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1月8日人民日报 第12版

第12版(周末副刊)
专栏:老画新题

  武大郎开店
  方成
  新中国建立后有个普遍现象,就是人的身量明显地高了,一米八成了姑娘衡量结婚对象的身高尺度标准。有人个儿矮,被人嘲笑,北京人幽默,反击说:“个儿高啊,给骆驼掏粪合适!”威震欧洲的拿破仑就是矮子。春秋时,大名鼎鼎的齐国大夫晏婴也是矮子,后人还把他的言行编成《晏子春秋》流传千古呢。当然也有没出息的,《水浒传》里的武大郎,这个矮子只会卖炊饼,可为人厚道,光明正大地靠劳力吃饭。因为太懦弱被人嘲笑,俏皮话里就有“武大郎攀杠子——上下够不着”。也因是小说里虚构的人物,拿他开玩笑不会遭官司。可为什么不嘲笑拿破仑和晏婴呢?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因为和有才能的矮子比,身量再高也比不过的。可见身量和德才的高和矮,在意念上相通,身量和德才可以汇合相比,不像一斗和一尺那样没法比多少比大小的。
  自然也有像康生那样的无理论著作的“理论家”,那是靠权力、地位和阴险手段冒尖的,到底不是东西。98.9.8
  编者的话
  提起漫画《武大郎开店》,老漫画家方成仍然十分激动:“没有改革开放,就没有我现在这些画!”
  一九七九年十月,方成在第四次文代会上听了邓小平同志的祝词后,心头为之一振:“改革开放了,不会再把文学艺术问题硬和政治问题联系起来了,我可以画漫画了!”自一九五七年反右斗争后,谁还敢画国内漫画?方成早憋了一肚子的漫画!春天来了,肚子里的漫画要“破土而出”。文代会结束的第二天,他便找到单位领导:“我要举办个人画展!”领导十分支持:“回家画去吧,有事再找你。”方成闷在家里,一口气画了三个月,最后拿出了一百幅画,于一九八○年八月在中国美术馆举行了个人漫画展。
  画展引起极大的轰动。特别是《武大郎开店》这幅漫画,令人忍俊不禁之余,不得不叹服方成用借古喻今、旁敲侧击的手法讽刺压制人才现象的绝妙和深刻。
  近二十年过去了,《武大郎开店》已被人们视为漫画精品,然而方成却意犹未尽,再撰《武大郎开店》一文。今图文并赏,似又可品出一番新意和深意。


第12版(周末副刊)
专栏:金台随感

  年终“吃大户”
  桑原
  本来,人们都该欢欢喜喜过新年迎新春了。辛苦一年,吃的喝的都备全了,又没有“黄世仁逼债”,老百姓都乐乐呵呵的,有官有位的忙乎了一年也该轻松轻松了,因此大家都该笑容满面,谁见了谁都嘻嘻哈哈的才是。
  然而,事情并非那么美好那么简单,一些效益比较好的单位或企业领导,一到年终就犯愁,脸上不是挂着笑容而是挂着忧愁。为什么?因为又到了“吃大户”的时候了。
  何谓吃大户?就是这些单位或企业的领导,又该应付那些来自顶头上司的、纵的横的直接关系间接关系的、八杆子够着的或八杆子打不着的各种各样的条子了。何谓条子?还不就是那些报销的发票呗!几天就是厚厚的一摞,有吃喝下馆子的,有买好烟好酒的,有车票店费的,有购书买花的,有从药房里开出来的,有从歌舞厅弄出来的,反正上面都印制着工商税务的小红戳戳,没有一张白的假的,你报不报?顶头上司的,咱的命运还在他“老人家”手中捏着呢!平时想找机会“套近乎”,这倒好,既然条子送来了,没得说,就签字吧。那些惹不起的,诸如工商税务公安交警等等,那都是直接能够管住咱们的,报就报吧,等于平时请人家一顿饭。那组织宣传人事卫生城建计量等等部门,谁敢保证单位没有事,一旦经过人家那个“衙门坎”就不好说了,哪个佛也得拜,忍忍疼吧。还有那几张条子,既够不上七大姑八大姨呢,连三十节杆子也打不着的主儿,也拿到这儿报销,我平时用不着你,以后也不会用你,你也来凑这个热闹,真不要脸!但转念一想,“山不转水转”,都在这个地皮上,低头不见抬头见,惹着谁也不好对付,今日报复不了你,明日也得给你小鞋穿,谁还没有个马高镫短的时候?可又掰着指头一算,嗬嗬!不得了,这一沓条子数目就不小了,再加上排队排到后面这一叠,这些个家伙们,心也有点太“黑”了吧,光想自个儿,不考虑我的难处和苦衷呀!
  “大户”犯了惆怅,怎么办?有人又用电话催,有人又捎来话了。对!我豁出去了,干脆,谁也不报,不管你公侯王爷这长那长的,一律不报,一律退回,不然,活得太累!
  不报的人是有的,但为数太少了,大多还得应付,但又想,明年呢?明年这些人又来了怎么办?说不定,又会加码或有新“客户”!
  也真有不报的,不是他顶得硬,敢碰硬,而是企业不景气,账上没钱,几次找会计都说“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笔者就曾见过这么一位厂长,他哭丧着脸对我说:“你看看,我连工人的工资都开不出去了,还有人送饭费条子让我报,报个屁!我都快下台了。”
  当然老百姓不会去吃大户的,吃大户的全是在某个口上某条线上有一定权势的人。这些人平时吃喝惯了,各种钱也花惯了,有的在本单位本部门不好报销,或报得太多,遂将这笔消费转嫁他人,知道对方不敢不报或不报不行或碍于面子等等,所以平时花钱手大,到年终岁尾找个“关系户”一报了之。
  能看着“吃大户”的戏继续再演下去吗?!


第12版(周末副刊)
专栏:诗画配

  隐私泛滥
  池北偶诗江帆画
  人生道路各异,
  隐私人皆有之。
  本来不可告人,
  如今争相揭秘,
  纷纷自我炒作,
  著书风行一时。
  随便加油添醋,
  总要抹粉涂脂,
  甚至任意编造,
  噱头光怪陆离。
  说尽风流韵事,
  做爱也成话题。
  文字不够刺激,
  图片可增魅力。
  有人爱看内幕,
  有人喜听隐私,
  写的绘声绘色,
  读的如醉如痴。
  尽量投其所好,
  你开卷我收益。


第12版(周末副刊)
专栏:

  花房和心的寓言
  ——读冷冰川的黑白画集札记
  冯林山
  在这个异质的纯然的世界中,我们能听到月光流泻在琴弦上的声音,能听到每片叶子的呼吸,每朵花的低语。夜的门在时光里敞开着,让鸟儿飞进来筑巢,繁衍它们的歌声;让少女进来,她们在夜的水中鱼儿一般舒展。
  初识冷冰川不禁使我愕然。真没想到如此细腻、抒情的作品,竟出自这个一米九的壮汉之手。冷冰川,江苏南通人,现在西班牙巴塞罗那大学艺术系读博士学位,作品在国内外屡获大奖,成为中国画坛风格独具的青年画家。
  他的创作极其严肃,一幅作品差不多要捏着刻刀拼上一个星期的时光,他作画从不打草稿,以刀作笔,在纸版上作逍遥游,思之所至,随手成趣,居然浑如天成。看冷冰川作画,你不能不相信,一幅画在铺展到纸上之前,便已经完成了,这个过程有点像果农收获他树上的果子。
  冷冰川的每一幅作品,对于鉴赏者都是一次强刺激,他逼着你不得不改变常规的欣赏方式,在那个黑白分明的世界中,所有的绘画语言都是心泉的喷洒,是一种感召,一种诗的神性的呼唤。
  毫无疑问,冷冰川黑白作品的灵感,来源于诗歌和大自然的秀美,他懂得每一片草叶的忧伤,每一朵花的激情。他用最简单的点、线、面,表达最丰富的形式、趣味和审美理想。
  冷冰川没有因为吃过洋面包而有意无意地去改变自己,他只是把自己更大限度地打开,充分包容另一世界对他的诱惑。他的一切都是东方的,正是那纯然的东方意味,才使西方为之倾倒。
  冷冰川的绘画语言是蕴藉的、抒情的,他似乎只画他看不见的景象,画不可思议的东西,因为不可思议,意味着未知,而未知才是对美与存在的补充。
  他把创作视为一种神祇的超越,依据这种纯粹的美的理想,来安排画面,臻至生命的绝对真理。在超越与升华的美中,使空间变为艺术的空间,生命变为艺术的生命。那种绮丽而丰腴的美,那种优雅而浓郁的美,正显示了一种力量,一种神奇的震撼。
  他的《江南系列》,一派杏花春雨的箫声,他的《二十四节气》,全部是梦的节令,丝竹向晚,蝉唱声声,一切都是大自然的天籁。走进他的《闲花房》,如同走入一个童话的天国,推开尘世中种种纷扰,给你一种宁静,一种精神的回归。
  在这花房和心的寓言中,我们找到了躲藏在灵魂背后的灵魂。
  (冷冰川画集《心灵寓言》近日由人民日报出版社出版。)


第12版(周末副刊)
专栏:心香一瓣

  中国上网第一人
  ——追忆钱天白教授
  何建新
  著名网络专家、我国Internet(国际互联网络)先驱者钱天白教授走了。他被无数鲜花簇拥着,经过互联网的一个新出口,远行到另一个世界。然而,他走得太匆忙了!他才五十三岁。
  1998年5月,正是暮春初阳、鲜花怒放之际,天白英年早逝,让人长痛不已。
  天白出生于无锡一个书香门第。十八岁那年,他以各科平均九十二分的高分步入中国最高学府之一的清华大学无线电系。他秉承家教,事业心特重,视工作如生命。即使在逆境中,也常以“天生我材必有用,长风破浪会有时”自勉,并在通信中以此鼓励分散在天南地北的兄弟姐妹,而他自己在事业上最辉煌的成就是作为中国Internet先驱,对中国的计算机网络的起步和发展作出卓越贡献,是公认的中国网络第一人。
  1987年9月20日,是我国计算机网络史上难忘的时刻———钱天白向西德卡尔斯鲁厄大学发出了中国第一封电子邮件(E—mail),越过长城,走向世界,在中国首次实现与Internet电子邮件的联接,使中国成为国际互联网络大家庭的成员。在当时的西德,接通Internet也不过是两年前的事情,即使在整个西欧,也仅仅是四年以前的事情。因此盛事,国际互联网络的许多专家、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等组织以及海外学生纷纷发来贺电。当年11月,天白应邀参加了在美国普林斯顿举行的国际计算机科技网络的年会,并向大会专门介绍了中国互联网络的发展情况。
  1990年11月28日,天白代表中国在SRT(Internet的前身),首次登记顶级域名CN,并在国外建立了CN域名服务器。注册经过平淡却意义重大。天白的有识之举,为国人保住了Internet上的一席之地,使中国的域名———“CN”不至于让外国人去管理。从此,中国人有了自己的域名,中国的网络有了自己的标志,中国在互联网上有了“路标”。为了这一天,一介书生的天白力排众议,四方奔走游说,呕心沥血,奋斗经年。白天,他百分之百地交给了互联网,天天忙到深夜;晚上,他每天都要在网上跟踪国外先进技术,联系网络界的朋友;出差到外地,第一位的工作就是和各地的互联网取得联系。他曾感慨地说,1987年后,我参加各种国际学术活动都不再靠传真、信件,而是靠互联网;甚至订旅馆、报到、注册一类的具体事务也靠互联网解决;自己的生活方式发生了很大变化,每天都可以“周游”世界!
  天白的胸间,充溢着强烈的爱国心和民族责任感。他并不看重“中国上网第一人”这一顶桂冠。他总是对别人说:“我国真正提出进入‘国际互联网’的是宋健等人。”他曾担任“亚太地区Inter ̄net协会中国工作组副主席”、“国务院信息化工作领导小组信息安全工作专家组”成员等重要职务。但在他看来,更为重要的是中华民族信息业的未来。他认为,Internet是美国文化的产物,并不完全适用于有自己深厚文化背景的中国。1996年,在中国信息协会年会上,天白作了“国际互联网的发展以及几点思考”的学术报告。他说:进入“国际信息网”仅仅是第一步,更关键的是第二步,即尽力建设发展中国自己的信息产业,他对互联网中有害于中国民族感情、与中国国情不符的信息侵入极为担忧,大声疾呼:加强网络安全技术和产品的自主研究和开发,建立“信息海关”抵御他人的攻击,使互联网络在中国得到有序、正常的发展。
  直到最后,他还以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工作委员会副主任的身份发表讲话,念念不忘研究中国互联网络地址的申请管理办法,使中国的网络用户更方便地获得所需地址,促进中国互联网络的发展。
  如今,国际互联网络已拥有一百八十多个国家的用户,连结了全球六千五百多万台计算机主机,一百三十万个大小网络;中国也已先后建成科技网、计算机网、教育网和信息网,这四条国道级信息高速公路已维系着纵横于全国大江南北的几千条支线,上网人数已猛增至八十二万。在以网络为核心的信息产业革命给中国带来巨变的时候,在知识经济给中国带来裂变的今天,在天白梦想成真的时刻,我们手捧这位先驱厚厚的手稿、著作,面对互联网上世界各地发来的无数唁电,更加思念天白,怀念他开创性的重要业绩。


第12版(周末副刊)
专栏:

  贺卡之烦
  王景愚
  新年来临,贺卡雪片般地飞来,我也把贺卡雪片般地撒出去,在相互祝福的同时也可能互相带来点麻烦。
  现在市场上贺卡的贺词可谓妙语惊人。如:“这小小的卡片像一杯美酒,未饮心先醉,望来日邀我共举杯!”倘把它寄给老同学,没准儿引起误解:怎么着?意思是让我请你一顿儿?又如:“寄给你,我心中千般的柔情、万般的思念,让这一切都涌入你的心坎!”若把它寄给一位女士,回敬我的很可能是她丈夫的一记有力的耳光。还有:“如果你在梦中也会格格地笑起来,那是我吩咐月亮给你捎去了幸福!”敢情我有特异功能,能让人家睡得好好的突然在梦里就格格地笑起来!凡买回这种贺卡,我只好用毛笔蘸浓墨写上:“恭贺新春,合家幸福!”把那些惊人妙语加以覆盖。但妙语有长有短,这就需要我编撰些新词儿,覆盖在那些“惊人妙语”之上,有时一口气写几十份贺卡,直累得眼冒金花,语无伦次。
  今年贺卡花样翻新,为与国际接轨,印刷精美而值得一用的,贺词皆为英文,我虽看不懂,但深信都是一些吉庆话。选用这种贺卡倒好,省去我再用笔墨覆盖之劳,而且原汁原味奉上外文版贺卡绝对时髦。于是,我从商店买了一沓贺卡以后,又跑到书店买了三十册《英汉小词典》,然后又跑到邮局把贺卡与词典一并寄出,在信封上特意注明:“如果您与我一样尚未精通英语,随信寄上小词典,供您在阅读贺词时查阅。”
  我从邮局出来已一身大汗,凉风吹来,我连着打仨喷嚏,我感冒了!(文转自《讽刺与幽默》)(附图片)


第12版(周末副刊)
专栏:艺文短波

  全国中老年书画展颁奖
  为了迎接今年的国际老人年,由中央电视台书画院、中央电视台《夕阳红》栏目和宁波卷烟厂共同举办全国中老年书画大展活动,全国三十一个省、市、地区约四千五百人报名参展,收到书、画、篆刻、剪纸作品五千余件。
  参展作品,形式风格多样,有工笔,有写意;或具象,或抽象……山水、花鸟、人物,不一而足。绚烂夺目,众芳纷呈。这里不仅表现出中老年朋友的艺术追求、创造活力,更显示了所有书画作者对我们伟大祖国的真诚热爱和对生活的脉脉深情。(文)


第12版(周末副刊)
专栏:

  寒武砚记
  刘征
  砚名寒武,前所未有,开天辟地以来,是我第一次标出这个砚名,而奇不在我,在砚。
  寒武,指寒武纪(CambrianPeriod),是距今五亿至五亿七千万年的一个地质时代,是地史上首见丰富的化石记录的时代。在寒武纪的生物化石中,没有发现陆生或淡水生动植物,也没有发现脊椎动物,只发现大量的海洋无脊椎动物三叶虫。三叶虫,纵看,由三个叶状体组成;横看,分头、胸、足三个部分。特征十分显著。这方石砚,占砚堂的三分之二,有一个三叶虫化石,命曰寒武砚再恰当不过了。
  砚原非砚,是作为古生物化石保存的,我得之,打磨擦洗,略具砚形。砚长二十二厘米,宽如之,高五厘米,宽大厚重。其奇有二:一是三叶虫完整而硕大。三叶虫化石一般体积很小,仅几厘米。迄今为止,最大的一个发现于美国的波士顿,体长四十五厘米,堪称三叶虫之王。砚上的三叶虫长达二十厘米,当王之半。再是石质较佳。色苍紫,质坚润,比较发墨。若虫体硕大而石类瓦砾,只有考古价值,不足为砚;若石质佳而虫体一般,只是普通的化石砚,不足为宝。二奇具于一砚,乃砚中之奇珍,我何幸而得之!
  窗前小坐,欣赏案头的寒武砚,仿佛五亿年前的情景近在眼前。
  五亿年前,自然没有人,离恐龙的出现也还很远。生命如同一株上薄云天,旁荫百亩,呼吸风雨,蔽亏日月的大树,那时才只从冻土里露出一点黄绿的芽尖。那时的天是什么样子?风云雨雪是什么样子?想象的翅膀无能为力,只有茫茫空想。但,眼前的寒武砚仿佛录入了当时的音响和影像。我听到山崩地裂一声响,岩浆破地喷出,劈裂大山,煮沸海水,形成一条通天的火柱。我看到,一瞬间,岩浆把三叶虫紧紧包裹,又深深压在地层深处,于是它入于涅槃而达到永恒,经过漫长的时间旅程摆上我的书案。如果把古往今来的生命看成一个整体发展的过程,那么,尽管一百个不乐意,我不得不承认,我是三叶虫的后代,我是一个智能的三叶虫,我渺小如宇宙中一粒微尘,我的声音即使振臂高呼也微如蛛丝之震颤。
  寒武砚,使我感悟到我的小。由此看穷通,看哀乐,看得失,看生死,看怀才不遇,看坎坷缠身,又是小中之小,小得近于无。许多哲人高士寻求从种种人生的烦恼中解脱,超然物外,获得精神的宁静,都是多余的了。
  从现今看未来的五亿年怎么样呢?也只陷于茫茫空想。我仔细端详这砚上的三叶虫,活像三片相叠的树叶,像棕榈,又像芭蕉。强劲的叶脉从主脉两旁横斜射出,疏密有致。起伏着,凸露着,仿佛柔软而有弹性,里面流动着汁液。我宁愿把它想成树叶,埋藏五亿年仍未枯萎、仍然鲜活的树叶。再过五亿年,它仍会充满生机。未来五亿年,历千劫万劫,大海扬尘,高山为谷,一些生物灭绝了,一些生物产生出来。可是我敢断定,人还在。人,毕竟不是三叶虫,不会作为灭绝的古生物变成化石。那时候的人(也许不同于今人的形态),定然以高于今人千万倍的智慧创造出高于现今千万倍的文明。也许把太阳能液化装进钢瓶,也许在海洋中建起大都会,也许把几个大行星联通在一起,成为一切众生共居的乐土,也许不依靠上帝,创出无数新的物种。自然,今日所想也许完全不对。但,生命在宇宙间福泽绵绵,无有尽期,可以肯定的。我,无疑是五亿年后人们的祖先,我今天所尽的绵薄,虽然微乎其微,却是不可缺少。无疑会受到五亿年后人们的尊重。
  寒武砚,又使我感悟到我的大,由此看自我,看人间,看宇宙,看悠悠往古,看茫茫未来,我如天柱挺立其间,我即一大千,我即一古今,我即一天地。我的思绪飞扬于上下十亿年之间。我看见砚上的三叶虫徐徐蠕动,引吭如歌,我看见砚石化为大海,翻滚着紫色的波涛。
  我叩砚有声,为之铭曰:
  生于寒武啊,五亿年前。
  琢而为砚啊,三叶依然。
  谕我的小啊,如一叶飘于大千。
  谕我的大啊,如万叶风乎九天。
  笔啊笔啊,其倘佯于小大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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