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3月30日人民日报 第11版

第11版(国际副刊)
专栏:域外散记

  华盛顿樱花别样美
  本报记者 张勇文/图
  早就听说华盛顿的樱花颇负盛名,心中一直盼望着花季的到来。
  4月刚露头,《华盛顿邮报》在头版报道了樱花绽放的消息,此后数日便是名闻遐迩的华盛顿樱花节了。
  下午4点多,我揣上报纸登出的指南,赶往杰斐逊纪念堂赏花。杰斐逊是美国第三任总统。在华盛顿,为总统修建的纪念堂有两座,另一座是林肯纪念堂。
  未到目的地,就已见到不少零散的樱花树。我并不认得路,只是朝着樱花多的地方驱车前行。果然,樱花把我带到了纪念堂。它位于华盛顿的大草坪(相当于北京的天安门广场)边上,以白色大理石(类似汉白玉)筑就,风格为法式,盖因杰斐逊当过驻法大使,酷爱法国文化。主体建筑是数十根参天石柱,支撑着一个圆形穹顶,巍峨而不失柔美。堂前正对的是一池清塘,名曰“潮汐湖”。堤岸上有芳草萋萋,有小桥悠悠,当然,最重要的是樱花如潮。
  向晚,天气渐渐转阴,湖面上水烟缭绕,恍若梦境。漫步堤岸,随着如织的人流,时需低头探身,钻过低垂的花枝。移步换景,国会大厦圣洁的穹顶、华盛顿纪念碑冷峻的塔身,先后浮现在漫天的花树之上,被衬托得美不胜收(见下图)。而这些来自日本的樱花,也因着异域的美轮美奂的建筑,被赋予了别样的绰约与风韵。
  樱花是一种淡雅的花,以粉红色居多,还有一些白色的。花形很小,只有拇指盖那么大。这种花如果只有一两朵,根本不会起眼,但它们花团锦簇,缀满枝头,连绵不绝,蔚为壮观。在我看来,樱花的美是在于它的整体。它有虬曲的树干,婆娑的枝蔓,天生具备“病梅”之美。它的主干和支干很粗很老,末枝却是那样柔,那样嫩,似乎不堪繁花的重负。最惹人动情的是,樱花来得热烈,去得匆忙。它们相约而至,集体绽放,几天后落英缤纷,化作春泥。难怪日本人见到樱花,就要喝着清酒,流泪纵歌,慨叹人生苦短了。美国人则体会不到这种伤怀,他们满足于眼前的美景,纵情地享受着大自然的赐予。樱花也仿佛受到美国人的感染,被注入了欢快的精神,而不再是韶华易逝、好景不长的象征。
  堤上有一金属牌,记载着樱花的由来:1912年,东京市长赠与美国6000株樱花树,3000送到纽约植物园,3000送到华盛顿。当时的美国第一夫人和日本驻美大使夫人主持仪式,让远渡重洋的樱花落户在潮汐湖畔。
  由于职业的关系,我自然地推想:这是日本人高明的“樱花外交”!又一转念:接受过日本樱花的何止美国,而唯有美国人把樱花种在了首都的“心脏”位置,与本民族最珍视的人文景观融为一体,相得益彰。如果没有樱花,华盛顿的春天决不会如此绚丽;如果不是在华盛顿,樱花想必也不会具有如此欢快的心灵。于是,我有感慨焉。美国之形成,是移民和“拿来”的结果。对于外来的东西,它像个大熔炉,善于兼收并蓄,还能物尽其用。樱花就是一例。
  走入杰斐逊纪念堂,驻足仰视伟人的塑像。作为美国的开国元勋,杰斐逊起草过《独立宣言》和美国宪法,为国家的创立提供了思想利器。如今,他的“人生而平等”、“万能的上帝赋予人思想的自由”等名言,被刻在了塑像四周的高壁上,昭示着后人。有意思的是,杰斐逊是个法国迷,深受当时欧洲激进思潮的影响,把一些先进观念带给了美国的革命。而美国的革命又成了西方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典范,反过来对法国乃至欧洲的革命产生了激励和影响。美国在短短200年间成为世界强国,这当中有多少灿烂的“樱花”啊。(附图片)


第11版(国际副刊)
专栏:五洲茶亭

  英国王子“上山下乡”
史宗星
  在两个世纪交汇的这段时间里,18岁的威廉王子成了英国媒体报道的一个热点。
  这位长相颇似其母戴安娜的帅小伙子,从伊顿公学毕业后没有直接进入大学,而是到英国以外的地方去“锻炼”一年,有点像咱中国人的“上山下乡”。威廉先去了拉美的智利,在安第斯山脉最南端的一个村子里,与当地青年志愿者共同生活了10个星期。看过有关那段生活的电视纪录片的英国人,都对他们“未来的国王”赞许有加,说他“待人淳朴”,“没有架子”。虽然片中免不了摄影师的着意导演,但威廉的表现真的不像演戏。他攀山涉水,扛木头,劈木柴,烧水做饭,甚至还打扫厕所,清洗马桶。他的举止言行,特别是端着个旧饭盒和当地青年围坐在地上,边吃边说边笑的那组镜头,让不认识他的人把他当成了平民子弟。在之后不久进行的对王室成员(女王不在其列)打分的民意调查中,威廉跃居榜首,超过了他那位百岁的曾祖母。有报道说,威廉最近又要出远门了。他这次去的地方是贫穷落后的非洲大陆,要在那里呆三个半月。等秋天来临时,他将跨进大学校门,但他入读的不是牛津,也不是剑桥,而是远离伦敦的圣·安德鲁斯,在英国顶多算得上二流大学。据说王室有个想法:这所大学里平民子女居多,占了七八成,这有助于威廉与平民孩子建立联系与感情。
  威廉王子的“上山下乡”,向人们传达了一个信息:白金汉宫的主人正在关注王室在新世纪的前途问题,力图重塑一个新的形象。尽管女王从没表示过退位的意愿,但她毕竟已是年过七旬的“老奶奶”了。查尔斯王储继位本是顺理成章,但由于他本人的某些行为惹出争议,连女王也对他有些失望。为数不少的国民明确表示,一旦女王去世或决定退位,应将王位直接传给她的长孙。也有人主张通过全民公决来决定查尔斯是否有资格继位,如果他得不到民众的支持,就应对第二位继承人进行投票。而这第二位继承人,便是威廉王子。于是,威廉的素质、修养和威望,便与王室的前途和命运紧密地连在一起了。
  平心而论,在欧洲目前尚存的几个王室中,英国王室是历史最悠久的,也是最稳定和最成功的一个。尤其是在位近半个世纪的伊丽莎白二世女王,以她强烈的责任感、丰富的政治经验和平易端庄的风度,赢得了英国人的尊重与爱戴。然而,时代毕竟不同了,英国社会本身,包括英国人的观念,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加上这些年来女王的几个子女在婚姻上造成的舆论负效应,更使王室的公众形象大不如前,威信一落千丈。在许多人眼中,英国王室已成了摆设,仅供人观赏而已。君主制是否还有必要在英国继续下去的问题,从上个世纪90年代就一直是社会的讨论热点。有人甚至断言,英国君主制要在21世纪中幸存下来,是不可能的。
  面对时代的变迁和民众的反应,女王本人不能不有所震动。在踏进新世纪之际,王室的延续成了她的一块心病。无奈的女王只能从两个方面作点努力:一是让王室成员,尤其是在她心目中最具分量的长孙威廉,要时刻注意自身的行为,在民众中树立好形象;二是顺应时代潮流,对王室进行了某些改革,拉近王室与平民的距离。虽然尚难预料王室会变革到什么程度,但迄今采取的几项措施已给古老的王室带来了些许清新气息,对挽回公众的信任产生了一定的效果。比如说,女王已和平民一样缴纳所得税,白金汉宫已部分地向公众开放,宫前的旗杆上也升起了英国国旗,每年夏天还邀请数以千计的各界代表到白金汉宫的后花园做客,等等。女王本人和王室其他成员也比以往更多地走出宫殿,与平民接触,联络感情。
  尽管如此,废除君主制的呼声在英国仍然高涨。去年12月初,英国《卫报》发表社论,指出王室制度是不合法的,呼吁就王室的前途举行全民公决。看来,英国君主制度能否延续真的成了一个很大的问号。在这种背景下,英国王室自然对威廉寄予厚望,期待他力挽狂澜。这恐怕就是女王送他去“上山下乡”的原因。


第11版(国际副刊)
专栏:海外游踪

  印度河泛舟
  杨叙
  印度河,那是一条源远流长的大河。
  从伊斯兰堡往西北部去的路上总要经过印度河。河边有一座小旅馆,乳白色的建筑,倚着石砌栏杆摆放的阳伞和躺椅,使它看上去有些鹤立鸡群,何况凭栏而立可以看到流淌的河水。所以在漫长的旅途当中,我们常常选择这块地方落脚歇息。
  在印度河上泛舟,却是一件偶然的事。
  那是从斯瓦特返回伊斯兰堡的路上,我们照例在河边旅馆的阳伞下歇脚。正是黄昏时分,晚霞在天边灿烂地燃烧着。眯起眼睛望去,浑浊的印度河变得五彩斑斓,还有几只小船点缀在河面上。仿佛受了自然美景的蛊惑,我们拾级而下,走过一块块巨大的鹅卵石,径直来到被河水吮舔得乌黑光滑、长满苔藓的岸边。
  就在那时,一只撑着遮阳篷的木船朝我们驶来。船上的艄公吱呀呀摇着橹,船儿轻巧地摆动肢体,避开水底冒出的一个个礁石,转瞬之间便泊在了我们面前。原来这是一只游船,而不是我所猜想的渡船,这真叫人喜出望外。那小船已经不再新了,龟裂的木纹记载着栉风沐雨的经历,但是那伊斯兰风格的绘画依然从斑驳的油漆后面颇具风骨地显露着。这是一种山间断木式的美。
  船儿驶离了岸边,几个巴基斯坦少年好奇地目送我们,使劲地挥着手。不过,我顾不上看他们了,只是盯着脚下的这条河。好一条宽阔又壮观的河流!它来自喜马拉雅山的那边,是从我们西藏的西南部雪山上发源的,2900公里的长路,它始终精神矍铄,没有露出些许倦容。这当儿,在这片广袤无垠的平原上,正有一条支流奔涌而来,与它汇成一体,那是喀布尔河。看得出来,两条河还没有完成磨合的过程,那支流如初生牛犊,意气飞扬,卷起一路挟来的黄沙,浊浪拍岸;那主流则历经沧桑,雄浑厚重,在漫长的积淀之后,显现出洞鉴古今的明澈。我们的小船便在这交汇之处盘桓。风来了,支流的水更加湍急,不安分地打着旋儿,主流却不动声色,从容不迫地缓缓流淌,深不可测。我知道,在远处,年轻的支流终将被它征服。
  太阳正要落下山去,大地在它流连的目光中有了一种不可言说的诗一般的意境。连绵起伏的群山现在朦朦胧胧,渐渐地融进天空里,似乎抛弃了怪石嶙峋寸草不生的倔强,变得柔媚起来。田野里,垛得高高的麦秸垛错落有致地守望着,使刈过的土地反而显得愈加丰满,就像方才分娩的母亲。沿着河岸上的小径,娉娉婷婷走来几个少妇,她们穿着姹紫嫣红的长裙,一手扶着顶在头上的瓦罐,一手轻轻提着裙摆。为了保持瓦罐的平稳,她们微微伸长着脖子,迈着细碎的步子,使她们看上去更加婀娜多姿。落日的余晖,在她们脸上染上了一层薄薄的胭脂。
  我把目光收回来,船头的艄公一动不动,似一座雕像。他早已放下了手中的橹,任凭破旧的马达吃力地喘息着。他是一位上了岁数的人,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睛四周布满了皱纹,黝黑的手臂粗糙不堪,那身灰色的长袍在甲板的积水里洇湿了一角,显出了污秽。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我试着和他搭讪。
  “伊布拉辛,夫人。”
“你有几个孩子?”
“哦,足足半打。感谢真主,大闺女已经嫁人了。”他的语气中流露出满足:“可那小的还在上学呢。”
  船快要靠岸了,他站起身来,熄灭了马达,奋力摇起橹来,或许是意识到养活一家老小的责任,他摇得分外用力,晚风吹动了他的长衣,衣袂飘飘像一面旗子。
  “你的家就住在附近吗?”
“是的,夫人。”他抬起手来指了一下树丛后面的一处村庄,那是一些破旧低矮的土房。成群成群的乌鸦大声聒噪着,太阳真的落山了。
  我们上了岸,除了说好的价钱,还给了他一笔可观的小费。他的脸上漾出了笑意,又迅即将它藏在了穷人的自尊后面,眼睛望向回家的路。
  我知道,在那座点着马灯的小屋里,每天都有一个女人和几个孩子翘首盼望着他的归来,“伊布拉辛,今儿挣着钱了吗?”那个女人总会小心翼翼地问。
  在小屋旁边,浑然不觉的,印度河水正在向远方流淌……


第11版(国际副刊)
专栏:国际礼仪ABC(16)

  赠答礼仪
  在国际交往中,人们经常通过赠送礼品来表达谢意和祝贺,以增进友谊。由于各国习俗不同,赠礼的种类和方式也有差异。
  礼品 馈赠礼品时要尽可能考虑受礼人的喜好,“投其所好”是赠送礼品最基本的原则。如不了解对方喜好,稳妥的办法是选择具有民族特色的工艺品,因为送别人没有的东西,最易于被对方接受。礼不在重而在于合适,正所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有时送太贵重的礼品反而会使受礼者不安。
  方式 赠礼的方式一般以面交为好。西方人在送礼时十分看重礼品的包装,多数国家的人们习惯用彩色包装纸和丝带包扎,西欧国家则喜欢用淡色包装纸。与中国人的习俗不同,在西方国家接受礼物后应即刻表示感谢,并当面拆看,不论其价值大小,都应对礼物表示赞赏。
  时间 赠礼要适时。在有些国家,在对方送礼时才能还礼;在有的国家(如日本),要选择人不多的场合送礼;而在阿拉伯国家,必须有其他人在场,送礼才不会有贿赂的嫌疑。在英国,合适的送礼时机是请别人用完晚餐或在剧院看完演出之后。在法国,不能向初次结识的朋友送礼,应等下次相逢的适当时机再送。
  地点 赠礼要分清场合。去友人家做客,不要带在宴会上吃的食品作为礼物。出席酒会、招待会不必送礼,必要时可送花篮或花束等。在不同的国家,赠送礼品也应有所不同,如中国人讲究送烟送酒,而日本人却送酒不送烟。给德国人送礼时忌讳用白色、棕色或黑色的纸包装礼品,而向南美国家的人送礼,千万不能送刀或手绢,因为刀意味着双方关系一刀两断,手绢则总与眼泪、悲伤联系在一起。(晨曦)


第11版(国际副刊)
专栏:

  国外“清明节”
5月6日是叙利亚的烈士节。当晚政府要员设宴款待烈士亲属。
  5月30日是美国大多数州的“阵亡将士纪念日”。
  8月份,日本农历七八月间有个盂兰节,机关、企业放假3天,城里人返回乡下祭扫先人墓地。
  9月1日是突尼斯的全国扫墓日,又叫英雄节,用以纪念在独立斗争中殉国的烈士。
  10月31日是墨西哥的亡灵节(也译作万灵节),晚上人们穿着奇装异服,戴上祖辈相传的假面具,对着先人的亡灵又唱又跳。相传这源自印第安人的风俗。
  11月1日是法国的万灵节。人们除祭扫先人陵墓,还到巴黎公社纪念碑献花。
  (仁杰)


第11版(国际副刊)
专栏:

  遭遇国际惯例
  潘璠
  春节过后,我们终于收到英国航空公司每人50英镑的赔偿。物质损失多少得到补偿,精神损失及对工作的影响却无法弥补。而且,为了这笔赔偿,我们已经等了5个月。
  去年9月,笔者一行10人乘某航班经巴黎转飞伦敦。行前从报上得知,3天前乘坐同一航班的旅客有49人滞留首都国际机场,原因是机票销售量超额。民航官员说,这是“国际惯例”。为免遭此类“惯例”,我们凌晨3点半起床,5点半到达机场,6点半办完手续,终于在8点前登上了飞机。没想到,这一次飞机却很空,要飞到上海去拉些乘客,再回北京,然后飞巴黎。这样一来,耗去大半天时间。
  班机于巴黎时间下午4点40分到达戴高乐国际机场。联程机票显示,我们应在6点40分转乘英航班机飞往伦敦。然而,我们怎么也找不到办理登机手续的柜台。经多方打听,边办公边聊天的机场官员告诉我们,该航班被取消了。按国际惯例,我们不得不在机场多停留4个小时,改乘下一航班。
  根据国际惯例,我们可以享用一顿免费的晚餐。天已很晚,机场里空荡荡,只有空调开得透心凉,我们这些单衣短袖的中国人还在不停地游荡。值得欣慰的是,机场官员说:转乘当天最后的航班不成问题。
  22时40分,我们乘坐英航BD184班机到达伦敦。一路上虽然有些坎坷,但大家仍精神振作,有说有笑。出了关,就去取行李。偌大的行李厅只有一台传送带在工作。眼看着传送带愈来愈空,但我们的行李就是不出来。终于,大家接受了一个残酷的事实:行李是等不来了。
  就按惯例办吧。于是,我们填写有关表格,留下旅馆地址,记下了此事的“事件号”,去旅馆静候“佳音”。这一等,就是两天两夜。没有资料,没有礼品,没有可换的衣服,但访问的日程不能改变,一群穿着衬衫或短袖T恤的中国人走进了联合王国的部委机关。其时,伦敦的温度是11至17摄氏度。
  离开伦敦时,接待方提示:根据惯例,48小时后可索赔50英镑,用以购买洗漱用具、衣物等生活必需品;不过,钱要自己垫付,留下发票及地址等候邮寄。无奈之下,大家东拼西凑,买了一堆本不想买也不该买的东西。
  离开伦敦,又回到巴黎。继续不断查询,还是没有结果。直到离开巴黎的那个下午,接待方忍耐不住,带我们勇闯戴高乐机场。在他的努力下,大家进入机场货厅,在一辆货车上见到了我们久违的行李。不知它们是一直在此休息,还是周游列国之后归来。
  遭遇国际惯例,总结出一条经验:出国最好什么也别带,把钱装到身上或随身携带的书包里。不过,这样一来,不知又该遭遇别的什么了。


第11版(国际副刊)
专栏:新闻故事

  “金米”的故事
  本报驻德国记者 江建国
  编者按:战胜饥饿是人类有史以来的一个基本而伟大的理想。然而,就在科学能够破译人体基因组秘密、计算机及其技术走进千家万户的同时,世界上相当多的国家仍然为粮食短缺所苦。科学和技术的发展应该怎样尽快地解决“吃”的基本问题,科学家应该如何看待自己对人类的道义责任?德国《法兰克福汇报》报道的“金米”的故事可能会给人们一些启发。
  今年1月下旬,德国科学家英戈·波特利库斯和彼得·拜尔在菲律宾向国际水稻研究所隆重移交了他们历时8年研究成功的“金米”稻种。这个行动的意义不仅在于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将整个新陈代谢链通过基因技术移植进一种植物中去,使大米具有了天性缺少的铁元素和胡萝卜素;而且这也是科学史上第一次同时把发明而带来的专利无偿地交给受益者。早在约10年前,当这两位科学家开始该项研究时,就以无偿地向贫穷的发展中国家的自耕农转让成果为宗旨。在生物技术能带来丰厚利润的当今时代,两位科学家超群脱俗的理想为科技界树立了一座丰碑。为了实现这一理想,他们不仅在研究领域奋战,而且为这一成果用于人道目的、而非商业目的作出了不懈的努力。
  世界约有30亿人以大米为主要食物,尤其是贫穷的南部国家。亚洲的水稻种植面积超过1.55亿公顷,由于人口的增长,对水稻的需求每年约增长2%,因此提高水稻单位产量始终是农业科学家的课题。60年代用杂交技术曾带来被誉为“绿色革命”的水稻单位产量的革命性增长,水稻质量也大为提高。但是这种办法费钱耗时,培育新品种的路子难以为继。人们开始转向基因技术,而最大的进步正是由这两位科学家取得的。
  早在90年代初,波特利库斯和拜尔开始这项研究时,就意识到水稻不仅需要提高产量,还要提高质量。人体因缺少必要的元素和营养物质而致病的数量惊人,主要是缺铁、碘和维生素A。大约有20亿人因缺铁而患贫血,主要是妇女儿童。缺铁还使数百万胎儿孕期死亡或出生后死亡。缺少维生素A而导致的儿童死亡病例每年在一二百万,50万儿童因缺乏维生素A而失明。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统计,世界上有2.3亿儿童存在着因缺乏维生素A而患病的危险,其中一半是重病。如果能充分补充维生素A,发展中国家的儿童死亡率可降低23%。而缺铁和缺少维生素A造成的疾病主要发生在以大米为主食的地区,因为大米不包含能转化为维生素A的胡萝卜素;含铁很少,却包含着妨碍铁元素再吸收的物质。因此,从一开始,两位科学家就致力于增加胡萝卜素和铁元素的含量,降低干扰铁元素的物质含量的水稻研究。
  1992年这两位科学家借助洛克菲勒基金会的资金开始研究。此后8年,他们成功地从水仙、真菌、豆子等中找到四种促进新陈代谢的酶,移植到普通水稻中。1999年4月,这种新型的转基因水稻开始结实,因为它含有胡萝卜素,米粒金黄,被誉为“金米”,又以此比喻其珍贵。
  但是,此后两位科学家却遇到了很大的阻力。阻力既来自激烈反对转基因技术的反对派,也来自企图垄断生物技术以获取高额利润的企业,也来自欧盟关于科研的某些不合理的规定。例如,当两位科学家将论文寄给著名的《自然》杂志后,该杂志的出版人甚至认为无必要将论文交给专家审阅,立即将其退回。真实的原因是该杂志对基因技术的价值抱有怀疑。
  成果诞生了,谁该掌握专利?怎样落实两位科学家从研究启动之时就坚持的无偿交给贫苦自耕农享用的要求?而且,什么叫“人道目的”,什么叫“以自给自足为目的的自耕农”?
  由于两位科学家是利用公共资金进行研究,纳入了欧盟的所谓“胡萝卜素工程”范畴,因此不能不受欧盟条条框框的限制。而欧盟的科研法规规定,公共机构必须与工业部门合作,大企业因而自然就拥有占有专利的权利。欧盟内有相当一些被两位科学家认为是“无法接受和不道德”的现象,比如:因为任何一项研究都要基于前人的发明,或工艺,或设备,所以即使是普遍造福人类的科研成果最终也落到工业企业和大学的手里,而科研的资金却是公共资金。洛克菲勒基金会进行了一次审查,两位科学家的研究和实验总共运用了32家企业的70项专利,这两位科学家只好在这个范围内为崇高的目标争取最好的前景。经过艰巨的谈判,“金米”的商业使用专利归塞内卡公司,但该公司同时承担通过发明家促进这项专利用于“人道目的”的活动。而商业和人道目的的界限为:任何发展中国家的机构从出售“金米”稻种得到的年收入不得超过1万美元。世界六大跨国企业拜尔、孟山都·辛根达等终于就此庄严承诺,在此范围内放弃许可证使用费。新组建的“金米人道使用理事会”负责具体实施这个目标。
  “金米”冲破重重阻力终于面世。世界银行和某些机构合作已经开始在印度进行实验。东南亚、非洲、拉美的一些国家也同发明者签了协定。“金米”目前还只是实验室的一点样品,它真正在农业上发挥作用,还有待其同适应不同条件的各种水稻杂交,产生适于大规模推广的含有“金米”特征的品种。两位科学家也正在探索进一步改良“金米”的途径,使目前每克中最多含胡萝卜素1.6毫克的含量至少翻一倍。人们估计,再过四五年,“金米”将进入市场。在战胜饥饿的道路上,人类又前进了一大步。


第11版(国际副刊)
专栏:

  世界最大的单跨玻璃温室
  图为英国威尔士植物园内呈鹅卵石状的大玻璃温室。该温室长100米,宽60米,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单跨玻璃温室,被誉为21世纪的里程碑建筑。新华社记者 侯少华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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