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7月2日人民日报 第12版

第12版(副刊)
专栏:

  人民和党
  张永枚
  早有无数开不败的香花献给您,
  众多的丰碑史诗弦歌敬赠真情,
  党——我命运之神祥瑞的华诞,
  我诗魂琴魄的寿礼只两个汉字:
  人民。
  人民,信仰哲思不老情的热土地,
  马克思列宁毛泽东邓小平的母亲,
  人民长流的热血大智的火种,
  点拨共产主义科学的长明灯。
  乘鹤仙去的人民之子们仍举着灯,
  常照人民辽远的跋涉、风雨兼程;
  假设没有人民真理之灯的星海,
  零落的几盏孤灯又有多大光明?
  我可爱的共和国国名有这两个字,
  一代一代传下去,长鸣时空的钟。
  人民的奶水营养国家体力越强盛,
  人民的奇才独创文明高雅的丹青。
  回归的紫荆花浩然已历二十四节气,
  东南的风暴撼不动繁花壮干深的根。
  我看低迷的行情雾像“雾非雾”,
  明天的朝云更显“花非花”的神仙境,
  香港人民澳门人民台湾人民,
  履险开创天地,悠悠前无古人的奇勋。
  点亮东方巨龙之睛民族之睛的党啊,
  是人民的一脉同胞又是忠义的仆人。
  仆人,俯首走进雪压矮檐的土屋里,
  受寒的手紧紧挽住贫穷的银发主人,
  一袋面,仆人主管精血循环的心灵,
  一条棉被,烈士父亲亲传他的体温。
  如说施舍,那是反仆为主的荒唐,
  咽泪含愧的回报,无产者的党性。
  清空无际,若有刺绣众仙女,
  绣出来满天星海民心军心,
  七一曙光的夜明珠又洒向人世,
  我欲迎抱蓬勃的旭日:人民……


第12版(副刊)
专栏:多味斋

  点到为止
  叶文玲
  人生有许多寻常的乐趣,烹调便是其中之一。一个不会做饭做菜的男人和女人,总让人感觉在生活能力上是有欠缺的。
  我还认为,做菜无诀窍,关键是要有好心境;做菜更多的乐趣是教别人品尝而不是独享。有时候,汗出花流地忙半天,只要看家人吃得津津有味,自己不吃也香。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不久前,有个朋友到我家做客,因为事先有准备,我用心用意做了一桌饭菜,朋友与作陪的几位同事居然赞不绝口,叹曰:“好一桌散文诗!”
  朋友来自繁华都市,且又是个云游四海的人,珍馐美味并不乏享,他的赞扬自然使我颇感得意,得意之余却有几分怅惘。
  因为,赞语好听,散文诗难为,我的“散文诗”也常有失败的时候。而失败的原因,多半是出于彼时的心境不佳,或者因仓促而准备不足,而其时又显然忘了效法母亲最简单的待客美食:做一碗“三鲜面”。
  有主意的人做事从不后悔,我有一阵却常常后悔,后悔没有很好秉承母亲的资禀去从事刺绣或烹调艺术,如果似水年华能倒流的话,或许在这两项事业上会有更大的出息。
  我母亲七八岁时就能飞针走线,她的绣品使外公用来装饰的花轿成了小镇上最叫绝的租具;母亲的一根银针,在艰难岁月里撑持了全家的生计;要是来了远道客人,不管家里多拮据,母亲也要竭诚款待,即便只做几样家常菜,客人也总是称赞不已。
  母亲最拿手的是“三鲜面”。主食是用家乡精米蒸压成的粉丝,比云南的“过桥米线”还细韧,配菜佐料,自然少不了鲜鱼活虾。热腾腾一碗面端上桌,色香味俱佳,连形式也分外优美——肉丝细,白面长,红虾青葱撒在蛋瓣上,活脱脱是开了一朵金盏菊。每年过生日,母亲总要给我做一碗这样的面,每次离家或归家,也总有一碗这样的面为我洗尘或饯行。我在她默默的注视含泪的微笑中狼吞虎咽,只觉得那股特殊的美味,世上的任何佳肴都比不了。
  难道是“味蕾”也会遗传?“三鲜面”成了我的“传家宝”后,孩子们离家外出或过生日,我总如法炮制,他们最乐意品尝的也是我做的“三鲜面”。
  除却“三鲜面”,母亲还有一种拿手美食就是做春饼。
  南方人做春饼花样多多,我总以为母亲做的春饼,则是最好吃的一种。
  母亲做的春饼,不光用大家都用的面粉和糯米粉相掺,还要加上家乡特有的一种野菜:青蒿。掺上青蒿后的这团面,在母亲手里揉来揉去就像一块绿色的云,只见她揉着揉着拽出一小块来,用一截短短的木棍轻轻擀转,只一刹间,手下便悠悠展出一张圆圆的薄饼。母亲擀的饼,总是超薄型,无怪邻里大嫂都不无妒嫉地自叹:我们擀的,是棉布衫,是夹袄,叶婶你擀的,是一块绿绢!
  每每听了这样的赞语,母亲总是声色不动,两只手照旧翻飞有致地忙,一块块“绿绢”在手下便波一阵浪一阵地起伏;饼擀好了在锅里一摊,还没来及裹上菜,那股青青的草香味立刻就会弥漫一屋。
  吃春饼,饼固然是最主要的,那包裹在饼内的菜肴,却也是断断不可忽视的内容。家乡物产丰饶,所以裹春饼的各种菜肴通常总要七七八八买上十来种。
  最主要一种:须有炒米面。这炒米面的原料便是刚才所述的做“三鲜面”的面,只不过用来裹饼是要炒制而已,炒米面时如果配上春夏常有的蒿菜笋丝,那炒出来的面就更加喷香。
  再还有就是:须有肉丝炒豆腐干丝、绿豆芽炒韭菜、油煎豆腐、炒鸡蛋丝、鳝鱼丝或其他鱼块;时令蔬菜……有这几样荤素齐全的菜“挂帅”,炒得油水充足咸淡得当,这春饼定然美味非常。
  至于佐料的油盐酱醋多少呢?完全是凭感觉放的,感觉是一种绝技,无法板板六十四地说的。
  吃春饼时最好再做一盘汤:喜咸的可以是榨菜肉丝或紫菜虾米汤,爱甜食的则做一点稀稀的甜羹;如要清淡,那么,一碗极薄的米粥也很可口。我敢说,吃上这么两筒裹得香喷喷的春饼,再有半碗佳汤佐餐,那是任什么鱼肉大宴也难相比的。我虽不是饕餮之徒,但每回吃春饼总是过量,过后非要吃点酵母片才能安枕。有几回撑得闹了胃病,却总不愿接受教训,那“死不改悔”的馋相和勇气,真和拼死吃河豚的贪吃鬼们差不多。
  我们一家老少都极爱这两种并非大菜的家乡饭。这家乡饭之所以诱人,不仅在于美味,更在于一种七盆八碗你夹我裹的欢乐气氛,那真是一点不亚于北方人家过年包饺子。
  这是我最喜爱的得自母亲亲传的既简单又别致的美食。至于上面提到的招待朋友的那桌“散文诗”呢?自然又是另外的七七八八。
  “七七八八”是什么?择要来说,不可或缺四大件:
  一是“冰山雪莲”、二是“漫坡金菊”、三是“鱼翔浅底”、四是“明月当空”——当然,这都是作为“散文诗”才能标示的菜名。
  真实的内容和炮制方法呢?哎,这可不能“实话实说”。不是吗,写诗讲究美的意蕴,讲究意象和含蓄,若是统统都说穿了,还有什么神秘性和想象的余地?就像我哥哥第一次到上海下馆子,点了一碗“金丝银芽”,然后就洋洋得意地等,那派头,是很有点阔少坐席的模样了,结果呢?端上来的是一盘红萝卜丝拌白萝卜丝。
  所以我也要稍微保密,只报菜名,点到为止。
  因为,我从来相信生搬硬套照着菜谱做菜的,决不是好厨师。
  因为,我更相信现在的读者绝顶聪明,就这样,也难说这篇小文撒出手后,我还保不保得住这“散文诗”的桂冠和专利权?


第12版(副刊)
专栏:

  都市草色
  李青松
  最脆弱的是草。
  最顽强的是草。
  在我们的生活中,千万不能忽略了草,因为草带给我们的不仅仅是视觉的愉悦。
  戴草帽的惠特曼的想法总是怪异,他说:在这片草地上躺久了,我的身上也长出草了。如今,在城市的高楼之间拥有一方草坪,几乎成了城里人的一种奢望或梦想。城市在急剧膨胀,能够容纳草色的空间越来越少了。
  刚到北京读书时,我看见学校前边的一块空地上,工人们在那儿种草,我曾为此感到好笑。草也用种吗?城里人闲得没事干了。在我老家的农田里最容不得的就是草,锄草、拔草、割草……农事活动中,农人流下的汗水,大部分都是因为草。
  后来,当我对乡村的一切渐渐生疏并对城里人的生活感到茫然和困惑的时候,才真正理解了草的意义。
  看草,要到老房子的瓦隙间寻觅。
  看草,要花钱买门票到公园的深处去。
  看草,要搭车到很远很远的郊外去……
  城里人的身体老出问题,城里人的脾气不好,城里人老爱失眠,原因当然很多,但有一个因素可能没被人注意:城里缺草。
  足球在草坪上踢来踢去,一场精彩的球赛人们可以喋喋不休地谈论几天,而很少有人谈论草。
  草,是不是太寻常了?
  草,是不是太低贱了?
  去年暑期,我去大连度假,见大连人对草特别地关爱,市中心广场的草坪上没有一个人踩踏,戏耍。每天傍晚,市民们走出家门,三五成群到广场,静静欣赏草坪之美,细细感受草色的清凉和鲜味。
  与其说这是一种时尚,倒不如说是一种境界。人,该诗意地安居着。
  草坪能反映一个城市的公德水准,当草坪融入城市的整体之后,城市便有了一份好心情。自然之趣何必远求?


第12版(副刊)
专栏:

  郭沫若的佚诗
  万树玉
  熟悉现代文学的人都知道,应苏联对外文化协会邀请,茅盾夫妇于1946年12月5日从上海动身赴苏访问时,前往码头送行的郭沫若当场书赠一首七绝:“乘风万里廓心胸,祖国灵魂待铸中,明年鸿雁来宾日,预卜九州已大同。”此诗曾刊于翌日上海出版的《文汇报》。但人们一般都不知道,郭沫若当天(上午)在斯摩尔纳号船上送行时还作有另外两首七绝送别诗(附原件照片),从未面世过,内容如下(原句无标点,标点系笔者所加):
  乘桴海外沈夫子,
  我亦无心效屈原,
  要使九州成一统,
  普天耕者有田园。
  遍地狂澜卷血花,
  何堪大盗入吾家,
  明年鸿雁来宾日,
  司马司徒应去华。
  步夷初先生韵送
  雁冰兄游苏
  这两首七绝赠诗写在一张普通宣纸上,一直由茅盾家属收藏着,故迄未收入任何公开出版之郭沫若著作(包括文集、全集)。
  比较郭沫若同在轮船上书写的三首送别诗,可以觉察出,“乘风万里”诗的写作时间先于后两首七绝。前者落墨于一本似为送行者签名题字准备的红小册上,显然是刚到船上时就书写的;后者是特地赠与茅盾的一张条幅,从字迹的潦草、落款漏记日期,也未盖章等现象判断,书写得极为仓促,很可能是送行到快告别时挥就的。这几首诗不仅是两位文坛巨擘友情的见证,还是郭沫若对全国解放、建立人民当家作主的新中国的殷切期待的写照;后两首七绝是留作个人纪念保存的,抒发得较洒脱、舒展,既对国统区的反蒋爱国民主运动作了讴歌,又对国民党的血腥统治进行了无情抨击。两诗中的“鸿雁”均指茅盾。茅盾姓沈名德鸿,字雁宾(后改为“雁冰”),取自“鸿雁来宾,雀入大水为蛤”(《礼记·月令》)。茅盾夫妇访苏归来的日期是翌年(1947年)4月。“司马司徒”,似指马歇尔和司徒雷登,一个是当时“调停”中国内战的美国总统特使,一个是美驻华大使。
(附图片)


第12版(副刊)
专栏:品书札记

  高歌狂啸的诗魂
  ——王久辛诗集《狂雪》读后
  肃沙
  很高兴得知军旅诗人王久辛不久前获首届鲁迅文学奖。
  我读王久辛的《狂雪》、《艳戕》、《蓝月上的黑石桥》(皆见获奖诗集《狂雪》)等诗作,第一印象便是它们极适于朗颂,尤其宜于在大风呼啸、大雪纷飞的冷夜展开歌喉,沿着诗人宏阔豪迈、气势悲壮的诗行,在浩大无边的天地存在中或仰天长啸、或低首咏唱。长诗《狂雪》最初于1990年发表于《人民文学》,1995年,在纪念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及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五十周年之际,该诗又通过雕刻家之手,以碑刻形式赠给了南京大屠杀纪念馆,以抽象与具象相结合的艺术形式成为纪念人类历史上一次大悲剧的文化符号。
  我在此重复与该诗相关的这些事实,是想提请人们注意,诗人王久辛首先作为一名军人,同时又作为艺术家,写下的《狂雪》等重要诗作已集中体现了诗人的创作精神及艺术良知。在当前许多年轻诗作者都将笔触深入创作主体一己的内部世界,迷醉于近乎文字迷宫的个体写作的时候,王久辛仍然执著地让自己驻守在军旅诗人的位置上,以神圣价值承担者的身份高歌狂啸,以军人的情怀面对着国家、民族、战争、人性、人类命运等沉甸甸的字眼挥笔抒情,显示出了极其可贵的诗人品格。
  这种抒情姿态在诗人笔下体现得宏阔奔放,意态万千——
  “我听见颤抖的鸟/一群一群/在晴空盘旋我听见/半个世纪后的今天上午/大雪自我的笔尖默默飘来”(《狂雪》),怀揣着那段让人不堪回首的民族屈辱史,作者以快捷的诗歌节奏驱遣着自己的情感,显示着抒情的迫不及待。“与脆弱的心为敌与不能正视/不敢正视的胆怯以及胆怯中包含的往事……”,“……我坚信我劲射的泪水/是鲜红炙烫的是如火如荼的/亦是真诚的情歌/它在湛蓝的晴空翻滚我望不断的才华/和激情并在无言的灵魂深处/与冤魂屈鬼密谋关于昭雪/关于绞死某个野兽的问题”(以上见《艳戕》)。诸如此类的诗行告诉我们,诗人分明是在对人类身上存留的兽性的深刻反思中,发出了坚忍滞重、疾恶如仇的呐喊……
  同样就诗歌艺术这一话题说话,有论者曾经指出,王久辛收入《狂雪》一书中的诗作,尤其他的几首长诗,尚有语言文字较为粗糙,表情达意不够凝炼之嫌。其实,在艺术审美上,每个诗人都有权利进行自己的探索与追寻。说到这一点,它或许与诗人王久辛在创作实践中对诗歌大境界倾尽全力的追求有关,正如诗人自己所言:“只要境界诞生了,语言也就消失了。”(《见狂雪·跋》)而在处理与国家民族、战争死亡及整个人类命运有关的大题材时,如何把诗歌艺术与思想内涵,把具体而微的语言操作同严肃主题圆满地结合起来,对任何一位有志于此的诗人来讲都不会不是一种挑战。因此,找出我们与聂鲁达,与埃利蒂斯等诗人在处理大题材时所抵达的艺术高度之间的距离,从而在创新与超越上下功夫,挖掘出一条适合自己的艺术表达的诗歌道路,或许正是有志于此的诗人们需要努力去做的事情吧。


第12版(副刊)
专栏:

  掌子面
  (外一首)
  吕海潮
  地球的胳膊只伸到这里
  前面是掌子面
  掌子面,一个混沌的地方
  不断剖开的岩石
  会嗅到我们身上的热汗味
  嘀哒嘀哒的淋头水
  伴着我们的手关节
  嘎嘣嘎嘣地响
  钢铁传导意志
  我们的心,总是在一个
  最新延伸出的角落里
  跳动
  我们就采掘在这里
  生命拥有常新的感觉
  边缘消失了还有边缘
  陌生和陌生
  不断地认识又不断地放弃
  掌子面
  空间的最末端
  我们的生命在这里
  淬火
  取火者雕塑
  你必须选择这种姿势
  向左、或者向右
  侧身卧着
  胳膊肘支起的高度
  是身体和地面的距离
  当地球吝啬到极点的时候
  你的吝啬就是一种高尚
  不肯退缩的神情
  对着不肯施舍的岩石
  顽固和冷峻
  展开对峙
  你富有韧性的臂膀挥动
  脊梁是一条撕裂黑暗的闪电
  一起一伏的肋条下
  煤,一锹一锹地涌出
  确确实实,有时
  卧着比站着更需要勇气
  在地球最蹩脚的长廊里
  为分娩一轮难产的太阳
  你扭曲成一种美丽


第12版(副刊)
专栏:大地书讯

  大地书讯
  《上海名人故居沧桑录》一书,已由上海同济大学出版社出版。名人故居分军政要人故居、实业巨子故居、文化人故居、艺术人故居、外国人寓所等五部分,同时附录《上海历史名人墓》,是地方文化研究的一个重要成果,颇具文史价值。


第12版(副刊)
专栏:神州情思

  走近千年古村
  李华青
  从王安石、汤显祖的故里江西省临川市西行百十里,随着络绎不绝的中外游人,走近被誉为中华“千古第一村”——乐安县牛田镇的流坑。正是江南草长、花明柳绿的季节,暖暖的春阳,激发了游兴。沿途数十里的古樟掩映一碧溪流,在屏围的山色水光里,一座气势雄浑、建筑井然的村子便突现眼前。
  流坑,这个具有东方神秘色彩的村子,每一条巷陌,每一幢古建都幽幽飘出许多浓浓乡俗味的传说和民心孵出的故事。她始建于南唐升元年间(937—942),五千人的村子,家家皆姓董,尊奉汉朝大儒董仲舒为先祖。今天,仍较好地保存了明清古建三百余栋和积淀深厚的古文化。
  我抚摸着剥落的村墙,心头叩问,如此丰蕴的村庄文化就这样默默秘藏在历史里,任凭风雨,一声声,把年轮刻进木椽石柱?也许,地域的偏僻,群山的雾锁,一围村墙的封闭,便使她匍匐了千年。
  终于,在1989年8月,历史学家周銮书首先发现了流坑村的非常价值。尔后,我国著名专家学者罗哲文、郑孝燮、鲍世行等考察后感慨万千,相见恨晚,赞誉不绝。他们认为,流坑的历史文化内涵非常丰富、积淀很深厚,这在全国是罕见的。它独特的民居是文物建筑领域的一处瑰宝。他们建议流坑申报世界文化遗产。
  1996年秋,国家文物局局长张文彬参观考察后兴奋不已,欣然题词:“千古第一村”。
  从此,石破天惊,中外许多游人和学者纷至沓来,谁都想先睹为快,探寻中国古代文明遗存的神秘原貌。
  登上村旁小山俯瞰,整个村子铺排得大大方方,明明净净,古朴淡雅,与山水田园自然融合。建筑师们的精巧在这里挥洒,艺术家们的才情在这里宣泄。流坑的祖先投注了巨大的虔诚营造的精神小天地,给粗犷的乡村以精致,给浮躁的人世以宁静,给内心的世界以寄托,给淡淡的生命以灵机。
  漫步村中,仿佛进入艺术殿堂,融进浓重的古文化氛围之中。纵横交错却井然有序的街道,屹立巷口的城堡式门楼,共墙连体、门门相通的建筑组群,外砌高墙围护,内设天井照壁,厅堂悬匾镌联,门窗镌花烫金,梁椽浮雕栩栩如生。
  村中最负盛名的建筑,当推古殿式的“状元楼”,为宋孝宗隆兴年间所修。这是给文人的一种标榜和诱惑。楼台正中门楣上高悬着“状元楼”巨匾,字迹端庄雄劲,是状元董德元的同科进士朱熹手书。董德元罢官后,便躲进小村成一统,使他有充足的时间享受乡村,与自然亲近,与民间对话,释放着没有乌纱帽的情趣和轻松。封建时代的中国文人,达则兼善天下,企求实现自我价值;穷则独善其身,做一个安分守己的良民。这是先儒们早已熏染的精神风范。董德元自己盖了一座“休荣亭”,自撰一联“闲谈莫论荣枯,静坐常思得失”,透露了这位董状元的文化人格。在他的灵魂深处,仍涌动着再仕的期盼。他要从新检视自己,总结宦途的经验教训。也许,还有伸展的日子。然而,腐朽的宋王朝,早已把他的希冀扑灭。董状元们的怀才不遇,只有浩叹“遵天命”而已。我想,千年封建,中国的文人都把前途与命运维系在皇上一人手中,委实太逼仄寒心了。知识分子的才情,都耗散在故纸堆里,也委实是一种“智力”资源的极大浪费。多少科学技术的头脑也被长期封杀了。
  村后有座规模很大的文馆,亦称孔庙。世世代代的村童在这里发蒙读书。每年春秋两季文人们在这里祭拜先师,切磋学问。就是从这座文馆里,走出了文武状元各一名,进士三十二名,举人两百多名。中国历史上的耕读文化的成绩,在这里得到了充分的体现。耕种,为生活提供了保障;读书,为前程铺好路基。千百年来,他们就在这一条道上辛苦地抛洒生命,追求唯一的霓虹,真是一种历史的悲哀呵!
  流坑村是一座书法荟萃的园地。书法,是文人个性和内心的一种观照。各种门额、牌匾、楹联、题词琳琅满目,随处可见。许多名人如王安石、朱熹、曾巩、梅圣俞、吴澄、清代状元刘绎、清代名臣曾国藩、左宗棠、董士标等都留下了珍贵的墨宝。
  历史也是一颗心,她被细腻地雕刻在流坑遗存的陶片上,锡壶铜炉上,凤冠银盔上,窗棂梁柱井藻照壁上……她被影映在一沓沓文献巨著里。从流坑的文化丰藏,我们似乎遥感到历史的体温和心跳,浮现出历史的丰富表情。
  流坑,这个被文天祥赞叹的“文明之会”,何以能创造如此辉煌永具魅力的古代文明?我不禁遐思……
  夕阳,把流坑村涂抹了一层金色。


第12版(副刊)
专栏:乐凯之光

  看见什么啦?(摄影)  王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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