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8月30日人民日报 第4版

第4版(要闻·新闻追踪)
专栏:新闻追踪

  赣南:“红色沙漠”再披绿装
本报记者 王尧 于燕文 余清楚
  编者按:赣州地区位于江西南部,简称赣南,是著名的革命老区和典型的南方丘陵山区。就是这块养育了中国革命的红土地,到80年代初成为全国南方水土流失最严重的地区之一,曾有“兴国要亡国,宁都要迁都”之说,被称为“红色沙漠”。1983年,水土流失最严重的贡水流域的兴国县被列入国家八片第一期水土保持重点治理区,赣南的水土保持工作进入了正规化的阶段。15年过去了,赣南的水土保持工作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山绿了,人富了。赣南治理的成功经验说明,水土保持工作事在人为,人定胜天。只要政策正确,措施得当,沙化的荒漠可以成为绿洲。
  站在江西7月的天空下,倍感大自然的神奇。当九江一线暴雨如注,江堤险象环生的时候,赣南的红土地上,骄阳似火,农民正忙着夏收、夏种。远处是绿,青山隐隐,松树已成林;近处还是绿,大片的柑橘树被累累果实压得直不起腰来。
  驻足在兴国县塘背河小流域治理纪念碑前,面对满目青山,听水保局的同志抚今忆昔,我们深深体会到了这一切的来之不易。
  兴国县水土流失严重是出了名的,塘背河小流域又是重中之重。十几年前,站在山岗上放眼望去,白茫茫的沙丘看不到边。对面山上有只老鼠跑过都看得清清楚楚。由于缺少植被,夏天地表温度达到75.6摄氏度,鸡蛋都可以焙熟。兴国县水保局的老工程师周昌涵说:“现在这里的气温已经明显比山下低,秋天起风的时候,还可以听到松涛声。”
  兴国如此,赣州地区其他县亦然。80年代初,各级领导意识到,赣南的问题,根子在山上。1983年,兴国县被列入了国家八片第一期水保重点治理区。1984年,赣州地委、行署作出了十年绿化赣南的计划,一场轰轰烈烈的绿色革命在“红色沙漠”上打响。那时,全区每年都要搞两次植树的大战役,每县有10万人上山。
  在长期的水土治理实践中,赣南各地探索出一套行之有效的好办法。兴国县以小流域为单位,从上到下,坡沟兼治,综合治理。针对风化花岗岩土质,他们创造出挖竹节水平沟的办法,每条水平沟长10—20米,像竹节一样,分布在山坡上,沟内种乔木,沟边种灌木,山坡种草,形成多层植被,有了这三重保护,一天降雨160毫米洪水都会不下山。
  大规模的植树造林提高了植被覆盖率,但许多治理区仍是“空中绿化”,远看绿油油,近看水土流。经过调查研究,水保部门引入了来自台湾的“草王”——百喜草。宁都县青塘镇在梯田坡面上引种了百喜草1580亩,得到了当年种植、当年根治坡面水土流失的神奇效果。
  如果说最初抓水保是为生存而战,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逐渐认识到,抓好水保不仅是改变生态环境的需要,更是帮助群众摆脱贫困,奔向小康的突破口。为了让群众既有远利可图,又有近利可得,水保部门改变了单纯种植水保林的做法,加快了用材林和果木林的发展。兴国县龙口乡中岭村的邓宜星,1983年承包了300亩荒山,15年来种植了10万株松树,8000多株果树,养了30多头猪,100多只鸡,去年收入3万多元,盖起了两层小楼,过上了小康生活。
  1993年,瑞金、宁都等六县(市)也被列入了全国八片重点治理区。如何适应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客观要求,解决开发治理规模经营中土地、劳力、资金、技术等矛盾成为摆在赣南人面前的新课题,股份制这个新名词进入寻常农家。红都瑞金成为这方面的佼佼者,全市已建立股份制水保开发基地278个,面积3.3万亩。顶着烈日,我们走访了一个“大户”——坳背岗水土保持综合开发基地。这是一个集中连片5000亩的高标准脐橙园,由市属有关部门投资入股,黄柏乡政府负责劳力、稻草折价入股,三个村土地入股。与此相比,由钟春庆等6户农民组成的瑞金市职校脐橙基地只能算“散户”,虽然规模不一样,两个果园一样的硕果累累,丰收在望。几位股东热情地邀请我们秋天再来,品尝“中国最好的脐橙”。
  由于股份制的兴起和推进,贡水流域重点治理任务每年都以较大比例超额完成。1997年,全区农民人均纯收入达1800多元,赣南山区面貌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在兴国县芦溪村,农民新编了一首山歌:“过去芦溪山上光,水土流失遭祸殃。如今芦溪大变样,漫山遍野披绿装,溪水长流田增产,家家盖起新瓦房。”其实,又岂止是新瓦房,在如今的赣南农家,电视机、摩托车都已是寻常物件了。
  (压题照片:宁都县璜山河小流域的采种基地)(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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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水土保持:创造第一等的工作
  本报记者 于燕文 王尧
  我们在赣南的采访从地区、行署到县(市)、乡、村,一直都是由水保局系统的同志接待,所以开始我们认为当地的水保工作是由水保局一个单位负责。采访深入之后,我们才发现,赣南之所以能在短短十几年的时间从“江南沙漠”变成如今的样子,是同赣南的每个政府部门,每个老表都在关心水土保持,都在尽着自己的一份力量分不开的。
  林业局在一九八四年到一九九四年十年绿化赣南期间,与中国民航合作大面积飞播造林,如今赣南满山的绿树百分之七八十是飞播的成果。京九线、国道线边有水土流失的地方也由林业局组织人力种上了阔叶树。
  赣南是稀土大区,素有“北有包头,南有赣南”之称。八十年代后期,是当地稀土开采的鼎盛期。大面积的露天开采,造成了河床升高、水质污染等问题。环保局在九十年代初着手解决这个人为造成水土流失的问题。先是关闭了十五家小企业,随后组织科研力量,对传统的开采方式进行了改造,改露天开采为浸矿开采。从而有效地保护了地表环境,防止了有害元素破坏水质。
  在这个江西唯一有水保局的地区,水保执法正在成为人们生产生活的一部分。除了封山育林外,他们还对修路、采矿、建房、采石等动用水土资源的单位或个人进行建档管理,重点监督。
  “水土保持,人人有责”、“建好长防林,利在当代,功在千秋”等标语在赣南各地随处可见。如今水土保持的意识在赣南老表的心里已扎下了根。在瑞金沙洲坝的红井旁、在兴国致富了的农户家中、在宁都股份制的农场里,我们向许多老表提出了一个相同的问题:知道水土保持的重要性吗?他们大多不会直接回答,而是先介绍自家这几年的变化,然后自豪地告诉我们:那片山上有我种的树,这里修建防护工程时我参加了。
  虽然河床里仍淤积着泥沙,但站在赣南这片揭开了中国革命波澜壮阔一页的红土地上,我们切实感受到了曾被毛泽东同志称为“创造了第一等的工作”的老区人民,如今仍然以这样的干劲,为自己、为子孙后代创造着纯净美好的明天。
  治理前后的兴国县塘背河小流域
  管护人员向群众宣传水保法(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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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猪、沼、果”工程:赣南生态农业的支柱
  本报记者 于燕文 王尧
  在赣南不同的地方,不同的人,为我们讲述了一段相同的往事:80年代初,赣南山荒水浊,老表们常为日常用柴发愁。一位老表好不容易捡了些枯枝,哪知饭煮到一半,柴用光了,情急之下,只得将戴在头上的斗笠扔进了柴灶。
  要保持水土就要封山育林。但是,封山不能封灶,如何解决群众的基本生活问题,同时有效地保护生态环境,成了摆在赣南各级领导面前的一个重要课题。
  1995年,在实现了“十年绿化赣南”的目标后,地委、行署把生态农业建设列入农村经济发展总体规划。他们以“猪、沼、果”作为工程名称,以养殖业为龙头,以沼气建设为中心,联系粮食、甘蔗、烟叶、渔业等产业,广泛开展沼气发酵残余物(沼肥)综合利用。经过多年的实验推广,在赣南地区先后建成了一批高标准、高效益的生态农业典型,沼气生态农业已步入了规模发展的轨道。
  来到生态农业示范村兴国县龙口镇文院新村,但见远处的山地上满是脐橙、柚子、柑橘等果树。眼前的农家屋舍几乎全是钢筋水泥的两层小楼,房前屋后见缝插针地种上了阔叶林,许多家庭还有自己的一片鱼塘。刚才还大汗漓淋的我们,在这个林茂果丰的小环境里稍作休息后顿感神清气爽。在一户农民家里,我们看到了四壁贴上了瓷砖的卫生间,厨房用的是脉冲点火的沼气灶,房间里用于照明的是沼气灯。女主人说,这些都得益于家里的沼气池。家里的猪、塘里的鱼吃的是沼气发酵残余物,用这种沼肥浇地,水稻比以前产量提高了不少。同行的地区水保局的同志补充介绍说:沼气点灯做饭避免了林木的滥砍乱伐,保护了植被;稻草节约还田,增加了土地的有机质和肥力;沼液用于喂猪、浇菜、浇果,促进了种养业的发展;猪粪、人粪下池,改善了农村卫生环境。简单地讲,就是环保与经济发展两得益。
  目前,像文院新村这样的生态农业示范村,赣州全区已有360多个,生态农业户14.83万户,建成沼气池23.11万个。沼气生态农业已经成为一条发展农村经济、帮助农民致富的好路子。在谈到由此产生的经济效益时,环保局的同志为我们提供了这样一组数字:到1997年底,全区果园面积已达283万亩,生猪出栏392.89万头,存栏303.15万头,共节约柴草140万吨,相当于18万公顷森林植被得以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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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身先士卒保大堤
  ——记临湘市委书记赵协成
  本报记者 吴兴华
  今年7月1日起,每天凌晨3时到7时,在湖南省临湘市江南垸32.5公里的长江大堤上,从北到南要响起“乓”、“乓”的梆子声。听到梆子声,守堤的干部、群众知道,这是他们的市委书记赵协成在巡查大堤了。
  临湘市委书记赵协成同志年已50岁,今年他除负责全市的抗洪工作外,还是市里32.5公里的长江大堤和江南堤垸的防汛第一责任人。江南垸长江大堤,处在素有“险中险”之称的界牌河段,保护着8个乡镇、12万人口,保护着邻近的长岭炼油总厂、岳阳化工总厂和京广线、107国道的安全。赵书记感到自己的责任比泰山还重。为了保住大堤,他废寝忘食,没日没夜,不辞劳苦工作。他6月29日上江南大堤,坚持每天凌晨3时至7时对32.5公里的大堤巡查一次。他备有一个梆子,每到一堤段,就敲梆子。他常常一天只睡两三个小时,周围的同志劝他注意休息,他说:“想睡,也睡不着啊!”即使睡觉,手机也是紧紧攥在手里。
  7月26日下午5时40分,赵协成已连续79个小时没合眼。他从临湘市气象局局长甘继才处得知当晚有西北风。当时,水位已到34.26米,大堤高程有的只有34.18米,全靠子堤挡水。临湘在长江南岸,刮西北风,大浪可能冲毁子堤。赵书记将这一信息告诉指挥部后,立即驱车到大堤最南端——新堤拐,从这里往北行驶。走一段,赵书记便下车大声喊:“今晚有西北风,赶快加固子堤。”他一路喊,一路指导加固子堤,晚上9点多钟到了江南大堤北端灯塔村的北堤拐时,嗓子已经嘶哑。这时,烟波尾堤电排机出险,赵协成连忙赶去组织抢险。经过3个多小时战斗,险情得到处理。接着,谷花洲堤段出险,赵协成又赶到谷花洲。这时,他已经四天四夜没有合眼了,他谢绝干部、群众要他去休息的好意,拿起干电池喇叭指挥抢险。7月27日凌晨6时许,赵协成因疲劳过度,晕倒在大堤上。
  赵协成苏醒后,医师劝他到堤下休息,他摇摇头说:“我不能离开这里,就在车上打针吃药吧。”他在车里一面打吊针,一面拿着喇叭指挥抢险。到中午,处理好险情,医师劝他服两片镇静丸,睡上两小时。他说:“我身体已经恢复。”他的车又沿大堤走了。
  在抗洪战斗中,赵协成总是身先士卒。60多天高洪水位,江南大堤出重大险情40多处,每次处险,赵协成总是迅速赶到,最后一个离开。每次抢险,无论有什么危险,总是站在最前线指挥战斗。
  8月1日下午6时,江南大堤谷花村叶家墩堤段出现长50米、宽2米、深1.5米的内滑坡。险情就是命令,接到报告20分钟后,赵协成赶到,立即组织1500多名劳力、800多名武警官兵、公安干警抢险。在作挖沟导浸处理时,又挖出一处直径为0.15米、流量达0.05立方米/秒的管涌。情况十万火急。赵协成将裂开的堤身用竹竿拦挡起来,自己却跨过竹竿,站到与堤身裂开的一块摇摇欲坠的堤土上,用干电池喇叭喊话,指挥抢险。周围的同志担心土堆坍塌,赵书记发生意外,秘书急忙走到赵书记身边,小声地说:“赵书记,这里危险,站到里面来吧!”赵协成用手将他一拨:“不要管我!抢险还管得了这么多吗!”站在摇摇欲坠的土块上岿然不动。到第二天中午,大家劝他去吃午饭,他说:“险情不处理好,我不能离开!”他随便吃了一点东西,打了一针继续指挥,直到下午6时险情得到控制,赵协成始终没有离开抢险现场一步。
  为了使堤身保持干燥,赵协成提出沿堤内坡脚开导浸沟。7月24日,他在江南镇江南村守护堤段召开开导浸沟的现场会,自己拿起锄头,开出样板导浸沟。这项工作布置后,他沿堤检查导浸沟。一天,他到江南镇盛塘村,发现开的导浸沟的数量和深度不够,批评了江南村的负责人,说:“过几天,我再来检查。”8月5日,赵协成冒着38摄氏度的高温,又来到盛塘村,看到高标准的导浸沟里浸水汩汩地流淌,才满意地笑了。
  8月18日晚上7时,长江第六次洪峰抵达江南垸新洲脑,新洲脑水位达34.48米,超过历史最高水位0.57米。岳阳市和临湘市组织3万军民抢修、加高加固子堤。赵协成在最危险的堤段烟波尾与军民一起连续战斗两天两夜,筑起按六次洪峰设防的长32.5公里、底宽1.5米、面宽1米的“白色屏障”。长江第六次洪峰通过时,32.5公里江南垸大堤岿然不动。但赵协成说:“这不是最后的胜利。洪水不退,我们决不能松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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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军”雄风展洪湖
  新华社记者 蒋永武 张玉清
  8月19日,保卫洪湖大堤的决战进入关键时刻,一支飘扬着“展铁军雄风,创英雄业绩”大旗的摩托化部队,奉中央军委命令火速紧急驰援。
  8月19日晚上8时10分,官兵们“家”还没安好,就接到市防汛指挥部紧急电话:本市龙口镇旁洪湖大堤发生重大险情,请你部速派200人前往排险!
  打着“铁军教导队”大旗的队伍火速赶到现场。只见30米长的堤段内,出现了20多处管涌口。巨大管涌群导致大堤松软下陷近一尺,堤上泥土严重湿软,堤上高1.5米的子堤全部倒于江里,江水正漫堤而出。一场溃堤大灾就在眼前!
  一艘装载1700吨泥土的抢险驳船开来了。水利技术人员说:要保住大堤,必须在3小时内卸下这船泥土,填入30米长的大堤外侧,筑出宽5米的挡水平台,明晨6时前筑起长30米、高宽各1.5米的新子堤。
  “这是检验我们铁军作风的时刻,我们一定要首战必胜!”“铁军”教导队队长刘天顺一声大喊,同教导员徐云沛飞身上船,扛起了第一袋泥。200勇士紧紧跟上,不顾夜黑、浪涌、船晃,扛袋飞奔。原定3小时的卸船任务,只1小时就完成了。接着,构筑子堤的战斗打响了。官兵早已将危险置之度外,拼尽全力在洪水漫溢的大堤前构筑好挡水的平台和子堤。深夜1时40分,重大险情排除了,比预定时间提前4个多小时。
  8月20日下午5时,洪湖市燕窝镇暴雨倾盆,7级大风卷起两米多高的巨浪,将七家垸段的子堤撕开。转眼间溃口宽度就增加到140多米。肆虐的洪水汹涌而出,轰鸣声传出1公里之外。一次严重漫溃险情发生了!“铁军”勇士们一个个扑入滚滚洪流,手挽手站在齐胸深的水里,筑起了四道挡水人墙。顶着狂风巨浪,整整一个小时,人墙岿然不动。乘人墙挡住了汹涌洪流的冲击力,随后赶到的上千官兵与紧急增援的兄弟部队战友一道冒雨背泥筑坝。经过连续12个小时的殊死拼搏,100多米长的大堤上又重新筑起了一人高的子堤,企图冲破大堤作恶人间的洪魔被锁在了大江中。
  “铁军”一部的另一场降魔恶仗也打响了。8月20日深夜12时许,乌林镇腰口闸段长江干堤突然出现外滑坡。迷彩服上缀着“铁军”徽章的3000勇士,直扑眼看就要溃决的大堤。
  从师、团领导到机关干部,全部奔跑在背土筑堤的行列中。酷热加劳累,使8名官兵先后昏倒在大堤前。他们苏醒后,又跃起参战。勇士们脚没停,肩没歇,从20日凌晨到22日正午,连续36个小时,在往返300多米的泥泞小路上,平均每人跑了300多趟,共搬运筑坝材料1万多立方米,筑起了坚固的江内挡水平台和江外反压堤。
  三天三大捷。“铁军”威名远播荆楚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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