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8月21日人民日报 第12版

第12版(大地周刊·周末副刊)
专栏:金台随感

  看电视寄深情
  童古丽珂
  看什么电视节目会掉眼泪呢?通常是电视连续剧。人们被主人公的悲欢离合、儿女情长赚去过不少眼泪。而近一时期让人动情、让人落泪的却是新闻节目。
  今年夏季特大洪峰袭来,长江流域告急、嫩江流域告急,百万大军用汗水、用鲜血和生命奋战在抗洪第一线,保卫着人民的家园。对此,从中央到地方的各种新闻媒体及时地作了报道,电视屏幕上一幅幅壮烈而催人泪下的战洪图牵动了全国观众的心。许多人都是含泪看完这些节目的。
  人们为将士们在激流中手挽手筑成的血肉之堤而落泪;为他们用拼搏了几十天已经沙哑的声音喊出“请祖国人民放心”的承诺而落泪;为把生的希望留给他人,把死亡留给自己的抗洪英雄高建成而落泪;为在灾难袭来的危急时刻,主动找到自己曾当过兵的部队参加抗洪的退伍兵落泪;为在武汉防汛门户龙王庙闸口立起生死牌誓与大堤共存亡的共产党员而落泪;为村民们送上大堤的一挑水、一盏照亮夜幕的灯落泪;为慷慨解囊又不留姓名不愿出面接受采访的个体劳动者落泪;为举国上下掀起的洪水无情人有情、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热潮而落泪……
  我的心也被一次次洪峰压得透不过气来。前两天的一个晚上在电视机里调出一个播放常规节目的频道,想松弛一下惴惴不安的心绪。没想到这个节目使我原本不平静的心绪更加不平静了。这天播出叫做《××(地名)男人》,介绍当地男人的心态。其中一位看上去受教育程度不低的男士正在侃侃而谈,大致意思是这样的:我们××(地名)男人最大的优点就是精明和务实。比如国家的事情我们说了也不算,所以根本不要去管。讨老婆自己说了算,那我就去挑个好的。上班干不干差不多,那么我就在班上不干活,回到家里再好好干,把自己的老婆、孩子心疼好,把小家搞好。再比如墙外很脏,我不会去扫,反正总有人吐痰,扫也扫不干净,我只要把自己墙里面扫干净就行了。他在不断强调自己的优点时,还顺便批评了一下外地人:我们不像北京人,下岗了还关心国家大事,老百姓也关心印巴爆炸原子弹(其实北京人会准确地讲“地下核试验”)……
  我知道这是较早以前的录像,与抗洪无关;也知道这位男士只是一家之言。但这种言论与那么多舍生忘死的抗洪将士、那么多从四面八方伸出援助之手的大背景显得多么不协调!我们看到在赈济灾区的人群中,故然有众多经济实力雄厚的企业界人士,而更多的是并不富裕的老百姓,其中不乏下岗职工。因为人不能总是患得患失,国家有难匹夫有责,重要的是献出一颗关注灾区、关怀他人的爱心。
  解困济贫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让世界充满爱也是现代人的善良愿望。固然人各有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观念,也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但生活在中国这块土地上,作为一个男人,不论你生在江南还是塞北,在爱你的妻子儿女、为小家庭承担责任的同时,还应当担当一定的社会角色,为社会和他人也承担一点责任,才更像真正意义上的男人。
  值得欣慰的是,有众多的人,包括各地的男人和女人,在国家危难之际挺身而出,万众一心,支援抗洪前线。中央电视台的赈灾义演里,一个晚上六个亿的捐款就是证明。


第12版(大地周刊·周末副刊)
专栏:

  洞庭水兵
  蔡常维 钟菊生
  洞庭天下水,岳阳天下楼。衔远山,吞长江,浩浩荡荡的八百里洞庭湖在养育着一代又一代的湖区儿女时,也给湖区人民带来了一次又一次的水患。一支被湖区人民誉为“洞庭水兵”的民兵抗洪抢险突击队应运而生。
  岳阳楼,相传为三国时期东吴大将鲁肃修建的阅军楼,指挥操练水军,在赤壁之战中大显神威。今天的岳阳楼下,又聚集着四十六点八万水兵队伍———民兵。这是岳阳军分区针对洪水常年泛滥,此处又无驻军的现实情况所组建的一支抗灾自救的水上兵团,并将这支兵团分编为民兵舟桥营、民兵突击营、民兵机动“快反”营,分散部署在六县一市三区,又分别给各营、连装备了冲锋舟、救生衣等抢险器材。军分区还建立了抗洪抢险自动化指挥系统,随时机动出击迎战洪魔。今年,当长江洪峰一露头,这个军分区党委立即决定,要像当年鲁肃训练水军那样,锻造成一支特别能战斗的“现代水兵”。于是,他们利用抗洪抢险的战场,有意识地把民兵“拉”到风口浪尖上去摔打,用血肉之躯筑起牢不可破的水中长城。
  一色的迷彩服,一色的桔黄救生衣,一色的绿色方舟,洞庭水兵快速出击,追赶洪魔。7月3日,华容县集城垸出现漫溃,军分区参谋长张铁流指挥洞庭水兵连夜出兵,在倾盆大雨中摩托化开进。到了现场,六艘冲锋舟破波前进,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二千五百多名群众及时送上安全地带;接着挥师青潭,从滔滔洪水中救出全村落水群众。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这支“水兵队伍”不仅是水上尖兵,又是岸上突击的中坚。7月29日,长江干堤广兴洲段出现重大险情,管涌喷出的水柱达一米多高。岳阳营六百多名水兵火速赶到现场抢救,运用“内堵外压法”排险成功。这支“两栖作战”的快速反应部队,还先后参加了保卫松柏、夜战中洲、决战麻塘等重大战役,就像一把锋利的尖刀,哪里有险情,就插到哪里,决胜在哪里。
  今年岳阳抗洪,持续时间长,险情一个接一个。担负保卫城区安全的君山水兵营在这场前所未有的大浩劫中,真正成为中流砥柱。当洪水达到危险水位时,他们迅速扩编了水兵营,由原来的一个营扩编到五个营,人数由三百人增至一千六百人;集中吃住,统一调配,统一指挥。在君山区人武部部长施永国、政委吴建平的率领下,发挥连续作战的作风,已出动三十五次,查险处险四百六十多次,搬运砂石三万多吨,挖土方十万立方米,修筑子堤三点二万多米。他们以一当十、排险抢险的动人场面,已多次出现在中央电视台的报道中。
  洞庭水兵以机动快速、敢打硬仗而享誉灾区。7月下旬,湖南省委书记王茂林在岳阳大堤上检阅了这支队伍,对他们两个月来的连续作战给予了充分肯定,他说:洞庭水兵作风顽强,纪律严明,一专多能,战斗有力,是全省民兵抗洪的楷模,是一支不穿军装的钢铁之师。王书记激动地对身边的十多位记者说:“你们不但要宣传穿军装的军人,也要宣传在洪水中诞生的洞庭水兵,让大家知道这支新的‘雁翎队’!”
  编者按:在长达数十天的抗洪抢险的斗争中,数百万军民奋战在前方,亿万同胞心系长江、嫩江,共筑新的长城,涌现出了无数的可歌可泣的英勇场面和动人故事,我们殷切地希望广大作家、诗人、文学爱好者,用笔去讴歌这一史诗般的壮举,诗歌、散文、特写都欢迎。来稿请寄人民日报文艺部大地副刊。


第12版(大地周刊·周末副刊)
专栏:乐凯之光

  英雄本色
  王维忠 摄


第12版(大地周刊·周末副刊)
专栏:

  泼水的偏见
  俞律
  京戏《马前泼水》俗称《朱买臣休妻》,戏剧冲突十分强烈,生角和旦角都有充分的戏可以表演发挥。
  朱买臣的确是位戏剧性的人物。《汉书》有传,记有他和妻子的恩怨纠葛:吴人朱买臣是个穷读书人,打柴为生,妻子当他的助手。朱负柴上街,总是边走边“唱”,并非叫卖,却是朗声诵书,颇有点神经质的样子。妻子跟着走,实在不好意思,一再阻止他。他不但不收敛,反而更加大声地“唱”。妻子忍受不了,要求离去,另嫁他人。朱笑道:“你受苦了,再等我几年,我会转运的。”妻子说气话了:“你这种神经病还想转运?饿死的日子在后头呢!”朱留不住妻,也就罢了。朱有一次独自负柴行路,饿得发慌。居然还一路大“唱”,恰巧遇见已离去的故妻和她的新丈夫。她不忘旧情,请朱吃了一顿饱饭。后来朱当了会稽太守,出门乘专车,又路遇故妻和她的丈夫。朱欣然请他俩上车,带回官舍以酒饭款待,算是报当初一饭之恩。故妻在官舍住了一个月,想是心里难以平衡吧,竟自杀死了。朱又命她丈夫好生安葬她。
  《汉书》是正史,这故事自然是真的。后人编成戏曲,把关键的情节反其意而改之。于是舞台上的朱买臣和妻子的性格大大地变了。
  舞台上的朱买臣大雪天上山打柴,怕路滑难行,中途返回。朱妻大怒,逼朱写休书离婚。朱一边写休书,一边唱西皮,有一句摇板颇有点威胁的味道:“只怕我妻你后悔难哪!”然后朱做了官,披红挂紫,跨马游街,遇见衣衫褴褛的故妻拦住马头,哀求带她回家,依旧做夫妻。朱则心怀旧恨,唱了一大段西皮二六板。第一句就骂她“狗贱人说的是哪里话!”后面就得意洋洋地卖弄做官的威福:“你看我身穿大红、腰扣玉带、足登朝靴、头戴乌纱,这颤巍巍两朵大红花。”最后简直作弄戏耍故妻了:“来来来将这桶水泼地下,你若收复水,我带你回家!”故妻羞愧难当,自杀了之。
  就按舞台上的情节看,朱买臣作为知识分子,放不下读书人的架子,劳动怕苦,养不了妻子,妻子闹离婚,也情有可原。后来妻子悔了,朱即使不愿复婚,也不该当街来个马前泼水的恶作剧戏弄报复她,把她逼上死路。其实朱买臣夫妻离婚,双方都有责任,编剧的却完全归咎于朱妻,编造种种情节作践她,这是几千年男尊女卑的不平等观念作祟了。
  因想起京戏《珠帘寨》,沙陀国王李克用是个怕老婆的角色,演员借题发挥,有两句唱就是埋怨清末民初,男女平等的思潮的:“如今的事儿大变更,说什么男女平权要维新!”可发一噱。
  还说《马前泼水》,编戏的编得痛快,唱戏的在台上唱得投入,看戏的在台下大喝其彩,谁曾想过这其中内含着男女不平等的悲哀,凸现着一个历史的偏见呢!
马得 画(附图片)


第12版(大地周刊·周末副刊)
专栏:

  卢沟桥凭栏
  刘征
  我出生在距离宛平县城三十多里的一个小村庄,地多黄沙,树多青杨,贫穷闭塞,很少知道国家的事。卢沟桥事变那年我十一岁。后来离乡背井,逃进北平定居。在老家时没进过县城,离家后几十年间,虽然一直想着摸摸卢沟桥上的狮子,可是没有机缘。几度坐车在永定河的新桥上驶过,远远望见老桥的影子,转瞬即逝。
  少小离家老大回。头发白了,虽然没能回到我出生的那个小村庄,却也如同一只老鹤,穿过茫茫岁月,掠过迢迢山水,带着满身风尘,负着沉甸甸的梦,飘落在故乡的卢沟桥头。
  我一边左顾右看,一边踏上桥面的石板路。那石板很厚,车碾马踏,已经凹凸不平,磨得光光的沟坎深处有好几寸。走在上面,如同爬一座又一座山,跨一道又一道沟,如同翻一页又一页史书。走了一阵感到有些吃力,就凭在一边的石栏上歇歇脚。但我的思绪似乎仍然随着高高低低的路面波浪一般流动,那柳树,那桃花,那田野,那河床,那骏马,还有那“卢沟晓月”的御碑亭……已经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我的思绪在流动,不是向前,而是流向记忆的隧道。
  我分明身在出生的那个小村庄,而我自己,分明回到童年的我。那一天,村西北的远处响起枪炮声,爆豆般的是枪,滚雷般的是炮,忽大忽小,忽紧忽缓。听说卢沟桥开仗了。一向恬静的小村庄立刻紧张起来。男女老少纷纷跑上街头。我家黑漆大门前面的老槐树下也聚着一群人,父亲是读书人,在情绪激昂地讲话。我在他们之间钻来钻去,因为已上了两年村小,能够听懂一些大人的话。大意是骂日本鬼子欺人太甚,恨中国军队不争气。
  最活跃的是年轻人,他们像戏台上的探马,一会儿跑到邻村打听,一会儿跑回来大声宣布最新消息。“宋哲元的大刀片上去了,专砍日本人的脑袋,一刀一个,嚓嚓!”人人眉开眼笑,有的还作个砍人的手势。过了几天,枪炮声忽然沉寂下来。人们还是鹄立街头,却谁也不开口,死一般静。忽然“探马”报道:“不好了,咱们的兵败下来了,已到了邻村。”这下子如同在头顶响了个炸雷,人们哭的哭喊的喊,纷纷逃避,有的躲进青纱帐,有的钻进柴草垛,有的紧闭街门。几十年军阀混战给老百姓留下痛苦的经验:败兵比土匪还恶。
  我家的大门还没来得及关闭,远远走来四个陌生的身影,家人一时怔住了。父亲厉声说不要动。那身影越来越近,天哪,那是怎样的身影呀!灰色的军装上满是泥水和血渍,有几处挂破了,裂着口子。军帽丢失了,鞋子跑掉了。为了减少磨擦,用裹腿缠在脚上。斜背着枪,没有子弹袋。四个身影,四个败兵,像四个鬼魂,一瘸一拐地向我们走来。
  四个兵都很年轻,最矮最瘦的一个大约不超过二十岁。面目隐在汗水和灰尘里黝黑而模糊,只有那布满血丝的眼睛像喷着火,但那炼狱般的深洞里似乎没有藏着魔鬼,只有激愤和悲哀。走到近前,看他们并无恶意,我们也缓和下来。他们又渴又饿,给他们端出开水和窝头咸菜,他们坐在地上狼吞虎咽地吃着。父亲问他们前方的战事怎么样,他们用异乡的口音喊了一声:“上头下命令不让打呀!”一齐拍着大腿痛哭起来。我从来没见过大男人这么失态,惊呆了。现在想起来,这哭诉反映着当时多么复杂的局势,包藏着多少男儿的血性啊!
  “哪里去,回老家吗?”父亲问。
  “没有老家啦,找部队去。”四个兵起身沿着出村的小道向南走去,没有告别也没有回头。我们目送他们远去。四个黑影像四炬跳动的黑火,黑色的,但不是灰烬;像四只流血的青狼,在奔跑,但不是逃窜。他们那一摇一晃的身影渐渐不见了。我们还不约而同茫然地向着空荡荡的田野凝望。在此后长达八年的血和火的岁月里,我见过和听说过许多抗日英雄,我知道,这四个兵算不得英雄。可是他们踆踆不息的身影深镌在我记忆里。许多深深浅浅的记忆受到岁月的淘洗都淡化了,消失了,这四个身影却一直很清晰,一直在跳动,直到今天。
  一声粗犷的马嘶惊断了我的思绪,我回到卢沟桥的石栏边。游人在我的身边擦过,说说笑笑,谁也没注意到我这个古怪老人的存在,自然也不知道我的脑海里上演着怎样的老影片———如果知道,会笑我吧。到这时我才想起,来到卢沟桥上,岂能不还摸狮子的夙愿。那桥栏柱头的石狮子据说有五百多个,有大有小,有蹲有伏,似怒似喜,如嘲如笑,经过几百年天时人事的沧桑和无数行人的抚摸,都变得黝黑溜光,犹如钢铸铁打一般。也许由于战火的残伤吧,狮子有的缺肢断尾,有的截吻挖眼,有的劈破半个头颅,却一个个如同屈原笔下的鬼雄,依然从容健劲,昂然巍然,一些儿没有哀伤。用手去触摸,冷冰冰的,却觉得灼指。我猛地仿佛看见,石狮子一齐高大起来,活动起来,昂头振鬣,向着长天大声吼叫。那声音并不威猛,如琴瑟,如箫管,如泉流,如吟咏,虽然并没有词语,却分明是为着全人类,向着宇宙、向着天神祈祷。
  卢沟桥归来,我写了一首《扬州慢》,以记此行:“水涸寒沙,堤消残雪,柳梢才著鹅黄。倩春风扶醉,垂老步河梁。难磨灭,几番风雨,桥头弹洞,犹诉沦亡。漫凭栏,天地悠悠,默数沧桑。当年稚小,也惊心,弃甲仓皇。记折剑横眉,戎衣渍血,父老壶浆。回首烟尘都散尽,匆匆去,背影难忘。看狻猊跃起,声声长啸春阳。”


第12版(大地周刊·周末副刊)
专栏:品书札记

  人之初
  温济泽
  人之初,即人的未成年时期,是人一生中起步的时期,童年(广义)是成人的摇篮。人的智、德、体、美诸方面的基本素质,人的品格、情感与志向,大体是在人之初阶段奠定、养成的。这一时期所受到的教育、培养和塑造,对于他此后的成长、发展,对他终将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对他的前程、成就与价值,都具有极其重要,甚至可以说决定的意义与作用。正由于这样一个共识,一个真理,我们的社会,我们的成人世界,我们的国家、民族才如此看重教育事业、教育工作。所以培养新生代,全力把握好“人之初”,永远是一个严肃的使命,一个有深刻意味的社会课题。
  正是从这个意义上,我愿意推荐手头的这部书:《百名人之初》。
  这部书的编著者,将中国二十世纪在各项事业各种领域做出贡献的一百位名人荟萃一起,着意描述他们未成年时期,即幼年、童年、少年的人之初阶段所经历的事情,所受到的培养、教育和磨炼。著者运用的是“史笔”,即以真实的史传材料为根据,同时在表达上又注意到尽量具体、形象,增强可读性。把二十世纪中国一百名政治、军事、科学、文学和艺术各类事业上有成就,被人们熟悉并且仰慕的人的未成年时期生活集中展示,这就如同给人们提供了一道多彩的人生黎明风景线,可供欣赏,可给读者以启迪。这一个创意和构思,不仅有独到之处,而且可以预期它可能给广大读者提供几种效益:对于正处于人之初阶段的儿童、青少年读者,它可以提供大量生动可感的楷模;对于肩负育才重任的教师和望子成才的父母,它可展示多样的育人教子经验;而对于潜心研究教育和成才问题的专门人士,这本书又在一定程度上能够成为切实合用的材料。
  二十世纪行将结束,一个伟大新世纪的大门已经打开。这不是寻常的世纪之交,这是千载才一遇的两个纪元千年之交。我们幸运地赶上了这样一个将发生巨大变革的新时代。新的时代呼唤、期待高素质的新人,这样的人群只能靠我们赶快抓紧培育,遵照邓小平同志说的:“从娃娃抓起”,精心培土育苗,让小树苗顺利地茁壮地长成大树!
  这本书也不是没有缺陷。比如在社会科学家特别是经济学家、法学家等方面就介绍得不够。不过,什么事都难以求全,只愿有希望再版时能够补充。
  (《百名人之初》,吴继路著,贵州人民出版社出版)


第12版(大地周刊·周末副刊)
专栏:

  沈从文和他的章草
  林印
  沈从文向来不认为自己是书法家。
  可是他的好友朱光潜却说沈从文不只是个小说家,而且是个书法家。
  最初写《沈从文传》的是个美国人。他写道:“1946年中国湖南水灾,沈从文为赈济湖南灾民,献出一百幅草书。每幅售价一万元。”
  凑巧,1998年北京拍市又将出现沈从文的章草,底价也是一万元。
  我第一次看见沈从文是1973年的夏天。那时他住在历史博物馆分给他的一间平房“窄而霉斋”。他的夫人张兆和住在《人民文学》杂志社分给她的一间只有十二平方米的小套房里。我们全家就住在文学所三楼那间由牛棚改造而成的“纸壁斋”里。三处相距都不太远。
  有天晚饭后,荒芜带我去看张兆和。碰见沈从文也像客人一样坐在自己家里。细问才知道二老每晚鹊桥相会。沈老每天在夫人那里吃晚饭,然后把第二天早晨和中午吃的饭盒带走。沈夫人说:“有时饭都馊了,他也不在乎。”沈老幽默地说:“我在吃晚饭之前先吃两片消炎片。”
  沈从文的小说和散文我在青年时代就已拜读过。却没想到景仰已久的沈先生竟是个极朴实极平易近人的小老头。他浓重的湘西口音,未说话自己先哧哧笑起来。
  那天晚上沈从文兴致很好。开始他和我谈起我的同事新华社记者华山。其实我并没有听清他是在哪里碰见华山的。接着大谈他的文物研究项目。经过翻译,我才知道沈老在历史博物馆的研究计划中,除了古代服饰研究之外,还包括扇子、铜镜、家具等等。最后提到他珍贵的藏书。他原有三间住屋。文化大革命中被人强占了两间。他的藏书只好堆放在走廊里,任凭风吹雨淋。
  尽管条件很不好,沈从文仍然白天不断工作。只有晚上他才写字消遣。看沈从文写字成为我们全家的爱好。沈老的书案边,放有一只又高又大的纸篓。他用最便宜的纸和笔,信笔写来。最后还要写“上官碧”于“窄而霉斋”。不值一分钱。便顺手丢进纸篓里。有次,我看见他在条幅边注上“怀素俗和尚也”。我暗暗一惊:怀素、李叔同、智永本是佛门三大书法家。沈老何以这样看怀素?
  沈从文八十四岁那年终于搬进比较宽敞的前门东大街,有了自己的书房和会客室。关于搬家的事,沈老似乎很高兴。他说:“据说是为了改善我的写作条件。但是我写什么呢?”他似乎在问自己,又像在问别人。我感到他的微笑中带有一点苦涩的味道。这是我唯一的一次听到沈老谈到自己的创作。
  我最后一次看见沈从文,是朱光潜先生去世的第二天。那天沈夫人不在家。沈夫人一早就到北京大学去安慰朱夫人了。沈从文坐在宽敞的会客室里,很少说话。也许他正在思念老友朱光潜。我临别时,他忽然说:“空荡荡,有些害怕!”他害怕什么呢?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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