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3月4日人民日报 第12版

第12版(副刊)
专栏:

  体验生命
费伟伟
我们越过海拔5300米的念青唐古拉山,返回海拔3600米的羊卓雍时,脑袋立即觉着似乎不再那么疼痛欲裂,心情便舒畅许多,直如已回到内地一般。这时,突然间便想起了一位在西藏工作多年的朋友说过的一句话:“在西藏,生命是浓缩了的。”
西藏,地球之巅,南极北极之外,世界第三极。称“极”的地方总是有太多不平凡。
正值夏季,罗布林卡的唐柳,似乎向你拂来长安的和风,然而翻上海拔5000多米的岗巴拉山,或者念青唐古拉,迎接你的已是雪,是霰,是雹;不必海拔5000米,就在拉萨,就在海拔3000多米的地方,下午一两点,风在半空山呼海啸起来,一川如斗碎石全扬起全飞起,遮天蔽日,仿佛喜马拉雅又动将起来。
还有,上午你还在菜花金黄、麦苗碧绿的拉萨河谷漫游;下午,踏上藏北高原,唯余杳无人迹、一棵树也不见的亘古荒凉。或者当你在大昭寺广场上被强烈的高原烈日晒得肩头发烫、鼻梁暴皮(那些在这里生活多年的“老西藏”戏称为“小山梁风化”)时,你且抬头,看见么,那终年不化、皑皑闪亮的雪山?
一天见四季,一地见四季,在西藏,生命确是浓缩了,它倾注了四季太多的风霜。也许因为如此,所有的生命才都那么坚强。当宛如江南的拉萨河谷里,那脸膛黑红的小藏女亮起响遏行云的高腔时,你的内心怎能不颤动。那只是因为行腔太美吗?真的,只有在这里,在这片被称之为“生命禁区”的高原上,你才会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生命在歌唱”。
而这片高原总是给你太多的惊诧。走进高原,才会发现,那些“歌唱的生命”,不仅有世世代代饮雅鲁藏布江水的藏民,还有不少肺部同我们一样稚嫩的“内地人”。建设羊卓雍湖电站的武警水电部队第三总队的官兵,就是一个令人难忘的群体。
高原是残忍的。在一切生命最旺盛的夏季,这里的氧量也只有内地的2/3;冬天更少,竟缺近半。而氧,是生命之本。于是,一位将军感慨地留下这样一句话:在这样的条件下,我们的战士就是躺着,也是了不起的英雄。
建电站的官兵们每个人都“躺”下过,因为缺氧,因为施工作业不只是强体力,还须钻进氧气更少的山洞。倒下了,扶到洞外呼吸点“新鲜空气”,躺到工地医院的病床上输点液。上千名官兵有许多还不到20岁,竟个个拥有输液的“纪录”。
苦么?在一座用油毡、木板钉成的工棚里,我问一班干了8个小时,穿着高筒雨靴刚刚从山洞撤出的战士。刚进藏时背地里暗暗哭过,他们呵呵笑着说。我不禁诧异,他们竟能用那么平静的语气向你叙说工程的种种艰难。没有叹息。从不抱怨。
这块高原充满苦难,历经苦难磨练的民族,对生命总是多一份洞达,也总爱在宗教中找寻答案。他们呢?这些十八九岁的小战士。他们什么时候也拥有了那份洞穿生命的洒脱呢?
同样的,他们也来自低海拔的内地;同样的,他们也浸润着这个时代太多的柔情,怀着风和日丽的梦想。然而,他们像冈底斯山裸露的岩石一样,经受了高原之风的无情切割。从他们的双掌里,“世界海拔最高的大坝”、“世界海拔最高的电站”已经升起。
他们用十八九岁的青春启示你:生命可以锤锻坚强。
不该感谢高原么?
走进高原吧,走近雅鲁藏布,走近冈底斯,让高原糙砺、刚硬的长风告诉你。让藏北无人区坚硬的戈壁、险恶的沼泽启示你。
走进高原,把你被都市楼群压迫太久的目光,投给那只属于这块高原、像雕塑一般一动不动地点缀在高山上的耗牛群;投给那只矫健、威武,借着气流在山原上、在河谷间,翅膀一动不动地缓缓滑翔的苍鹰,体味生命雄健,感受生命舒展。这时的你,会懂得这世界有一种崇高美。
真的,该去看看西藏,让稚幼的青春在高原强烈的紫外线里成熟。
去西藏吧,去生命禁区为漫长的人生考一本烙着“坚强”二字的驾驶证。
去体验生命。


第12版(副刊)
专栏:金台随感

  初识“服务名片”
邱曙东
近来,北京、广州、浙江等地出现了一种颇受群众欢迎的“服务名片”。如:民警名片、修理工名片、法官名片、公仆名片等等。此种名片上电话、地址和各项咨询服务范围提供详尽,大都印有“有事请找我”字样,见之倍感亲切。一张“服务名片”在手,心里多了份安全,多了份温馨。
名片,作为一种自我介绍和联络感情的工具,已成为一种文化时尚。可是,随着社会经济生活的繁荣和发展,有的名片逐渐带有浓厚的商业广告色彩,本来意义上的情感价值被遮蔽了。至于有的名片成为行骗和搞恶作剧的工具,更是给名片蒙上阴影。相比之下,“服务名片”的出现,想群众之所想,急群众之所急,从而拓宽了名片的用途。再者,由于怕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作祟,一些身在服务岗位的干部和职工名片意识淡薄,有的还为自己的电话、住址和行踪保密,唯恐自找麻烦。从这个意义上说,“服务名片”的出现,也无疑有助于警民关系、干群关系的改进。
遗憾的是,“服务名片”还不是很多,有些急需的地方还见不着,如大城市里的棚户区、拥挤的里弄、敬老院、残协等。在农村,农民也需要乡镇干部、农技人员递“服务名片”,以便及时联系了解党的方针、政策,及时排除庄稼的病虫灾害。
透过“服务名片”,人们依稀看到的是一种精神的回归。


第12版(副刊)
专栏:

  常跑跑图书馆
王晓建
我历来不主张借私人的书,因为这会妨碍书的主人自读和自用。万一忘记归还,假使书的主人爱书如命,便会伤了感情,造成遗憾。
我认为应该大力倡导的,是借阅公共图书馆的书。公共图书馆的书只有借出去,才算真正发挥了作用。闲放在那里没有人借阅,无疑是一种极大的浪费。
现如今,上至省、市,下至县、区,乃至许许多多部门、单位,都设有图书馆。且不说省、市一级的大图书馆和县、区一级的中图书馆,就连我所在单位的小图书馆,也藏有万把册书。我的感觉是:甭管哪一级的图书馆,都不至于连百十本可供一读的好书也没有。前一阵子,我就在我们单位不怎么起眼的小图书馆里借到了《皖南事变》、《布登勃洛克一家》、《西线无战事》、《康生外传》、《末代皇帝的后半生》等想读而未舍得掏钱买的书。单是一本《皖南事变》,定价就在十元以上,借到了读过了,也就用不着再买了。既省下了钱,也省下了书橱里日渐拥塞的空间。
记得北京某大图书馆的一位负责同志,曾为上门借书的读者太少而发愁。这不正说明有相当一部分公众没好好利用图书馆的藏书吗?
常常听到人们“买不起书”的浩叹,与其浩叹,倒不如腿勤一点儿,常跑跑图书馆。


第12版(副刊)
专栏:大地文化广角

  走向菜地
洪海
我有一位老同学,爱人娘家在郊区蔬菜队。去年夏季的一天,我在菜场遇到他爱人,闲聊中知道她娘家的菜地还没有挖,有些瓜果蔬菜也快下市了。我心里有了主意:“等到挖地时你告诉我一声,我带我儿子去挖地,让他劳动劳动,知道蔬菜是怎么来的。”
20多年前我们上山下乡,经历过艰苦的生活和劳动,懂得珍惜今天稳定幸福的日子。可是我们的下一代,十五六岁,没有挖过一次地,没有到过农村,甚至有些蔬菜叫不上名字。9月初开学之前,侄女住到我们家,妻子见她不爱吃豆沙包子,问她红豆烧汤喜欢不喜欢吃,她说,喜欢。妻子说:“豆沙是怎么来的?”十六七岁的侄女说不知道,妻子笑了:“红豆煮烂了搅搅就是豆沙。”我笑了,城里孩子没有到过农村,只是在公园里见过花草,应该让孩子到农村挖挖地,对他们会有教育作用的。
第二天上班,我就打电话找老同学,决定星期天带儿子侄女去挖地,叫老同学把他两个女儿也带去。中午吃饭时,我把决定告诉了儿子侄女,两个人笑起来,以为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星期天上午9点,我们骑车奔到郊区,老同学一家4口已经在巷口等着我们了,一行人说说笑笑走向菜地。路上,几个孩子互相猜着各种菜名和瓜果名字。一个人说错了,三人都会抢着说出对的名字。
到了菜地,有两间教室大的地方需要挖。我接过一把锹递给儿子,怂恿他先挖。老同学爱人挖了几锹土,我让儿子跟她学。儿子埋头挖了起来,一锹两锹……挖得浅,土块小,使得劲不大,觉得两手别扭,一会儿右手在下左手在上,一会儿左手在下右手在上,几锹下来就觉得累了。我要过锹挖起来,20多年前在农村插队就天天和挖土打交道,我一锹一锹挖着,挖得深,泥土块大,一会儿就挖了一小片。我一边挖一边做示范给儿子看。儿子歇了一会儿,主动要过锹挖起来。侄女和老同学的两个女儿挖了几下就去摘花生摘毛豆了。3个姑娘一边说着《落花生》课文,一边摘着落花生,花生带着泥土的芬芳沁人肺腑。侄女从小在城市长大,头一回亲临落花生田,感到稀奇。
不知不觉,菜地挖好了,时间花去近两个小时。我带着儿子和侄女回到家,已是中午12点。
等到饭菜上桌,儿子侄女直喊:“今天这顿饭吃得特别香。”“再过几个星期去帮助他们栽种油菜。”我决心让儿子侄女增强劳动观念,不要忘记蔬菜瓜果是怎么来的。
我想,应当创造条件让孩子们到田野去,双休日,特别是暑假,到田野里劳动劳动,十几岁了,连挖土都没干过,怎么领略劳动带来的乐趣呢。


第12版(副刊)
专栏:

春雨江南(水印木版)甘正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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