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联播 文字版 1998-12-12

1998-12-12新闻联播 文字版

寻找

第8版(副刊)<br/>专栏:<br/><br/>  寻找<br/>  高凯明<br/>  离乡三十年,很少回家,这次归来,正遇国庆节,一大早便与小学时的老师同学相聚一堂。席间,有人无意中提到了朝霞的名字,我眼前即出现了一个极清瘦极靓丽的女孩形象。我急忙打听她的下落,得到的却是大家的沉默或摇头。饭后,小学的班长、现在林业局供职的玉娥对我说,二十年前,她在沂蒙山腹地的一个小山村教书时,曾听说过有个叫朝霞的,不知道她是不是老同学?我说,国庆节闲着也是闲着,我们干脆来个深山寻芳踪如何?<br/>  我与朝霞相识,是三十九年前的事。那时,我大哥是公社秘书,而他的顶头上司——公社书记便是朝霞的父亲。有天中午放学回家,我发现家中仅有野菜汤的餐桌上多了一个穿花褂的女孩,女孩白皙清瘦,椭圆形的脸蛋上长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全身透露着一种乡里人见不到的高雅气质。姐姐告诉我,她叫朝霞,是来公社小学插班读书的,她父亲下乡了,她中午就在我们家吃饭。<br/>  小车沿山路盘旋,路旁野花凄迷,小蜜蜂正忙着采蜜。<br/>  “小小萤火虫,打着一个小灯笼,飞西又飞东……”<br/>  我耳畔蓦然传来一阵童声合唱,这是朝霞教给我们的歌子。她来我们班后即当上了文娱委员。她的歌喉是那样的美,她教歌的样子是那样的美,她的美就像一只萤火虫,在我记忆的夜幕上划下了一道闪亮的弧线。这弧线,在我童年暗无色彩的贫穷生活里,成了一个亮点。也正是这只明明灭灭的“萤火虫”,在我后来的生活中,不停地挑拨着我的创作灵感,使我写出了不少反映故乡的作品。<br/>  小车经过两个多小时的飞驰,终于在玉娥当年工作过的小山村停了下来。下车后,我们逢人便打听朝霞的下落,结果却是这里根本没有叫朝霞的人。我们正要离去,一个小伙子跑过来告诉我们,他的一个表姐叫朝霞,不过,她不是这个村的。<br/>  按小伙子的指点,我们的小车又开始了翻山越岭。<br/>  站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十分干练的女人。不过,她不是我们的老同学。望着这位脸上已经出现了皱纹的女人,我突然产生了一种恐惧感。<br/>  我忽然想到了《塔里的女人》这篇小说。<br/>  玉娥说,你不用讲了,这篇小说我看过,讲的是一个男人历经千辛万苦,当他终于找到了他日夜思念的女人时,这个曾是如花似玉的女人已经变成了一个又老又丑的老妪了。玉娥说,这个事实是有些残酷,但你怎么就断定我们的老同学会变成《塔里的女人》中的女人呢?即使真是这样,我们也要面对她,因为,我们毕竟不是生活在小说里……<br/>  小车又继续在山路上颠簸。我们又打听了几个村子,仍无老同学的下落。此时已是夕阳西下,我们决定打道回府。我们来到一个路边小食店,准备吃了晚饭再走。刚一坐下,一位气质清纯的姑娘便前来为我们倒茶。<br/>  买单时,那个气质清纯的姑娘边收钱边说,你们是不是在找一个叫朝霞的女人呢?我说是呀,你怎么知道?她说,刚才你的话我都听见了,要不要我来帮你打听一下呢?我说,那太好了。我给了她一张名片,让她有消息便打电话给我。<br/>  在我们上车时,姑娘又忽然走过来说:先生,我能不能搭一下你们的车呢?我点了点头。路上,姑娘告诉我们,这小店是她家开的。她的家在前面的一个小山村里。因小店生意兴隆,平时难得回家,今天是国庆节,又逢母亲生日,她要回去为母亲祝寿。<br/>  小车在一个绿树环抱的小院前停了下来,姑娘硬要我们到她家喝杯茶再走。<br/>  这是一个小康之家,从五间宽敞的新瓦房可以看出。小院中,一位农妇正在剥花生。见我进来,她起身招呼我坐。我打量了一下她,约有三十多岁,眉目十分清秀。这时,姑娘提着茶壶从屋里走出来,说:这是我妈,你们要找的人问问她也许会清楚。我对姑娘说:这是你妈?看不出来,我还以为是你姐呢!姑娘说,难得您这么认为,我妈快五十岁了!她对农妇说:妈,客人夸你年轻呢。<br/>  说话间,玉娥走了进来,她一见农妇,便不由地睁大了眼睛:朝霞!农妇也像是一下子认出了对方,说:我觉得你也面熟呀,你是谁?玉娥说:我是谁你别管,你认识他吧,他可是从广州来的客人呀。朝霞看了我一阵子,摇了摇头说:像是在哪里见过,可一时想不起来了。<br/>  望着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的老同学,我激动极了,我为路上产生的某些想法而羞愧。是的,岁月催人老,苦难的日子亦能加速人的老化,而美好的生活,不是也能使人越活越年轻,越变越美丽吗?<br/>  夜幕开始降临,不大一会儿,一只打着小灯笼的萤火虫从山林中飞进小院,在瓦蓝瓦蓝的夜幕上划出了一道金色的弧线。伴随萤火虫到来的是带着凉意的夜风,风里有我童年的梦、思乡的魂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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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版(副刊)<br/>专栏:<br/><br/>  少女之春(摄影) 杨振峰

副刊“乐凯之光”摄影优秀作品奖名单

第8版(副刊)<br/>专栏:<br/><br/>  副刊“乐凯之光”摄影优秀作品奖名单<br/>  获奖篇目 作者 发表日期<br/>  龙腾万里 沈志刚 4月24日<br/>  牧归 王兴叶 5月2日<br/>  曲径 朱云帆 5月9日<br/>  工间小憩 王英文 5月15日<br/>  春城之恋 阳举文 5月21日<br/>  回延安 王天育 5月23日<br/>  我们,一起走过 燕平 8月13日<br/>  山村学子 姜天华 9月18日<br/>  鸟趣 陈景峻 9月25日<br/>  夕阳红 袁效贤 10月16日

从生活体验到心灵体验——访作家陈忠实

第8版(副刊)<br/>专栏:<br/><br/>  从生活体验到心灵体验<br/>  ——访作家陈忠实<br/>  高晓春<br/>  陈忠实,中国西部文坛代表作家之一。1942年生于西安东郊灞桥区蒋村,1965年初开始发表文学作品。1979年以来发表中篇小说九部,短篇小说八十余篇,还有报告文学、散文等。其中九部作品获全国及各大刊物奖。长篇小说《白鹿原》获茅盾文学奖。现为陕西省作家协会主席。<br/>  高:您自己说,您是在一种十分沉静的心态下写作《白鹿原》的,请问您是如何把握这种心态的?<br/>  陈:《白鹿原》一共写了四年。在这四年的时间里,我始终与书上的故事和人物保持着一种距离和一种完全理性的思考,因此进入了这种沉静的写作心态。<br/>  这种写作心态产生的原因之一是故事中的那段历史已经过去。比如《白鹿原》描述的那段历史对于当代中国人,包括当代作家,一般来说都能脱离个人的情感因素,都能采用一种冷静的、理性的眼光去审视。原因之二是我完全处于一种艺术创作的心态。在写作开始,我就有了一种非常清醒的认识,那就是要体现恩格斯所讲的现实主义创作原理的精髓——我所编织的故事要完全让人物自己去说话,作家要说的话、要表达的情感,应全部付诸自己所塑造的人物。原因之三是处于一种对自身生命的感受。我写《白鹿原》时四十六岁,完稿时五十岁。在中国人的传统观念中,五十岁是老年人的界线了。在跨入老年这个行列后,我希望能在这本书中体现我的思想情感和艺术追求。<br/>  高:文学与现实、历史之间有着怎样的关系?<br/>  陈:每位作家都在自己的生活位置上经历、感受生活。以前我们遵从毛主席的教导:作家要深入生活,直接到基层去体验、感受生活。这揭示了文学艺术创作的基本规律,反映了作家创作与生活的关系。那时候提倡的是作家直接到生活的某一具体场地去深入体验,比如到农村、到大工厂、大工地,现在仍有一部分作家这么做(挂职锻炼)。我以为作家深入生活有两种方式:一种是直接到某一生活场地去深入;另一种则是在自己的生活位置上全身心地感受生活,感受社会,接触各种人物、事件。这两种都是可取的,作家可以选择属于自己的深入生活的方式。<br/>  至于历史,我们只能间接地去体验、感受了。把握历史,对于当代作家来说,关键在于要有一定的系统的历史知识,尽可能准确地把握住那个时代特定的社会环境和社会心理的真实。鲁迅先生的《风波》是这方面的经典之作。“剪辫子”多少人经历过了,也写过了,但没有产生广泛影响,而《风波》却成功了,是因为鲁迅把握住了剪辫子这一具有历史特征的细节,并写出了人物的心理真实——没辫子还怎么生活?怎么见人?留辫子时代的社会心理秩序被打乱了,剪了辫子,心理上有了恐慌,需要重新建立新的秩序,这就推动了新的社会秩序、道德、审美标准的诞生。<br/>  从“文革”时期的“本本主义”到改革开放初期的喇叭裤,再到如今的信息时代,无不是人的心理秩序的打乱、重组、适应、平衡、又打乱……的过程,从这个层面讲,所谓历史,就是人的心理秩序不断被打破,又不断寻找到新的平衡的历史。感受历史,就应该是把握住那个时代社会心理的真实。虽然对心理真实的感受因人而异,但从根本上说人性是相通的,因为人性是沟通任何一个时代的人的最基本的支点,也是沟通不同民族、不同国家的人的情感的最基本的支点。我们为什么喜欢外国的那些最优秀的作品(尽管我们不了解他们的生活)?就是因为我们通过读书,能够感受到于连的情感、安娜的情感。所以好的文学作品应该是:它不应该给读者带去阅读上的障碍,它应该与阅读它的每一位读者沟通。如果达不到这种沟通,只能说是作家的感受层次浅,或者说是艺术的表现能力差。<br/>  高: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一部好作品就应该在阅读过程中,完成作家与读者的沟通与交流?<br/>  陈:从作家的角度讲,他把对生活的独特体验、对艺术的创作理想诉诸文字之后,最基本的目的就是要与同时代的人,甚至与未来时代的人完成一种沟通与交流。而读者读书的目的——如果他经历了书中所描述的生活,他所经历的生活在很大程度上又通过这部书得到验证,并且在更深层次上给了他启示,他们了解了自己的生活,而且也了解了作品中的历史。那么,他就肯定了作品中的故事,并且在心里肯定作品,欣赏作品,从而,完成了作家与读者之间的沟通与交流。从这种意义上来说,作家永远不要抱怨读者,作家只能努力加深对生活的体验,争取从生活体验进入到一种更高层次的心灵体验,争取读者的最终认可和接受。作家其实就是活在读者这片土壤中的,读者不喜欢你的书,你所创造的价值就自然会被否定,尽管这是很残酷的。

为了汽笛声响

第8版(副刊)<br/>专栏:我的家园征文<br/><br/>  为了汽笛声响<br/>  杨润身<br/>  金秋十月,太行山麓平山县小觉镇沉浸在节日的气氛中。我满怀激奋,直奔小觉镇去感受那里的沸腾、蓬勃。<br/>  六十二年前的金秋十月,一支披带着“八路”臂章的抗日游击队解放了小觉镇,小镇群情激奋,锣鼓喧天。欢乐的锣鼓声中也含着悲壮、沉重,一批英勇的抗日游击队员为解放小觉镇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br/>  今日的小觉镇虽然没有了锣鼓声,但却如锣如鼓一样地震撼人心。朔黄铁路要穿越平山通过小觉镇,铁路是经济发展的命脉,它会使祖国更加富强,小镇更加繁华。为了修建铁路,小镇的父老乡亲克服了各种困难,作出了很大的牺牲。小镇多山,二百三十四户人家,八百四十三口人,仅有耕地三百零七亩。而修铁路就需占地二百四十亩,余下的耕地人均不足一分。七十三户人家舍弃故居老井,而无尤无怨。何汉禄老哥家居祖辈留下的十余间房舍,他已八十九岁,行动不便,抗日战争中,他被晋察冀军区授予“爆炸英雄”称号。他四处埋设地雷,甚至在自己的房前屋后都埋下地雷,炸得敌人鬼哭狼嚎,不敢入村。他把老屋看作自己的光彩,想起就喜,看到就乐。我问他,舍得告别老屋吗?他傲然地双手放后,笑着说:“我第一个拆房毁家,我盼铁路盼了几十年,到底把铁路盼来了,明年新中国五十大庆,我就可以听见汽笛儿响,我就可以带上孙子们坐火车去游省城逛北京,你说我舍不舍得告别我的老屋?”五十七岁的何庆法,一家五口人,只会在三亩多责任田里刨食,一家人省吃俭用好不容易才建起三间壁贴瓷砖的新房,刚舒适了没几天,就不得不向新房告别。我问他怕不怕困难?他笑笑说:“汽笛响了,国家强盛了,咱也就富裕了。将来再建的新房,准会超过我拆的新房。眼下一星半点的困难,挂不到口上。”五十四岁的梁拴妮,儿子还小,丈夫在外地兽医站工作,工资只够自己糊口。梁拴妮托改革开放之福,以四间老屋开设了便民小旅店,三角、五角、六角地积蓄,省吃俭用得不能再省了;儿子从小到中学毕业,她未给儿子买过一根五分钱的冰棒吃。她用十五个春秋的积蓄,把四间老屋扩建成为八间壁贴瓷砖的新房。可是,为修铁路,刚刚竣工的新房就要舍弃。我问她,告别这来之不易的新房哭不哭?她爽朗地笑笑,伸手指向白茅尖山隧道洞口,昂扬地说:“老杨哥,你去看一看修铁路的工人们的精神,咱能为自个儿的几间新房哭哭啼啼?”<br/>  白茅尖隧道洞口洞内,处处沸腾,每一声炮响,每一粒石子,每一张脸都熠熠闪光。打透近三千米长白茅尖隧道的是铁路五局四处三队的员工,他们当中很多人都是牺牲在白茅尖山上的烈士们的乡亲。成昆、京广、湘黔、川黔、柳枝、南昆等铁路上留下了他们辛勤的汗水,勇敢的足迹,可歌可泣的光荣。一个又一个样板工程在赵利坤的指挥下胜利竣工。为了修铁路,他一连五载不返乡里。父亲患病,母亲希望他回家看看父亲,可他一心牵念着铁路,只给父亲写了一封信,求得父亲的谅解。父亲病愈后赶往工地,见儿子那么艰苦,连吃水都要到三里远的山下人背马驮,就要儿子返回故乡,说他可以给儿子找一个只坐沙发的轻松工作。可是,赵利坤却偏不要“轻松”,而要死守“艰苦”,硬是含泪送走了父亲。李荣茂已经拼搏了三十多个冬春,还不肯下阵。排除塌方,他奋勇向前,脚被砸伤,人进了医院,心还在隧道。医生要他住三个月医院,他只住了一个月就不辞而别,拄着拐杖返回隧道,带领新工人连续作战,他的一只脚却留下了终身残疾。为了不耽误施工,何小斌等青年工人在工地上举行了极其简朴的婚礼,没有红花,没有喜字,只同远来的新娘同饮了一杯喜酒。<br/>  去年,他们在小觉镇西白茅尖山下安营扎寨,打透白茅尖隧道时,正值数九寒天,手难从衣袖中伸出,洞门又是危岩地段,困难重重。但是,为了新中国五十周年大庆通车,他们不怕双手冻裂,在滹沱河里破冰取水,在铁桶中加热,用玉米秸烧火为混凝土防冻,在洞内日夜苦战,终于创甲级优质工程,受到上级好评。<br/>  铁路员工们还满腔热忱地为小觉镇乡亲们解决困难:中学师生饮水困难,他们想方设法为学校打了一眼水井;乡亲们的引水渠渡槽破损了,他们主动将渡槽修复;为解乡亲们的少地之忧,他们抽暇为乡亲们在河滩里垫出二十多亩土地,并准备再为乡亲们垫出四十亩土地……<br/>  汽笛声,扬着奉献者们崇高精神的汽笛声,即将在故乡响起,我仿佛看到了满载货物的列车从小觉镇边隆隆驶过,看到了故乡的美丽繁荣……

老屋

第8版(副刊)<br/>专栏:<br/><br/>  老屋<br/>  峭岩<br/>  我的老屋,已于1976年的唐山大地震中消失了。代替它的是一栋新的砖木结构的平房。<br/>  在我阔别故乡十年后第一次回去时,我不禁思绪万千。为什么相距五百里的路程,竟然走了十年?这其中滋味今天品咂起来,仍有许多酸苦溢上心头。<br/>  我出生在唐山市郊区一个叫前仁里的小村,养育我的老屋,是一座三间式结构的平房。大伯住东房,属于我家的只有西房。自从父亲参加了抗日工作后,便与母亲分了手,后来,母亲也改嫁他人。<br/>  记得1958年,我经过失学、失业的波折之后,从县城回到家乡,我便成了这间老屋的唯一主人。那时,父亲与后娘在县城工作,已有儿女,哥哥参军在部队,三个弟弟一个妹妹随母亲改嫁在王姓家里,对房产的争执几乎没有,这间老屋就成了我的归宿。它是三间连顶的一间,东边的那间属伯父所有,中间是过道,西边的那间就是我家的祖传遗产。它破旧不堪,木门扭曲着,墙壁上的白灰已脱落,屋顶天棚上的芦苇和泥巴时不时地掉下来。夜晚,老鼠从地洞里钻出来,满屋子跑,几次咬了我的耳朵。在这个夏不遮雨、冬不挡风的老屋里,我清苦地过了一年多的平静生活。那时,我天天与书为伍,苦读诗书,在老屋里摆起书架,把所有的书摆在炕头上的一条长木板上,营造一种艺术氛围。在老屋里,我还完成了我的终身大事,我与妻在老屋里忙碌家务,用仅有的钱打了两扇玻璃窗,翻新了两只木箱,粉刷了老屋的墙壁,我们的生命与老屋焊接在了一起。<br/>  那年,生母改嫁后的王姓丈夫得病死了,我将无依无靠的母亲及弟妹接回来,住进大伯家的一间正房里,母亲靠大队发的口粮生活,春天时还要到外村讨饭度日。窘迫的生活使我本已安分的思想长了翅膀,我要离开老屋到外边闯世界去了。<br/>  在五十年代的最后一场瑞雪的纷扬雪花中,我踏上了军旅征途,只留下妻子独守那间生我养我的老屋了。<br/>  然而,老屋的故事却多了几分生动。当兵的五弟复员回乡,他瞄准老屋做新房;紧接着是大哥从海军转业到唐山市工作,举家搬回老家,因此,老屋的入住权属谁,成了焦点。妻子已住多年,大哥也只好全家五口挤进西厢房的另一间小矮屋里。“文革”后期,受到冲击的父亲已到离休之年,全家从县城迁回老家,也暂住进大伯的空房里。虽然各路兵马会聚乡里,且各得其所,但老屋属谁?几十双眼睛盯着它。因此,妻子虽住在老屋里,顶着来自各方的讥讽和眼色,惶惶不可终日。为了这间老屋,那几年我家闹得沸沸扬扬,甚至人与人断了来言去语,古往今来的亲情没有了。<br/>  1974年,我妻为了躲开纷争之地,提前办了户口迁移,随军到了部队。<br/>  在一片悲悲切切的气氛中,我与妻告别了家乡,告别了清苦温馨的老屋。这一别整整十年。1984年春节前夕,亲情驱动我,令我回家过节。之前,从家乡传过话来,说我们已离家多年了,不管发生过多么不愉快的事,亲的总是亲的,也该回家看看父老乡亲了。甚至说,“不想我们,家里人倒想你们哪!”也许距离就是爱,分别久了倒使亲情弥坚起来。于是,我们全家五口,乘车于大年三十晚上,赶回老家。<br/>  十年间,经过改革的浪潮洗礼,经过唐山大地震的考验,家乡不知变成了什么模样,不知老屋变成了什么模样。夜路上,心里忐忑不安起来。凭记忆,夜色里我让司机驶下马路,向几点灯火的小村开去。村前,我让司机停车打听一下我家的方位。当我推开一扇木门,迎声出来的正是我的父亲。这是父亲盖的新房,一溜排开共六间。于是,我们被迎进暖烘烘的屋子里。十年分别,一笑千怨解。一桌团圆饺子把我们全家紧紧抱在了一起。<br/>  第二天,清雪铺地,四弟带领我们看各家各户的新宅院。我家前前后后共兄弟姐妹十二人,全部男娶女嫁,成家立业,而且都在一个村或临近的村庄。唐山大地震一下子震跑了我家住房的矛盾,还震出了一个个院落。过去只有一间老屋三间厢房的李氏家族,如今是家家都有一座明光敞亮的住宅。我不明白,过去家家穷得丁当响,如今怎么都盖上了气派的宅院?四弟说:“都是邓小平领导的好,农民们春夏种地,秋冬外出打工,抽空做点小买卖,口袋里渐渐钱多了呗!”我们兴冲冲走近原来的老院,四顾茫然,已认不出当年的模样。四弟站在堂屋里对我说,“你猜,这里还有一个老物件。”我四处寻找不得答案。四弟手指门帘说,“只有这个门帘是原来的,其他都是新的。”<br/>  是啊,一看到那条蜡染的印花门帘,我的眼睛突然亮了,心也软了,眼泪忽地一下蒙住了眼睛。这是我结婚时,母亲送的唯一礼物,在老屋里挂了十二年,搬出老屋时留给了四弟。这时四弟看我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赶紧招呼大家往里屋坐,又往孩子们的手里塞糖。弟媳忙说,回老家看看多好,家家吃住不发愁,心里亮堂堂的,你们住上十天半月,也管得起,过去的苦日子不复返了。<br/>  初四那天一清早,我们要告别返回北京,汽车开到父亲的门口。父亲说,过年一开春就把这个木门拆了,盖一个砖垒的大铁门,下次你再回老家,汽车就直接开进院里来,省得放在外边不放心。<br/>  我的老屋不见了,它的身后却立起了一座座新屋。

艺文短波

第8版(副刊)<br/>专栏:艺文短波<br/><br/>  艺文短波<br/>  何锦明书法展在京举办<br/>  深圳书法家何锦明日前在北京中国革命军事博物馆举行个展。书展汇集了他近十几年间创作的近百幅作品。(王跃平)

大地书讯

第8版(副刊)<br/>专栏:<br/><br/>  大地书讯<br/>  △李海鸥的人物特写散文集《难忘的一瞬———回眸》最近由民族出版社出版。(民图)<br/>  △罗亮的抒情诗集《把马鞭折断》已于近日出版,共收诗作近百篇。<br/>  (师榕)<br/>  △军旅作家赵勇田的《虎穴英雄传》近由军事科学出版社出版。<br/>  (王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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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版(副刊)<br/>专栏:<br/><br/>  跋山涉水(版画) 贺永超

分享鲁迅

第8版(副刊)<br/>专栏:序与跋<br/><br/>  分享鲁迅<br/>  袁良骏<br/>  《分享鲁迅》是我近年鲁迅研究的新收获。<br/>  把研究、学习、阅读说成“分享”,对鲁迅这样的经典作家是很贴切的。收入集中的二十篇论文和随笔,大多写于九十年代。其中每一篇,都是我对鲁迅思想、艺术成就的“分享”;假如读者朋友通过它们同样“分享”了鲁迅,这就是我的莫大荣幸了。<br/>  二十世纪即将过去,二十世纪的鲁迅研究需要认真清理和总结。特别是在祸国殃民的“文化大革命”中,过世的鲁迅被绑到了“文革”的战车上。这岂止是鲁迅生前意想不到的一场大灾难,也几乎导致了鲁迅研究的整体毁灭。<br/>  受这种思潮的影响,我在“批林批孔”、“评法批儒”、“批邓反复辟”等运动中写了好几篇妄作解人、误导读者、错误阐发鲁迅精神的有严重失误的文章。这些错误也表现在由我主持、由北大写作组同仁共同撰写的《鲁迅杂文选讲》中。虽然时光已经过去了二三十年,但回想起来仍不免痛心疾首、直冒冷汗。<br/>  “文革”之后,在邓小平改革开放理论的指引下,我反思了自己的鲁迅研究,力争在新的认识起点上再出发。《分享鲁迅》就是这“再出发”中的部分成果。然而,客观效果和主观愿望往往并不统一,“再出发”中的文章就一点“左”的痕迹都没有了吗?至少,我自己是不敢打这样的包票的。我期待着读者和专家的认真批评与指正。<br/>  收入集中的《鲁迅、白先勇小说异同论》、《台港文学史家的鲁迅论》、《关于鲁迅的历史评价》、《走出政治阴影的台港鲁迅研究》等文,是我十年来涉猎台港文学的部分心得,但愿对促进海峡两岸的文学交流有所裨益。二十一世纪即将来临,中华民族的和平统一与文化整合必将进入新的阶段,揭开新的一页。我们热烈欢呼这个新世纪的到来!<br/>  最后,还要衷心感谢周海婴同志对本书的关切与支持。<br/>  (本文系《分享鲁迅》一书的跋,略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