有一座四层楼房。一天,我从这楼前走过,抬头一看,这楼满身是和泥土毫无二致的颜色,好像是从泥土里冒出来的。我想,把这座楼浑身涂遍,总得耗去几千公斤涂料吧。这里我要说的是,设色者,到这里来上班的人们,和这土愣愣的颜色朝夕相见,心里是什么滋味?难道还嫌这黄土色不够吗?我想这黄土色的涂料在这里除了对建筑起点保护作用外,不会对建筑起美化作用,更不会给人以任何美感。<br/>  我第一次上庐山距今虽然四十多年了,但有一景观仍印象极深:就是几处郁郁葱葱的山坡上,那一幢幢小楼屋顶的红色镶嵌于万绿丛中,可谓锦上添花。意大利的佛罗伦萨在十五、十六世纪是欧洲最著名的艺术中心,有许多中世纪建筑艺术。从大卫广场看佛罗伦萨,绿树簇拥着建筑,而那一幢五六层建筑物顶则是清一色的枣红色,而墙面则是白色或淡淡的暖灰色,远望过去,金碧辉煌,给人以振奋之感。上述这些,都是建筑师和艺术家的匠心设计。<br/>  去年9月上旬,我去苏州,参观了名闻遐迩的水乡古镇、旅游胜地周庄、同里和民俗文化村,感受到这里建筑的独特风韵和魅力。不少建筑是绿树丛中的白墙青瓦,与大自然和谐地融为一体,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关于这,著名画家吴冠中先生曾有这样的描写:“春水微绿,远山偏青,湿润的堤岸带生褐色,彼此间的色彩融洽和谐,都很谦虚,谁也不欺压谁。白墙黑瓦的江南人家就散落在这宁静和谐的水乡里,显得分外醒目。”吴先生将这水乡风景组成了一幅幅精妙绝伦的画面。我徜徉于绿树和白墙青瓦间,感到无限的清爽和惬意,而品味吴先生这些富有诗意的画作则是一次次的审美升华。<br/>  建筑外观颜色存在如此差异,审美感受又是如此不同。可见建筑除造型、材质外,其颜色是极重要的。它借助于建筑造型、材质、工艺等因素,显示其独特的艺术效果。究竟建筑用什么颜色好?我对此无研究,但我从以上不同感受中却可以悟出以下几点:第一,要弄清建筑的功能,从其功能出发来考虑其外观色彩;第二,要弄清建筑所处的地理位置、环境和气候等条件,以至它的历史文化背景;第三,将某一建筑和建筑群放在整个城市中来考虑,放在大自然的背景下来考虑。离开上述这些而孤立地来谈论色彩是难以明辨好坏的。<br/>  这些年来,人们较多地顾了室内装修,而建筑外观颜色和城市颜色还未提到日程上来考虑。随着国力增强、人民群众物质文化生活水平的提高和改革开放、建设现代化国际大都市的需要,人们在谈论建筑的外观和城市色彩了,而且北京城已定为灰色调。有的城市还提出清理楼顶杂物,以求整洁美观,这都是好兆头。就一个城市来说,它不外建筑(包括房屋、道路、广场、桥梁等)、树木、山河与湖泊、流动的人群与车辆几大块。树木、山河与湖泊这两大块中除山以外,基本上是固有色,其色彩的人为因素不大。而建筑这一大块的色彩人为因素则最大,可做的文章也就大了。如何把这篇文章做好,这是需要市长、城建部门来谋划,建筑师、艺术家及全体市民来参与的一件大事。<br/>  为创建文明城市,让市民生活在优美舒适的环境里,同时,这也是向世界展示的一个窗口。建筑需要得体协调的色彩,城市需要与时代合拍的美化,二十一世纪是整体打造我们的城市、把她装扮得更加美丽的时候了。

朋友

第8版(大地·作品)<br/>专栏:作家论苑<br/><br/> 朋友<br/> 刘汉俊<br/>  一<br/> 朋友,是旧屋墙脚的一坛老酒,寂寞、静默、忠实地守住一角扬尘、蛛网和清辉。从来就无需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想起时,打开来,依旧洌人心脾。<br/>  朋友,不是整日价飘舞在你鬓前发际的飞絮,是山间茅庐上伴你默读的滴答雨声。不是和着你的鼓点,应着你的掌声,洒了你一身的鲜花、美酒和镁灯,而是躺在你心底的,心的底片晒出的那张黄得有些残缺的旧照片。<br/>  朋友,是你在愁风苦雨中彳亍时飘过来的一朵伞,是你在暗泣时泊过来的一方绢,是让你的歌声达到最佳音响效果的那位不知名的调音师,是你差点被挤下黑夜的台阶时撑你一把却不知是谁的那个人。<br/>  一切如过眼烟云。朋友是烟消云散后那峥嵘的石峰,壁立千仞,刚直不阿。是那精巧锋利的手术刀,准确地层剥你的肌肤;有时,那闪闪寒光也灼痛你的心。<br/>  一切如镜花水月。朋友是雪融冰释后那真实的留存,拂之不去,抹之犹在。是照亮你生命隧道的长明灯,是辉映你思想星空的一圆朗月。<br/>  站在掌声和鲜花托起的舞台,朋友就是那个抹着泪水悄然隐退,令你踮足翘盼、望穿泪眼也不见衣袂的那个人。<br/>  困在寂黑山巅的孤树上,朋友就是你挣扎在恐怖之海时撕心裂肺地呼喊着的那个名字。<br/>  当你有如风中残烛、烬中余温时,朋友就是那守候你生命最后时光,用泪水托起你远行天国之舟的人。<br/>  朋友是风刀雨剑中那棵不倒的劲草,是沉沉夜幄里那盏点亮你心智的路灯。没有朋友的日子,就像没有星辰的夜晚;没有朋友的人,就像裸露在沙漠上的一只烤鸡。朋友是书,读得你青丝褪尽,明眸昏黄;朋友是门,挡住喧嚣与嘈杂,挡住风雪与黑夜,挡住你漂泊的浪迹,圈就你思维的芳草地,让泼辣辣的绿荫覆盖你的庄园;朋友是犁,拓开蛮荒与贫瘠,荆棘与砺石,引你走出桃花源;朋友是河,锳开亘古荒原和险山顽石,荡涤污秽糟粕和陈枝腐叶,让你感受伟大与崇高;朋友是歌,高山流水韵长音远,回响于峰峦壑涧,云恋雾歇,让你柔肠百转,又荡气回肠。<br/>  二<br/> 钱孔里摆不开真情的盛宴,钞票上植不起友谊的大树。<br/>  能同甘,不能共苦,不是朋友;能共苦,不能同甘,也不是朋友。把一粒米掰成两半分享的,肯定是朋友;把一杯酒倒成两杯分喝的,不一定是朋友;诤言逆耳,悬鞭于鞍后的那个人,不一定不是你的朋友;口蜜腹剑,笑里藏刀的那个人,肯定不是你的朋友;在角落里教你如何兜售卑劣、奸诈和诡计,如何炮制诺言、罪恶和灾难的人,更加不是你的朋友。<br/>  审视想和你交朋友的人,内心重于外表,背后重于当面,行动重于言语。不光看现在,还要看过去;不光看对你,还要看他对别人。一个喜欢背后说别人坏话的人,也会在别人面前说你的坏话。交一个挚友,有时就在电闪雷鸣的一刹那,有时却要经历风霜雨雪一百年。<br/>  同高尚者为朋,他是山,你也是一座山,他是海,你也是一面海;同正直者为朋,他是一棵树,你也是一棵伟岸的树,他是一根不折的钢轨,你也是一根锃亮笔直的钢轨;同忠诚者为朋,他是火,你便是炉中炙热的壁,火中燃烧的炭;同勤奋者为朋,你思想的原野永不枯荒,春华秋实年年岁岁;同睿智者为朋,你智慧的灵光会闪现在混沌的夜空;同达观者为朋,你如踩着极顶的天梯,危岭险峰走泥丸。<br/>  真的朋友,是相濡以沫,是肝胆相照,是志同道合,是风雨同舟!是刑场上的婚礼,是雷电下的相思树,是长鸣裂空的南飞雁阵,是前仆后继坠涧不惧的鹿群。<br/>  朋友是你我生命长河里不时招手的雪浪花。是老师,是同学、战友,是父母,是兄弟姐妹,是不曾谋面的电话那头的一个人,是荒僻小站的一个匆匆的夜行人,是一位曾站在郊外黑坑旁为你掌灯的盲人,是让你刻骨铭心的那个人。或者,是一面镜子,一方醒木,一弯曾理过你纷乱岁月的梳。

我们的吉祥鸟

第8版(大地·作品)<br/>专栏:<br/><br/> 我们的吉祥鸟<br/> 关仁山<br/>  凤凰是我们唐山的吉祥鸟。我们梦中的吉祥鸟,常常盘旋在生命的静处,张开美丽的翅膀,默默地扇动着吉祥和慈爱。她是温馨的,灿烂的,是我们生命中的福音。<br/>  记得清明时节扫墓。母亲用红纸扎几个凤凰,说是给老祖宗行祭礼的时候烧掉,说这是飞向先人的吉祥鸟。我跟着母亲站在祖坟前,看着纸凤凰慢慢化为灰烬,眼前只剩下煮熟的猪头肉、苹果,我们给祖宗磕头跪拜时,问祖先看见吉祥鸟了吗?<br/>  传说二十五年前,唐山大地震那年,有人看见凤凰无情地飞走了,她是在唐山上空伤感地盘旋之后飞走的。唐山是凤凰城,古有凤凰栖落大城山山头的传说。地震的前一个晚上,我没有看见飞走凤凰。这时我没见过真凤凰,我却是利用放假期间,给我家的鸡窝搭个棚子。九只母鸡就是不上架,不进窝,我满院子里追鸡。当时并不知道这是地震的前兆。鸡不进窝影响了我的情绪。天气闷热,使人出气都短。我到后院鱼塘里,洗了个澡,看见鱼塘里的鱼,一下一下地向上蹿着。有一条鱼竟然飞过我的头顶,没有一点吉祥的意味。天空没有一颗星星。母亲说灾难到来的时候,有一道蓝色的地光。地震了,我被砖石砸醒了。我听到一种从没听过的撕裂声,哐哐,时间很短,就有墙上的水泥片,生硬地砸在我的身上、脸上。母亲喊着:“坏啦!”母亲护着我的身子,有一块钢砖砸在母亲的右眼旁,马上就流了血。母亲不顾自己,使劲护着我,把我揽在怀里。母亲也拽着我来到窗前,窗子摇晃得厉害,一下子把我们甩倒。轰隆一声,房顶的檩木和砖块就砸了下来。房顶落下的一刹那,我们都被震倒了,多亏有一只箱子放在炕上的东头,房顶直接砸在箱子上,我们被埋住了,但有一个小小的空间。我们都活着。这时,外面就有人喊,是地震啦!这时我对地震有了最刻骨铭心的仇恨。我们的吉祥鸟飞到哪里去了?我还能活吗?母亲在里面鼓励我。邻居纷纷赶来了,就像飞来了吉祥鸟,很快就扒出了我们,我没有受伤,可母亲的腿和眼窝在流血。我们哆嗦着躲在院里的黄瓜架旁,感受着恐惧的余震。母亲抬头望了望天空,像是默默在说:“凤凰,吉祥鸟飞到哪去了?”<br/>  哪里还有吉祥鸟?我跑了,跑过黑黑的裂缝,跑过高低不平的废墟,加入大人们救人的行列。我跟着救活了十几个人,也帮着大人拖出十几具尸体。我的手指流着血,自己都不知道疼。到处是死尸,到处是哭声。我看着破烂的世界,感觉换了一个天地。后来,解放军来了,医疗队来了,运送大饼的飞机来了,我们感受到了人在灾难面前的力量。当时我还是个孩子,干的却都是大人的活,拉水,建简易房,自己学会了木匠和瓦匠。我们家震后的房子是我垒起来的,我们学校的房子都是我们孩子建造起来的。我感觉,我过早地长大了。当时我们班共有五十一个人,等到学校见面的时候,有少一半的同学震亡了,老师点名的时候,没人喊到的空位,这个人就是走了。班长死了,最后是老师代替班长喊了一声:“起立!”我们默默地站立起来,低头向遇难的同学默哀。下课的时候,我们找来了红纸,叠了很多纸凤凰,分别放在遇难同学的桌面上,深深地向他们鞠躬,祈祷他们能在另一个世界里,组成一个新的班集体,有吉祥鸟相伴随。有一天,我看见废墟上摆着一堆纸凤凰。谁叠的呢?后来才知道,是一个白发老人,他是我们班贾志旺的爷爷。贾志旺跟着老师守校,震亡在学校里,他爷爷给他做了一堆纸凤凰,还常常过来,默默地跟孙子说说话。<br/>  我们是看着纸凤凰开始重建家园的。有时候,生命在我理性的视线里藏得很深,那一刻,我们望不到生命的旗帜。这些纸做的吉祥鸟,就好像是我们的生命旗帜。<br/>  凤凰飞走了,在那个漆黑的暗夜里,痛苦地飘落了。我亲眼目睹了唐山人送别孤儿的场面。<br/>  刚刚修复的唐山火车站广场,一千多孤儿默默地站在那里。他们身上都别有一个布条子,登记着姓名。我看见一个孩子手腕上戴着两块手表,就问身边的老师,老师说一块是他妈妈的,另一块是他爸爸的。还有一个孩子脖子上挂着一个缝纫机机头。这可能是他们家的全部家当了。我还看见大一点的孩子怀里抱着刚刚满月的孩子。孩子手腕上的条子是空的。市里的一个老领导,被人搀扶着来给孩子们送行,他摸摸孩子的头,抱抱孩子,亲亲他们的小脸蛋儿,最后颤着声音喊:“你们是唐山的子孙,永远是我们唐山的儿女,眼下我们没条件,先送你们走,等新唐山建成了,我亲自到省城接你们!”说完,他身体一晃,仰天倒地。我眼看着老人倒下去了,直挺挺地倒下去了。后来听人说,他已经身受重伤,内脏出血,他没吭一声,默默地组织抢救孤儿,硬活了一个多月,已经是奇迹了。掩埋他的时候,家人从他的衣兜里找出一只纸凤凰。<br/>  经历灾难的人是不幸的,走出灾难的心灵又是有幸的。我看见了人间的友好,互助的光辉,都像吉祥鸟一样怆然复活。我常常对大地进行诅咒式的祈祷,谁来开拓不幸的救赎之路呢?就不幸而言,没有公道。就颤动而言,大地不会停止。有消息说,我国又进入了地震活跃期。大地,为什么常以无序、恐怖的颤动对待每个生灵呢?我多想游走于裂痕之间,捧起一片新土,将裂痕耐心地对接好,让吉祥鸟在那里自由飞翔。<br/>  谁能永远挽留安宁?不能。就像人不能留住逝去的岁月一样。当我们抚摸一块残砖、一道地缝、一方断壁,觉得是在破译灾难的谜语。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情绪滋生。只有爱,人间的大爱,整个弥漫了那个颤动的黑色日子。尽管这样,唐山人依然把凤凰视为吉祥鸟,还建起了凤凰山公园。注视着英武的凤凰雕塑,生活的激情在凤凰的翅膀上延伸,祈祷的意味超越了大地。吉祥鸟,造就生命的瑰丽吧,哪怕给我们一个吉祥的暗示也好。人类破译地震,只是个神秘的余数。从吉祥鸟的飞翔的姿态中,我们看不到大地反省的眼神,所谓的吉祥,只是我们心中的向往,心灵的图腾。可她比什么不珍贵呢?

送你一片阳光

第8版(大地·作品)<br/>专栏:<br/><br/> 送你一片阳光<br/> 吕高排<br/>  确切地说,我写作的那间屋子像只闷头闷脑的大葫芦,因为不讨人喜欢,被谁随手扔在过道里。屋子门朝北,东西各一个窗子,我的桌子坐北朝南,南面是一堵实实在在的墙。于是便时常由“面壁写作”联想到“面壁思过”。<br/>  西边的窗户像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斑驳陆离的石灰泥大片剥落,参差不齐的边缘同墙壁离开了缝隙,摇摇欲坠。稍不小心,松软的尘土就会从裸露的墙壁上掉下来,闹得整个屋子尘土飞扬。冬天为了禁止西北风的随便出入,西边的窗户已被一块木板严严实实地挡住,四周又贴了封条,直到第二年春天才启开,那扇窗子在大多数时间已名存实亡。于是,“葫芦居”里唯一亮堂的场所莫过于东窗台下,遗憾它早已被一个沉重的军号占领。<br/>  我已非常知足。我知道,在这所热闹的军营里,这个还算宁静的小屋已十分难得。<br/>  可是好景不长,东面的旧房很快被推土机夷为平地,紧接着,施工连的官兵噼噼啪啪地打起地基。部队作风雷厉风行,眨巴眼的工夫,三层小楼已扬眉吐气地破土而出。而且丝毫没有罢休的意思,那目标是与蓝天白云为伍。<br/>  这时的葫芦居,已是名副其实,即使在阳光灿烂的夏日也一样昏天黑地。于是那架累得嗡嗡乱叫的电灯棍陪伴我走了黑天过白日。这样的日子久了,便有孤寂和落寞流进心头,赶也赶不走。<br/>  认识施工连的战士是在那年的秋季,一个沉甸甸的收获季节。我的一本小说集子出版,战士们纷纷来到葫芦居向我讨书看,在他们走进小屋的瞬间,这些年轻的战士全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瞪大了眼睛,他们惊异于葫芦居逼仄的环境,他们也惊诧于林立在我案头的许多好书。<br/>  于是我们成了朋友。军人之间原本就亲如兄弟,何况我们朝夕相处。<br/>  然而,世界上美好的东西都是转瞬即逝的。就在那个秋季的一天,我们这些可爱的朋友呆立在葫芦居里一言不发,我知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他们即将脱下戎装退伍返乡。想到不久就要到来的惜别,我们这些军营男子汉们禁不住黯然落泪。<br/>  没有什么可以留作纪念,我在新出版的作品上写了许多鼓励的话,一一送给他们,战士们爱不释手地捧着书,激动中写满不安。一连几天,他们围绕在我的左右不知所措,我知道,这些血性汉子正为没有送给我一件合适的礼物而忐忑不宁。<br/>  一次特殊的任务将我们的分别提前了三天。就在老兵退伍的前夕,我接到前往南沙采访的通知。在那间已被高楼遮盖得完全失去阳光的小屋里,战士们先为我饯行。那时,他们心中的那一份烦恼还没有消失。就在我们纷纷举杯的时候,年龄最大的一名战士久久地盯着我书桌对面的墙壁,忽然欣喜地说“有礼物了!”继而,全屋的战士们都欢呼起来。<br/>  那一刻,我丝毫没有想到他们送给我的礼物是那么珍贵。<br/>  一个星期后,我从南沙飞回。在步入葫芦居的一刹那,我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一缕阳光兴高采烈地掠过南面墙壁上一尺见方的窗口,把柔和的乳白色尽兴涂抹在我铺满稿件的桌面上,稿纸在阳光的映照下发出欢快的光晕……<br/>  我禁不住昂起头,将视线透过那精致的窗子投向蓝天。蓝天是这般的明净、深远;我望着太阳,太阳是那么耀眼、温暖,我觉得那是我见到的世界上最美丽的阳光。<br/>  送你一片阳光!<br/>  我一遍遍地默读着施工连战士的留言,心头被一束明净的阳光氤氲着。我想,对于孤独的我,关于沉闷的葫芦居,那一束灿烂、明丽的阳光都是无与伦比、不啻万金的。

草原公仆云布龙

第8版(大地·作品)<br/>专栏:七一之歌<br/><br/> 草原公仆云布龙<br/> 刘松林<br/>  被誉为草原公仆的原内蒙古自治区政府主席云布龙去年因公殉职……<br/>  有人醉死灯红酒绿的歌厅里<br/> 有人死成了狂攫私利的一口唾沫星<br/> 你却死在了为各族群众祛除疾苦的<br/> 鞍马劳顿的途中<br/> 反差令一个形象如此鲜明。霎间<br/> 就长成了那棵直盖云霄的虬松<br/> 弥漫于天地间的浩然正气<br/> 顿时泱泱然贯满心胸<br/> 你已是足够的理由:让人们相信<br/> 人民公仆的大多数<br/> 一些败类不过是党旗的经纬里<br/> 抖出的可怜的蠹虫<br/> 你已是足够的信心:从每一个宽实的<br/> 肩头汗水与灵慧里凸现<br/> 新时期的雄韬大略<br/> 我们的理想绚丽并且依然鲜红<br/> 你的样子其实淳朴得就像一蓬<br/> 再普通不过的黄柳<br/> 墩实实的个儿水般清澄<br/> 怎么看也没有那种“高官”的派头<br/> 所以紫脸膛的农民说你是常来<br/> 常往的亲戚<br/> 犯了愁的市民说你是及时雨般的邻居<br/> 噙泪回忆着的同事们说你是同志与兄弟<br/> 你的心却是高翔的雄鹰<br/> 倾尽心力为草原做着生命的冲刺<br/> 一如往常你行色匆匆地走<br/> 向百姓的冷暖<br/> 你还真诚地对一个时代说<br/> 要对得住每一张投给你的选票<br/> 把脚跟踏进褪化的荒原<br/> 你就波舞成日见其高的牧草<br/> 把心劲植入光秃秃的石滩<br/> 你就喧响成愈见其绿的满眼碧树<br/> 与亲若爹娘的群众一道驱走贫穷<br/> 端起富裕时你就是牧民们要张口<br/> 呼喊的儿郎云布龙<br/> 将真爱与春光捧进他们心坎<br/> 民心是长了眼睛的碑<br/> 民意是毫厘不差的秤<br/> 当一个两袖清风为了草原兴旺<br/> 而以身殉职的自治区主席的灵车缓缓而来<br/> 长街呜咽苍天恸容<br/> 几万人自发地驻足街边肃立<br/> 任一个亲人的名字的光波击荡心房<br/> 任难遏的无边悲痛<br/> 卷起崇敬与爱戴的巨浪<br/> 拂动呼唤的风<br/> 共产党员云布龙<br/> 蹿着火苗的血已流成了激荡不已的诗情<br/> 我想我要用笔写下这颗毋须高谈阔论的<br/> 人心暖人心人心换人心的<br/> 金豆子一般的泪珠

沈从文的妩媚

第8版(大地·作品)<br/>专栏:<br/><br/> 沈从文的妩媚<br/> 卞毓方<br/>  一地的山水都在向一人倾斜,车过桃源,傍沅水曲折上行,你便仿佛一头闯入了沈从文的领地:白浪滩头,鼓棹呐喊的是他的乌篷船,苍崖翠壁,焰焰欲燃的是他的杜鹃花,吊脚楼头,随风播扬的是他热辣而沙哑的情歌,长亭外,老林边,欢啭迎迓的是他以生命放飞的竹雀——如他在《边城》中一咏三叹的竹雀。<br/>  这个人似乎是从石缝突然蹦出来的。若干年前,我在三湘四水滞留过九载,其间,也曾两次云游湘西,记忆中,绝对没有他的存在。他是水面晃漾的波纹,早已随前一阵风黯然消逝;他是岩隙离披的兰芷,早已被荒烟蔓草遮掩。那年月,山林镇日沉默,阳光长作散淡,潭水枯寂凄迷;没有一帆风,因牵挂而怅惘,没有一蓑雨,因追念而泄密。<br/>  而今,千涧万溪都在踊跃汇注沱江;而今,大路小路都在争先投奔凤凰。站在沱江镇也就是凤凰县城的古城墙上闲眺,你会惊讶,泼街的游人,都是映着拂睫的翠色而来,然后又笼着两袖盈盈的清风而去。感受他们(其实也包括你自己)朝圣般的净化,饶你是当代的石崇、王恺、沈万山,能不油然而生嫉妒,嫉妒他那支纤细的笔管究竟流泻出多少沁心的芗泽?并由此激发感慨:与桃花源秦人洞后那似是而非的人造景点相比,这儿才是真正的“别有洞天”。<br/>  不在乎生前曾拥有什么样的高堂华屋,只要这曲巷仍有他的一座旧居就行;不在乎一生动用过多少文房四宝,只要这红尘仍有他的文字飘香就行。沈从文自个儿说过:“‘时间’这个东西十分古怪,一切人一切事都会在时间下被改变。”“我……不相信命运,不承认目前形势,却尊敬时间。我不大对生活上的得失关心,却了然时间对这个世界同我个人的严重意义。”好眼力。也是好定力。难怪,当我在从文旧居仔细端详他在各个生命阶段的相片,发现,镜框里的他一律在冲着你微笑,而且是他生平最为欣赏、最为自负的那种“妩媚的微笑”;不管换成哪一种角度看,他的微笑始终妩媚着你。<br/>  在旧居小卖部买了一册沈先生的文集。随便翻开,目光落在了一句成语“大器晚成”。——究竟是书上写的有,还是我的错觉?——他说为大器,嗯,肯定没错。说晚成,就颇费思量。从文其实是早熟的,中年未尽就已把十辈子的书都写完。从文当然又算得是晚成的,崛起在他被同代人无情抛弃之后,被竞争者彻底遗忘之后。冷落并不可怕,时髦更不足喜,沙漏毁了时间未废,抽刀断水水自长流。早在1934年1月,从文年甫而立、乳虎初啸之际,他就在返乡途中,写给新婚爱妻张兆和的信中断言:“说句公平话,我实在是比某些时下所谓作家高一筹的。我的工作行将超越一切而上。我的作品会比这些人的作品更传得久,播得远。”<br/>  公平自在山川日月。1988年,从文病逝于北京,归葬于老家凤凰。山城之侧,沱江之畔,丹崖之下,一方矗立的皱石作了他的墓碑兼安息地。山是归根山,水是忘情水,石是三生石,倦游归来的沈从文,在这儿画上了他一生的最后一个句号。<br/>  碑的阳面,刻的是他的剖白:<br/> 照我思索能理解“我”<br/> 照我思索可认识“人”<br/>  碑的阴面,刻的是他一位至亲的敬诔:<br/> 不折不从亦慈亦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