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联播 文字版 1998-09-19

1998-09-19新闻联播 文字版

心安即福地

第6版(文学作品)<br/>专栏:二十年间征文<br/><br/>  心安即福地<br/>  张贤亮<br/>  1955年7月我从北京以支宁移民的身份,携老母弱妹来宁夏,至今已有四十三年了。当时刚刚年满十八岁,还没有形成固定的生活习惯,也就无所谓适应不适应。田间阡陌替换了都市平坦的柏油马路,赤脚板走在上面,一种与土地的肌肤之亲油然而生。黄河的波涛和被波涛冲刷下的大块泥土訇然作响,与岸边的风组成的和声,会使一个有诗人气质的年轻人感动得落泪。年轻多么好,面前的世界总是新鲜的,像刚摆进商店橱窗的蛋糕。远远的山坡上经常扬起龙卷风,孤傲挺拔,间或还有一两只鹰在高高的风柱周围盘旋。风居然也有影子,像一把巨尺投射在山峦上,一寸寸地丈量着那条被称作贺兰山的山脉。山上没有树,坦率得惊人,然而移民坎坷的路上却开满淡紫色的马莲花,迎风摇曳,景色诱人。还有一种类似地衣的芦苇,俗名“趴地虎”,长着荆棘般尖利的小叶子,不动声色地匍匐在无边无际的荒原上,使人有一种前途叵测的感觉。后来,这块土地和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人们的命运果然艰难曲折。1958年9月23日宁夏回族自治区成立了,这是宁夏人民的一件大喜事。但当时,整个中国都在“大跃进”,违反经济规律的狂热势必造成的恶果已露端倪,物资供应非常紧张。而提高劳动生产率的办法好像只有延长劳动时间,于是凡能劳动的人都必须夜以继日地钉在工作岗位上。美丽的青春和美丽的大自然都被险恶的命运与政治玷污了。庆祝自治区成立的那晚,银川市市区放起了焰火,我在四十里外的劳改农场饿着肚子割稻,遥望五彩缤纷的天空,心中好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是悲是喜,不知是何滋味。<br/>  现在回想起来,我感到奇特的是,我和国家的命运是那么紧密相连,仿佛一片永远飘荡在河中间的落叶,从来都没有被浪头推到岸边停顿下来。活下来的每一个当时“打击的对象”,实际上都是事件的见证,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树欲静而风不止”,一次次地,历史的行程总违反个人希望过安宁生活的意愿,强行地在我身上刻划下一块块疤痕。1976年后,伤痛稍稍平复,转年冬天,一个寒冷的清晨,农场广播的大喇叭突然传出给农村地富分子“摘帽”的决定。我不禁披衣而起,坐在冰凉的土炕上把握中国那条微弱的命脉,发觉它已有些暖意。接着,又开始给右派分子“改正”,给大批冤假错案平反,令人振奋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终于召开,邓小平同志领导的“第二次革命”从此掀开了中国历史新的篇章。今天,仅仅过去了二十年,中国才可说真正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br/>  宁夏,至少是银川,是我近半个世纪与她共命运的地方。我和这块土地一起经历了一系列历史过程,每一条大街小巷当年残破的模样都在我脑海中留下磨损不掉的印迹,我个人的历史不可剥离地附着有它一部分历史。譬如,七十年代初,农场领导批准我进一趟城,我就得乘6路公共汽车来回,从银川“老城”回农场的票价是四角五,在“新城”乘车则为三角五,每次我回农场都为了省一角钱而步行十五公里到“新城”上车,肩上还扛着沉重的麻袋。那年月人们喜欢用铝制的平底锅烙玉米面饼子,锅不是卖的,要拾些破铜烂铁到银川去换,这苦差使交给我这个“分子”最合适不过,这也是批准我进城的条件。我去城里时扛着一大堆破铜烂铁,回农场时背着一口口铝锅。锋利的锅沿割破麻袋,割破我的衬衣,割破我的背。这条去“新城”十五公里的碎石路上不止洒有我的汗水,还有我点点血迹。一次进城,错过了回农场的公共汽车,到旅店租一铺炕要五角钱,嫌贵,更重要的是没有证明,只能流落银川街头。这晚,我在解放东西街徘徊了几遍,夜幕降临,沿街低矮的土坯房里各家各户的灯光一一燃亮。每一扇报纸糊的窗户透出的黄色灯光都散射着一个家庭的温馨,外面的世界虽然波涛汹涌,家总是一个安宁的避风港。那灯光如同一家几口子聚在一起窥探外界的眼睛。然而回顾自己,年已不惑,却仍孑然一身,形影相吊,我总是被人窥探而没有一个人和我依偎在一起共同承受命运的拨弄,唯一亲近的东西是一个化肥口袋做的枕头,不禁泪洒襟怀。<br/>  今天,那条去“新城”的碎石路已成了宽阔的大道,并且不止一条,每次我驱车到我办的华夏西部影视城,听着沙沙的车轮声,总令我有一番感慨。汗水血迹都被磨灭了,只有记忆留下来。解放东西街两边低矮的土坯房已荡然无存,好像隔几天就有一座大厦拔地而起。夜晚,华灯初上,车水马龙,我有时在那里散步,到回家的时间,想想,颇让我欣慰:终于有个家可回了。一般人,只要不是波黑人或科索沃人,有家可归似乎没有什么稀罕,而对我,却有深一层感情因素。<br/>  前二十多年我和中国的苦难紧紧地联系在一起,近二十年我又和中国的改革及变化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与改革共命运,一同享受阳光,一同栉风沐雨。在中国一个被称为宁夏或银川的地方,我现在已经能参与她的变化,我的想象已经有可能化为现实。我本身不仅成了她的一道风景线,还能够真正为她增添一座风景。我想这大概就是一个人所追求的终极价值之一吧。从浅层次上说,这里的一草一木,在我眼里都有纵深感,和我在国外见到的所有美丽诱人的景物不同。当然,外国有许多精彩之处,但在我看来似乎总是平面的。宁夏或银川却会在我视网膜上出现叠影,我的视线能够穿透她,像穿糖葫芦般地形成一条“时光隧道”,即俗话说将她“看透”,从而,哪怕她一处单薄的线条,也非常厚重,非常丰富多彩。很多人不解我平反后为何不离开这个偏远的宁夏。不去外国可以理解,为什么连外地也拒绝搬迁呢?其实她并没有什么使我留恋,相反,在中国其它省市都腾飞的时候,她倒是还有某些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令壮士扼腕。然而,在深层次上,她好像与我已有着血肉的关系,在我的生命中,已很难和她剥离。现在,一般我离开银川不会超过四十五天,应邀去国外访问,超过半年我就要犹豫:去,还是不去?去年就放弃了一次到美国当学者的机会。除了不懂外语处处觉得不方便,更重要的是离开这里时间一长心就不安。安心,是很重要的。<br/>  也许人们会认为这是经历造成的狭隘心理,这点我承认。可是有谁能摆脱局限呢?不要说我们普通人,伟大人物也制约于一定的局限性。每个生命个体本身就是一个局限,譬如一粒植物的种子。一粒种子要追求它的无限性,只有在一小块土壤上扎下根去。土壤促使它成长了,它就既让自己也让土壤产生无限的丰富性。土壤因为有了植物这粒种子开花结果而美丽起来,种子因为有了土壤而能不断地繁衍,使自己在时空中保持一份永久性。<br/>  心安即福地吧。

艺海生涯杂咏

第6版(文学作品)<br/>专栏:<br/><br/>  艺海生涯杂咏<br/>  关山月<br/>  一<br/>  沧海桑田坎坷多,漂流旧梦历磋磨;<br/>  回春大地晨曦早,枕上开怀唱晓歌。<br/>  二<br/>  借景寄怀写诗意,国魂乡韵系亲缘;<br/>  艺海耕耘寻格律,根源探秘梦春天。<br/>  三<br/>  户枢流水不蠹腐,笔墨生机在追求;<br/>  艺海无涯生命力,命运沉浮自掌舟。<br/>  四<br/>  探溯源流创新篇,精神粮食来自然;<br/>  古洋善用增色彩,主宰灵魂莫靠天。<br/>  五<br/>  继往承前不泥古,开来启后要推陈;<br/>  弘扬传统文明笔,跨世蓝图在出新。<br/>  六<br/>  中华大地庆回潮,无限风光领今朝;<br/>  走笔当随时代进,江河应颂更多娇。

战洪灾

第6版(文学作品)<br/>专栏:<br/><br/>  战洪灾<br/>  莫文骅<br/>  (一)<br/>  三江狂涛天上来,(注)<br/>  奔腾汹涌百年灾!<br/>  绿树成群随流倒,<br/>  房屋高耸被沉埋,<br/>  万顷良田变大海,<br/>  猛虎搬家另安排,<br/>  老幼病残多困苦,<br/>  可怜树抱一孤孩!<br/>  (二)<br/>  领导带头号令出,<br/>  军民武警行迅速。<br/>  共同守坝死决心,<br/>  抗洪人墙代石木。<br/>  露宿更遭风和雨,<br/>  饥食冷饭心亦足。<br/>  牺牲伤残何足惧,<br/>  但求大众安骨肉。<br/>  (三)<br/>  八方支援一方难,<br/>  同胞解囊爱心献。<br/>  华侨踊跃多捐资,<br/>  国际友人亦心善。<br/>  义演巨款当场收,<br/>  募捐竞争热场面。<br/>  生活治病灾民营,<br/>  政府安排不稍乱。<br/>  (四)<br/>  洪灾损失千千万,<br/>  各族人民经考验。<br/>  危难深觉党英明,<br/>  灾害更促高威望。<br/>  自力更生我党风,<br/>  重建家园须苦战。<br/>  军民团结如一人,<br/>  天下无敌肩重担。<br/>  注:即长江、嫩江、松花江。

椰树下的侧影

第6版(文学作品)<br/>专栏:大地之光<br/><br/>  椰树下的侧影<br/>  卞毓方<br/>  献给改革开放二十年<br/>  实施“养羊扶贫”,在海南,是一件大事。<br/>  海南,澄迈县永发镇。阔大的会议室散坐了二十来人,围绕着椰风集团的“养羊扶贫”展开热烈的讨论;主持者,是澄迈的县委书记。书记生得白脸,乌睛,思路清澈,措辞文雅,俨然有学者之风。当与之四目相接,感觉比学者还多出几分犀利。书记的右侧,是一位京城来的教授,属于那种德高望重的前辈,两道挂满智慧的霜眉示人以稚,一双阅遍千山万水的笑眼,透露出无限春色。教授的旁边是他的博士生,一男一女。男的额头前倾,鼻梁峻拔,让人想到英锐,坚韧与刚毅。女的始终敛眉,低头,飞快地作着记录,看得出是位认真的助手。书记的左侧,坐着一遛省城来的官员、专家,以及下面一些市县乡镇的头儿,普遍是四十来岁,皮肤,服饰,明显染上了亚热带的朗爽、亮丽。<br/>  搜遍会场,不见椰风集团的老总。奇怪,这个会议,是他们召开的呀。或者说,是为他们召开的呀。椰风集团投放巨资,集农工贸于一体,实施“养羊扶贫”,在海南,是一件大事,在全国,也有示范意义。今天的会,解剖的是早期的部分试点,将有助于他们今后工作的具体化,科学化。本该恭听高见,参与研讨的集团公司主角,却不知去了哪里?椰风人在场的,倒有七八位,都是年轻的小伙子,大概是一些副厂长、技术员。再就是蔡秘书———我们已经相识。是他中午把我从海口接来的———如今也在低了眉,一个劲地猛记。刘扬武呢?椰风集团这位年轻的老总,据说才三十出头,我审遍会场里的男性,除了坐在我身后,刚才接我来的那位姓武的司机,没有和他年龄相仿的。<br/>  刘扬武为什么不出席?他去了哪里?<br/>  我们说写主角,其实是写一种精神。<br/>  此行不是专门冲着椰风来的,在海口,同时还有另一个文化方面的会议。所以,我就忙着海口、澄迈两头跑。<br/>  两年没来海口了,突出的印象,是马路旁那一栋栋撂荒的楼房,有的,亦已封顶,有的,才及砌到半腰,有的,刚刚钻出地面,忽然有一天,纷纷停了。剩下一幢幢空架子站在那里,门窗黑洞洞的,骨骼瘦嶙嶙的,给人以悲壮和苍凉。它们在凝望,在苦守;凝望下一场经济台风,苦守再一轮房地产热。<br/>  总是依赖经济台风,海南这方面的教训多了。早先依赖橡胶台风,尔后依赖汽车台风,再后来依赖房地产台风,依赖……据说,下一个最迫切的是渴望封岛。当然啰,天假人愿,岛一封,人气立刻上扬,地价随着飙升,于是大建地产,于是大把赚钱。赚饱了,赚足了,情形兴许变化。怕什么?变就变,哥们儿紧紧腰带,再等下一场经济台风。<br/>  在这一片“等等等”、“炒炒炒”的浮躁喧嚣中,好在还有拒绝“空等”拒绝“恶炒”的。椰风集团的崛起,就是一个特例。一帮土生土长的年轻人,依托海南得天独厚的芒果、菠萝、椰子、黑山羊,数年之间,风尘仆仆地,长歌浩荡地,在全国刮起一股劲风。“椰风挡不住!”这词儿扑面就带来一股清凉,这态势描画的飞扬灵动。<br/>  晚间,一个人呆在酒店,翻阅蔡秘书送来的大沓文字资料。这也是椰风的一个侧影,一册册印刷清晰、装订整齐的合订件,透露出他们的进取与扎实。我是边翻边想,边想边翻,正要往笔记本上记点摘要,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这些材料似乎少了什么?少了……噢,少了他们老总个性鲜明的形象!<br/>  并不是一点没有,也有有所涉及的。比如,北京某报的一篇特写是这样说的,是晚,“三十多位晚报老总到达椰风集团时,一个年轻人已站在厂门口迎接,我判断他是该企业的公关部长。到了贵宾厅,他开始介绍公司的情况”,才知道他就是这个“集团公司的总经理”。香港报纸的一篇通讯稍加描写,“我们见到刘扬武时,他腼腆地笑着,圆圆的脸上海南人特有的浓眉大眼,使人想到工艺品商店货架上那讨人喜爱的人头像椰雕。”前者含糊,仅仅点出了他的年轻,后者谐趣,简直闹不清是赞美还是揶揄。现代企业,决策者就是企业的旗帜,也是社会的公众人物。他的形象宣传得如何,常常是和企业的命运交织在一起的。我们说写主角,其实是写一种精神。《史记》、《三国演义》、《水浒传》也是写的精神。椰风集团,与其说打响了一个名牌,不如说培养了一种精神。椰风起兮,云飞扬。刘扬武是不该躲起来的。再说,你也没处躲。<br/>  他也许还嫩,我想哪天找刘扬武好好谈一谈。<br/>  答案就写在眼前的黎寨,写在从寨口通往公路的山道上。<br/>  海口的会议安排我们去三亚、通什参观。第二天经过一处黎寨,无巧不巧,正好是椰风集团的养羊扶贫点。<br/>  寨子的贫穷和落后,使我震惊。按说,这里挨近公路,属于交通便利的所在,并且有自来水管,一直通到寨口,生活,不应该太原始。其实不然。比如说房屋吧,一般高仅两米左右,泥巴墙,茅草顶,居然不开窗,墙砌的歪歪斜斜,房顶也是盖的乱七八糟。室内黑魆魆的,一眼望去,不见一件像样的家具。小孩见了生人,只会发愣,导游用黎话发问,他们也一句不答,再问,拔腿就跑。远远的坡地上,一群妇女在薅草。三三两两的男子,却守在椰树荫下乘凉。在即将进入二十一世纪的今天,海南还有如此滞后的角落,在我,原先是不敢想象的。<br/>  思绪自然转到了椰风的养羊扶贫策划。旅伴中有位海口报社的林先生,和刘扬武熟悉。他告诉我,扬武中学毕业后,曾以一种类似游学的方式,在五指山区的苗乡黎寨生活过两三年。这一段经历对他十分重要。他后来到椰风集团,一是牢牢立足于海南的自然资源,二是大批招聘少数民族员工,三是学习解放军,建起了形象培训基地,四是……林先生起码讲了十多条,可见,在哲学的意义上,这段生活奠定了刘扬武的价值观、世界观。<br/>  这也就是根基吧。正好解决了我心头悬着的一个疑问。你想,刘扬武,一个普通的青年,没有显赫的家世背景,没有傲人的学历文凭,没有充裕的资金后盾,在九十年代的地平线上,凭什么竟一鸣惊人、异军突起呢?机遇固然重要。可是,大特区的发展机遇并不是只打他一人面前经过,为什么那么多的人争着去抓泡沫,抓空中楼阁,偏他一把就揪住了机会之神的额发呢?<br/>  答案就写在眼前的黎寨,写在从寨口通往公路的山道上。<br/>  一处向阳的山坡,排列着七八栋杂木构建的羊舍。数十只毛皮乌黑闪亮的东山羊,散在四处吃草。东山羊,这是海南亚热带山川的极品。前人有诗描绘:“有羊生南国,自古出东山,引颈啖芝草,朝暮饮甘泉”。天赠地赐,山滋水润,使得它从宋代起,就忝列皇室贡品。无论食用价值,还是药用价值,都极为可观。当地民间历来有“要发家,一种姜,二养羊”之说。然而,小农经济,单门独户,是难以创出效益来的。椰风人从开发芒果、菠萝的成功中获得启示,把目光投向了东山羊。他们计划共投资四点二亿元,在贫困山区建立大批养羊基地,并把它深加工成当今风行国际保健饮品市场的羊胎素。此举,既能帮助岛内五万户农民摘掉贫困帽子,又能赢得商业上的可观利润。<br/>  “与其送给贫困者一个芒果,让他享受暂时满足,不如教会他如何种芒果,使之有终生的收获。”同样的道理,刘扬武又说,“帮钱帮物,只能管他们一时,帮助贫困地区农民养羊,农户依靠企业脱贫,企业在扶贫中发展,双向受益,才是一举两得。”<br/>  想想阿武的话,我又觉得他并不嫩。<br/>  嫩的倒是那些一心等待“台风”将至,时刻准备大赚一把的角色。<br/>  这该是我国企业界的一大创举。<br/>  海南孤悬海外,经济发展一向比内陆缓慢。为了从体制上加以补偿、强化,晚清以来,若干有识之士,包括孙中山先生,屡屡提出在海南设立行省。但国事纷扰,岁月磋砣,直至1988年,海南岛才得以从广东划出,单独建省。<br/>  椰风是1992年起步的,正值浪拍全岛的房地产狂潮,那声势之盛,波及之广,简直匪夷所思。乃至椰风的主要外方股东,都忙不迭地宣布撤资,抽出钱去炒“楼花”。<br/>  刘扬武们没有动摇,依旧坚守在实业阵地。<br/>  椰风人立足现实,先是开发出芒果、椰子等果蔬饮料,而后又开发出羊胎素补液。前者市场在国内,后者市场在海外。这是用己之长,可谓得天之助。但是,仅有先天之助,还不足以保证企业在竞争中获胜。椰风人的后天也必须跟上,这就是企业管理。<br/>  管理工作千头万绪,商家历来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椰风人在众多措施中,突出地狠抓了一条:学习解放军,建立海南军区椰风预备役连队,俗称椰风形象培训基地。<br/>  椰风人以劳养武,他们崇尚的是军人铁的纪律。<br/>  椰风人八面出击,他们向往的是铁军的战斗力。<br/>  这该是我国企业界的一大创举。椰风的员工,从上至下,一律要进基地培训三个月,学习军事动作、食品饮料加工技术、国家法规、企业制度、企业文化,等等。培训合格,上岗;不合格,则淘汰。<br/>  回海口后,我和北京来的几位作家一起,专程参观了椰风的形象培训基地。基地又名学校,用椰风人的说法,是他们企业的“黄埔军校”。教官来自当地部队,是现役军人。未进基地,先看到大门上的一副对联:“怕苦怕累勿入斯门,投机取巧行向他处”。横批是:“有志者来”。大门背后,也有一联:“简陋工棚出椰风人才,艰苦创业当饮料大王”。横批是:“来者有志”。<br/>  在基地,还听说了“三戒节”的故事。此事说来话长,简而言之,椰风人禁止抽烟,禁止喝酒,禁止赌博。为了使这一措施落地生根,他们还把每年的8月22日,定为“三戒节”;以表彰优秀,弘扬正气。<br/>  “夫君子所取者远,则必有所待;所就者大,则必有所忍。”<br/>  午饭仍是由蔡秘书作陪。他告诉我,刘总昨天飞上海了,要三天后才回来。<br/>  而我在海口最多再待两天,看来和刘总是无缘会面的了。<br/>  饭前,蔡秘书拿出一纸袋书,说是刘总走前交代转给我的。抽出来看,一本是《海南乡情揽胜》。有意思,刘总无疑是懂得创作的三昧的,此书正好让我对海南有个总体的把握。一本是《苏东坡的人生哲学》。这就有点费解。随手翻了翻,噢,书中划了很多道道,已经有人读过,谁?也许是刘总。比如这一段:“东坡在海南,食无肉,病无药,居无室,出无车,冬无炭,夏无寒冰……”阅读者在旁边加了双线,是对东坡老人身处逆境的同情,还是感叹他在困境中为海南文化作出的卓越贡献?又比如这一段,也划了双线:“夫君子所取者远,则必有所待;所就者大,则必有所忍。”是拿君子砥砺自己,还是……因为是在饭桌上,不容细想。且再看下边,书一抽出,我愣住了。<br/>  ———《鲁迅评传》!<br/>  恰好是我需要的。为了某杂志的专栏,我这些日正在思考鲁迅。想着要买友人推荐的这部专著,还特地去过海口的新华书店,结果没找到。刘总真神,他是怎么晓得这消息的?又是从哪里买到的?<br/>  是晚,在灯下构思有关鲁迅的文章,突发奇想:鲁迅一生,是没有到过海南的了。假如———我这里强调的是假如,鲁迅曾经来过海南,他会留下什么样的观感呢?在广州,他说过,“街上的红布标语,中间也还有用白粉写的字———‘红中夹白’”;那是1927年1月,蒋介石发动四一二大屠杀前夕。2月,他到了香港,演讲的题目就叫《无声的中国》!假如他当时渡海登上琼岛,又会说些什么呢?<br/>  进一步设想,假如鲁迅此番与我同行,或者说,假如用鲁迅的眼光看海南,看椰风,又将如何着笔呢?<br/>  古人说,“每临大事有静气”,他是当得上这一评语。<br/>  其实,像椰风这样的知名企业,我是不需要再唠叨什么的了。关于他们,广告可谓是铺天盖地,文章可说是连篇累牍,此情此景,多我一篇又怎样?少我一篇又怎样?<br/>  不管怎么说,这次没能见到刘扬武,总是一个缺憾。扬武毕竟是大手笔,假若他写文章。成大器的就是成大器的,创大业的就是创大业的,不简单就是不简单。我读了不少报道,终于读出了他的沉着,他的睿智。古人说,“每临大事有静气”,他是当得上这一评语。承办“金鹰奖”评选,他让劳模上台代表企业颁奖,自己安坐台下。不是不知道亮相的好处,而是吃透了古国的处事哲学。与同行业的对手竞争,他一般总采取低调。不是示弱,实质是示强,真正的着眼长远,统筹全局。他出道并不比别个早,冒的风险也并不比别个小。他现在仍然在冒风险。这也没办法,既然他跨上了这条路———这条以公司加农户,农副产品产、供、销一条龙的农业产业化之路,就注定了一辈子得走钢丝。走钢丝本身就是一种艺术,也是一种精神。刘扬武前边的路还长,让我们为他祝福。<br/>  笔者的观察是有限的,何况不过是蜻蜓点水。到了该告别的时候了,再见,海南!再见,椰风的朋友!创造是不易的,参与创造历史尤为不易。这十几年,我见过商海中的各路精英。怎么样?统而言之,发虚的嫌多,实在的偏少。年轻的椰风朋友,你们可要警惕啊。<br/>  年轻的椰风朋友,却和我这个自作聪明的老家伙,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话说那一天,在海口至北京的航班,我一边收听音乐,一边重翻椰风的资料。当翻到一幅照片,突然眼前一亮。照片摄于椰风人送东山羊到贫困山寨的现场,七八位喜从天降的农民,围着一位小伙子表示感谢。小伙子身穿对襟白衬衫,平头,圆脸,怀里抱着一只黑羊羔,谦谦地,不无羞涩地笑着。那笑容瞧着十分眼熟。哦,想起来了,是那第一天开车接我去澄迈的武师傅。再看标题,哇,这才真正叫人发窘!原来那司机不姓武,姓刘,照片旁清清楚楚地注着呐,他就是集团公司的总经理刘扬武。<br/>  闹了半天,还是自家疏忽。记得那天他开车到酒店接我,曾自报家门,大概说的是“我是阿武……”我没经心,听成了“我是小武”,加上他又是一身中式白衫白裤的打扮,活像某些星级宾馆的男佣,所以,就想当然地把他当成了车队的武师傅。<br/>  后来,我说要急于买一本书。他便把车开到书店,并让蔡秘书陪我进店寻找。难怪他知道我要的是《鲁迅评传》。

《二十年间》征文启事

第6版(文学作品)<br/>专栏:<br/><br/>  《二十年间》征文启事<br/>  沐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的春风,我国的改革开放事业已经走过二十年。<br/>  这是石破天惊轰轰烈烈的二十年,也是春风化雨扎扎实实的二十年。经历过坎坷,更收获着丰赡。多少高楼崛起,多少大道通天,多少梦想成真,多少奇葩怒放,更有观念的更新,思想与灵魂的解放。这一切,令我五千年神州古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为举世所瞩目。置身这辉煌二十年间的我们,谁没有一段难忘的经历?谁没有一种切身的体会?为了描绘这个历史性巨变,讴歌二十年改革成就,我们将于近日举办“盐田港杯”《二十年间》征文活动。盼望广大读者积极投稿,以散文、特写、诗歌的形式记叙改革开放以来您的亲历目睹,抒发您的真情实感。既可撷取国家、社会事件中的一枝一叶,也可感悟家庭、个人生活中的一呼一吸;但务求真实精短,讲究文采。每篇二千字左右(诗五十行左右)。<br/>  征文结束后,将评优颁奖。<br/>  征文即日起开始。来稿请寄:北京金台西路2号人民日报文艺部《二十年间》征文组(邮政编码为100733)。<br/>  人民日报文艺部<br/>  深圳盐田港集团有限公司<br/>  1998年9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