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3月27日人民日报 第11版

第11版(文学作品)
专栏:

  精忠报民
孟宪俊
1977年,经受了十年折磨的阎建章,又一次成了新闻人物。7月1日党的生日这一天,辛兴村120名党员,一致投票恢复阎建章党支部书记的职务。
可是,阎建章的家里炸了。几个孩子抱着他的腿说:“我们家宁可要饭吃,也不能让你再受那份罪了!”
当支部书记难道不是好事?为什么他家里会引起这样强烈的反应?这得回溯到半个世纪之前。
阎建章,河北省蠡县辛兴村人,1927年出生,1942年在冀中平原抗日游击战的火线上入党,1944年担任辛兴村党支部书记。从那时起到现在,他在农村党支部书记的岗位上,已经整整工作了52年。
54年前的今天,冀中平原上的抗日游击战争正如火如荼。少年阎建章也卷入了斗争的洪流。14岁的阎建章就被接受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并领导了当地的一个抗日游击小组。他在区委书记崔常山的领导下,在辛兴村端炮楼,抓汉奸,闹得鬼子不得安身。鬼子气急败坏,悬赏几千元大洋要阎建章的人头。蠡县有许多村的支部书记先后被敌人杀害。因为有了辛兴村民们的多方保护,阎建章和他领导的抗日游击小组却是如鱼得水。他深深感到了辛兴村民对他的大恩大德,也感到了人民群众的真正力量。
解放了,枪林弹雨式的生活离阎建章而远去,他开始享受着和平时期的温馨。可是,他的担子并不轻松,除了听不到枪声,辛兴村面临的贫穷,一点也没变。
他率先建立了第一个农业生产合作社,从时间和规模上,这个农民合作社可以同全国著名劳动模范耿长锁的农业社相媲美。
他建立起了全县第一个拖拉机站,在辛兴首先实现了机械化耕作。
他的成绩震动了县上,省里。他被评为全国劳模,参加了全国农业先进生产者代表大会,领回了由周恩来总理签名的奖状。
可是,谁也不曾料到,伴随着他在恢复和发展经济方面的巨大成功,一个接一个的不幸也不期而至。被指为“右倾”;被拔了“白旗”;“四清”来了,又被怀疑有经济上的不清。
工作组在辛兴搞了半年的群众运动,也没有找出阎建章一分钱的“四不清”。
阎建章平生最大的屈辱,莫过于“文革”说他是“走资派”了。阎建章当“走资派”,自己吃苦不必说,一家人也跟着受罪。
世上还是好人多。就在阎建章一家生活最窘迫的时候,辛兴人民向这位老支书伸出了温暖的手:有人把自己的柴草悄悄地放在阎建章的门前;有人把米和面装进袋子里,夜深人静时扔进他的院子;过年过节,有人偷偷给他家送来鲜肉。乡亲们的这种真情温暖着阎建章和他一家人的心。他激动地说:“这说明辛兴人民不愿意我死,我要坚强地活下去。”夜漫漫,路漫漫,阎建章以惊人的毅力终于熬到了粉碎“四人帮”以后的灿烂岁月。
新时期开始,辛兴村的目光又盯着这位老支书。这次阎建章的重新出山,可以说是众望所归。阎建章家里反对出山,他心情也十分矛盾。正在这时,他又从党和群众中得到了鼓励和支持。
地区的王专员,县委的刘书记来了。他们看到“文革”以后的辛兴村,粮食由过去的亩产400公斤降到了现在的120公斤,棉花亩产由50公斤(皮棉)降至15公斤左右。全村1/3的人去外面要饭,集体经济已经崩溃,便对阎建章说:“看在几千名乡亲的情面上,你也要把辛兴这个家当起来。”
贫农王老汉来了。他对阎建章说:“从前跟鬼子和国民党打仗,你是党支部书记,你叫我出钱出粮,我饿着肚子也往外拿,你说要抬担架,我站起来就出发,你说给咱队伍送东西,我马上套车。我图个啥?图的就是跟着共产党闹革命,有一天能过上好日子。可没想到现在连肚子都吃不饱!”
当年和他并肩战斗过的老游击队员也来了。他们拉着阎建章的手,含着热泪,说:“建章啊,俺们什么都不想,往后你能让我们大家伙儿吃饱红薯,俺们就知足了。”
阎建章百感交加,热泪盈眶。
他对不住他的老母,在那非常的年月里,他没有能力保护她,使这位革命的老妈妈过早离开了人世;他也对不住几个孩子,因为“走资派”“帽子”的连累,而没能上学;但是,他感到更对不住的是在战争年代和“文革”中保护他的、救过他的父老乡亲,他们现在还生活在极度贫困之中,他的心灵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我是党的人,我要用行动来报答党和人民对我的大恩!”他向他的家人,向辛兴村的人民喊出了自己的心声。
他来到大队部。老会计说:“听说你又当了支部书记,这个家可不好当啊!”
“队里还有存款吗?”阎建章找了半天,连个凳子都没找到,只好靠墙而立。
“有。”会计把抽屉拉开,将大队的帐本拿出来,“你看,就有这两分钱了。”
“还短人家的吗?”
“短国家43万元贷款。”
阎建章听说还有两分钱时,心里觉得好笑。可是,当听说还欠国家43万元贷款,身子一下子软了。他想:“光靠打点粮,收点棉,哪一辈子才能堵上这个大窟窿!”
阎建章在闷闷不乐中到北京找门路。
“要赚钱,非要搞点副业才行。我们厂里有氯纶,你可以买回一些去纺线、打绳。”姐夫给他提了个醒儿。
阎建章心里一亮,愁了好几天的问题好像找到了解决的希望。因为“重副轻农”,“走资本主义道路”等原因所受的批斗之苦,早被置诸脑后。
回到家里,他首先召开了支委会,并动员支委们每人拿出100元,13个支委一共凑了1300多元,很快做起了纺线生意。一年以后,奇迹出现了:全村男女老少竟用手摇纺车纺出了100多吨氯纶毛线。就这样,许多家庭有了积蓄。对于过去买盐、买火柴也要用鸡蛋换钱的辛兴村农民们来说,这是从没有过的兴旺。村里还用卖线的钱建起了自来水塔,办起了砖窑,欠国家的贷款也分批还完。贫困的辛兴村,有了富裕的曙光。
一天,县上来人到同辛兴毗邻的村子检查,看到棉花无人收,许多地块的麦子也没种上,便问村支部书记这是怎么回事,书记回答说:“我们村的劳动力都去给辛兴村纺线哩。”
这一下可给辛兴村捅了大漏子。一位负责人很快找到阎建章谈话:“老阎啊,你不要自找不愉快了。现在有人反映你不务正业……”
阎建章觉得很刺耳,但没有反驳。
那位负责人又说:“我给你说句心里话,爆了豆大家吃,都说你炒的豆子香。可是炸了锅,就要叫你一个人赔!”
阎建章说:“正是因为大家吃着香,我才领着爆豆子。炸锅的事,没有想过。”
双方谁也没有说服谁。辛兴村的毛纺织业在限制与反限制的斗争中干干停停,一直到了三中全会召开的日子。
三中全会以后,阎建章像彻底解放了那么痛快。他决心在辛兴搭更大的戏台,唱更大的戏。他的第一目标就是办毛纺厂,用机器代替手工。他跑了四个省,东拼西凑,买回几台旧机器,又到天津、保定,请工程技术人员来帮助安装。半年多时间,他累得人瘦了,嘴唇裂了口子,嗓子疼得连说话都很困难,但一次也没有离开过现场。辛兴村第一个毛纺厂就这样诞生了。
交换,是市场经济的核心内容。阎建章虽然不懂得多少经济理论,但他深知,发展商品经济没有发达的市场不行。工厂越办越多,毛线生意也越来越红火。为了把全国生产经营毛线的大客户、小商贩都吸引到辛兴来,他在村边划了70亩地,集资80万元,建立了冀中平原上第一个设备齐全、具有相当规模的毛线大集。这不仅为辛兴带来了巨大的经济效益,也从四面八方带来了各种信息,打开了千百条与全国各地经济相沟通的渠道。
为了发展辛兴的集体经济,阎建章倾注了全部精力。他不停地去全国各地跑业务,还东渡日本,学习先进技术。现在的辛兴村,旧机器已经更新换代,工厂已经由几十家发展到100多家,全村上缴的利税已占到蠡县财政收入的1/6到1/5。人们没想到,阎建章掀起的这股产业潮,已经由辛兴涌到了周边村镇,而且大有后来居上之势。乡镇企业之花已在全县盛开。
随着辛兴人民生活质量和生活水平的提高,阎建章的生活也发生了变化。一直被他视为宝物的土改时期分的那两间旧房,前年被他儿子作为危房拆掉了,并建起了三间新房,尽管他因此和儿子生了一场大气,可也从此住上了宽敞明亮的新房。他的穿戴也比过去有所讲究,这是他到城里宾馆接见外商,常遭人白眼后做出的艰难选择。
阎建章这位老支书现在正在干什么?他正在带领全村群众干两件大事:一是培育四家产值上亿元的村镇企业;二是将辛兴村建成一座工商发达、惠及四方的小城市。
“我活得不容易,辛兴人民也活得不容易。我对得起辛兴人民。”
古人说:“精忠报国”。
阎建章是全心全意为群众办实事,他是在“精忠报民”啊!
这是阎建章对他52年支部书记生涯的基本总结。
为党为人民工作52年,这样的人也许并不鲜见,可是,在我国政权的基层——农村党支部书记岗位上,除“文革”那几年被迫靠边外,一步也不离开土地,一步也不离开农民,一步也不离开支部书记的岗位,除了阎建章之外,还能有多少人呢?


第11版(文学作品)
专栏:

  心底的阳光
刘芳
每日清晨,于朦朦胧胧的睡意中,常有一缕明媚的阳光,爬进门窗,飘至我的身旁。她用一双温柔的小手,抚摸着我的面颊,揉搓着我的胸膛,使我感到无限的温馨和恬爽,撩拨得我不由地从内心发出这样的呼唤———你好呵!
不过,更多的时候,是她引发我无限的遐想。使我常常地回忆起在那赤道岛国新加坡的阳光。
那里的阳光,可不是像这儿这样温情脉脉,而是火辣辣、油亮亮。她像刚刚打开的光源闸门,铺天盖地,倾泄而下,劈劈啪啪,把人灼炙得热汗淋漓,火烧火燎。
新加坡位于北纬两度,每年春分或秋分前后,太阳直射,若在中午时,人站在地上,通体阳光,没有一点身影。即使是摩天大厦,楼底下也是阳光一片。由于光线强烈,照在树叶和其它物体上,像涂了一层油,闪闪发光,是那么亮丽和耀眼!
赤道的阳光确实是美丽的,然而在这热带的小城里,人们心底的阳光同样是温暖亮丽的。
记得刚到狮城时,琳琅满目的繁华街道;川流不息的车辆人群;森林般耸立的高楼大厦;无处不有的绿树鲜花。使我眼花缭乱,找不到所要去的地方,免不了要经常找人问路。有一次,我在道德路巴士站候车时,找遍了用中英文标好的行车路线图,也找不到去麦士威路要坐几路车好。正在疑惑时,忽见一位小姐微笑着向我走来。她主动地告诉我,去麦士威路可以坐174路车,到牛车水下车,然后再打听就不远了。上车后,我坐在前边靠窗口的地方,为的是更好地欣赏路边的鲜花和美丽的市容。
正赏心悦目地陶醉于车窗外景色时,忽听有人在轻声地呼唤先生:“我考虑了一下,您最好还是转地铁比较顺路,在哪儿下车,怎么转车,一会儿我告诉您。”回头一望,原来又是刚才我问路时见过的那位年轻小姐。也不知又过了多少站,那位小姐从车的最尾部跑到我身边,示意我快下车。
下了巴士,她从提包里掏出一张刚从精美的笔记本上撕下的纸,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张坐车路线图。她叫我从附近的地铁站上车,路过乌节路、索美赛、多美哥等站,然后再转西去的列车,至丹戎巴葛站下车,出了地铁门就是麦士威路了。
我拿着那位小姐在颠簸的汽车上精心绘制的路线图,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深深的敬意。我实在有些过意不去,忙转过身,紧跑了几步,想询问一下小姐的芳名。不料她却莞尔一笑,轻声地说:“这没啥,应该做的,您千万不要在意。”说罢,便消失在亮丽的热带阳光里了,而我的心,也暖融融的,仿佛也充满了阳光。
遗憾的是,我还是辜负了那姑娘的一番好意,当我走出地铁出口,到附近一个报摊上打听时,才知已到了欧南站。这卖报老人叫张海泉,小时从中国大陆来南洋,如今在这里以卖报为生。当他得知我是从中国大陆来的时,清癯的脸上立时堆成了一座笑的山峦。
他关切地问:“你到麦士威路找谁?”
“我想到发展部办点事。”
“OK,我知道发展部的大楼在哪儿,我送你去,不然你又要走错路了。”
我看他那个摊点很大,有几十份报纸和刊物,整齐地摆在一个大案板上。摊点就他一人,连个帮手都没有,怎么可以离开呢?说啥也不能叫他陪我去。可他却说:“没关系,新加坡的社会秩序好。平时我有事需要离开一会儿,报纸一份也不会丢。有人要买报,会自觉地把钱放下,取走报纸,一点也差不了。”尽管如此,我还是不想让他陪我去。
然而张先生主意已定,非送我不可。他扔下报摊,送我进了地铁站,还未等我为他买好票,他已抢先划了随身带的乘车卡进站了。
他说:“我天天要坐地铁,有这张地铁卡方便多了,不用现买票,送你两站地,来回不到两元钱,咋好叫你买票呢!”
我们坐上地铁,像久别的老朋友那样很快聊了起来。新加坡的地铁是世界上管理最好的交通工具,舒适、干净。一会儿在深深的地下,一会儿又随地势的升高,而驶入鲜花盛开的地面。给人一种扑朔迷离,如入仙境之感。
我感谢他这种助人为乐的精神,使我在异国他乡,好像又见到了雷锋。他不知道雷锋是谁,但似乎也听懂了我说的内容。非常不好意思地拍着我的手背说:“可不能这样讲,我们都是炎黄子孙,互相帮助是应该的。”说到这儿,麦士威路站到了。他领着我找到发展部大楼,一直送我到十二层,然后帮我找到了人,接上头,才转身回去。
我见他要走,忙去追赶,可他已把电梯门关上了。
素昧平生,一位新加坡的卖报老人为了给我指路,竟放弃自己的营业时间和生意于不顾,自己掏钱买车票,硬把一个素不相识的外国人送到他要找的地方,这是一种什么精神和境界啊……
我久久地站在高楼上的窗口前不动,望着陌生的老人渐渐走进热带的阳光普照着的亮丽人群之中的背影,感到眼前豁然开朗,我仿佛看到老人的心底也充满了亮丽的阳光。


第11版(文学作品)
专栏:

  迈向新的高度
张静
十里钢城,梦想成真,武钢人用产品品质,自我人格的品质,为自己民族挣回了面子,同时,也坚定了中国人逐鹿国际市场的信念。
武钢正在迈向新的高度。
武钢以科技兴钢著称于中国钢铁工业。而谈到科技兴钢,武钢人总喜欢从“一米七”系统的引进消化开篇。
1974年投资40亿元引进的一米七轧机系统,是我国建国以来引进的最大项目。然而,就是这个一米七系统,曾使武钢人经历过一次智慧力量的展现和意志的锤炼。
由热轧带钢厂、冷轧薄板厂、硅钢片厂和二炼钢连铸车间组成的一米七系统工程,设备精密,技术复杂,仅专利技术就有400多项。引进之初,日本专家在回国前上书中国领导人,担心武钢人技术力量跟不上,工人操作跟不上,领导管理跟不上,一米七系统不久会成为一堆废铁。
日本专家离开后,武钢人跃跃欲试了。一批批科技人员住进了工厂,他们24小时工作在轧机旁,几个月下来,整理出百万个数据,一道道难题终于破译出来。谁也数不清经历过多少磨难和曲折,“一米七”终于在武钢人手里顺顺当当产钢。而且武钢人继续“跟踪”世界钢铁工业先进技术,在掌握原有设计生产8类70个规格牌号产品基础上新开发71个钢材品种,形成22个钢种系列,其中7个品种达世界先进水平。武钢还在硅钢厂原设计能力年产7万吨的基础上经过技术革新和扩能改造,以至年产量将达40多万吨。在武钢,70年代引进的“一米七”不仅没有落后于时代,而且在全国一枝独秀领尽风骚。
武钢总经理刘本仁是从事技术工作出身,大学毕业后曾东渡日本深造,他将自己学到的知识用到了武钢的生产实践中。面对世界范围的科技发展和国内外市场的激烈竞争,刘本仁说:科技投入是科技进步的必要条件,是实施科技兴国的基本保证。武钢人便以其独有的胆识和气派,投资2.5亿元,成立武钢技术中心,这将成为全国冶金界最大的科研机构,武钢将由此大大加速科技成果转化为生产力的进程。
武钢党委书记赵文源,曾经说过这样一段耐人寻味的话:产品的质量,往往显示出一个民族的品质,因为,通过它可以看出这群人是不是负责的,有没有敬业精神,在科学和人类进步的强大势能面前,是否怀有虔诚的信念。这段关于质量问题的论断,也道出了12万武钢人的心里话。
回顾往事,武钢却有过脸红的历史,尽管那是发生在动乱的年代,尽管那是受“左”的影响,一种别人将他们辛辛苦苦生产出的产品称作“傻、大、黑、粗”的讥笑,曾使他们大为光火而无可奈何。
惨痛的教训使武钢人警醒,武钢人把质量攻关提高到至重位置。武钢连续多年抓废品率减半、废品率降低、推进全面质量管理、提高全员质量意识、建立质量保证体系等措施,从而在我国冶金界率先开创一条“质量效益型”的路子。武钢人懂得了质量等于市场,质量等于份额。
过去,铁路车厢钢板,用五六年就锈穿了,车厢跟着报废,现在武钢提供高质量的耐大气腐蚀钢板,车厢12年大修,一辆抵二辆,仅此一项每年创社会效益在一亿元以上,为此,铁道部长春客车厂专门摆了两节车厢,进行产品质量对比展览!
西安微电机厂用武钢冷轧硅钢片制造的电机,每台铁损比原来降低30%,成本降低18%,受到市场欢迎!
天津市普森家用电器有限公司,使用武钢的连续热镀薄板后,生产的各类洗衣机,一下子升为信得过产品!
山西永济电机厂用武钢无取向硅钢片,磁性超过西德、美国、意大利、比利时和澳大利亚水平,用它生产感应牵引励磁机,连续多年保持了“国优产品”称号。
武钢人的“质量效益型”之路,使得我国钢铁质量总体水平提升到一个新高度。为此,国家把国内企业最高荣誉——“国家质量管理奖”,送到了武钢人手里。1991年元月20日,国务院还发出通知,号召全国学习武钢“走质量效益型道路”,并总结出四条主要经验在全国推广。
然而,至上的荣誉不但没有使武钢人感到满足,反而,更加刺激了武钢人的胃口,他们寻求一种特别的“通行证”,这就是正在国际推行的时髦的ISO9000系列标准。为了成为既拥有实力又具备某种资格的世界级的钢铁供应商,为了更大范围地占领国际市场,有关贯彻ISO9000系列标准就很紧迫地提上武钢决策人的重要议事日程。1994年6月,公司对达标情况进行了全面审评,用近乎苛求的眼光查出600多个不符合贯彻要求的差距,然后进行彻底整改,两个月后再次全面评审,600多个差距得以弥补和纠正。1994年是武钢贯标的关键年也是丰收年,按国际先进水平标准生产的钢材产品产量比达77.5%,其中“武钢牌”冷轧硅钢带被评为“中国名牌产品”。公司质量创水平的69项指标中,有62项超计划值,48项超目标值。1994年10月28日,武钢在国内外三家认证机构的严格审检下,通过了ISO9000系列标准国际认证,成为我国第一个整体通过质量体系国际认证的特大型国有企业。
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武钢人终于找到了“金子”。1995年武钢“钢货”出口100万吨,数量之巨超过了前36年出口“钢货”的总和。近有日本、韩国、东南亚地区,远有美国、南美、欧洲市场,洋顾主们都看好武钢的产品。多年前,武钢人提出以优质产品冲出国门的愿望终成现实。
武钢已整整度过了37年的峥嵘岁月,现有独家产品106个,67个系列201个产品填补了国内空白。它还有许多令人艳羡的桂冠:我国第一家整体通过质量体系国际认证的特大型国有企业、全国技术开发实力百强企业第二名、全国企业走质量效益型道路的典范。目前,武钢的钢铁产量居于全国第四位,为我国钢铁产量雄踞世界第二位立下汗马功劳,特别是武钢的品种质量,正推动我国由钢铁大国迈向钢铁强国。
这期间,武钢人总在固执地爱着,爱着自己同钢铁一样不息的沸腾,爱着自己建立伟业的大海般狂想,爱着自己在市场的风浪中摔打后的酣畅与呼啸,正因为这份执著的爱,使他们不仅成为自己命运的主宰,而且成为这个伟大的时代的主宰。
37年过去了,武钢人似乎可以面无愧色地说:武钢没有辜负党和国家的期望,没有辜负一个民族的重托。


第11版(文学作品)
专栏:

  多维时空
卞毓方
人在舟里,舟在昆明湖里,昆明湖在雾里。雾里看景,湖心岛、十七孔桥影影绰绰,如白森森的怪兽,知春亭、长廊朦朦胧胧,极目只见淡而又淡的一缕烟痕;雾里看山,万寿山在浓雾之外,香山又在万寿山之外,世界啊更在千山万山之外。雾天,雾水,湖面的漠漠和茫茫遮掩去一切。所有的远眺都在雾空里失落,只剩下想象依然不屈不挠,在狭小的扁舟上振翅独飞。
然而,当手机的铃声一响,你便从适才的封闭状态中解放,千山万水,顷刻变得如此贴近、清晰,世界一下子裸裎在眼前。
“喂,我是老梁,”海南来的电话。“在哪儿?还能在哪儿?海口呀。天气嘛,刚刚下过一场雨,现在又是大太阳。天上有云,是那种很白很亮的云。椰叶上有水珠,风一晃,便又是一场小雨……”
老梁是你大学的校友。想起二十多年前,他分配去通什,给你来的第一封信,是多么的感伤。他说,住处居然还没有电,山民有的竟以蚂蚁为食……;前思后想,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哭了。
而现在,老梁在海口一所中学任校长。他培养的学生,不少已活跃在海南的各条战线。他干得很投入,很有成就感。散落在世界各地的亲友,多次劝他出国从商,都被他否决了。他说,今生已离不开这些学子,和这片热土。
于是,随着老梁的叙述,随着邈邈缈缈的无线电波,泻过来,泻过来,那亚热带的阳光,径直流注你的心底。刹那,你扁舟的前方就会出现东郊椰林,火山口,兴隆农场,猴岛,天涯海角;你的肺叶就会享受到清清香香爽爽朗朗甜甜蜜蜜的空气;你的孤独也好烦恼也好都将被豪雨洗过椰风熏过海韵熨过。你畅美无言,潜意识的盆地开满了大朵大朵金黄的奇葩。
你试着要深圳一位朋友的电话。一边按号,一边就在想他的脚步。这是一位在全世界穿梭的角色,他的要诀之一,用你的话讲,就是生活在飞机时空。因此,在同等的时间里,他的效率要比常人高若干倍,或者说,按同等的效率计算,他的寿命要比常人长若干倍。可是,仅仅十年前,他还蛰缩在神农架下,按照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远古轨道运行……
电话要通了,空响,没人接。等等,让你想想,他可能在哪儿?前天已从欧洲回来,这会儿说不定去了香港,或者,是正在来北京的途中。啊,他说过这几天要去青海的,他和那儿的一家矿区有合作。于是,你的眼前就出现了铅一样沉重的天空,蜡一样白耸的群山,晃动着他敦实而敏捷的身影。你唯一不愿恭维,却又拿他没奈何的,就是他的电话袭击,一天24小时,时刻都可能有电话找来,最让你挠头的,是夜半惊魂,彼时你正在梦中,在酣黑甜美之境,丁零零地一响,他的信号倏地就过来了,强迫你揉着睡眼又进到另一个时空。
刚刚想到青海,下意识地,你一个电话就过去了。半年前,在公安部门的一次表彰会上,你认识了西宁市的一位干警。通了,是他家里的电话。也是空响,没人听。你这才想起,现在是上午10点,人肯定是在班上。他很忙,即使假日,也很难找到他。年三十晚上,你拨了几次问候的电话,他女儿不都是说,“爸爸还没有回来”的吗。
接着,你一边雾里行舟,一边又与外界自由通话。两个都是对方打来的。一个来自赞皇,那是太行山区的一个小县。月前,你去过那里。李老汉,一位业余通讯员,一个住在山洼里的农民,首先告诉你家里装了电话,说这就等于请进了《封神演义》中的千里眼和顺风耳,然后说他那个在乡镇企业跑销售的小子,最近写了一部长篇,是反映革命老区的大变化的,过两天就给寄来,务必帮助审审,提提修改意见,等等。
另一个来自山东,对方是一个市的头儿,也是一位作家。他说最近看了《秋雨散文》,很有收获,尤其是《苏东坡突围》,尤其是末尾那一段排句:“成熟是一种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辉,一种圆润而不腻耳的音响,一种不再需要对别人察言观色的从容,一种终于停止向周围申诉求告的大气,一种不理会哄闹的微笑,一种洗刷了偏激的淡漠……”沉甸甸的,响噹噹的,让人一下子就沉入百代,彻悟人生。这种火候很难炼到。虽不能至,但心向往之。你认识作者吗?要是认识,务必替我向他问候。
湖上起风了,凉飕飕的,带着酸鼻的腥气,这是有雨的征兆。你考虑要不要掉转船头,划回岸边。正这时,手机又响了。喂,老沈吗?你现在在哪儿?天安门广场,好家伙,你上城楼了吧?感觉怎么样?中心,站在天安门城楼,任何人都意识到是站在中国的中心。可不是,你也想起了自己,想起那一次陪亲友登上城楼,上面和下面的心态,截然不同。比如在广场穿行,扑面都是挨挨挤挤的行人。在城楼上往下看,入眼竟是空空荡荡,好旷好旷。时空不一,感受各别。就如这一刻,你骋目远望,入眼便不再是朦朦的长堤烟柳,隐隐的亭台楼阁,而是阳光熠熠的天安门广场,广场外的大街,大街上的人流,以及更远更撩人心绪的什么,像地平线之外的关山,像冲出地球的宇宙飞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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