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11月4日人民日报 第12版

第12版(副刊)
专栏:

  我的“实话实说”
  冯德英
  多年来,常有一些初次打交道的人向我问起:你的第一本小说是怎么写出来的?听说你当时还不到二十岁,你才念了五年书。这应该说是个不难回答的问题,但的确又不是一句两句话能回答清楚的。倘若我回答说“是新中国的成立和党的培养”,人们会认为这是搪塞、敷衍。其实,我这是真的“实话实说”。在那个年代,靠拉赞助、买书号出书,靠花钱雇枪手写书徒有作家名的事闻所未闻。我创作第一本小说时,我既不是神童也不是天才。如果没有新中国的成立,没有党的培养,像我这样一个穷苦人的孩子,在旧中国连学都上不起,饭都吃不饱,怎么会和作家一词联系在一起?
  如今说这些,并不时髦,甚至会被人嘲笑。尽管这一切是不应该被人忘记的,无论对我这样的过来人还是对新中国诞生后出生的人,这都是应该永远铭记在心的。
  我出生在胶东昆嵛山区一个贫苦的农民家庭。在黑暗的旧中国,那是一片浸泡着血和泪的土地。日本鬼子的铁蹄肆意在家乡的土地上践踏;国民党反动派横征暴敛、残酷压迫和剥削……战火、贫困、饥饿和屈辱,就像深深的烙印,刻在每一个乡亲们的脸上。那是一个漫长的黑夜,乡亲们在苦难中苦苦挣扎着,盼望着天明,向往着光明。于是,他们找到了走向光明的领路人———中国共产党;于是,抗日的烽火燃烧着胶东大地;于是,穷苦人拿起了刀枪,跟着共产党闹革命;于是,我的家庭、我的父兄姐姐先后走上了革命的道路;于是,我的母亲———这个饱受苦难的胶东妇女,成了“红色堡垒户”的女主人。打从我懂事的第一天起,耳濡目染的便是战争的血与火、爱与恨的较量。从母亲的微笑里,我尝到了胜利的喜悦;从母亲的泪眼里,我幼小的心灵也开始为八路军战士的牺牲而忧伤。让我永生难忘的是一位八路军女战士的音容笑貌。这位有着乌黑的短发、清秀面庞的八路军大姐姐,就在牺牲的前夜,还把村里的儿童团员们组织起来,教大家唱歌,给大家讲革命道理。她最喜欢讲的就是“新中国”三个字,每当讲到这三个字,她那黑亮的眼睛里就闪着异样的光芒。她常常忘情地谈着新中国成立后的许多美好的事情,比如,穷人的孩子都可以像地主的孩子们一样到学校念书;比如,到那时有了知识和文化的我们可以当科学家和诗人。当时,我们听着这些,就像在梦中一样,似懂非懂。新中国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到那时我们究竟会过上什么样的生活?这一切,在我们的头脑中还十分模糊,我们朦胧地感觉到那将是个十分可爱的家,具体是个什么样子,就弄不清了。然而,这位八路军大姐姐却终于没有活到新中国成立这一天,———不久在日寇的大扫荡中,便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她的牺牲,在我的心灵里留下了难以愈合的创伤,而她所向往的新中国,从此也成了我的最美好的梦想。
  我就是为了实现这样的梦想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1949年,当毛泽东主席站在天安门城楼上庄严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那一刻,十三岁的我正随部队驻扎在山东寿光县靠胶济铁路的一个小村庄。当时,我们华东军区第三野战军通信学校正在整装待命,南下过长江,到南京附近的马鞍山,接收国民党中央军的通信学校。那些天战争虽然还在激烈进行,胜利的消息却不断传来,我们也知道离新中国诞生的日子不远了,但当指导员把新中国成立这一喜讯告诉我们时,我们这些刚谙世事的娃娃兵,还是兴奋得睡不着觉。作为从老解放区走进革命队伍的我,在新中国诞生的那天晚上,在寿光县的那个小村庄的一个农舍的院子里,望着布满繁星的夜空,往事历历在目。我不禁想起了那位八路军大姐姐,想起了她讲起“新中国”三个字时那充满激情的话音;想起了她那双黑亮的眼睛里对新中国向往的神情。这使我感到无比惆怅。我突然想到应该为她做点什么,为所有那些在胶东大地上为新中国的建立而浴血奋战、流血牺牲的英雄们做点什么。当然,究竟做点什么,当时对我来说还很模糊,不过,现在想来,这正是我要用笔讴歌革命和英雄精神,在心底播下的第一颗文学种子。
  促使我走上文学创作道路的另一个主要因素便是我走进了中国人民解放军这所大学校。在这所大学校里,当时的学习空气非常浓厚,解放后新参军的有文化的青年,使部队的文化素质有了很大提高,给我们上文化课的教员多是优秀的大学生。在这所大学校里,我除了学习政治、军事、文化知识,还钻进图书馆和新华书店,如饥似渴地阅读古今中外的文学作品。迄今回忆起来我还非常吃惊,在解放初期,百废待兴的极端困难的日子里,人民政权对文化食粮的供应却极端的重视,数量之大、品质之优,令人难以想象。正是在这种优良的文化环境中,我所在部队杭州笕桥机场空军基地,仅是一个师的单位,藏书丰富得让人吃惊,既有解放区作家的作品,也有五四以来许多名家如鲁迅、郭沫若、茅盾、巴金、老舍等人的作品,更有国外现实主义作家们的大量名著。沉浸在这些书籍的海洋里,我的视野变得开阔了,颇具诱惑力的文学世界让我展开了想象的翅膀,渐渐地,那些血与火的往事,爱与恨交织在一起的情感开始升华。我发现,人类有许多东西是共同的,那就是对和平民主的热爱和对侵略压迫的憎恨;对真善美的追求和对假恶丑的鞭挞。我被小说中的英雄所感动的同时,也被故乡的革命英雄所感动着;我憎恨书中的败类的同时,也对故乡土地上孽生的丑恶而咬牙切齿。就这样,小说中的英雄和故乡的革命英雄,小说中的败类和故乡的汉奸、卖国贼,在我的脑海中交替出现,相互撞击,使我寝食难安。仿佛有一道亮光照亮了我记忆的“资料库”,就是在这时,我明白了我要为那些革命的英雄们做的该是什么了。我想,我要写书,要写反映革命战争的书,把我所熟知的那些革命故事、革命英雄和革命的败类全写进书里,让全中国人民都知道胶东人民为了新中国的诞生所付出的牺牲、用鲜血和生命创造的辉煌业绩。这是我对先烈的一种责任,也是一种使命。
  我就是这样怀着一种责任感,一种使命感,一种真情实感,走上了文学创作的道路。在共和国半个世纪的风风雨雨中,我经历过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政治运动,个人命运浮浮沉沉,也经历过无数次文学的“东南西北风”,但我从不讳言,我是新中国培养起来的作家,我之所以要走文学创作这条路,今生今世,都为着一个目的———那就是为埋头苦干的劳动人民立传。这是我真正的文学使命。


第12版(副刊)
专栏:迎澳门回归·迎接新世纪征文

  一九九九,
  再唱回归
  冯永杰
  1999
  又一个
  丢失的孩子
  要回归
  祖国母亲
  温暖的怀抱
  眼中
  噙满热泪
  是伤心的泪吗
  毕竟
  骨肉分离太久
  思念绵绵
  流成滔滔江河水
  是幸福的泪吗
  终究
  盼来团圆佳期
  喜气冲冲
  化作滚滚报春雷
  1997——
  拥抱香港的甜蜜
  至今依然
  渗透筋脉中
  1999——
  迎回澳门的美酒
  尚未沾唇
  已有几分醉
  改革开放二十年
  国力强盛
  经济腾飞
  不再贫弱的中国
  面对世界
  挺胸扬眉
  洋人刮目相看
  同胞脸上增辉
  失散的儿女
  此时不归何时归
  东望香江
  北接珠海
  三岛相依似翡翠
  五千年前
  便有龙的传人登临
  刀耕火种
  把最初的蓝图
  精心描绘
  秦皇一统华夏
  澳门隶属南海郡
  成为抗敌营垒
  一代又一代
  一辈接一辈
  这里,分明是炎黄子孙
  从亘古洪荒中
  开采的宝贝
  我们勤劳的祖先
  培育了澳门的
  每一棵小草
  每一朵花卉
  四百年前
  一张
  贪婪的嘴
  咬住了这方沃土
  我们的澳门
  渐渐沦为
  洋人口中
  越嚼越香的美味
  可恨封建王朝
  一群贪官污吏
  竟以民族尊严
  换取肮脏的富贵
  可叹鸦片之战
  几多忠良喋血
  也难拯救民族垂危
  一纸卖国条约
  将神圣的主权撕碎
  从此,澳门便留下了
  一百多年的耻辱
  遗恨
  和
  伤悲
  澳门呵,澳门
  我曾一次次
  踯躅于珠海街头
  向近在咫尺的你
  深情凝眸
  耳畔,那澎湃的涛声
  仿佛是你的倾诉
  一声一声
  撼我心扉
  呵,我们要说的
  实在太多、太多
  那是好几百年的积累
  从嘉靖年间
  你开埠迎客
  引四方商贾兴会
  到鸦片战争后
  中国的海关和官衙
  在你的眼皮底下
  被洋人驱赶、捣毁
  从腐朽的清廷
  把你从母亲身上
  残忍地割弃
  到人民共和国
  宣告废除不平等条约
  唤你回归
  争你回归
  从签署中葡联合声明
  北京人民大会堂
  喜鹊登梅
  到澳门特区基本法诞生
  圆了海外华人
  世代的梦寐
  从灰暗的历史
  到亮丽的现实
  从昨日的企盼
  到今日的筹备
  我们有——
  说不完的共同话题
  要细细探微
  我们有——
  吐不尽的离情别绪
  待慢慢融汇
  呵,何必焦急
  且等回归庆典
  华灯下,频举杯
  让万语千言
  都随着美酒
  注入沸腾的热血内……


第12版(副刊)
专栏:

  大别山的呼唤
  许峻碣
  大别山是我的故乡,回到她的怀抱,一切都使我倍感亲切,倍觉思潮起伏。
  千里大别山,如同一条桔黄色的老恐龙,横卧在鸡形大地的腹部,连豫鄂,接皖汉。那悠峻绵亘的千万重山峦,似虎似龙似狮似豹似剑似刀似枪似斧,若游若吟若飞若啸若唱若诉若鸣若呼,给人们“擎天托地威万里,翻江倒海镇千重”的雄浑与博大的感觉。
  这块富有传奇色彩的红土地,不但为共和国孕育出了数百位将军,奉献了董必武、李先念、徐海东、陈再道、李德生、陈锡联等一大批共和国的伟器英才大将……同时,还哺育出如李时珍、李四光、叶君健等历代诸多俊彦人杰。数十万革命先辈的头颅,铮铮铁骨,殷红殷红的血迹,染红了这片土地,燃烧了这片土地,凝固了这片土地。英雄伟烈,激励着千千万万人民奋斗不息,去努力奋争,从落后走向先进,从黑暗走向光明,从失败走向胜利,从过去走向未来!
  数十年风雨洗礼,历史这个雕塑大师把大别山雕塑得更凝重、庄严、多姿……
  出生于大别山东脉安徽金寨县的刘伯承元帅的夫人汪荣华,1931年2月随红十二师转战英山,当时她在英山少共妇女部工作。1932年10月,红军主力撤退,当时她年仅十五岁。组织上决定发给她们五个“红小鬼”每人二块银元,让她们隐蔽起来。英山石镇老街人民对她们全力关照和支持,使她们最终追赶上大部队参加长征。后来刘帅挥师挺进中原,又是大别山人民给部队让房送粮,杀猪宰羊、老酒劳师,使刘邓大军捷报频传,得中原而定天下。六十多年后的此刻,特来英山石镇老街访旧寻亲的汪荣华,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了。看到石镇老街今天的变化,回想起当年大别山人民所作出的奉献,她双眼泪流,那激动、那酸楚、那惊喜、那欣慰之感一齐涌上心头。她指着石镇老街的每一处地方对镇长石学奎、书记李云中和沈治民副镇长说:“六十多年了,老街还是老街,变是变了一些,可我觉得还是当年的老街,北京首都的变化那么大,可革命山区还是与时代发展变化得不相适应,我的心很难受!就是刘帅看了,也难受啊!你们地方干部和人民作了很大的努力,可那力量毕竟是难以回天啊!”
  石镇的领导人无言以对,他们只知道左右运动折腾,守旧观念缠绕,是制约大别山大踏步发展与变化的根源。但是,他们这处于最基层的来往过客,又有什么回天之力呢?他们只能如此一茬一茬地接着奔波在这块红土地上,听凭时左时右的潮流波动,大别山依然以其自身的规律运动、变化!
  当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祖国大地时,大别山人那一颗颗被泪水洗刷,被血液浸热的心开始觉醒激跳。改革,只有改革,冲破旧的牢笼禁区,才是他们唯一的出路。希望所在就是自身观念的裂变和更新。一切守旧的自我困扰,只能埋葬自我生命。新的解放思想的黄麻号角,催开了他们的心扉,那就是,江泽民主席视察京九,来到大别山下的红安和麻城,所作出的开发大别山区,建设大别山区的重要指示。这是一股强劲东风紫气,大别山人民肩负重托,要让希望的青葱从荒野里萌发,要令革新的高楼在泥淖中分娩。
  大别山给革命付出了多少,大别山给共和国奉献了多少,大别山发自内心的呼唤,她希望阳光普照千峦万壑,让愚昧落后贫穷一去不复返!政策进山、知识进山、科技进山、人才进山,是大别山当务之急的希求,一次次与大别山人的置腹交心,一次次与大别山人的彻夜深谈,我看到了大别山历史储仓中剔除的秕糠,看到了真理的种子正播撒在千万颗心田的原野之上,大别山在改革的年代正日益缩小蒙昧的阴影,正让智慧的太阳照亮千门万户,永远在大山里闪光发热。随着改革的深入,多少大别山人正以英勇无畏的气魄和聪明才智去斩断贫穷落后的羁绊,去开拓新世纪浩瀚无边驶向大洋彼岸的新航程。我欣慰、我高兴、我激动,我的这苍白无力的笔,写不尽大别山肺腑的呼唤心音,写不完大别山博大的胸怀风骨和神韵气魄,描不尽大别山的壮举脊梁。没有她的险峻与崎岖,人世间将少了豪壮的攀登!离别大别山的时候,我再一次看到了你永远的神峻巍峨。大别山,你永远是我心中的珠穆朗玛峰!我将永远聆听你的呼唤之声!


第12版(副刊)
专栏:

  战士诗人情
  ——郭小川学术研讨会小记
  刘艺松
  在郭小川八十诞辰之际,由河北省丰宁满族自治县委、县政府、承德市郭小川研究会联合举办的纪念杰出诗人郭小川八十诞辰学术研讨会日前在诗人的故乡丰宁坝上草原召开。来自全国各地的诗人、诗评家以及郭小川的家属共六十余人参加了研讨会。
  与会者从不同角度,对郭小川的创作道路、创作思想、诗歌特色、艺术成就以及他的革命人生观、价值观等进行了深入细致的研究和探讨,并给予了高度评价和赞扬。
  著名诗评家、八十六岁高龄的吴奔星老先生以及《诗刊》社等都给大会写来了贺信。他们在贺信中满怀深情地指出:“郭小川同志崇高的战士情怀,坦诚的灵魂剖析,激壮的抒情风格都构合成一种不可抗拒的魅力,而他那融古典诗词和现代诗风于一体的诗性语言,以及“楼梯体”、“新辞赋体”等新鲜繁富的诗体创造,更使他的诗歌风格波谲云诡、郁勃茂盛。郭小川同志的诗歌成就是中国诗坛无可争议的瑰宝,也是新一代诗人取之不竭的财富。”与会者一致认为,郭小川是我国当代一位杰出的“战士诗人”,“人民诗人”,是时代的歌手和号手。他那充满着战斗精神、时代气息和人民之情的诗歌,曾经影响了几代人,今后还将像战鼓和号角一样,激励我们前进。


第12版(副刊)
专栏:

  送礼
  一合
  去年国庆节那一天,我去找戈锋聊天,现在他是一个省辖市的纪委书记,官做大了,干的事也大了,处理干部的级别也高了,定然能有一些惊心动魄的东西,没准可做一篇大文章。
  没想到见面第一句话是:“难啊!”
  他说,难是难,也得干!今天是国庆节,是老百姓高兴的日子。如果糟心的事不给他解决,什么节也高兴不起来。今天我要让一个村的老百姓高兴一下。
  说完,我们坐上了他的车,但前面有两辆大货车压着路。我说:“超过去吧!”戈锋说:“不行!那是礼物。”一副神秘、喜悦的表情。
  喜悦过后忽又沉重地说,一个贫困山村,吃国家救济,前几年山里发现了铝矿,但村班子腐败,不带领村民开矿致富,而是把矿点出租给外乡人干,每年还照样吃救济。如果能这么安贫乐道倒也罢了,问题是村班子偏要开开洋荤,用外乡人交的租金和两年的救济款买了一辆桑塔纳,坐上去在乡亲们面前兜风。乡亲们哪里受得了!一个姓刘的老人写了告状信,说这个事不给解决,国庆节他是绝对过不好的。
  “所以你就下决心解决了。”我说。
  为什么不呢?他说,大事办不好,太硬的碰不动,村里的事我再不管,我再批下去,我还干事不?当然村里的事也不好办,这你知道。敢腐败的人往往上边都有靠山。村里再穷,也有钱给上面送。有了铝矿就更能拉关系了。一开始不是刘老汉告,是全村人联名向县里告。县里下来一个人,说什么是理?谁有权谁就有理,王里王里嘛!什么是法?有水才有法,让你往哪儿流,你就往哪儿流,不听话,就给你去掉一点,再不听话,再给你去掉一点,三次不听话,就给你去完了,就没有法了。人们一看,县里是解决不了啦,就往市里跑。哪知道,派了警察在路口截着,从公共汽车上把这个村的人请下来,记上名,回去办班。村里几个老人一碰头,说真比过去搞革命还难啊!这才推举了刘老汉,想方设法把状告到我这儿。我怎么办的这个案子,就不细说了,反正也不轻松。刘老汉虽然本人没怎么着,但他的亲属全受累了。这个账慢慢还得算。我第一步先把他们的小汽车拍卖了。
  这时候前面两辆货车已经开进一个小山村,我们的小车在后面跟着。在一个宽敞地方车停下来。我和戈锋下了车。村庄很破旧,老乡们出来看热闹。戈锋对一名村干部说,把乡亲们喊来,我送礼,家家有份儿。那干部就去喊人。我问,他是支书吗?戈锋说,支书正领着几个人在上边告我呢。他是一般村委,桑塔纳买来后,他一回也没摸着坐。
  半晌午了,阳光明晃晃地伏在村后的山梁上。两辆大汽车也不知装的什么,用苫布苫了个严实。乡亲们越聚越多,好奇地看着大汽车。戈锋找一家建在高处的宅院的高坎站上去。建在高处的宅院很多,他选中的这一家,门口挑着一面国旗。
  戈锋说:“乡亲们!我是中国共产党的市纪委书记,干部们挪用公款和救济款买的小汽车我给卖了。恰好赶上国庆节,用这笔钱给乡亲买了一些礼物,也算物归原主吧!”
  人群一阵骚动,这真是想不到的事情!
  汽车上的苫布被揭开了,是一袋袋的化肥,在阳光下闪亮。
  人们欢呼着去扛化肥。先每户一袋,剩下的再按人口分配。那个村干部在一旁统计数。戈锋也走下去,到了车斗旁,让人在他肩上放了一袋化肥。
  在他刚才讲话的宅院前,有一个老头儿拄着拐杖站着。他是刚从屋里走出来的。他骨架很大,只是弯曲了。虽然瘦成一层皮,但被大骨架挑着,也很威武。他笑眯眯地看着人们扛化肥。
  戈锋把那袋化肥放在老人跟前,说:“这是您的化肥。您就是刘庆国吧?”老人说:“是的。过去我叫刘大力。我们村五个担架队员就回来我一个。辽沈战役,解放天津,都去了。都说这几仗下来就建国,但是炮弹不长眼睛,一下子把他们四个都炸着了。他们牺牲前对我说,就你走运,留着替我们庆祝建国吧!我就改名叫刘庆国。每年国庆节我都插国旗替他们庆祝,无论自己高兴,还是心窄。今年国庆节我很高兴,全村都很高兴。多亏了你啊!戈书记。我的告状信没白写。”
  戈锋说:“老前辈!你们抬担架的时候我正在娘肚里,我能出生在新中国,您老有一份功劳,四位老前辈还为这牺牲了。我是共和国的同龄人。我要每年为这个节日,准备点礼物。”


第12版(副刊)
专栏:品书札记

  生命之约
  ——读峭岩叙事长诗《一个士兵和一个时代的歌》
  兰草
  清晨,我捧起长诗《一个士兵和一个时代的歌》,我的心在滴血。这是一部讴歌李向群年轻生命的绝唱。
  诗人为英雄战士李向群优秀而年轻的生命感动着,诗人的诗情被李向群那崇高的人生追求、强烈的进取意识、高尚的道德情操、无私的献身精神激活了。诗人在这首长诗的创作过程中,有一种紧迫感,也有一种遏制不住的冲动。他在用他手中的笔,发出一种声音。他在用诗来解开李向群之“谜”,用诗的形态,为我们勾勒出一首充满正气也令人回肠荡气的人生壮歌。因为在李向群身上蕴含了当代青年可贵的思想品格,集中体现了当代青年昂扬的精神风貌。
  用一首长诗来写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年仅二十岁、只有二十个月兵龄、八天党龄的年轻战士的人生道路和他的成长轨迹,难度之大是可想而知的。李向群留给我们可以参照的“业绩”似乎太少。而用诗句来为早已名扬天下的李向群作一个艺术上的评判,更是一种艰难的选择。
  峭岩是六七十年代成长起来的深受读者喜爱的军旅诗人。近年来他在保持传统军旅诗创作风格的基础上,更多地注入了些许现代意识,从而使自己的诗歌语言更加具有感染力,也使作品更有时代感和生命力。在这部长诗的创作中,诗人抓住了李向群成长过程中,从一个特区青年——普通战士——优秀士兵——共产党员——新时期的英雄战士的人生跨越。于是,他的笔下奔涌流泻的是:“以诗的美丽与庄严,以燃烧的诗情和血泪,记下我亲爱的弟兄,记下二十岁美丽的风景。”
  《大堤魂》,是全诗的切入点。长江之险在荆江,第六次洪峰,李向群和他的战友们鏖战于堤坝之上,李向群倒下年轻身躯,泪雨弥漫着心的天空。诗人在这里为我们描绘的是一幅英雄赴死、誓与大堤共存亡的壮烈图景。是我们的战士们一副副坚毅的胸膛,抵住了猛兽般的大水。此时李向群扛的沙包,就是董存瑞的炸药包啊。死命向前,不能后退。诗人用诗的语言说“他像一棵朴实的木桩,牢牢地插在大堤的肋间”,“他的手臂伸向洪水,他的身子,紧抱大堤的胸膛”。从而,他以年轻的生命,化为大堤魂。
  诗人在第二章《琼崖魂》、第三章《民族魂》、第四章《时代魂》中展现了英雄一生的风采。
  《军旗魂》是尾章。诗人写道,李向群化作一只山鹰飞走了,他是为人民去赴那个神圣的生命之约。然而,在他身后却耸立起一座山峰,升起一道迷人的彩虹。英雄横空出世,“塔山英雄团”又多了一个英雄的位置,李向群的忠诚,已成为永恒。但英雄不会远去,歌声不会远去。李向群以他正义的感召和人格力量,依然走在我们队伍的行列中。
  于是,一个鲜活的李向群的高大形象,在我幸运地编辑这部长诗的时候,便如此深刻地烙在了我的脑海之中。我想,这就是诗的力量。
  峭岩历时十八天苦心创作的这部长诗,向我们发出了一种新的警言:面对死亡,李向群以身去赴生命之约,实践了一种时代精神。而今,更大的暴风雨还会来临,他的精神和他的力量永存。我们英雄的人民和我们忠诚的军队,决不会在任何艰难险阻面前退缩,也不会低下高贵的头颅,也决不会惧怕任何突变的风云。
  在世纪之晨,我们依旧会唱响生命的豪歌壮曲。


第12版(副刊)
专栏:

气象万千
  张正恒作
  成都军医学院六十多名应届毕业学员,志愿申请到西藏高原工作,中央民族大学艺术系教授张正恒,赠画鼓励他们建功立业,在校园内外传为美谈。张正恒教授,1932年生于成都,1956年考入浙江美术学院。1960年毕业分配到中央民族大学艺术系任教。张正恒教授在他的艺术生涯中,始终把笔墨随时代作为自己的责任和使命,创作出大量反映时代的优秀作品,参加国内外大型美展并获奖。(蜀娃)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