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4月25日人民日报 第11版

第11版(美术)
专栏:画坛巡礼

  乡情画展
由北京北普陀书画院、甘肃省美术家协会和河南乡村田园画会联合举办的《乡情画展》4月中旬在北京举行。参展的12位画家,以凝重、欢快的笔触、浓烈的感情,表现了美好的祖国河山和民族风貌,格调高雅,风格多样,是一次高水平的展出。这是第一站,以后还要到兰州、郑州、香港巡回展览。
欢歌劲舞(中国画) 李秀峰
岁月(中国画) 宣兵


第11版(美术)
专栏:画斋三味

  意外的收获
——近访画坛耆宿吴作人先生
雪村
久闻老画家吴作人先生患病多年,我们想,能从他的夫人萧淑芳女士那里了解到有关吴先生印章的情况就很满足了。
“你们这次来真是有缘!”当我们步入吴先生在北京西郊花园村的寓所时,就听萧淑芳女士说,吴先生5年来先后四次患脑血栓,大脑已经软化,平日常昏睡不起,很少能讲话,可今天看来他情况比较好,你们试试看,能不能同他谈几句。
当我们轻轻走近这位老人时,他正静静地靠在椅子上。望着他的背影,我们好像在回望一个时代。但他对自己近90年的人生与艺术历程的记忆恐怕已被时间和疾病所尘封。
“这位记者同志来采访你。”夫人在他耳边低语。只见吴先生那沉静苍黧像雕凿的铜像似的脸上隐隐掠过一丝笑意,眼睛也闪射出点点亮光,忽然,我们真切地听到了从他喉咙里发出的低沉的声音:“欢——迎”;接着他又慢慢侧过头来冲着我们断断续续地说了句“我一切行动听指挥”。啊!老人灵敏的反应和诙谐的话语真让我们格外惊喜,萧淑芳女士也很觉意外。面对这出乎意料的采访,我一下子竟不知如何开始。一旁的萧女士见状忙代我试着向吴先生提问:“你给讲讲你最喜欢哪一个印章?”
沉默。房间里寂静无声。见老人好像没有反应,我们刚想再重复“提问”,猛然,老人似从蒙尘的记忆中走出来,他自语道:“师造化、夺天工。”这不是吴先生40年前就开始用的闲章吗,此刻他竟一下子想起来了,真是奇迹呀!大家不由自主地鼓起掌来。然而他毕竟被病魔折磨得太久了,看得出他在努力梳理纷乱的思绪,尽管有些吃力,但他终于一字一字地讲出来了“创作的来源是生活、自然,艺术要比它们高”。这句话使我想起早年吴先生曾讲过的“我的老师就是‘师造化’,天工是自然的过程,夺天工就是要超过它,但只知‘师造化’就是去当自然的奴隶,而只知‘夺天工’就会走向非形象的穷途。”没想到间隔了几十年,老人的思想依然连贯,这既说明他艺术信念依然坚定,也看出他的思维活动没有停止。
“我还有‘法由我变,艺为人生’”。没有人提示,老人又断断续续地讲起来:“艺术上的法,变不变在我,但不能乱变,从历史到现在,我对艺术的认识没有离开‘艺为人生’。”最后四个字他又重复了一遍。沉寂了片刻,吴先生又像是刚从远古神游归来,吟起《诗经》中的“嘤其鸣矣,求其友声”一句,然后说:“鸟叫希望有回音,我希望自己的作品得到人民的喜爱。”
可能老人说得太急切了,他咳嗽了几下,家人忙帮他端起杯子喝水。趁此工夫,萧女士又告诉我们,“吴先生还曾将自己的画室起名‘思源室’,就是取‘饮水思源’的意思。”从“师造化”、“艺为人生”到“思源室”,我们似乎悟到吴先生对自己艺术成就所要感念的不正是生活、自然和人民吗!
不觉中,时间已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吴先生依然很兴奋,还不时用家乡的吴音软语来上几句俏皮话。更有意思的是,老人最后还咿咿呀呀地唱了一曲他儿时的《青蛙歌》,逗得我们忍俊不禁。
“他今天讲这么多话是少有的。”萧淑芳女士还嗔怪道,他高兴时就像个孩子。
握别了两位画坛耆宿,我们的心情难以平静。再看“思源室”前那一丛茂密的苍竹,经过严冬,又绽出新绿,还有那初开的迎春花,一派生机。由此我们想到吴作人先生的艺术就像这春天的生灵一样,蕴含着无尽的生命力。


第11版(美术)
专栏:画坛人物

  继承与超越毕生之所求
刘玉琴
郑于鹤从苏北的黄河岸边走来。他与家乡养育了他而又散发着诱人芳香的泥土有着天然的情缘。几十年辛勤求艺,几十年开拓不息。而今,郑于鹤作为“继承与发展中国传统雕塑的杰出代表”已经蜚声海内外。他的源于传统又大胆变革,构思新颖,造型简练,色彩和谐的雕塑作品,为民族民间艺术的殿堂,为雕塑艺术苑地增添了令人瞩目的光彩。
郑于鹤现年62岁,是中国历史博物馆研究员。自幼家境贫寒,遭际坎坷,对新时代有着强烈的感受。他大胆探索,博采众长,将传统特色加以发展,创作出一种内容与形式都焕然一新的泥人样式——郑于鹤泥人。后来又吸收民间泥塑写意手法,兼蓄西方雕塑的写实技法,根据群众的审美需要,创作出歌颂当今儿童崭新风尚的文化型“于鹤阿福”系列。
他的泥人多为现代小型雕塑,题材广泛,造型简洁优美,彩绘柔和明快,形象逼真且富于意趣,寄托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祝愿,体现了强烈的时代气息和浓厚的民族风格。人们一谈到泥人就会联想到郑于鹤,一讲到郑于鹤必然谈到他的泥人。在此期间,郑于鹤还塑造了不少中型乃至大型的泥塑作品,这个庞大的泥人世界,包容了古今中外为群众所喜闻乐见的人物及其生活。郑于鹤的创作生动展示出他推陈出新,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的鲜明的艺术主张。郑于鹤曾说,我是从民间艺术的土壤上成长起来的雕塑家,表达人们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和衷心礼赞是我创作的出发点,在变中求发展,跟上时代的脚步是我艺术的生命线。
十多年来,这位雕塑家以多方位的创新视角,多层次的探索题材又为其艺术成就增添了一道绚丽的景色。他尝试从作品原料的选用与题材的选择上另辟蹊径。他雕塑的原料由泥扩展为石、木、玻璃钢、陶及各式硬质材料;作品的形式由民间型扩展为与现代工艺广为关连的单色雕刻,雕刻挂饰,面具系列,花盆系列等,这是郑于鹤为适应现代生活环境、适应群众的文化需求而作出的又一变革。要知道,这是郑于鹤在形成自己的艺术风格之后,又一次否定自己,大胆突破,十分难能可贵。他用硬质材料雕塑出的大型作品《梦境人组》、《海的女儿》、《香妃》等,在色彩缤纷的泥人世界中显得格外规模宏大,清新高雅。
迄今为止,郑于鹤已在国内外举办了9次个展,8次获奖。每一次展出内容都不雷同,其实他的每一件作品都力求手法变异,因为他的理解能力在变,群众的生活水平和审美趣味也在变。一位希腊学者对郑于鹤说,你的雕塑既是传统的,又是现代的,它使我看见了一个伟大文明的缩影,我看到了中国现代艺术正在拥抱世界。近两年来,郑于鹤为广东、河北、台湾等地创作了3套具有浓厚传统韵味和浓郁的当代生活气息的12生肖作品。他以熟练的雕塑人物技巧,夸张变形的手法,表现了精湛的民族雕塑语言。
如今,郑于鹤正在探索和创作着各种形式和内容的雕塑以及书法绘画。回首他从艺所走过的40多个春秋,虽然其间充满风风雨雨,但这位把整个身心融进生活、揉入泥土的艺术家一次又一次用自己的变革实践,用几十年不变的民间情结,为雕塑领域开拓了新的方向,印证了“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的艺术规律;升华了“变者生,不变者淘汰”的艺术哲理。他的艺术成就是他多方位美化人们生活的心血与智慧的凝聚,也是他继承与超越的结晶。(附图片)
丝绸之路(局部·水泥加彩)
西北花儿(汉白玉)
吉祥·阿福(泥塑加彩)


第11版(美术)
专栏:品艺录

  带着忧思的咏赞
——读中国画《希望·山坳上的小学》
廖开明
这幅作品犹如一首当代命运交响曲。它表现的是关系到我们国家民族命运兴衰的主题——教育。
面对这些天真渴求知识的农家孩子,他们簇拥着两位老师。一位满头银发,他教书育人清贫一生,即将退休,此刻正沉思:谁愿到这穷山坳来?身旁唯一接替他的中年教师神态严肃,看来很吃力还硬挺着。他们中间的那个幼儿正仰望老师手里的书,仿佛在说:我也要读书!画家将生活真实升华为理想象征,并使人生发出对师生们崇敬的咏赞。
这咏赞带着身为农家子弟和人民代表的画家深沉的忧思;面对着教育落后的现状,和贫困失学的孩子们,谁又能不起忧思?读这幅作品,感到画中有写意的气韵,又有工笔的精致与平面装饰的美感。这得益于作者对秦汉艺术、元代永乐宫壁画和当代名师林风眠、徐悲鸿、蒋兆和及外国经典作品的学习、借鉴,从而使他的画具有震撼心灵的力量,成为反映我们时代精神的杰作。
(本文作者为中国美术馆艺术委员、画家、评论家)(附图片)
希望·山坳上的小学(中国画) 赵奇
(作者近日被中国文联评为“世纪之星”)


第11版(美术)
专栏:

  民艺之旅
靳之林
剪纸是中国民间艺术中群众性最广泛,地域性最鲜明,历史文化内涵最丰富的源远流长的艺术形态。民间剪纸的作者多以农村劳动妇女为主体,她们出于自身的社会生活需要,通过一把剪刀一张纸,代代相传,延续传承中华民族的本源文化传统,形成一个举世无双的历史博物馆。这四幅剪纸作品,是山西省吕梁地区中阳县庞家会农村妇女除夕为装饰自家住窑所剪的传统窗花剪纸。鼠,在民间是子神,是生命繁衍之神,象征着生命繁衍,民族兴旺,生生不息。
《浑沌》。以扣碗喻天地合一。浑沌宇宙上为天,为阳;下为地,为阴。天地相交,阴阳相合。中心是一个人类万物繁衍的生命符号,天地含精,子神育其中。
《鼠咬天开》。浑沌宇宙,两仪始分,鼠咬天开。子神破天地而出,繁衍人类万物。
《老鼠吃葡萄》。葡萄在民间是多子的象征,老鼠吃葡萄象征着生命繁衍之神繁衍人类万物,生生不息。
《老鼠上灯台》。灯同太阳,是生命的象征。枝灯同扶桑、若木,是太阳的生命之树。《老鼠上灯台》是把老鼠与灯与太阳联系起来作为生命之神的象征。


第11版(美术)
专栏:艺坛走笔

  知彼难知己亦难
提起现代艺术,有些人脑海里就会出现一些奇异、怪诞、反常、失序……的形式,进而判断出,舍此就不是现代的艺术,再带着追逐时髦的情绪,更把是非观念引进来,产生错解,自然是顺理成章了。
形式、内容、传统,确是个又老又旧的话题。大家都知道,形式和内容不是对立的。待到具体操作时,往往容易把它俩分开。先入为主地照搬外来形式,恰恰窒息了艺术现代的生发,使其走向反面。难怪一位艺术名师说:这样的“现代艺术”恰恰是最不现代的艺术。在不正常的心态下,逐潮取代了创造。如果把对内容的理解,作更宽泛的界定,偌大的内容,很难为画家个人所私有。主观变得渺小,抄袭来的形式,如何表达得了自己感验来的内容!形式和内容的最佳配置点,总是最具魅力的。
孩童的幼稚,固然可爱。至今全国美展不设儿童画,还没有儿童的画理、画论专著,不能不说是一个界定:艺术需要成熟,它在排斥幼稚。50年代画家们一窝蜂地崇尚解剖、透视,中国画被斥为不科学;80年代解剖、透视则不时髦,中国的画家进入90年代,用几年的时间走完了西方画家一百多年走过的路,直到前卫、后现代,装置和行动艺术的滥觞。中国从直追素描、油画,又改为挤进前卫、后现代当中。进入装置和行动的时候,在一些人眼里,中国画已然“穷途末路”,如果不把传统解释为一种形式,被取消也就是必然的了。
今春,东邻的文化交流协会组团访问中央美术学院,画家藤岛博文、手冢宽芳谈起日本的绘画史,深为日本青年美术家对传统的无知而不安。他们从日本的“唐绘”、“南画”,讲到中国的汉唐重彩、南宋的水墨,虔诚而认真地说:当代日本艺术的发展,还要下大功夫研究中国的唐宋艺术,这才是至为重要的传统。
当然,日本艺术家不会不知道自己的传统;中国的画家,也应当知道自己的传统。对传统,或许可以多些反思,其中更多的是不是一种思维模式?思路不一样,切入点不一样,那结果自会大不相同。
抄袭艺术与艺术现代是水火不容的。自己对自己是坦诚的,就有理由相信自己的作品是现代的。正因为我们的学习已经走过了“邯郸学步”的阶段,又从违心的“指鹿为马”到看见“皇帝的新衣”。
几十年的时间不算太短,也该到了成人期,现代艺术是不以牺牲个性为前提的。个性中的共性,共性中的个性,共性中的共性,个性中的个性,这当中是很可以多下些功夫的。千万不要到了“自家的宝物在别人家发光时,自己才看得到”。再认识不是一件易事,知彼难,知己亦难。
叶毓中


第11版(美术)
专栏:

师造化夺天工 吴作人


第11版(美术)
专栏:芥末坛

放火与救火
天呈 图文
观众满了座
主演赖被窝
这可怎么办
救场如救火
大家别哆嗦
只要把财破
说穿也没啥
放火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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