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9月25日人民日报 第12版

第12版(副刊)
专栏:作家书简

  上坝
  ——赵大年致邓友梅
  友梅:
  八月西昌之行,据说要自己掏腰包,惭愧呀,我的稿酬目前尚不足以自费旅游采访,只好作罢。然而每天关在屋里打电脑,实在寂寞,就应河北环保局之邀到承德和围场坝上凉快一番,也有不少收获。你到过坝上吗?国语“凉快”很精当,凉爽而且快乐也。凉也有度,北京溽暑难熬之时,在坝上参加篝火晚会,我们居然冻得跑去烤火,体验杨靖宇将军“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的滋味儿,这种凉,已经属于冷了。可见中文国语,遣字选词,奥妙无穷。
  我小时候就听长辈们说过,乾隆皇帝曾经在木兰围场亲手打死过一只老虎。后来虽然知道承德北面一百公里有个围场县,是清朝皇帝狩猎的地方,却不明白为何叫木兰围场?至于弘历是否亲手打死过猛虎,就更觉得像民间传说了。
  最近上坝,又一次发现自己历史知识之欠缺。我是满族,却不懂得“木兰”是满语“哨鹿”。原来清帝狩猎有两招儿:一是派八旗兵丁百里合围,逐步缩小包围圈,把野兽驱赶到若干狩猎场(共有七十二围),供其射猎;二是吹响桦木制作的鹿哨子(形同喇叭),声如鹿鸣,以诱集鹿群,然后围捕。这两招儿交替运用,故名木兰围场。
  从前我简单地认为,设置围场就是供皇亲贵族打猎游乐的。这次听当地朋友讲解,再读一些史料,才发现自己又错了。木兰围场原来是个宏大的练兵场和军事重地。它的面积有一万五千平方公里,“北控蒙古,南制天下”,“左通盛京(沈阳)”,是直达尼布楚城的交通要道。这里容得下千军万马,乃“枕戈擐甲战争之所”。从顺治到康、雍、乾、嘉诸帝,每年都统率重兵到此操练,连续一百余次,既是狩猎,更是“肄武绥藩”军事演习。例如1685年攻打雅克萨,取得重大胜利,接受沙俄侵略军投降的那次战役,八旗军旅就是从这里出发的。
  从北京来看,西面是太行山,北面是燕山,过了这些大山,再往北就是蒙古高原了。二十三年前我曾经从张北县“上坝”,汽车一直爬坡四十公里,上去之后却没有下坡路,而是一马平川的灰白色碱土高原,牧草低矮稀疏。这次由围场县“上坝”,森林茂密,地形复杂,水草丰盛,红黄蓝紫的鲜花遍野,当地朋友骄傲地说只有这里才是“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好地方。现在保护野生动物,木兰围场已经禁猎,演兵之所建成自然生态保护区,还有种种旅游设施,与承德的避暑山庄、外八庙等名胜连成消夏的旅游“热线”,塞北风光与人文景观俱佳。
  关于乾隆射虎,这次亲眼见到《虎神枪记》碑,我才相信确有此事。石碑五米多高,立于1752年,四面铭记,正面汉文是乾隆御笔,另三面分别用满、蒙、藏文镌刻。乾隆详细描绘了射虎经过,“虎神枪者,我皇祖所贻武功良具,用以殪猛兽者也。”原来他用的是康熙帝留给的猎枪,“相去盖三百余步,朕约略施枪,乃正中虎……复施一枪,则复中之,遂以毙焉。”由此看来,康熙年间留下的猎枪,距离二百来米,两枪就能毙虎,应该说是相当好的武器了。而弘历的枪法也很好,你我都是军人出身,也未见得有这么好的枪法吧?“国家肇兴东土,累洽重熙,惟是诘戎扬烈之则守而弗失。”——让我来翻译,弘历是说:大清帝国发祥于东北,创建了和乐太平天下,只有整治武备,表扬英烈,坚守(肄武绥藩)家法,才能不失掉它。
  事实上,清朝的前半叶,在军功、版图、经济、文化、团结各少数民族的政策方面,都有重大建树。可惜若干年来,我们的文艺作品,大多表现晚清的政治腐败和民族屈辱,好像“一个慈禧就坏了一锅汤”,乃至“戏说”历史,那么,八面威风的康熙大帝呢?尊作《烟壶》、《那五》都是获奖名篇,我不再评论,但愿你这京味小说大家,也写点儿康乾盛世的豪杰故事,以飨人寰。
  握手
  赵大年上 一九九八年八月八日


第12版(副刊)
专栏:金台随感

  不当“名人”
  沙石
  做梦也想着出名,恨不得一下子成为“国际巨星”。原因有三:一来可以光宗耀祖,衣锦还乡;二来可以出人头地,名利双收;三是可以造福后代,名垂青史。按照“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规律来看,我周围的阿狗阿猫也可跻身于“名狗”“名猫”之列;就连我早年含羞住过的破宿舍大概也有可能成为“名人故居”了……一想到万众“瞻仰”的阵势和群体“追星”的局面,就禁不住如阿Q般的欣欣然飘飘然不知其所以然了。
  机会终于来了。一封盖着五个大公章,宛如五轮太阳光芒四射的《中国名人大辞典》入选通知书摆在了桌上。端详了半天,越看越动人——其文曰:“有鉴于您在文化领域所作出的巨大贡献,经多方遴选和专家评定,现荣幸地通知您,已正式入选《中国名人大辞典》。请将您的简历、照片与代表作迅速寄来为盼……”照片与简历好办,可我有什么“代表作”呢?尽管发表过几篇杂文,但那都是讽刺“文化”的,非但没有“巨大贡献”,反而有点“大不敬”。好在人家不计较,白送咱一顶高帽子,不戴白不戴。接着往下看,才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为保证该书早日出版,请您酌情购买五本以上,每本成本价一百九十八元。”
  据说发财的机会人人有,成名的机遇天天来,此言果然不虚。没多久,又收到了一封发自“剑桥国际名人中心”的信函,这回一不留神成为“国际名人”了。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让人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该中心也是大慈大悲“荣幸地通知您”,鄙人已入选“国际教科文组织亚洲卷候选人名单”。兴奋之余,赶紧看看这顶“洋帽子”价值几何。翻到最后一页,方知“此书即将出版,预计每卷人民币八百六十元、美元二百四十元,请至少订购两册”。可叹我辈囊中羞涩,更无美元兑换;只知道把钞票换算成大米白面,哪有福气去当“国际名人”?!同时也可怜编者太缺乏眼力,白白地浪费了一个珍贵的名额,多可惜!
  至此,我才明白在中国的大地上,怎么一夜之间会冒出那么多“名人”。昨天卖豆腐的张三成了“书法名家”,今天收破烂的李四成了“工艺大师”,说不定明天收酒瓶的王五又成了“国际艺术家”了。看报纸,经常读到这样的自传:“本人先后入选《当代艺术家名人词典》、《国际著名作家辞书》等等。”
  当然,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编者出书,“名人”掏钱,这就叫“市场需求”。只可惜,出名不等于成功。连三岁小孩都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成功还得靠拼搏。那些用纸币垒成的“名人”们,能不脸红?!(附图片)


第12版(副刊)
专栏:路边拾翠

  绿叶情
  刘芳
  望着窗外一片诱人的绿色,几年前,我在一个小山村里见到的三姐妹共同培植绿叶的情景,仿佛又浮现在我的眼前……
  河北省滦平县古城川“三八”林场的姑娘们,为使荒山长出新绿,采取接力的办法:姐姐走了,妹妹替;姑姑去了,侄女来。一茬接一茬,一代接一代,使这绿色的事业经久不衰。在这个只有几十人的小林场里,全乡四百多位姑娘都轮流着在林场植过树,流过汗。那滔滔林海,茫茫绿色,都是姑娘们蘸着青春的汗水浇灌出来的。
  在离村不远的一个小山坡上,有一位年轻妇女正在担水浇树,那细致认真的神态,仿佛是一位母亲正在给婴儿喂奶。
  这女人叫唐桂霞。她是在自己开辟的家庭果园里浇山楂树。三百多棵山楂树,齐刷刷的像方阵似绿毯,一看就知道这树的主人是位造林好手。
  唐桂霞有姐妹三人,都在林场栽过树。三姐妹把最美好的年华献给了绿色事业。大姐唐桂琴最先去的林场,干到二十六岁还不下山,急得父母红了眼,几次去找,她都不回来。没办法,作为二妹的她,才背着行李上了山,强行着把大姐“顶”了回来……
  正交谈时,有一位青年农民提着暖壶和茶碗从山下走来。他姓李,是小唐的丈夫。他见我们总坐着不动,特意把茶水送上了山。
  说到唐桂霞姐仨打接力的事,小李的心情特别激动,他不无爱怜地望着妻子说:“别看她说起话来挺温顺,那小脾气可犟了。那时她顶替大姐在林场干活,也向姐妹宣了誓,不绿化好荒山不下山。结果我多次催她回来结婚也不答应。乡亲们都笑我无能,连自己的媳妇都管不住。可我想她是为了在山上多植树,为子孙后代造福,就不好强求了。又过了好长时间,等得我实在忍不住,才拉上我的小姨子唐金彦又上了山。这回我二话没说,抱起她的行李就朝山下跑……”
  “啪”的一声,一记重重的巴掌,狠狠地打在小李的背上。
  “真没出息,还有脸同客人说那些没骨气的话?真羞死人了!”我们都不禁大笑起来。
  唐桂霞接着说:“后来我也想开了,一个人的青春是短暂的,几代人接起来才成为无限。姐姐走了,还有我,我走了还有妹妹。我们姐仨打接力,就能长久地治理荒山,所以我才和他结了婚。”
  “不过,”小李忙接过话茬,“她人虽然回来了,可心仍在山上。几天的工夫,就偷着跑回去好几趟。是姐妹们说啥不让她住,才乖乖地又溜了回来。”
  我问:“是什么魔力吸引你们不愿离开荒山呢?”
  小唐沉思了片刻,回答说:“我们就是想让家乡的山山岭岭都变绿,使子孙后代不再没柴烧。人活一回,总得给世界留下点什么东西吧!我们文化不高,不能跟城里人比,但让荒山长出绿树,我想这贡献一定不会小。”
  她虽然没有讲出什么高深的道理,却深刻地揭示出一个普通农民的光明心地。望着这些默默无闻地在做着巨大贡献的青年,好像自己的肩上也增加了许多分量。
  或许是因为我们交谈得很亲切的缘故,小两口非要我们去他们家里看看不可。盛情难却,只好从命了。这里是一处背靠石山的小院,房前屋后,全被绿树所覆盖。小小庭院,就像在绿海中漂起一只小舟,是那么静谧而又安逸。
  小李指着宅旁的青山说:“连我都不敢想象,她硬是在这乱石滚滚的沙岗上挖坑、填土、栽上树。你瞧那杨树和刺槐,长得有多高!”
  我知道,这是丈夫对妻子的由衷赞赏,我更相信不管谁看到这样岩石裸露的荒山,能长出如此茁壮的绿树,也一定会发出由衷的赞叹的。


第12版(副刊)
专栏:

  洛阳花盛(中国画) 柳川


第12版(副刊)
专栏:九州风物

  兰亭,兰亭
  蔡勋建
  兰亭是文人的憩园。兰亭无论你取何种走向走势,都会感到你是在一段历史中勾留、兜圈,你的思绪和情感就像刀横断了中国历史、尤其是中国文化史上一个昌盛的层面,走不出的是那源远流长、了无边际的文化氛围。
  我就是在这种心境下在兰亭流连。
  兰亭真是文化的圣地,这鹅池、流觞亭、小兰亭、御碑亭、右军祠……每一景点都充满了文化意蕴。
  先到鹅池。池中有白鹅数只,此鹅已非晋时鹅,但鹅池畔兀立的鹅池碑上那铁划银钩、势如风云的“鹅”字却展现着晋人风骨。相传这字为王羲之亲笔所书。过鹅池,经过三曲石桥,是一条小溪,溪西有一木构的“流觞亭”。这里流传着一个美丽的“曲水流觞”的故事。据载,东晋穆帝永和九年(公元353年)暮春三月三,王羲之与谢安、孙绰等四十一人,会于景色秀丽的山阴兰亭,并举行祓禊之礼。是日,“群贤毕至,少长咸集”。他们在这弯弯曲曲的溪水边,列坐放言,让酒杯缓缓漂流,酒杯停在谁身边,谁就被罚酒作诗,虽无丝竹管弦,却能一觞一咏,畅怀叙情,真是美哉!
  老实说,到了绍兴,我之所以要去兰亭:一不因为这里曾是卧薪尝胆的越王勾践种植兰花的地方,二不因为这里曾是汉代的驿亭,我是为“曲水流觞”而来,为“天下第一行书”《兰亭集序》而来,为王右军王羲之先生而来!我想昔日兰花早已被吴戈越剑所溅出的鲜血淹没得不知所踪,驿马的萧萧嘶鸣和嗒嗒蹄响亦已渐行渐远,杳不可寻,唯有这美丽的故事和生动的文字永远流传。
  曲水,虽非昔日之水,却仍潺潺湲湲流淌不息,传达着当年流觞的信息和诗人的情怀。那是一次盛况空前的笔会,我敢说当今文人的任何笔会也不会有那种情调。我感到曲水到处有诗:水边垂柳枝条上飘着诗,石头缝里嵌着诗,溪水中流着诗……
  王羲之是贤能的,他被众人推举运毫为三十七首“流觞诗”作序,欣然记下了兰亭周围的风景之美和文友聚会的欢乐之情,同时也抒发了自己好景不长、生死无常之感慨。尽管序文不免有点乐极生悲的意味,但全篇二十八行、三百二十四字,书法的确遒媚劲健,点画富于变化,重字俱构别体,真不愧为“天下第一行书”!余生也晚,虽然我没福看到当年王老夫子用蚕茧纸、鼠须笔写成的《兰亭集序》真迹,但一纸天蓝底色着白字的《兰亭集序》影印帖(虽为赝品,但据说是“神龙本”的唐摹墨迹)已足使我欣喜异常。
  文章千古事,也许文字真正是不朽的。我想爱江山更爱美人的古代帝王不知是附庸风雅,还是真正地钟情、偏爱文字,《兰亭集序》竟也有过喜忧参半的命运。《兰亭集序》是幸运的,一直为世人捧读吟咏不说,被清帝康熙御笔临摹便是极荣耀之事,现流觞亭之西,有御碑亭为证。《兰亭集序》又是悲哀的,早在唐朝就被太宗皇帝始而觊觎,终于占有。唐太宗为获得其真迹,不惜使用了卑鄙的骗术,死时竟命把真迹殉葬入坟墓。唐太宗在历史上颇英明,可这一则贪墨聚敛的“丑闻”却让我给他打了五折。
  离开兰亭,已是夕阳西下,袅袅暮霭中,兰亭连同王羲之及其《兰亭集序》一并隐没在车流奔腾的烟尘中和人们匆匆行进的跫音里,我所能带走的是一缕古典的情绪。哦!兰亭,兰亭……


第12版(副刊)
专栏:多味斋

  川味小品
  耿海凌
  辣椒
  在北京住得久了,就开始怀念起家乡来。而最怀念的,竟是家乡的辣椒。
  家乡是有“天府之国”美誉的成都。四川人的口味很刁钻,大多数的人上馆子吃饭,不挑地点,不论环境,只有一个标准——味道要好。如果哪个馆子得了“味道不正”的评价,那生意就做不下去。在成都经常可以看到这样的景象:一间破旧的小饭馆人声鼎沸,而旁边环境优雅的大饭庄却门可罗雀。不用问原因,只要进去点上一两个菜,一尝就了然。
  在北京住着,往往会一见川菜馆就口角生津,一头扎进去以图大快朵颐。但几乎每一次都悻悻而出——想象与现实相差太远。那种失望,确乎只能套用《围城》里的形容:仿佛鸦片瘾犯的时候只找到一包香烟。
  川菜的名声是辣,四川人自然爱辣。但四川人对辣的热爱,非身在其中不能体会。外地人知道川菜辣,却不知这个“辣”字中的丰富含义。川菜的辣,有麻辣、酸辣、甜辣……还有一种是形容不出的混合辣。不同的“辣味”配不同的原料,绝不可以乱来,譬如肉不可以做成酸辣而凉粉绝不可以做成甜辣。吃的温度也颇讲究,有凉,有热,也有烫嘴的。要辣得鲜活,辣得有声有色。四川人对辣的最低评价,便是“死辣”。
  丈夫是上海人,对辣的耐受力反胜于我,只是缺乏对辣的品味。什么样的菜,到了嘴里,就是一个辣,还声称压住了鲜味。其实,川菜讲究的,就是要用不同的辣味带出不同特色的鲜香,从辣中更深层次地品出原品的原汁原味。可惜他是永远也体会不到其中妙处的。
  中国人尚且如此,英国人就更为糟糕。单从英文里辣就是“热”这个词就看得出来。辣椒是“热”,胡椒也是“热”,大约他们以为舌头发热的感觉便是辣。工作中常跟英国人打交道,知道我是四川人,他们总是喋喋不休地向我宣讲他们对辣的热爱,而我也不厌其烦地向他们宣讲吃辣的好处,理由是英国的天气如成都一样阴湿。这不过是些外交辞令,完全不必当真。想不到有一年的圣诞聚会,“老外”特意挑了一家泰国菜馆,见了我便诉说泰国菜如何之辣,如何与川菜相似。待上了菜一吃,我才暗呼上当。原来泰国菜里的辣,是把鲜辣椒剁碎了掺进去,或是撒上生的辣椒粉咖喱粉,跟川菜千锤百炼的辣相比,实在不可同日而语。如此寡陋,在我看来,算得上是对辣的亵渎。
  泡菜
  川菜名声响亮,但真正的四川人最恋的只是一样很简单的小菜:泡菜。
  四川人的家里,没有泡菜坛子是不可想象的。而泡菜质量的高低,直接关系着家庭主妇的声誉。泡菜的制作,看似简单,无非是用盐水腌制一些晾干的蔬菜罢了,实际上却是难以掌握得恰到好处。
  首先,泡菜的盐水就是很讲究的。要把一大锅水烧开,晾凉,装进泡菜坛,加上盐、花椒、小红辣椒和少量的白酒。盐要适量,太多了菜太咸,太少了菜容易坏。讲究点的还要加上当归、砂仁、草果、大料之类的东西。这只叫“起盐水”。起盐水的辣椒要本地特产的“二荆条”,这种辣椒不是特别辣,但很香,约摸一指粗细。新“起”的盐水叫“生盐水”,泡出来的菜是不好吃的。盐水要好,关键在“养”。就是要在生盐水里放进晾蔫的小红辣椒、嫩生姜之类的菜。尖椒上一定要用针扎上几个小孔,让辣味慢慢地浸出来。这些菜可以吃,但更重要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吃,而是任其在坛子里泡着。泡的时间越久,盐水“养”得越“老”。一般的,要半年一年,甚至两年三年,盐水才算“养”到家。
  然后是选择蔬菜。要汁多肉厚的,譬如萝卜、榨菜、豇豆、尖椒、嫩生姜之类,且一定要既鲜又嫩。这些菜,大块的如萝卜、榨菜,切成粗细均匀的条状,生姜沿着本身的芽掰开,摊开来,晾蔫。这个“蔫”就需极高的工艺。水分当然不能存留太多,但也绝不能少到“干”的程度。要表面上看起来干了,一摸一揉,还要感觉到充分的弹性和柔韧性。晾好了菜,再放进坛子里。每次放入新的菜,都要加一些盐和白酒。用手搅匀,压磁实,盖上盖子。盖子边有一小槽,槽内永远要注满水,以保持密封。特别要注意的是,在整个操作过程中,菜、晾菜的容器、案板、菜刀乃至自己的手,都不能沾一星半点的油。
  泡菜中最不可缺的,是四川特产的青菜。青菜的长相和清苦的味道都类似芥菜。青菜泡成后,称作酸菜。北京流行的酸菜鱼,就是用泡青菜作主料的。
  泡菜的登峰造极,据说是青城山道士们的杰作。山顶上道士们做的泡菜,历时三年捞出来,红的辣椒,绿的豇豆,嫩黄的生姜,全不变色。一口咬下去,依旧是脆生生的,酸辣适口。这是泡菜中的极品,一般人学不来的。


第12版(副刊)
专栏:乐凯之光

  鸟趣(摄影)
  陈景峻
  甲:“我不理你了!”乙:“不理就不理。”
  乙:“我错了,还不行?”
  甲:“那你得表示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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