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联播 文字版 1999-03-05

1999-03-05新闻联播 文字版

茗趣

第11版(作家文苑)<br/>专栏:<br/><br/>  茗趣<br/>  李国文<br/>  如今,在大城市里,平民化的茶馆屈指可数。广东虽有早茶一说,但那里的吃喝与茶馆的茶趣,已不完全是一回事了。北京也有大碗茶一说,而且冠以老舍先生的名字,然而外宾日多,堂会日盛,与旧日平头百姓、贩夫走卒的茶馆文化,颇有点风马牛不相及了。我并非国粹主义者,从来不认为凡旧东西皆是古董,就必定应该珍惜,应该保留。但这种绝对中国式的联络感情的交往方式,渐渐退出社会生活,走向消亡,实在是有点遗憾的。<br/>  这种天南海北,胡诌八咧,云山雾罩,谈笑风生的茶馆,与西方注重精神的交流,讲究繁文缛节的文化沙龙,品位是迥然不同的;也与现代年轻人喜欢的,倾向于享受人生,主题在于谈情说爱的派对,也毫无相似之处。中国人的茶馆,说实在的,是一种大众化的乐趣,是一种比较雅致的俗文化,是一种老少咸宜,对谁都敞开门户的活动,是一种决不强求一致,允许自行其是,不干左右纷扰,但愿心安理得的讲究怡悦二字的聚会。中国人好喝茶,但很多中国人却不懂得按照茶的宽容精神去生活,实在很奇怪的。<br/>  它不必像沙龙那样都得谈一个高雅的题目,穿燕尾服,戴白手套,有话没话,总是要诌上几句,以示自己不是傻瓜,一定要作出绅士或贵妇状,作出有学问的深沉状。泡茶馆的饮客,那可自由多了,衣着不必整齐,坐姿不必考究,花钱不必太多,更重要的,言谈不必装大瓣蒜,在那里咬文嚼字,引经据典,卖弄学问,摇头晃尾。更不必学文坛上那些假洋鬼子,二道贩子,杜撰几个洋名词来吓唬人。坐在长条板凳上,喝着滚烫的热茶,想说就说,愿骂就骂,谈天说地,神侃胡聊。或陈谷子烂芝麻,旧日情怀,往事余韵,沉湎于回忆之中,不觉日之将午。或街谈巷议,稗史演义,小道消息,花絮轶闻,以他人的酒杯,浇自己心中的块垒。讲者信口,闻者随便,喷饭叫绝,拍案而起,那该是何等爽快和惬意啊!<br/>  做一个自然的而不是矫揉造作的人,那岂不也是难得的幸福嘛!<br/>  再说,时髦青年的派对,那一个“对”字,音译得实在是很传神的。于是,就有小儿女们成双成对的好戏,必然出现或卿卿我我,喁喁情话,或搔首弄姿,撒娇嫉妒的很费心力去应付的场面。而到茶馆里来坐一坐的饮客,很少有不识相在那么多双眼睛下,示爱调情的。这些喝茶的,本求一个轻松自在的忘我境界,恐怕就不会在这种场合,掀起感情上的波澜了。所以,一杯在手,虽然说不上四大皆空,万虑俱净,但至少在茶水的香味中,暂时把生活的烦恼,日子的困窘,工作中的不愉快,事业上的阻难,家庭里的纠葛,妻子儿女丈夫情人之间的矛盾,上级的白眼,小人的不可得罪等等头疼事,放在一边,这就只有一盏清茶能起到的功效了。<br/>  对一个在沙漠中跋涉的旅行家来说,有一片歇脚的绿洲,岂不等于上帝的笑脸么?<br/>  琴弦绷得太紧,就有断的危险,茶杯陡冷陡热,很可能就会爆裂,一个人,神经要是总处于紧张状态之中,没准会生出毛病。所以,要学会饮中国茶,要懂得饮茶的宽容放松之道。君不见茶馆里何其熙熙攘攘,又何其气氛融洽?高谈阔论与充耳不闻并存,驴吸鲸饮与徐徐品味同在。在茶馆里,没有什么一定要领袖群伦的人物,你在你的桌上哪怕你称王称霸,我在我桌上也可以不必理你,大家平等,谈不上谁买谁的账。也只有这样一杯清茶的氛围,心能静得下来,气能平得下去,这就只有茶能起到调和作用,如果是酒的话,火上加油,双方肯定非剑拔弩张不可。<br/>  因此,以茶代酒,永远不会胡说八道。以茗佐餐,必然会是斯文客气。这世界上只有喝茶人最潇洒,最从容,不斗气,不好胜,我们听说过喝啤酒的冠军,喝白酒的英雄,而饮茶者才不屑去创造这些纪录呢!有一份与他人无干,只有自己领受的快乐,就足矣足矣了。

人民日报1997—1998年报告文学获奖篇目

第11版(作家文苑)<br/>专栏:<br/><br/>  人民日报1997—1998年报告文学获奖篇目<br/>  报告文学素为本报“文学作品”版的重头文章,近两年内发表的数十篇作品记录了时代发展变化的轨迹,沟通了读者同社会和文学的联系。为了检视成果,鼓励作者,经过认真评选,评出优秀作品十五篇,篇目如下(以见报时间为序):<br/>  华佗之旅 张磊 1997.1.29<br/>  牵挂你的人是谁 曾凡华 1997.3.1<br/>  历史从布吉河趟过 邹大虎 鲁念平 1997.4.9<br/>  小凉山的“金苹果” 汤世杰 1997.9.3<br/>  有一种境界是执著 池莉 1997.10.4<br/>  成山,世纪之航 朱建华 1997.11.6<br/>  梅江边的传奇 李钟声 1997.12.17<br/>  话说嫩江基地 王宏甲 1997.12.25<br/>  珠江奏鸣曲 朱相达 1998.1.10<br/>  普者黑 蒋子龙 1998.1.23<br/>  走过去,前面是个天 于秀 1998.6.6<br/>  船行激流中 孙梽文 1998.7.18<br/>  大功 刘醒龙 1998.9.4<br/>  东升镇纪事 余松岩 1998.10.23<br/>  海为龙世界 周洪成 张永利 1998.10.24<br/>  人民日报文艺部

鲁迅是一股元气

第11版(作家文苑)<br/>专栏:<br/><br/>  鲁迅是一股元气<br/>  卞毓方<br/>  鲁迅是什么?在我,首先是一股扑面而来的元气。《呐喊》是元气,《彷徨》是元气,《热风》也是元气。单独跟鲁迅对话,这感受可能不怎么深刻。把他的文章和别个的放在一起比较,孰清,孰浊,孰滂沛,孰潺湲,孰烈烈扬扬,孰飘飘逸逸,便泾渭分明,一清二楚。比方说吧,此刻,我就正在做这样的试验。我采风来三亚,歇脚在傍海的宾馆,晨起,一个人坐在窗前,面对了室外的竹林,花园,小溪,和远处的碧波粼粼,更远处的青山隐隐,翻阅随身携带的《今文观止》。这部书,是编选者之一缪俊杰先生送给我的。它的长处,可以用公正、全面,以及相对的权威概括。我最感兴味的,却是它既收有鲁迅的文章,也收有当年鲁迅论战对手的文章。这无疑是一场文坛的卡拉OK,各路英雄同场献技,实在是百载难逢。<br/>  陈西滢、高长虹以及苏雪林的名字,在这之前,仅仅是因为骂鲁迅或者被鲁迅骂,才走进我的记忆;他们的作品,基本上没有接触过。本书分别选了他们的《南京》、《赞美和攻击》、《扁豆》,让我一领斗士的别面风采。仔细咀嚼,三人的文字皆称得上清新自然,明白晓畅,文章也饶有风味,不像我既往以为的那样一钱不值。徐志摩、阿英、周扬、施蛰存诸位,名儿熟,文章也熟。他们入选的《泰山日出》、《翡冷翠山居闲话》、《城隍庙的书市》、《绥拉菲莫维奇》、《从比兰台罗说到文学上的悲观主义》、《驮马》,的确不愧为炉火纯青、自成一家的名篇。至于周作人、林语堂、梁实秋,时下他们的文章走俏,想必读者同我一样熟悉的了。本书中,他们或是吟野菜,吟苦雨,吟喝茶,吟乌篷船,或是述性灵,诉胸襟,或是咏陋室,咏鸟,剖析脸谱,都给人一种……嗯,怎么说呢?以阳台外的景色取喻:一眼望过去,周文极像是翠竹临风,林文则像是溪清沙白,而梁文,更像了闲云出岫。郭沫若又是另一种韵致,他的《芭蕉花》、《银杏》,莫不笔酣墨饱,逸兴遄飞,宛然浪尖上高张的白帆。<br/>  本书共收了鲁迅八篇散文,分别是《秋夜》、《雪》、《再论雷峰塔的倒掉》、《纪念刘和珍君》、《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范爱农》、《拿来主义》、《从孩子的照相说起》。鲁迅的文章截然不同,读上去,你更多咀嚼的不是文字,不是技巧,而是热辣辣、响当当、火爆爆的生命。仍以眼前的景色取喻:它摧枯拉朽,像在花园外作业的那台威风凛凛的铲土机;它石破天惊,像隔着海湾传来的移山开道的隆隆巨炮;它也柔韧,是蓬勃在小溪旁的那种剑麻的柔韧;它更浩荡,是从赤道吹来的那股热风的浩荡。前面提到的诸公的大作,不客气地说,无一篇不可以克隆。事实上,我们也是经常看到大量的复制品。鲁迅的文章,仿其皮毛是可以的,却绝对不能克隆。归根结底,是你生命的水银柱无法上升到鲁迅的那种高度。

观画碎语

第11版(作家文苑)<br/>专栏:<br/><br/>  观画碎语<br/>  韩羽<br/>  “幕后师兄把弟,台上势不两立。”这是施胜辰画《武戏图》的跋语。在后台本亲如手足,可到了前台,忽地像中了邪,反目相向,势如水火了。何以中邪?形格势禁,为利、害所驱也。人生如戏,戏如人生。然而也有不同处,戏台上是假刀假枪,人世上是真刀真枪。这“师兄把弟”的刀枪,说真不真,说假不假,颇发人一噱。<br/>  又见其题《杨排风》:“阳刚易折,阴柔胜强。”这是老子之论了。柔、弱、刚、强,相互为用,奇正相生,理国则治,用兵则克。阳刚的焦二爷不懂这一套。他之易折,实因狂傲得目中无人。对他这“骄”劲,不给他来个难堪实不足以快心。让孟良打败他不足称快,让杨家其他男将打败他也不足称快,唯独让烧火丫头打败他才能出尽他的洋相。焦赞固然在戏台上落了个丢人现眼,细细想来,在人们开心的笑声中不也曲折地表露出了“被女人打败最是出丑”的大男子主义心么?<br/>  题《盗御马》:“时下盗案无名目,难窥演技不闻声。”时下盗案未必无名目,有的甚至堂而皇之,远胜过窦尔墩“盗马者黄三太也。”第二句直是孩子天真话,这“演技”岂可为外人道?胜辰好奇得有些难耐。<br/>  胜辰画戏,就题跋看,他不就戏画戏,是从戏外画戏。就戏画戏,纵使画得惟妙惟肖,与戏相比终是相形见绌。从戏外画戏,可道出“戏”之所未道。<br/>  我和胜辰交谈不多,但对他的有些话却记得清楚。他苦笑着说:“我画连环画,画到百十幅以后,回头一看前边画的,不满意了,于是返工重画,改画过了前边的,再一看后边的,又不满意了,再返工重画……”

读云

第11版(作家文苑)<br/>专栏:<br/><br/>  读云<br/>  叶文祥<br/>  为什么喜欢观云,连自己也迷惑不解,无法说清,总觉得云很神秘,说来就来,说去就去,随聚随散,飘浮不定。少时我还懵懂,不知云是怎样形成。加之常听大人讲故事,传说某某神仙,驾着五色祥云遨游五洲四海,降妖捉怪,兴利除害,又说《西游记》里的孙悟空,一个筋斗云,翻出十万八千里,讲得神乎其神,使我的童年充满了幻想与乐趣。心想,有一天我也能够腾云驾雾云游天下,该多好啊。直到成年以后,才从另外一个角度,实现了我童年的愿望,那便是我有幸坐过几次飞机。<br/>  从万米高空俯视云层,别有一番情趣。有一次从上海到北京,飞机刚起飞,就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阵势,我并没听到风的怒吼,只觉得外面白茫茫的一片。然而转眼间又是晴空万里,阳光耀目。这倒不是天有不测风云,而是飞机穿越了云层,把“黑云压城城欲摧”、“四海翻腾云水怒”的现象置于足下了。一刹那,心里充满了壮美与快感。此时,我才体会到“云海”一词的含意。仿佛是在海上航行,又不是在海上航行。眼下白云缭绕,恰似浪花翻滚,然而,是象征性的,看上去是浪花朵朵,却有型无款,只见其翻滚,但没有冲击力。当然,飞机穿越较厚的云层时,也会引起波动,但不像在海上乘船那样颠簸起伏,让人揪心惊恐。<br/>  秋高气爽,遥望云天,更是妙趣横生,引人遐想。古往今来留下了多少名篇佳句,如王勃的“肃肃凉风生,加我林壑清,驱烟寻涧户,卷雾出山楹。去来固无迹,动息如有情。日落山水静,为君起涛声。”李白的“朝辞白帝彩云间”,毛主席的“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都是绝妙佳境。据我所知,大凡爱好摄影的人,都喜爱云,因为云会在他的作品里增添很多想象色彩。蓝天虽美,如果没有白云总显得空空荡荡,好似少了一点什么。我认为,无论是彩云、白云、乌云,都给人以启迪,既能给人美感,又能预示天庭的演变。<br/>  云,是小水珠凝聚的结合体,看上去千奇万巧,走近时就变得虚无缥缈,瞬息即逝。我游崂山,写过一首小诗:“雾茫茫一片,变幻在微妙瞬间。美在虚无缥缈,绝在意味缠绵。与山相亲相爱,攀山行,绕山转。好像一幅泼墨画,在眼前有浓有淡。”这是在山里观云,恍惚云中神人,雾里仙子。但,切不可飘飘然,自以为真的成了仙子,要当心被云遮蔽了的千沟万壑,稍不留意就会有坠入万丈深渊之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