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8月9日人民日报 第3版

第3版(国际副刊)
专栏:

  超越工业文明
  ——又见巴黎(下)
  马为民
  18年前,随一个新闻代表团访问巴黎,是平生第一次跨出国门。由于对外界知之甚少,我们在当时的市长希拉克先生面前称赞起巴黎的干净。快人快语的希拉克先生应声说道:“巴黎不是座肮脏的城市,也不是座干净的城市。”后来在此常驻,又见识了其它一些西方城市,感到希拉克先生所言极是。
  这次又见巴黎,觉得它比十几年前干净了。前些日子正值世界杯赛事,各国球迷云集巴黎,但街道上、地铁里的烟头纸屑并不多,地铁站已禁止吸烟,街旁垃圾箱的分类也较前清楚了。去年从报上获悉,巴黎在空气质量恶化的压力下,有时不得不采取应急措施,要驾车人按车的单双号轮流行驶。实际上,情况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笔者的住地紧贴环城路,向内能观望市区,向外可极目远郊。应当说,从早到晚,无论阴晴,视野之内的景物是清晰的。市府环保官员雷米·基耶先生说,离开多年而又来巴黎的人都是这个印象,不少人还说干净多了。
  主要原因是工厂已经迁出。基耶先生说,如今市区已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工厂,只留下些手工业,唯一近千人的工厂隶属市交通管理局,做些车辆维修上漆之类的工作。空气中二氧化硫和粉尘的含量只有20年前的1/6,清晰度自然改善。但是,氮氧化物和臭氧的含量没有下降甚至略有上升,根子在汽车。
  巴黎近年来建设步行区、安静区,鼓励骑自行车,显然主要为了减少汽车污染。步行区和安静区规划在商业中心或旅游景点一带,前者禁止行车或极少有车辆行驶,安静区的车速不得超过20公里。前几天,小郭驾车陪我们去蓬皮杜中心附近采访,兜了好几圈到不了目的地。原来那一带的七八条街道都已禁止行车,成了巴黎最大的步行区,老皇历不行了。目前步行区和安静区共有十来处,年底将增加到20多个。关于自行车,自从3年前蒂贝里市长决心使之成为真正的代步工具以来,市内已辟出100多公里的自行车道,年底前还要增加26公里。从国家层面看,环保已成为规章和税收考虑的重要方面,比如以具体措施鼓励使用新车和无污染车、对粗柴油加税等等,贯彻“谁污染谁掏钱”的原则。
  两年前问过一位巴黎人:巴黎的最大变化是什么?他的回答是“环保意识增强”。我请基耶先生就此谈谈自己的看法。他说,就民选代表和部分市民而言,确实如此,但不少人还是老毛病,随地乱扔。他随后请笔者在市府食堂吃午饭时,又说了句颇深刻的话:把城市搞干净叫治理污染,改掉陋习而维护清洁,并且去主动营造良好环境,才属于“可持续发展”。
  看来,巴黎这些年就是在“主动营造良好环境”,印象较深的是它的公园和绿地建设。本来,巴黎的公园并不少,它的林荫大道更是举世闻名,尤其是它东西两头各有一片紧贴环城路的森林,总面积达1841公顷,是市民周末的好去处,被称为巴黎的“两片肺叶”。然而基耶先生说,跟西方其它一些城市比,巴黎的绿地还是显得少。所以,他们这几年除了改造老公园,又新修了一些公园。笔者注意到,10多年前住地附近的马约门原是一片空地,而今成了树木葱茏的公园。雪铁龙公园尤其值得一提。那里原是雪铁龙汽车厂,工厂搬迁后成了居民区。前几年,市府利用居民区当中的14公顷空地建起这座公园。我周末去过一次,真是游人如织,可见市民是多么需要它。迁走工厂,建起公园,这一退一进似乎昭示着一个道理:环保业是对工业的一种纠正。
  据统计,巴黎现在有各类公园、街心花园和绿地共428处。许多人知道,在巴黎出门500米即可找到地铁口。而今市府又提出这样的目标,让市民出门500米可找到一处散步的公园或绿地。
  不过据调查,2/3的市民仍嫌人行道太脏,还听一位老朋友抱怨说,狗屎问题还没有解决。所以就清洁程度而言,巴黎在西方大城市当中至今也许还是中游。当然,巴黎这样的大都市,治理难度很大:215万人口,另有180万人在此上班,500万汽车,20万条狗,终年不断的国际性聚会,成千上万的旅游者……基耶先生一再感叹说,巴黎在环境方面要做的事太多了。
  笔者有时这样想,相对而言,建高楼大厦,造电脑汽车,都不算难;而要有青山绿水,蓝天白云,有新鲜的空气,有清晰的视野,一句话,拥有一个高质量的生活环境,则谈何容易。几百年来,工业文明为人类造福,而今它带来的环境问题开始贻害我们。所以,应当重视保护环境,超越工业文明。巴黎正朝这个方向努力。


第3版(国际副刊)
专栏:五洲茶亭

  纪念碑的争议
  江建国
  在当今的德国,回忆半个世纪以前希特勒法西斯给人类制造的那场浩劫,已成为德国人的一项共同的道德义务。德国人不怕把自己心灵上的伤疤指给世人看,不回避他们的先辈留下的这份丑恶的历史遗产,体现了直面历史、深刻忏悔的道德勇气。
  然而,最近德国在如何纪念二战期间被屠杀的600万欧洲犹太人的问题上,却陷入了一种困惑的境地。一场辩论席卷了文化思想界。事情起始于德国统一之后。由于柏林重新成为德国的首都,德国迈进了一个历史的新阶段,柏林的一个群众组织发出倡议,在市中心建立一座巨型纪念碑,纪念被屠杀的欧洲犹太人,以此向欧洲、向世界昭示德国已经形成了永不走侵略老路的民族觉悟。这座纪念碑同时应该具有以柏林为首都的新时代的奠基石的象征性意义,应该成为未来的国家级纪念活动的中心。这个倡议很快得到柏林市政府和联邦政府的赞同,柏林市政府决定,把拆除柏林墙后在勃兰登堡门到波茨坦广场之间得到的一块阔达2万平方米的黄金地段供建造纪念碑之用,还慷慨地提供了上千万马克的经费。按照当时制定的时间表,这个纪念碑应该在明年1月20日纳粹制定屠杀犹太人计划的万湖会议纪念日正式奠基。
  此后,纪念碑设计方案从世界各地源源不断飞向柏林。无数的专家开了无数的会议,邀请了一批艺术家和建筑学家承担评选重任,去年11月竞赛结果揭晓,四个方案入选,名列第一的是美国艺术家艾森曼和塞拉合作创作的抽象派作品:4000根高低不等的水泥碑以间距不到一米的距离布满这2万平方米的地面,看上去如同一片冰冷阴森的“墓地”。
  这个惊世骇俗的设计方案招来甚多非议。人们不仅认为它“丑恶”,更有人联系希特勒时代的建筑思想抨击它带有“专制统治的美学气味”。很多人提出一个个具体的问题:怎样保护它免受乱涂乱抹的破坏?用铁栅栏围起来吗?夜晚把它置于强聚光灯的照射之下吗?这样一种纪念建筑能成为孩子们愿意嬉戏玩耍的场所吗?如果人们从心里厌恶这种艺术语言,它怎么能发挥警示后人的教育功能呢?在无穷无尽的争论中,一个结论实际上已经清楚地摆在人们面前,那场人类文明的空前浩劫,调动一切艺术手段和形式都无法再现;任何艺术家都承担不了这一重任。
  艺术苍白无力的事实不得不使有识之士们思索这样一个问题,这座纪念碑究竟该不该修建?对于德国人来说,应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去回忆过去,纪念死者?去年11月,出身于匈牙利犹太家庭、本人就是大屠杀的幸存者的柏林艺术科学院院长乔尔吉·康拉德振臂一呼,撰文明确表示反对以纪念碑的形式来回忆过去。他指出,历史不能通过一个硕大无朋的纪念碑而被就此勾销,对当年的追忆应该一直持续到下个世纪,为了了解过去,应该去阅读历史,应该去参观犹太博物馆。康拉德的意见迅速得到一系列著名知识界人士的响应,以著名作家君特·格拉斯为首的十几个著名学术界人士向科尔总理和柏林市长发出公开信,连曾任纪念碑方案评选委员会主席的著名作家瓦尔特·延斯也宣布改变立场,反对以这样一个不过只具象征意义的纪念碑去回忆过去。他指出,纪念碑的规模再大,也无法告诉人们当年惨酷的程度,重要的任务是让全部历史真相走出研究所的书斋,普及到当今青年一代当中。更有人发出尖锐的质问,修建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大屠杀纪念碑,是不是想在这里一劳永逸地卸下德国人心头的负罪感,而后就可以把往事一笔勾销、轻轻松松地跨入新世纪了呢?在辩论中,一家民意测验机构对500多名14岁到18岁的中学生做了一项调查,提出了有关二战和德国法西斯历史的几个相当一般的问题,例如二战爆发的日期等。结果没有一个问题得到百分之百的正确答案,而知道最终对犹太人实行灭绝政策的万湖会议的仅占被调查者的7%。这个调查结果证明了上述知识界人士主张放弃纪念碑、加强对青年一代的教育的真知灼见。
  现在争论还在继续,这座纪念碑到底能否动工还在未定之天。鉴于上述反对意见已经产生广泛影响,柏林市长迪普根表示,需要继续讨论,将不急于作出决定。美国的一个历史学家意味深长地说,这场关于如何去回首往事的争论本身,也许比这座纪念碑的建造更富有意义。


第3版(国际副刊)
专栏:

  寻访纳粹重水基地
  章念生
  初春三月前往挪威采访时,我们来到挪威中部的里尤坎,寻访二战时期的一个重水基地,现名为里尤坎产业工人博物馆。那时发生在这里的故事,使许多挪威人深感骄傲,也使得这个不起眼的山谷小城变得世界闻名。现在,每年都有来自各国的数万人慕名前来参观访问,了解50多年前的那段历史。这个博物馆只在每年4月至10月期间开放,但博物馆的人听说我们要专程前往访问,欣然决定专门为我们两个人开放。
  那是一个中午,下过一场大雪后,天空突然放晴,我们开车从奥斯陆出发向西,经过30多公里的高速公路后,汽车拐入了一条省级公路,蜿蜒的公路在森林中向前延伸。路上车辆稀少,隔几分钟才能遇上几辆交会的汽车。阳光勉强穿过路旁高高的松树,将斑驳的树影投在清冷的公路上。积雪尚未完全消融,寒风刮起阵阵雪粒,迎面抛向车窗。穿出树林,我们又进入了山区,狭窄的公路在山峰间环绕,前无来车,后无同伴,很少能看见人影,不禁有一种凄清孤冷之感爬上心头。绕过山峰,眼前忽然一亮,只见一狭长的湖区像绸带系在群山峻峰间,峰顶的积雪倒影水中,几只水鸟掠过水面,搅得雪白倒影在湖面荡漾,构成了一幅绝妙的山水画。这时,那莫名的压抑感才逐渐消失。此后我们便一直沿着湖区前行,一边是峭壁,一边是水,待到湖面越来越窄,最后变成一条小河的时候,目的地也就快到了。
  里尤坎离奥斯陆只有180来公里,尽管全速行驶而且中间不停顿,还是开了三个半小时才到达。凡莫克小镇———里尤坎重水基地所在地,坐落在一个山谷中。我们顺着路标前往博物馆。到路尽头,我们看到竖着一块牌子,写着“里尤坎产业工人博物馆”,但博物馆却在山谷的那边。抬头望去,一座长方形的石结构建筑背山而立,11根硕大的钢管沿山顶而下,直入建筑腹地。要到对面,必须穿过一座狭窄的悬桥。这悬桥下面是近百米的深谷,两边是陡立的峭壁,十几米高的冰柱叠在一起贴在岩石上,呼呼作响的寒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没有几分勇气,还真不敢跨过这座几十米的悬桥。联想起一路上经过的盘山临崖公路,再看看面前的山川形势,此地险峻已不言而喻。
  一位在博物馆工作的小姐早已在等候我们。在博物馆大厅,我们看到了黑色的巨大水轮机。据介绍,这片谷地有300英尺的水位落差,1911年,这里建成了当时世界上最大的水力发电站,10组水轮机14.5万马力。挪威黑德鲁公司在这个水电站的对面建了一个大型化肥厂。由于水电站与化肥厂的带动,这一谷地成为当时挪威重要的工业基地。1907年这里只有50户人家,1916年时,居民人口达到1万人。二战爆发后,德国纳粹占领了挪威,也占领了这个工业基地。于是这片谷地写下了挪威抵抗运动历史壮丽的一笔。
  当时盟军的情报来源说,德国纳粹正在凡莫克提炼重水,设法利用重水可减慢原子裂变这一功能来制造原子反应堆,将其用在一种新潜艇的发动机上,并可能利用重水来研究制造原子弹。于是,盟军总部决定不惜一切代价摧毁德国纳粹这个重水基地。1942年3月至10月,5名代号为“松鸡”的挪威抵抗运动战士被空降到里尤坎的西部,他们的任务是潜伏下来为大规模的行动作内应。11月19日,34名英国突击队员分乘两架滑翔机从英国本土出发,前往里尤坎实施摧毁计划。不幸的是,一架滑翔机触山坠机,另一架无法降落,所有突击队员都被德军射杀。第一次大规模行动失败了,但“松鸡”们幸存下来。他们与外界失去了联系,靠着顽强的毅力与斗志,在野外度过了一个寒冷的冬天,直到1943年2月16日与一支新的突击队合并。2月27日深夜,11名勇士滑雪潜行到重水基地附近,爬上基地周围的高坡,从悬崖滑下来,穿过铁丝网,悄悄进入重水工厂安放了定时炸弹。待到爆炸声响彻云霄,火光染红天边的时候,11名突击队员们早已撤离到安全地带。德军出动3000名士兵搜索,但一无所获。这一真实故事被拍成多部电影在世界上广为传颂,其中以《特立马克的英雄》一片最为著名。
  挪威人的这一壮举使得德国纳粹的重水基地3个月无法开工。然而,这个重水基地当时对于德国具有相当重要的意义,经过修复,他们又重新恢复了生产。1943年11月,161架美军B—17轰炸机对凡莫克进行地毯式的轰炸,分别投下了711枚500公斤和200枚250公斤的重磅炸弹。德国人终于决定将重水生产设备运到德国境内,他们在铁路沿线派了重兵,天上还有飞机盘旋护送。由于受里尤坎不远的汀恩湖之隔,运送设备的火车必须经过渡轮。德国人加强了沿路的保护措施,唯独忽视了这艘渡轮。1944年2月9日,挪威战士成功地在“黑德鲁”号火车渡轮上安放了定时炸弹,随着一声巨响,重水生产设备、几百吨重水连同渡轮一起沉入了汀恩湖。
  原来的重水生产厂房后来被拆了,但凡莫克的这个水力发电厂二战后一直在使用,直到70年代它附近的山肚里建起了另一座更大规模的水电厂。于是这里被改成了一座博物馆,专门供人参观。博物馆的门口,有一块球形石碑,上面刻着91个人的名字,那是当年为了摧毁德国纳粹的重水基地而献出生命的战士与平民。


第3版(国际副刊)
专栏:

  老桥
  李锡延
  意大利佛罗伦萨城的“老桥”是世界最著名的大桥之一。老桥横跨阿诺河,桥身长90余米,大桥线条严谨、格调新颖、造型稳健,洋溢着浓郁的意大利地方色彩和古代世俗风情,成为世界文化遗产中独一无二的大桥建筑。老桥同位于阿诺河右岸庄严肃穆的佛罗伦萨中央大教堂以及典雅亮丽的石塔交相辉映,同阿诺河左岸气势恢宏的古堡、简练稳重的古建筑群浑然一体,构成了全城景色最为优美、布局最为奇特的古代建筑旅游景点。
  1944年夏天,反法西斯战争节节胜利,盟国军队突破了意大利北部防线。占领佛罗伦萨市的纳粹军队接到命令,准备炸掉阿诺河上的三座大桥。8月3日,德国西南最高司令官陆军元帅阿尔伯特亲自前来督察爆破工作。深夜,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凌晨4时,阿诺河上的两座大桥被夷为平地,出人意料的是老桥安然无恙。原来德军士兵在炸桥之前,突然接到最高司令部的命令:对老桥不采取任何军事行动。就这样老桥奇迹般地逃脱了被颠覆的厄运。
  据老桥上的居民介绍,公元前1世纪,居住在此地的罗马居民在阿诺河上用石头砌成桥墩,用木料架起一座简易的小桥,成为佛罗伦萨通往罗马的重要通道。1177年和1333年,泛滥成灾的洪水曾两次将老桥冲垮,仅剩下两个桥墩。1345年重建的大桥全部采用了坚固耐用的石料。当时欧洲的大桥通常采用5、7、9个拱形结构,然而为了使河水更加畅通,减少碎石撞击桥墩的危险,大桥的设计者在线、形、体、色的结合上刻意求新,将大桥设计成三个拱洞,并突发奇想在桥面两侧用石块砌成三层楼房,大桥中央的观景台将大桥分割成四个对称的区域。这一别开生面的设计有力地勾勒出了大桥优美的几何形棱线,使大桥造型奔放和谐,极富时代韵律。为了缓解日益拥挤的交通,大桥加宽到18米,是以前桥面的两倍。
  1565年,克西莫大公招募建筑师瓦萨里对老桥进行了最后一次修缮。他认为,从河一端的王宫步行至另一端的办公室有失大公的威严,而且安全难以保障。如果坐在轿子里从一条私家专用走廊被奴仆抬过阿诺河,那会显示出大公威武尊贵的气派。此外他的儿子不久也将完婚,需要通过老桥迎娶新娘。因此,在6个月内,一座约4米宽的走廊在老桥楼房顶部建造完毕。之后,在走廊中部又修建了一座俯瞰中央大教堂祭坛的私家阳台,走廊的墙壁上也安装了一些窗户,增建了一个直通下面楼房的环形楼梯。
  从建桥之日起,当地的居民就在桥上和桥的四周贸易经商,老桥成了佛罗伦萨城繁荣经济的一部分。1400年,桥面上的几十家店铺全部被屠户买下,大桥成了名副其实的屠宰场。他们把家禽赶上桥面,屠宰后家禽的内脏等污物被随手扔入河中。桥上的店铺也杂乱无章,卫生状况极差,老桥的形象和声誉受到了玷污。1593年,费迪南德大公下令,桥上所有的店铺都得迁移它处,只许金匠在此做生意。老桥又逐渐恢复了清洁。
  现在,老桥上共有45家黄金首饰店,古香古色的展柜中精美的黄金首饰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老桥上还经常举办博展会、音乐会、节日庆典等活动,每年前来探幽揽胜的游客多达250万人次,外国政府首脑、国家要员也时常来老桥观光。驻足于观景台上,潋滟的河水与两岸古老幽深的建筑群宛然在目,让人乐而忘返。乘兴而来的游客既可因精美的佛罗伦萨黄金制品大饱眼福,也可亲身领略到佛罗伦萨城昔日的辉煌。
  (题图为赵章云摄影)(附图片)


第3版(国际副刊)
专栏:

  节日中的少女 黄亚中摄于委内瑞拉


第3版(国际副刊)
专栏:域外散记

  泪泉的故事
  顾子欣
  记得中学时代,曾读普希金长诗《巴奇萨拉的喷泉》,深深为之陶醉。巴奇萨拉喷泉在克里米亚,传说乃鞑靼王基列为纪念他所爱的波兰郡主玛丽亚所建。玛丽亚是基列在征战中俘虏的少女,王后莎丽玛出于嫉妒,在后宫中将她杀害,结果自己也受到惩罚,被基列抛入大海。后人为这凄婉的故事所感伤,给喷泉起了个名字,叫《泪泉》。
  “我还记得那可爱的目光,
  和那依稀是人间的玉颜,
  我心中的思绪向她飞去,
  在逐放中依然把她思念……”
  普希金的这些诗句,曾激荡我年轻的心怀,使我不胜向往。
  而相隔数十年后,我才知道,世界上还有另一处泪泉,也与爱情有关,也有诗人为它谱写了动人的诗篇;而且我还身临其境,来到这泉边,用双手掬起那清凉晶莹的泪水。
  这处泪泉在葡萄牙,在一座名叫昆塔的贵族庄园附近。这庄园曾显赫一时,葡萄牙国王米盖尔一世、巴西国王彼得罗二世、英国威灵顿公爵(击败拿破仑的滑铁卢战役的指挥者)都曾来此小住。庄园内有一博物馆,陈列着葡萄牙和欧洲的不少珍贵文物。世界各地的游人到这里来,既为看这庄园和博物馆,更为看那流淌了数百年的泪泉。
  泪泉诉说着这样一个故事:远在14世纪,葡萄牙王子彼得罗和贵族少女伊芮丝相爱,但他们的爱情从一开始就笼罩着不祥的阴云。伊芮丝白净如玉,美貌非凡,人们赞美她,把她比做“苍鹭之颈”。彼得罗深爱着她,想娶她为妻。但父王阿方索四世不乐意,因为他与伊芮丝的父亲和义兄有仇,便迁怒于她,把她也看成眼中钉;年轻的恋人只得偷偷相爱。伊芮丝住在一修道院内,距修道院约100米处有一泉水,她常在这泉旁林中与彼得罗幽会。1350年,卡斯蒂拉的贵族们起兵反对阿方索四世,为首的将领就是伊芮丝的义兄。他们还与彼得罗联络,希望他内中策应,共同推翻他父亲的王位,但彼得罗没有答应。旧恨新仇一起涌上国王的心头,他竟下令派杀手在泉水边杀死了无辜的伊芮丝。彼得罗闻此悲痛欲绝,遂领兵反叛,包围了京城,捕获杀手处以极刑。后来彼得罗登基为王,谥封伊芮丝为王后,并为她修造陵墓,命令所有朝臣和贵族参加葬礼,亲吻伊芮丝的玉手,为她送别。彼得罗始终怀念着伊芮丝,他死之后与她合葬在同一墓内,在人间留下了一首“此恨绵绵无绝期”的哀歌。
  我们去昆塔那天,先由主人陪同参观博物馆,然后去看泪泉。从博物馆到泪泉,中间要经过一座花园,园中种植着许多奇花异木,如水杉、有加利树、樟树,等等。其中有两棵水杉是威灵顿在此逗留时亲手种的,树上镌有他的名字,已有190多年的树龄了。传说当年伊芮丝就常在这一带徘徊,焦灼地等候她的恋人。我从园中走过时,见地上落着好多栗子,便拾了几颗,留作纪念。
  走出花园不多远,望见一片清翠的山石,周围藤蔓萦绕,花草丛生,显得格外静谧、清幽。再往前走,便闻水声泠泠,自石间流出。凑近一看,山石上有一石牌,上刻葡萄牙文“FONTEDOSAMORES”,意为“爱泉”。主人指着石下的流水说:“这就是泪泉。”泉中有一石块,上有殷红的斑纹,主人说:“伊芮丝就是在这里被杀害的,是她的鲜血染红了这石上的斑纹。”他还说:“这泉水也流经修道院,传说彼得罗常把情书装进一个小木盒,放入泉水,让它顺流漂到伊芮丝身边。”我俯身掬起一捧泉水,顿感清澈的凉意,主人对我说:“你手捧的是伊芮丝的泪珠啊!”
  泉旁还立一石碑,刻有葡萄牙大诗人卡蒙斯为泪泉写的诗篇,大意是:
  “蒙特阿哥的女儿被杀害了,
  长时的哭泣残留在记忆中;
  悲伤的记忆随这清泉流淌,
  痛苦化作泪珠多令人伤心;
  王子与少女的爱灌溉着鲜花,
  眼泪与泉水汇成爱情的结晶。”
  据说,还有不少作家、诗人写过有关这泪泉的作品,如伏尔泰、雨果、斯汤达尔、埃兹拉·庞德等,但我未曾读到。
  除了巴奇萨拉和昆塔的泪泉,世上还有没有别的泪泉呢?我不清楚。但我想,西安华清池记录着唐明皇与杨贵妃的悲剧,或可叫做“泪池”;北京紫禁城内的珍妃井掩藏着光绪皇帝和珍妃的痛史,或可称为“泪井”。中外封建时代的宫廷残杀和政治斗争中,女人往往成为牺牲品,连帝王也难保他的心上人。难怪李商隐诗云:“如何四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也许在世界的什么地方,还流淌着别的悲伤的泪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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