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6月20日人民日报 第3版

第3版(国际副刊)
专栏:五洲茶亭

  虚幻的政治风景
  韦东生
  在平静的周末,当电视新闻传来以美国为首的北约用导弹袭击我驻南使馆的消息时,我极度愤怒的心头激起了阵阵震颤。类似的感受,8年前旅美求学时也有过一次,虽然不像今天这样有切肤之痛。
  当时,美国轰炸的是伊拉克。电视不厌其烦地插放着“伊拉克人残暴”的说教,夹杂着周围肆无忌惮的嘈杂。我忽然想到:美国今天可以有恃无恐地炸伊拉克,明天也可以随心所欲地炸别人!但我从未想到,竟会炸到我自己国家的头上。所以,现在的感受只能以震惊二字来形容。而且,比任何时候,我都更强烈地感到,什么叫“落后就要挨打”,“弱国无外交”。
  未到美国时对美国印象还好,有点“距离美”,“模糊美”。住得越久,对自己的判断力越没信心。七八十年代长大的我们这一代人,由于多少次听父辈谈“抗美援朝”和“援越抗美”,对美国的侵略与好战略识一二。青年时代到美国留学时,对他们喋喋不休鼓吹的“言论自由”、“政治民主”、“人权保障”还有点幻想。特别是里根总统到复旦大学讲演时,呼吁不同制度国家“互敬互惠”,“永远做朋友”。当时觉得确实十分真诚,这大概是人类憧憬的草香花醉、阳光明媚的世界春天吧。但是我错了,那只是一种虚幻的政治风景。
  里根当政时美国尚未一枝独秀,在苏联的掣肘下它尚要“缓和”,要“对话”。如今风景变幻了,美国成了唯一的超级大国。于是在美国就做出了很多“话这么说,米不这么量”,或叫“双重标准”的怪事。
  “新闻自由”、“新闻客观”、“言论自由”是美国政府一贯“推崇”的。我刚到美国时,心想应该看到很多综合、客观的关于中国的全面报道吧?不料恰恰相反。在美国的几年里,几乎没见过各类媒体对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正面报道,似乎这个人口最多的大国并不存在世上。而传媒感兴趣的,只是有关中国的负面报道。奥运会转播本应精彩纷呈,节目却是明显的“一边倒”,只讲美国人如何争光,别国人如何作弊,美国失利的项目从不报道。因此许多观众往往搞不清除美国人外,其它奖牌入谁手。美国传媒报道的“波黑战争”也是一锅浆糊,谁挑起,对手是谁,波黑缘何乱的,来龙去脉,均无交待,人们也就无从判断谁是谁非。这次北约悍然轰炸中国驻南使馆,想来许多善良的普通美国人也许根本搞不清怎么回事。
  “人权”广为美国人接受,并推而广之到“兽权”,并被某些公众人物强调,他们除对中国人权“关心”外,还“关心”中国的“兽权”。这些人大概忘了:美国人的肉类消费世界第一,爱护动物,为何不检点自己,吃掉这么多生灵?“自由”是他们爱用的字眼,当你要“自由”赴美与亲人团聚,移民局就不讲什么团聚自由,也不讲迁移自由了。我同学住新泽西,他们年迈的父母申请去看他们,竟然12年未获签证。
  在我居住的明城,曾发生过一起老挝移民年仅12岁的孩子无辜被当地警察枪杀的恶性事件。事发后,当局急忙撵这一家移民到其它州去,扬言“无法保证他们人身安全”。如果受害者是白人,早就翻了天,可惜他们只是在越战中帮了山姆大叔的老挝人,结果不了了之,直到我离开明州还未听说正义得到伸张。“人权”要看皮肤颜色,这是我在美国的一大收获。
  到美国后的第二年,因当局的一件黑人案子判得不公,洛城黑人上街游行示威伴有过激行为。结果立刻被当局指为“暴乱、骚乱”,动用州政府军队弹压。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南斯拉夫就成了“人道主义灾难”、“种族清洗”,一副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嘴脸。5月8日的炸弹落到的是中国使馆,如果落到美国使馆头上,不知它又要对如此之“恐怖主义”如何报复了。如今它只轻描淡写地“道歉”、“误炸”。假设某个国家“误炸”了白宫或国会山,美国人还会如此心平气和接受这种没有诚意的“道歉”吗?
  一个留美同学告诉我,他一直认为好些美国人可以当演员。因为他们在大众场合谈吐自如、表情丰富,甚至有表演的味道。这是人文风景,也是政治风景之一。没有身临其境,是很难想象或体会美国政治的伪善的;和平环境成长起来的年轻一代,亦很难理解帝国主义、霸权主义是战争的根源,好像“狼外婆”已经变成了“羊乖乖”。贝尔格莱德5月的炮响,惊醒了反思中的国人,也惊醒了一代人的“美国梦”!是啊,豺狼并未变成绵羊,有人还想重演中国人百年前的历史!如果熟知美国文化中的自命不凡的“使命感”及其种族和道德优越感,就会知道这些梦幻的苍白无力,就会发现什么叫“与虎谋皮”。
  卧薪尝胆、奋发图强,使亲爱的祖国更快富强,让自诩霸主的战争狂人明白,中华民族永远不可战胜。这就是我——一名归国学人的心声。


第3版(国际副刊)
专栏:

  牵挂多瑙河
  王德艳
  你从德国西南端的黑森林款款走来,悠悠地向东流去。到了雷根斯堡城,你忽然拐了个弯,奔向东南。因为那里有奥地利,有世界音乐之城维也纳。尽管你在奥地利境内只有350公里长,在维也纳市内只有24公里,你却因小约翰·施特劳斯的一曲《蓝色多瑙河》而闻名于世。从那里,你获得了大自然造物主赋予的灵性和不朽的魂魄。然后,你又义无返顾地流向斯洛伐克、匈牙利、南斯拉夫、克罗地亚、保加利亚、罗马尼亚,恋恋不舍地在乌克兰境内作一短暂的“回首”,最后毅然地注入黑海。你不是世界第一长河,在欧洲也排在伏尔加河之后,但你却因主干流经的国家最多而居世界之首。你用2850公里长的柔柔飘带串起了欧洲9个国家,所经之地,两岸的生灵千百年来接受你的滋润而勃发着生机。
  但如今,多瑙河病了。
  多瑙河的血液染上了硝烟,染上了鲜血。你在缓缓地流淌着,汩汩地发出了呻吟。你在贝尔格莱德境内的8条缎带已有4条被炮火撕扯而断,全线航运因而被迫停止,载有50多万吨货物的德国、奥地利、罗马尼亚、保加利亚和乌克兰航运公司的150艘货轮滞留在南联盟境外。更为严重的是,设置在你沿岸的炼油厂、油库和化工厂,在被反复轰炸后引起的严重生态灾难将会殃及更多无辜的生灵。
  全世界都会铭记这个血腥的日子:1999年3月24日,多瑙河生病遭灾的日子。
  我牵挂多瑙河。
  9个多月前,1998年9月17日,我初次见到的多瑙河不是这个样子的。我曾伫立于多瑙河畔,静静地看着多瑙河,她从我眼前静静地流淌而过。有微许的凉风拂面吹过,似乎从远古飘逸而来。眼前的多瑙河与传说中的多瑙河相互叠闪、交错,一时间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待镇静下来,我的第一印象是,多瑙河水并不是蓝色,而是蓝灰色。她舒缓地、静静地流淌着,缺少圆舞曲中那种旋转舞步的律动。她没有长江的浩荡,没有黄河的急湍。岁月风霜的打磨使她少了几分华贵,但仍不失典雅。我想象着千百年来在多瑙河畔的沧海桑田,刀光剑影,因为历史上她先后被古罗马帝国等入侵过,经历过风云变幻,尝遍了腥风血雨。不可一世的拿破仑也曾染指过并一度居住在维也纳。这些历史记忆都曾在多瑙河中倒映和沉淀过,多瑙河应该是一部流动的历史。眼前的多瑙河太过平缓,太过舒展,似乎没有一点脾气。她没有乐曲中的那种激昂豪放,没有令人心悸的潮涨潮落,也不似高山流水,更不是阳关三叠。她更像是田园牧歌、小桥流水,毫无声息地淙淙淌过,滋润着人们的心田。据介绍,多瑙河在夏季涨潮时,水要漫到堤岸。我们拜望她已是仲秋季节,水落潮了,我坐在堤岸上,双腿垂下去,想触摸一下多瑙河水,但仍够不到水面,只好在同伴们“别掉下去”的惊呼中拍照算做纪念。
  阴霾的天空给这次与多瑙河的见面投下一个阴影,我们离开多瑙河,去拜谒施特劳斯塑像时已是大雨滂沱了。难道这是冥冥之中上苍昭示着半年之后多瑙河所要遭受的不幸吗?半年之后,多瑙河果然遭灾了。以美国为首的北约对南斯拉夫进行了令人发指的狂轰滥炸。北约发言人招供说,从3月24日到6月1日70天来,北约的飞机进行了31521架次的飞行轰炸,炸毁11条铁路、34座公路桥。通往科索沃的两条主要铁路线和两条主要公路线陷于瘫痪,炸毁了南斯拉夫41%的军用油库和57%的军地两用油库,39%的广播电视转播站陷入瘫痪……除去军用设施的严重损害外,有1300多名无辜平民死亡,6000多人受伤,几十万难民流离失所,幸存居民陷于停水停电的悲惨境地,严重的生态灾难还将在今后的岁月里滋生出不堪设想的后果……
  因之,我牵挂着多瑙河,牵挂着多瑙河两岸的平民老百姓。今年,是《蓝色多瑙河》的著作者施特劳斯逝世100周年。愿《蓝色多瑙河》与多瑙河一起永远温馨浪漫,历久弥坚。
  多瑙河,祝你平安!(附图片)
  题图:奥地利境内多瑙河畔的格雷芬斯坦废墟。 章云供稿


第3版(国际副刊)
专栏:

  美国的“广东”
  (美国)喻丽清
  据说在美国有七个叫做“广东”的小镇,其中一个在密苏里州圣路易北边的密西西比河畔。那里流传着一个故事:
  有一位华工在美国横贯铁路筑成后被遣散,流落到了密西西比河畔垦荒。多年辛勤的开垦,终于让他种出一片菜园来。后来那里的居民日渐增多,形成一个小镇,他成了当地一位重要的菜贩子。
  一日,老华侨病重,小镇的神父来到他的病床前。只见老人口中念念有词,神父附耳一听,只听到他一再重复地说着:“广东,广东。”
  神父说:“你是广东来的吧?”
  他点点头,还说:“广东,广东。”
  神父想了想,又问:“你要回广东去吗?”
  只见他热泪盈眶,点点头,还是念着:“广东,广东。”不久,他就过世了。他入葬后很久,神父才想起来,那死不瞑目的老华侨可能是希望死后安葬在老家广东的意思。可是,又有谁知道他老家是在广东的什么地方呢?
  于是,他在镇上的一次集会中提议:“就叫我们这个小镇为广东吧,好让那个好人就像回了家乡一样。”
  当我在关春如先生的《飘洋过海》一书中读到这个故事时,受到了极大的感动。然而,像“广东”这样的故事,其实是在中国人的圈子里流传的,我从未听美国人这么说过。是别人故意地遗忘呢?还是我们自己阿Q?我常这样自问着。
  又有一回读到:美国“生活杂志”上列举影响美国建国的100件大事,其中有一样是:“华工建筑东西横贯铁路。”可见,美国人对于华侨的贡献是早已肯定的。可是,铁路在交通用途上已渐渐失去其重要性,我们华工的贡献在美国的历史中会不会也有被人淡忘的危机存在呢?
  缅怀过去不难,策励将来却不易。华侨们的功劳都由苦劳来。以前我写过一本《沿着绿线走》,在谈华侨的贡献时,依然过于谦虚。只想到加州的繁荣,是用多少华工的“黄金泪”换来。如今,多少华人大企业家都冒出头来,多少电脑狂热分子正埋头创造着矽谷式传奇,更有一个华侨节可以让我们来炫耀,与百年前的先侨们真是不可同日而语。不过,有一点心结好像并没有多少改变:那就是落地生根的问题。从前在国会有人提到过一个数据,好像20%的华侨,功成名就后还是想回祖国去的。
  那位死不瞑目的老华侨,还是葬在广东了,是美国的广东而已。20年前,我读到这故事时,感到说不出的悲凉。但如今,在矽谷天天“雅虎”的欢呼声中,倒觉得他地下有知,也许会庆幸自己还在美国可以目睹炎黄子孙的成就若此,而含笑九泉呢。让美国有七个叫广东的地方,让中国也有几个叫旧金山的小城,那世界大同的日子可能就不远了。


第3版(国际副刊)
专栏:

  初读仰光
  原因
  首次出国,什么都感到新鲜。刚踏上异邦土地时,最忙碌的是眼睛。是的,那天下飞机后,我们坐在一辆从机场向仰光市区奔驰的车内,眼睛就忙不迭地四处张望,贪婪地阅读着眼前的景色。
  我发现,我们一直都是行驶在一条“绿色走廊”上。公路两旁,绿树成帆,成墙,是成帆之涌动,成墙之垒叠。一眼望去,除了绿色,还是绿色,根本无法看透那浓郁的绿色深处还隐藏着一个什么样的生活。
  当然,那一片绿色还是明显有着我所不熟悉的特征的:它特别明亮,特别热烈,蕴含着一种喷薄扩展的强悍。我知道这是由于缅甸位处中南半岛西北部,西濒孟加拉湾,南临安达曼海,是一个日光照射十分充沛的热带国家所致。
  那些树多为棕榈、芒果、印度楝,阔叶,秀美挺拔,婀娜多姿。
  绿树丛中,不时有簇簇鲜红、灿黄闪现。我认出那些鲜红的色块是凤凰树和三角梅的花朵。至于灿黄的,我后来才得知:它们在泰国是其国花,颜色火红。而在缅甸,则一般呈金黄色。缅语名字为“雾瓦”。这些红色或黄色的花朵光焰四射地开放着,在浓密绿叶的映衬下凸现出来,钻石般璀璨夺目。色彩也远比我往日所见过的花朵亮丽鲜浓。
  车到我们下榻的城市酒店(楼高14层,是仰光市少有的高层建筑),迫不及待登楼远望。只见一派绿波漫涌,绵延不绝,向着四面八方延伸,无边无际,直与天连。这就是有着数百万人口的大都市仰光吗?蚁群般蠕动的人流在哪里?嘈杂喧嚷的市声在哪里?鳞次栉比、摩肩接踵的高楼大厦在哪里?这分明是一汪霞光波涌的绿湖,或者,一座清幽静谧、广阔无边的大花园。
  饭后,挎上相机去散步。走在仰光宽阔的街道上,这里那里,不时从浓密枝叶的间隙闪现出一段白墙或者一角屋檐。我终于看见了藏匿于绿树丛中的缅式建筑风格的庭院和英国别墅式小楼。它们疏密有致地分布着,数不胜数。这就是仰光的寻常百姓家。市民们有的正要走出家门,去临街的随处可见的茶馆里细品一盅加了奶的红茶,有的静静地坐在自家的庭院里沉思,有的则站在一道栅栏边,久久地凝视几乎在仰光所有角落都能看到的大金塔。
  这座始建于2500多年前的宏伟建筑,形似巨钟倒置,高99米,底座周长427米。塔顶用黄金铸成,上有重12.5吨的金属宝伞。塔身贴满总重7吨多的金箔,金碧辉煌,堪称世界建筑艺术杰作。此时它披着一袭金色的夕晖,高于一切地俯视着树木中的人世和炊烟中的树木,神秘而庄严。
  由于林木茂密,在仰光的天空经常有鸟儿成群结队地自由飞翔。它们当中最多的是乌鸦。乌鸦在缅甸人眼中是一种吉祥鸟,被称为“金鸟”。“乌鸦叫,贵宾到。”缅甸民间常有这样的说法。
  我们走到了街边一栋绿叶掩映的小洋楼前照相。从楼后的棕榈林里,突然飞来了几只乌鸦。它们欢快地叫着,栖落在小楼的屋顶、楼栏。一抬头,我看见小楼的一扇窗户被嘎然推开了,那里出现了一位身着缅甸服装的少女。她微笑着把头伸出窗外,快乐地挥动着手臂。也许她经常饲喂这些乌鸦,乌鸦们立即向她飞去,并且绕着她的手臂盘旋,仿佛那是一枝绿色的树枝。其中一只乌鸦则毫不畏怯地栖落于她的肩头……可惜黄昏的光线太暗,使得我不能用相机而只能用眼睛和心拍摄这美妙动人的瞬间。
  呵,仰光第一夜,你将赠赐我一个什么样的梦?(附图片)
  题图:坐落于缅甸南部的南虻佛塔。
  王晋平摄


第3版(国际副刊)
专栏:

  永远的卡秋莎
  李北兰
  刚到澳洲,便听得一些华人朋友说悉尼的俄罗斯移民甚多,而其中不乏四五十年代移居澳洲、会说中国话的白俄。自小受俄罗斯文学和音乐的熏陶,再加上天生的好奇心,以后的那些日子,我几乎是闻“俄”而动。但我却没有我的华人朋友那么幸运,除了碰到几个在澳洲本土生长的俄裔青年外,竟无缘走进那一个特殊的人群。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那日,到北悉尼的卡茨乌镇游览、购物,返回居住地贝尔蒙时,照例上了既快捷又方便的城市火车。平素喜欢观景,也便像以往那样在上层车厢寻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刚刚放下手中的购物袋,便听得身旁有人用普通话亲切地问候:“您好!”乡音难遇,我几乎是条件反射似地抬起头来。然而,问候者不是中国人,而是一位年逾古稀的西人老太太。老太太身穿黑色金丝绒长裙,肩披白色镂花三角巾,脖子上挂着一串硕大的珍珠项链。虽然银丝如雪,皱纹满面,但从那张典雅而又精致的斯拉夫贵族脸上,仍依稀可辨年轻时的风采。
  本来就已经够惊讶了,当听到老太太说“我叫卡秋莎,我也是中国人”时,我惊得几乎瞪圆了眼睛:“呵……”随着英夹汉,汉夹英,以及连比带划的澳洲式交谈的深入,方知老太太并非信口开河。曾为沙俄时代高级税务官的父母于1920年逃到中国,5年后在哈尔滨生下了她。一直到1946年移民澳洲,她才离开中国。“在中国整整生活了21年!我父母的遗骨就埋在哈尔滨,我和我的前夫伊戈尔也是在上海相识、相恋、结婚的,我的儿子萨萨就出生在我的中国奶娘的热炕上。”据老太太说,她原本会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只是长期生活在英语环境里而忘却了部分。“不过,任怎么忘也忘不了这几句———黄河,长江,我爱中国……”当老太太在蓝睛白肤的车厢里一板一眼地念着这几个汉语单词时,我的眼里不能自主地盈满泪水。
  既是闲聊,就必然提及卡秋莎这个美丽如诗的名字。可以说,我们这一代人没有不会唱这首脍炙人口的卫国战争时期的歌曲:“正当梨花开遍天涯,河上飘着柔曼的轻纱……”没想到老太太竟也和着我的节拍哼了起来。“您也会唱?您不是从来就没有在俄罗斯生活过吗?”“是我的亲爱的伊戈尔教的。苏联解体后,我曾与儿子一道回俄罗斯探亲。”说起前夫,老太太的脸上便现出一种只有岁月才能解读的柔情,“分手后的40多年,他一想念我时,就唱起这首与我的名字相同的歌。”
  “40多年?”一问,方知1946年她离开中国移民澳洲时,前夫并没有与她和儿子同行。“他太想念他的远在莫斯科的亲人了……原打算回国探亲之后再来澳洲与我们会合,岂料这一去就是‘赵巧送灯台,一去永不来’,把我们的眼睛都望穿!”原来,伊戈尔一回到莫斯科,就被当作“白俄间谍”投进集中营,一直到1956年才取保获释,但那时要想出国已是“难于上青天”。在远隔重洋,音信杳无的情况下,伊戈尔就与同厂的一位姑娘结了婚。而一直怀着希望的她却没有再婚,苦支苦撑,与儿子相依为命,在南太平洋的岸边站成了一尊无望的望夫崖。“1990年,我和儿子第一次踏上俄罗斯的土地去看望他时,他已经病入膏肓,但仍然喘着粗气教我唱《卡秋莎》……他的妻子和独生女儿已经先他而去。临死前,只有我和儿子守着他的病榻。”说这番话时,老太太没有流泪,已经昏花的眼睛如两口古井,任怎么也读不出深浅。
  “我在澳洲说我是中国人,没有谁相信,说你高鼻凹眼,阔嘴金发,没有一点亚裔的痕迹,怎么会是中国人?其实,相貌像不像不是主要的,关键是有没有一颗中国人的心!”老太太临别时动情地这么说道。虽然至今也没悟出她所说的“中国人的心”是指什么,但我还是被深深地打动了,因为我就是一个永远不说自己不是中国人的中国人。


第3版(国际副刊)
专栏:

  人才的苗圃
  ——记万景台学生少年宫
  吴珹
  朝鲜艺术交流协会的朋友知道我喜欢孩子,特意安排我去参观万景台学生少年宫。
  这座少年宫位于平壤市内,宏伟而壮丽。主楼呈半圆形,好像张开双臂要把孩子们搂在怀里一样,给人温暖亲切的感觉。
  正门左右两边有宽宽的行车道,中间有宽60米、长50米的台阶,台阶两侧有以《老虎和刺猬》、《月亮国望远镜》等童话为主题的6组雕塑,中间耸立着群雕《满载幸福的彩车》。望着上面一群活泼可爱的儿童,我仿佛听到了一阵阵天真烂漫的笑声。
  小向导把我们领进大门。大厅特别宽敞,正面的墙壁上面刻有金日成同志的亲笔题字:“儿童是我国的宝贝。未来的朝鲜属于他们。”这座总建筑面积达10万多平方米的少年宫,就是为此而建的。
  门厅两边有8根独特的大理石柱子,在上下层开通的广阔空间,设有科学厅、自然厅,还有星球馆和科学技术展览馆、自然博物馆、水族馆。学生们很有秩序地在这里参观学习,从小受科学的熏陶。
  现在,这里有200多个课外活动小组,分别在各个活动室进行活动。有的在制作模型,有的在学习电子计算机,有的在探讨天文,有的在实习录音录像和编辑制作。学生们按照自己的特长和爱好,尽情地发挥自己的才能。
  我们参观了舞蹈、声乐、钢琴、电子琴、伽倻琴等小组的活动。学生们都在那里刻苦地学习和训练。舞蹈小组的小班学生只有十一二岁,他们的动作传神,表演投入,旋转、筋斗非常漂亮,那腰、腿的基本功,真令人钦佩,而且一人一个绝活,十分精彩。
  美术小组的孩子们,有的围着模特学素描,有的在临摹,有的已经开始创作了。一个小男孩正在那里聚精会神地画水墨画,他画的竹很有风骨,很有神韵。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他用汉字写给我:“金魁全”。我又问他:“几岁啦?”他伸出6个手指头。我说他画得真好,他却摇摇头说:“我刚学呢!”他的指导老师告诉我:“这孩子3岁就开始学画,现在上幼儿园,课余就到这里来。”我问他:“长大了干什么?”他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画家!”我真喜欢这个孩子,送给他一个纪念品,他也很高兴地把刚才画的那幅竹送给了我。
  体育馆的学生们正在进行各种锻炼,游泳馆中男女学生们正分组展开100米蛙泳比赛。这里的跳台是按比赛要求修建的,一群男女学生排着队,很有秩序地在那里练习跳水。
  下午4时30分,我们在拥有2000个坐位的剧场里观看了学生们的演出。这些民族歌舞都很有特色和水准。
  走出少年宫,我感慨万千。朝鲜的经济虽然很困难,但却舍得在孩子们身上投资。在这里,将培养出多少科学家、文学家、艺术家、优秀运动员和有抱负的普通劳动者。万景台学生少年宫,可算是人才的苗圃!


第3版(国际副刊)
专栏:

  悉尼市长与“财神”一起给华人拜年。
  李学江摄于澳大利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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