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版(大地·作品)
专栏：
敦煌苦行者
陈瑞仪
直到进入上海会议大厦，樊锦诗的心仍在七上八下。尽管她曾得心应手地从国外及香港、玉门等地一些“施主”的腰包里，化来过数十万、甚至数百万的钞票，但当她把双手伸向故乡时，她这个在黄浦江边长大的“阿拉”，却不能不顾虑重重、思绪万千。
上海，不只是生她养她的父母之邦，更给了她两次生命。那年，突如其来的小儿麻痹症，使她胸口以下顿失知觉，危在旦夕。是上海亲人的鲜血，才把她从死亡线上拽了回来。她曾默默地发誓：长大要服务上海，尽心竭力地报效上海。可自打毕业后分到敦煌工作，她便被那蕴涵丰富的重重洞窟、那飞天飘舞的精美壁画和那活灵活现的菩萨彩塑给迷住了，深深地迷住了。她的所有心思和全部情感，都一股脑地用在了《敦煌莫高窟北朝洞窟分期》等敦煌学空白的填补和遗址的保护、管理上了，哪还顾得上回上海老家？她一遍遍地在心里念叨：故乡啊，我的故乡，您能宽容、原宥我这个不孝的女儿吗？
上海，毕竟博大雄浑。与有关领导一见面，她的重重疑虑便打消了一大半——
“噢，这样娇小、娟秀，一看就是位江南女子！对吧？”
领导同志笑了，在场的人们笑了，樊锦诗也笑了。她笑得十分甜美，近乎那种“青春”的甜美。当年，青春靓丽的樊锦诗靓丽的风采，已被如刀似剑的大漠风舔蚀殆尽。她扎煞起双手，不无解嘲地说：“喏，像鸡爪儿，老啦！”
“是啊！”领导同志感慨地说，“那地方那样偏僻，那样荒凉，你一呆就是几十年，不容易啊！”
此时此刻，领受着这种深情抚慰的樊锦诗，几乎要落下泪来。可她没去铺陈那些住马厩、喝苦涩水、一家四口天各一方等不容易、很不容易的往事，而是把邓小平同志1984年视察敦煌以来，各方面条件大为改观的情形，尤其是壁画保护、崖体渗水和风沙危害等急需解决的问题，一一向领导做了汇报。频频点头的领导愈加凝重地说：“保护敦煌，上海也责无旁贷。作为上海人，你一直在尽心竭力，我们应该支持！”
上海理解自己的女儿，给了个意想不到的惊喜———二百万！
为了敦煌，樊锦诗向八方“化缘”来数千万元钱；然而，为了自己，她却缩回那双手，把自己的花销，抠得很紧、很紧。出门办事，她大多是挤公共汽车；吃饭一菜一碗米（饭）；歇息，则是不足四十元一宿的床位。这样的床位，在她多次“化缘”
的奔波中，还算是高档的。我在敦煌采访的那些日子，又听到她的许多“善举”：出席台北“海峡两岸文物研讨会”期间，她大力“推销”院里画家的摹品，却分文不取人家一而再、再而三非要给她的中介费；她把不得不收的礼金、相机等，作为奖品和办公品，随时下发；至今她还坐着迎接外国元首时硬给挡在机场外的“越野”，但却舍得花费几十万巨款，为职工公寓装配“太阳能”等生活设施，并让老专家们旅游度假时住中高档宾馆……
见到樊锦诗是一天晚饭时分，边看电视新闻边吃饭的樊院长，饭菜，竟是一小瓶辣酱、一小碗开水泡米饭和十几粒油炸花生米。从这极为简朴的膳食和屋内极为简朴且杂乱的摆设，从堆放、码放、摊放的书、稿、文章，我似乎感悟到这位“懂业务、会管理”的敦煌学家“没工夫讲究”、“不摆谱”的根底——
“不是我有多大能耐，是敦煌的影响。而敦煌，是国家的，不管什么渠道来的钱，也都是国家的，不能乱花、滥花，更不能祸害。离开北大前，周总理意味深长地跟我们说：艰苦奋斗要从一点一滴做起。”
从樊锦诗家出来，已是午夜。夜色中的洞窟，更显巍峨、肃穆。我忽然觉得，樊锦诗———这位娇小孱弱、八方“化缘”的苦行者，这位顽强执著的女共产党员，正立在洞窟前，她也是那样高大，几与洞窟化为一体！
第8版(大地·作品)
专栏：
仁山智水交响的土地
——长沙写意
刘虔
这是一座活力丰沛的山水名城：湘江之水浩淼浑厚，沉静而汹涌，带着喷发的激情日夜穿城而过；岳麓山势若游虹，雄卧西天，厮守终年，把满山满谷烟岚苍翠的温馨浸漫到整个城市。古人云，智者乐水，仁者乐山，能有这山水相依相谐且智且仁的秉性，这城市便有了灵慧与力量！我来长沙，正是青青5月那个生机勃勃的多雨的季节。少有的晴天总会让心变得豁然开朗而明亮，街道，高楼，碧绿的草地，喷泉和花朵，工地上旋转的塔吊，奔驰的车辆，甚至隐蔽在行色匆匆的人们心中的秘密，似乎都染上一重轻盈温暖的色调，有了飞动翔舞的灵性。但雨天的氛围却是缠绵而深沉的，仿佛这城市的整部历史就隐藏在软语绵绵的雨幕里，使人想起那过去的时光，想起深深沉积在这片土地上的许多惊心动魄的或不动声色的但决不会衰老的故事，想起先人们与今人们的劳作、拼搏、奉献和牺牲。青春的长沙，以她多彩多姿的丰韵、气息、声音和脉搏环绕着我，启示着我，走进内心，直达灵魂的深处……
古老的文明浪漫依然，穿行在今天的风景里
那是一座绿荫匝地灰瓦白墙古色古香的院落。长沙商周大铙古乐中心就在这里。
那依次排列在舞台上的数十件商周古乐———铜铙组成的乐器被一双双训练有素古装打扮的男人和女人的手击打震响，八音齐鸣，如泣如诉，直薄云天，尽入怀中。那由众多古曲《载民》、《云门》、《玄鸟》、《采蘩》……演绎出来的远古风情，仿佛先人们留下的心语，似幻似梦，却又贯穿着无穷无尽的活力，动人魂魄。颤抖的空气里有一种永恒的精神，我们民族共有的悲欢休戚，传送久远……
我沉醉在古乐带来的遐思中。
人们告诉我，近年来在长沙出土的这些商周铜铙原是远古的商人用于军旅、宴享和祭祀的，是我国现存的最古老的乐器了，比著名的湖北曾侯乙编钟还要早一千年。这种铜铙最重的二百二十多公斤，最轻的也有五十公斤，每个铜铙都有现代声阶一至三声，都饰以各种兽面纹和云雷纹，造型厚重，铸工精美，组合起来还能演奏现代音乐。三千年前的古乐就这样为这座三千年历史的古城书写了古文明的第一乐章！而古城长沙正是以这种丰厚的文化底蕴登上国家首批文化名城的金榜的；大铙的出土面世，不过是这冰山显露的一角。步出这个庭院，只要再到省市两家博物馆走上一遭，不算史前文物，粗粗过目一下那些熠熠生辉的历史遗存，便会发现，长沙真不愧是珍藏丰厚的湘楚文化宝库。试看那以马王堆汉墓为代表的古长沙国汉王陵墓里出土的大批实物、走马楼出土的大批三国孙吴简牍和铜官窑的唐代陶瓷……远古如在目前，而文明的河流源远流长。
一位诗人说：“蓝墨水的上游是汨罗江”。说到长沙的文化渊源，不能不说到湘楚文化的翘楚屈贾二人。那流落此地行吟泽畔许身忧国怀沙自沉的屈原的悲壮早已附丽在瑰丽奇谲的诗章里和年年5月竞渡的龙舟上，足以使芷汀兰皋的湘水荡气回肠青史流芳，让世世代代仁人志士永怀敬意。那位于市内太平街与解放西路交汇处古称濯锦坊的贾谊故居则是长沙现存最古老的名人故迹。那座贾谊生前开凿的水井就是这故居永久的坐标，至今仍清洌如许。杜甫诗云：“不见定王城旧处，长怀贾傅井依然。”这种心灵的依恋也是历史的依恋。1938年，故居毁于“文夕大火”，灾后人们利用部分材料在废墟上盖了一座太傅殿。前些年，长沙市人大常委会根据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的多次提议，决定全面修复，才又有了今天这规模闳阔祠宅合一的庭院，那一长溜陈列着生平事迹的系列画图用最明晰的语言把这位千古奇才延请到了今天人们的生活中。他的治国之策，他的民本农本思想，特别是教育理论上关于德智体并重以及成人教育的真知灼见，对于今天依然有着鲜活的意义。
千年学府岳麓书院这座启迪过世代文人学士的思想并仍在书写着华夏史册上许多壮美篇章的圣殿里，有一“实事求是”的匾额高悬在书院讲堂的飞檐下。谁能想到，这个囊括了当今最宏伟最犀利的思想理论精髓的言说，却在这里找到了最初形式的表述。而吃过小米住过窑洞扛着红旗闯世界的人们，为了真正拥有这份精髓，不惜劈荆斩棘跋山涉水，经历过长长的曲折与坎坷。如今，在这面匾额下，人们在投去熟稔的一瞥的同时，定然会想到那位操着四川口音的老人最新锐的评说。此刻，我还似乎听到了来自历史深处的叮咛：人们呵，请珍惜今天的拥有！
历史的星光穿过夜幕，在人们的心灵上吹拂颤动……
古城长沙，因有这星光的照耀而更显精彩！
英雄们的生命，在这里有着最隆重的祭奠
百年华夏，风雷相激，多少仁人志士联袂而起，前赴后继，决战黑暗、奴役和愚昧，终使山河变色，换了人间。环顾国中，秉承“济世经邦”、“心忧天下、敢为人先”的湖湘文化精神的长沙故地，那奉献之坚决行动之悲壮影响之巨大，“全国无出湖南之右”（青年毛泽东语）。从戊戌变法到辛亥革命，从护国讨袁直至具有开天辟地意义的中国共产党的诞生及其领导的波澜壮阔的革命，地处三湘首善之区的长沙，都献出了自己的最忠贞也最勇猛的战士，并在各自的时代成为事变的元勋与领袖。谭嗣同、唐才常、黄兴、宋教仁、陈天华、蔡锷、毛泽东、蔡和森、何叔衡、夏明翰、刘少奇、彭德怀……哪一个不是惊天地而泣鬼神的名字。他们是暗夜里的星座，风雨中的旗手，同全国各方仁人志士组成了一个个光芒四射的方阵，有力地推动着中国历史的进程……
当这些湖湘英雄血洒征途走完他们的生命之路化作后人的绿荫、果实和阳光之后，他们又回归了故土。在长沙及周边地区的青山绿野里，伟人的墓地与故居之多就是这段奇伟历史的生动记录。而更多的英烈，已经尸骨无存。为了缅怀与前瞻，为了安放星散在各地的烈士们的英灵，长沙人民获得解放后修建的第一座城市最高建筑就是湖南烈士纪念堂。这个纪念堂位于市中心年嘉湖畔被誉为全国十大公园之一的烈士公园里。纪念堂的高度多年来都居长沙之最，实在是湖湘大地屹立于永恒的英雄圣殿和精神高地。自去年始，公园免费向市民开放，来此瞻仰的人们络绎不绝。节日里更是人如潮涌。只有懂得敬爱英雄的民族才是有力量的。那一天，我踏过春雨绵绵的街巷也来到这里，伴着人流的涌动，仰看英雄们的遗容，俯察黄旧得斑驳苍凉的遗物和那装订成册并被庄严打开井然有序地排列着的数十本记录了自1840年以来牺牲于全国各地七万六千多位湘籍英烈简历的名录。悬挂着八十一位著名烈士的巨幅遗像组成的长长的烈士人墙前，谭嗣同是第一个走进人们的视野的。这个被誉为近代中国的“第一烈士”，以三十三岁的血焰和“我自横刀向天笑”的气概从容就义，点燃了近代中国维新变革求富求强的第一束圣火。依次展列的各个历史时期最有代表性的牺牲者几乎是一色的青春的面容。硝烟，盟誓，沸腾的血，燃烧的呐喊，震慑鬼神的抗辩，坚守着的理想，牢狱里受刑时带着镣铐的忠贞，还有对亲人、爱情和生命的依恋与割舍……写就了他们暂短而不朽的壮美人生。那被崇高理想所鼓舞不惜赴汤蹈火的人格力量，就是他们留在青史上的全部价值。他们是真正能让死亡退却征服了过去现在和未来活在后人心中而成为永生的人！那么，这矗立在古城长沙的烈士纪念堂，便是他们永远的居所了……
“火把要来的，即使我们不回来！”这是年仅二十岁的烈士王家栋写在共和国黎明前的诗句。
而黎明早已到来，但他们都没有回来……
他们已走进了历史。
让美从城市精心谋划的建构上流泻出来
这是一种从全局到细部都力求营造出既富历史文化底蕴又富现代都市风格的涵古纳今的美……
然而，这美的历程却艰辛而漫长。
长沙迈向城市近代化的起步是在上个世纪初。1917年湘督谭延闿下令设立长沙商埠马路工程处是这个起步的标志。其后三十年，也几乎是在经济窘迫、战乱频仍乃至血雨腥风的境况里延续着蹒跚步履。而1938年11月12日因蒋介石的“焦土抗战”引发的“文夕大火”，却令这步履蹒跚的延续蒙受了毁灭性的打击，直如断人腿脚。那时八成以上的民居街坊、文物古迹、官署学校、工厂店铺，被五天五夜的大火焚烧吞噬，三千余人葬身火海，数十万人流离失所，全城举哀，几成废墟。直至解放，长沙才开始抖掉废墟上绝望的悲哀，走向新城的建设。然而，囿于基础的薄弱和当时的政治经济状况，直到七十年代初，也才有卧波湘江横跨城市天堑的第一座公路大桥“湘江第一桥”的建设，而七十年代中修建的以冲天火炬为标志的火车站就算是当时最宏伟的建筑了，城市建设步履之艰辛可见一斑。所幸的是，历史的脚步总是不断超越自己去书写新的辉煌的。在城市建设上，真正能用更开放也更恢宏的气势总揽全局精心经营的，是最近二十年间特别是近几年的事。依靠改革开放赋予的空前的活力实力和智力，与时俱进的长沙人民终于能够更为自由地去践行自己的梦想———为建设繁荣开放文明秀美的现代化中心城市而奋斗！他们把这个行动一言以蔽之曰：“提高城市品位！”由此，文明的辉煌在这片仁山智水相依相谐辉映交响的土地上，又有了一连串文明的开掘与积累……
被誉为“星城大客厅”的五一大道的改造扩建就是这辉煌里最耀眼的一抹。瞬间惊初见，已改旧时容。往日窄小的路面，堵塞的车阵，驳杂老旧的建筑物，时断时续却像打了死结遮人望眼的人行天桥……代之以宽敞、高远、通达与流畅的风采。那被大大拓宽坦荡如砥的大街两厢高楼入云，绿树成荫，过街行人被引入地下通道，唯见车行如风。最喜新辟的五一、芙蓉、步园三大绿化广场连缀其间，如长练上的明珠、湍流里的安澜，在繁忙、喧嚣、急迫的市象中平添着从容、宁静与平和。在那里，喷泉，花地，老树，来自深山荒谷的顽石，高高的棕榈，吐芳的月桂，古朴精巧的茶寮，龙凤呈祥的图腾柱，入夜隐藏在灯光里的音乐，卵石铺地神秘如梦的曲径小路……无不透着一个当今商品经济发展的时代最富崇高意义的主题：人是城市的主宰，文化是城市的灵魂。城市的管理者自觉地把城市建设同人的生存与审美需求、人性关怀紧紧结合起来，这样的城市建设才是最有生气和最富爱意的，真正实现了城市建设以人为本的最高目的———对人的尊重与关爱。所谓高品位，就高在这里！在美的召唤下，“三湘第一街”真正实至名归了。回顾原先人们在改扩五一大道上经历的徘徊与动摇，当时，省委副书记兼市委书记张云川同志曾总结说：“我们拓宽的不只是一条街路，更拓宽了城市建设的思路……”榜样的力量就这样开启了人心，凝聚着力量，推动城市整体的超越。紧随其后，湘江两岸风光带的建设，芙蓉路、黄兴路、蔡锷路的扩建和那些彩带一样飘虚凌空的立交桥等一系列工程的营造，更加注重了文化的含量和艺术的升华。从每一个局部去锻造城市的美。力求把人文胜迹同水光山色的自然景观融汇一体，使之相得益彰，浑然天成。长沙的城市建设由此走上了高品位发展的快车道。
高品位的文明不仅是对未曾有过的生活的开掘，还有对历史的尊重与珍爱。美，也存在于历史中。在建设新长沙时，那些依附着重大历史事件和古老文化神韵的文物古迹，得到了从未有过的保护。且不说岳麓书院全方位的修葺重现了湖湘文化发轫之地的博大悠远；天心公园的拓展实现了以重建后的天心阁为标志的古长沙“塔峰指顾间，万户倚楼脚”的气势；组建中的三国孙吴纪年简牍博物馆将以走马楼近年出土的数万件简牍的展出，还原古东吴从户籍、田租到反贪记录的真实的社会风貌；围绕保护千年胜迹白沙古井引发的风波就很能说明，在长沙，那种可贵的历史精神已深入人心。前年春天，某单位要在附近盖楼建房营造生活小区。消息一出，立刻受到附近市民的关注，新闻媒体报道、市政府协调，终于决定在古井生态安全的范围内建立白沙公园。把魅力永恒的历史的沧桑之美纳入当代文明大厦的建构之中，今天的长沙有了更自觉更坚实的行动！
在经济发展的制高点上打造制胜的营盘
长沙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基本上没有多少可资炫目的大工业，经济上的弱势一直未能改观。它所在的三湘大地虽有鱼米之乡的美誉，还有“湖广熟天下足”的传奇，但在工业文明进入信息文明的今天，仅有这历史的光彩和传统的砖石，是很难打造支撑当今时代市场竞争所必需的铮铮脊梁的。是改革开放的大潮极大地激活了湘人的那种敢打敢拼要为人先的精神，试看从文学湘军到出版湘军到电视湘军奥运湘军的轮番崛起，经济湘军的崛起大概不会太远了吧？！而这，正是湘人萦怀久久最为急迫难舍的梦。作为三湘之都的长沙，也就自自然然成为这场圆梦之战的首选战场……
长沙决心打造制胜未来经济发展的高科技产业高地。市长谭仲池同志介绍，早在1988年，当国家出台的“863”高科技发展规划拉开“科教兴国”雄伟战幕后不久，长沙就以自己的行动发出回应，在河西邻近岳麓山大学群落的一个叫六沟垅的地方，划出零点六平方公里的土地，开始建设自己的“科技特区”———长沙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那时叫科技一条街。所谓六沟垅，实是一片比四周要凹下三至六米的低洼之地。建设者们利用此种特殊地貌，别出心裁地建造了一条有着地下车行道的三层建构的立体街道，既省去了填土的工程，加快了工程建设，还扩大了将近十万平方米的空间。人们如此设计，就是想利用有限的土地，多引一些“凤凰”来巢，引发出海纳百川一样的洼地效应来。也是人借时势，地随人愿，果不出人所料，六沟垅正是一个历史的预言，一个名符其实的“洼地”效应的生发器，真的成了长沙高新技术产业发展的起点。经过十多年风雨兼程的开发建设，已经扩展到今天的依傍岳麓雄峰绵亘于湘江两岸占地近四十平方公里以国际标准构筑的集教育、科研、开发、贸易于一体的高科技新城。从一开始就实行的“放水养鱼”的优惠政策、“一条龙”的优质服务，加上山光水色的优美环境，构成了开发区的独特魅力，令投资者纷至沓来。一个个高技术企业进区落户了，带着它们各自在电子信息技术、新材料技术、生物技术和先进制造技术等领域里堪称一流的产品一展风采，银河、海利、碧海、远大、创智、巨星、三一重工、国讯……这些企业公司就是其中的佼佼者；早已为众人周知的国防科大研制的银河系列计算机、省水稻研究中心的超级杂交水稻、远大智能化中央空调，更是因其位居世界前沿的技术含量而享誉海内外。开发区也是高新技术企业的孵化器和助推器，多少丑小鸭在这里变成了白天鹅。原是校办企业的华电公司就是在1993年进入这里的火炬创业中心后，经过技术上的修炼“孵化”，成功开发了一种高新技术的电器产品而名扬遐迩的；仅靠几万元起家的百象电子公司也是在这里把最新的研究成果转换为产品，有了丰满的羽翼，终于凌空而起，成为湖南省实现电站变电站自动化控制的保护神；而由湖大生物股份公司开发的从鸡蛋里提取磷脂的技术犹如点金之手，一夜之间竟能把农家最廉价的鸡蛋的身价提升了六十多倍，为高效农业的推进又找到了一条新路。汇集着众多高新技术企业的长沙开发区已经稳立于“科教兴市”的潮头，成为推动省市经济发展的最有实力的新的经济增长点。据统计，“九五”计划期间，长沙市的工业生产总值有三成来自高新技术，而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则占到了四成还多。高新技术的产业化正改变着传统的物质生产方式，也改变着人们的精神风貌。当那些劳作在高新技术舞台上的人们，用自己的脑和手同最新的文明成果对话，并且一次次实现着提升和超越传统的时候，他们一定也领悟到最新的文明带给人的更多的尊重、和谐与关爱。他们会因自己的充满智慧的劳动使生活变得更为强大富足而自豪。他们是真正打造制胜未来经济的营盘里的光荣战士……
被称为“杂交水稻之父”的袁隆平院士说得好：人身上，最值钱的东西，就是知识。
一个城市，不也是如此吗？当知识最充分地投入到了经济生活的运行中，这样的城市便是最有活力和实力的了……
清亮绚烂的曙光又一次照临着古城长沙。
祝福长沙，更美好的未来已握在手中！（附图片）
第8版(大地·作品)
专栏：作家论苑
冰峪的山羊
刘兆林
冰峪山上的羊长没长胡子我并没看清，但第一眼看见它在云朵之上立陡立陡的山崖间壁挂着的叫人仰慕的身姿时，我却立即惊呼着认定了，那才是真正的山羊。以前我见到的所谓山羊，都是在平原的田头河沟，或草原的草间，顶多也是在大、小兴安岭啊长白山啊还有电影里陕北黄土高原那缓缓的山坡上，我只是从它们长着老人似的胡子而区分开它们是山羊的，其它感觉一点也没有了。而冰峪的山羊长没长胡子我都认为它是真正的山羊，关键在于，它是真正生活在山上，而且是生活在真正的山上。
冰峪是辽宁庄河市的一个国家级自然风景区（当地人叫它冰峪沟），它的风光之独特，在北方当数一流。山姿有点像张家界，又有点像桂林，水色则有点像九寨沟，但整体又谁都不像。辽宁人尤其当地人便号称它“北方小桂林”。对这说法我不认为高看了冰峪，反倒觉得小瞧了它。它的山姿水色尤其林木，独特得简直无处可比。冰峪就是冰峪，它有全国最大的美人松林，有亚洲独有的树种，还有震旦纪冰川运动形成的世界第一的独立斜岩（比比萨斜塔斜度还大）等等，这就足够了，何苦拜倒在南方一些山川脚下叫什么“北方小××”呢。就堂堂正正自自豪豪骄骄傲傲叫自己的名字就是了。可是当地一些人却缺乏自信心，非把广告作成了“北方小桂林”，并据此把个天天然然独秀无二的山水进行了一番装点。如人一样，轻妆淡抹地稍事打扮一下是会增加美感的，但若装点得过分或减弱了特色，那是不合算的。这次我们是傍晚乘船驶进冰峪的，霓虹灯把夜冰峪装点得梦幻迷离，闪闪烁烁有如大都市的灯火。入梦前还恍恍惚惚想到“装点此关山，今朝更好看”呢，第二天醒来寻觅八年前第一次来的记忆与眷恋时，发觉多少有点失落感。失落了什么呢？不见了山上壁挂着觅食的山羊。那是张家界山上没有，桂林山上也没有，而冰峪山上独有并独具价值的山羊啊。那壁挂在云崖上的山羊本身就是发人思考的一道景观。
进冰峪必须乘船在英那河上航行一段儿，而被英那河缠绕着的那些山几乎都是垂直而立的，腰板拔得又直又硬，任多么伟大的人物来了她也不会躬躬身折折腰。要想亲近她爱抚她，请你自己伏下身来去努力吧。可我想，除了当地个别居民，没有哪个游人会去攀援她。她实在是太陡了，不仅陡，有的甚至是上粗下细，山崖是向外悬出的，一身铮铮硬骨，几乎没有肌肤似的土，小树和疏草只生在石缝间。人都奔妩媚的山水和柔美的草地去嬉戏游乐了，哪有谁爬那高高的陡陡的山崖石缝去寻觅什么珍稀之物呢？都是用眼望一望，叹两声真美真美拉倒了。可是山羊却专拣那高陡的山壁爬，上去找入云经雾精美而高贵的草，那种草肯定饱腹而不肥身。那究竟是什么草我不得而知，但肯定山下没有，不然那羊怎么偏爬到山上去找呢。在那样的山上行走锻炼，吃那样山上的净草，山羊才比绵草苗条健美，它的脂肪不高人吃了它的肉也不会增高血脂，它的绒也又柔又直。用它五脏做的羊汤也便成了一道名菜。山羊因不同凡响的追求而具有了超凡脱俗的魅力，才使我八年前初见它碧水白云之上的身影时不由自主地惊呼起来：山羊！真正的山羊！那水是太美了，那山是太陡了，因而那山羊是太令人敬佩了。我们人呢，明明是在平原大道上舒适地活着，却不停地感叹坎坷啊坎坷。与冰峪的山羊比比，坎坷什么呀。而且山羊的一切追求最终都是为了奉献于人呢。它到高山上去吃难寻的草，生出那么精美的羊肉、羊绒，最后都给人吃了用了。不像绵羊们，因为反正是被人吃用，就不到高山上去费力了，懒散在平原的花草间闲逛，混吃等死。
可是，冰峪的山上见不到山羊啦。一打听，原来是人为驱逐的，说山羊破坏植被。冰峪临水的山上遍是嶙峋的裸石，所谓植被不过是石缝间少有的小树小草之类，本来就当不了衣裳遮盖山体的。何况冰峪临水的山有如绝色美女，她的美不是靠花枝招展的植被装扮出来的，是靠天然风骨傲美起来的，遮不遮体照样美，并且她的美不会因植被保护而被山洪冲毁，山洪是冲不毁她的。那山羊也不是十年二十年了，那山不是照美着吗？如果大草原上没了牛羊，她的美也会减色的。不过，在冰峪的入口处，我们曾见到一个小坡上，几尊雕塑的山羊模型，觉得与周围的环境不太谐调。
这次没见到山羊，却见了几回羊汤。主人介绍了羊汤的许多优点之后，我反而一口也喝不下了，我在怀念山上壁挂着的山羊，那是真实的有生命的东西。冰峪很美，冰峪的山羊则为那美增添了思想，于是冰峪才美得深刻，美得真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