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5月22日人民日报 第12版

第12版(副刊)
专栏:

  三绝一秀话乡风
张德林
人世间最使人眷恋的莫过于乡情了。
古代贤者曾写道:“狐死归首丘,故乡安可忘。”也有“何人不起故园情”的感慨。一代宗师鲁迅先生的小说《社戏》简直是一幅绚丽多彩的水墨画长卷,浓郁的乡情洋溢在字里行间。
我年近花甲,事事淡忘。然而对故乡的情恋却与日俱增,颇有归梦如春水,悠悠绕故乡的感叹。
我的家乡是大兴县,坐落在北京市永定门外正南。自元朝在北京建都直至明、清两代,大兴素有“京城首邑”的美称,是元、明、清历代皇家狩猎、讲武之地。当地老人尤其是读过书的老人讲起当年皇家狩猎的气派真令人神往。我记得有那么一位老者,在街上繁华地段摆上一张没人碰都要倒的小桌,文房四宝放在桌面的一角,几张发黄的信纸铺在桌子的正中央,老者穿着长袍马褂,带着一边是铁丝一边是线绳的老花镜,头顶瓜皮小帽,正襟危坐,等着过往行人请他代写家信,偶尔有求者他便略一沉吟后一挥而就,然后摇头晃脑之乎者也一大套。每当此刻我们几个小伙伴便凑上去听。可能是他膝下无儿孙之故吧,特别喜欢我们,有时他将写信所得打上二两酒买点儿花生米自斟自饮,将花生米分给我们每个人一点,这时许是他最开心的时刻,乘着酒兴他会告诉我们许多新鲜词儿、新鲜事。
“我像你们这般大的时候,比你们强多了,我是吃‘皇粮’长大的,‘皇粮’你们懂吗?‘皇粮’就是万岁爷赏赐给我们家的俸禄!”他望着我们满脸雾水似的样子叹叹气接着说:“唉,难怪你们不懂,你们念不起私塾啊!你们不知道,咱们这儿过去可风光了。自打明朝永乐年间,方圆160里,建有行宫、寺庙。行宫比现在的县衙门可气派多了,有旧宫、新宫、团河宫,庙有关帝庙、永佑庙等;并建了九门,南有南红门、回城门、黄村门、小红门、镇国寺门,东有东红门、双桥门,西有西红门,北有大红门,整个算起来比旧北京城三个大。中部还建有晾鹰台,高9丈直径19丈,凡遇有重大典阅之事都在这里举行。”
他看我们听得津津有味便接着说道:“从这儿往南不远有著名的一亩泉,泉水汩汩不断,汇成湖泊人称为‘三海子’或‘南海子’。”说到这儿他那满带皱纹的脸神采飞扬,呆了一会儿他渐渐恢复平静,回到现实生活中来,用一种低沉的调子接着说道:“清末,大清国的气数已尽,大兴逐渐改为农田,寺庙被毁,先前的九门已名存实亡,甚至有的门连名字都被后人遗忘了。”……这位老者的结果我不得而知,他讲的却都有史据。我小时候就见过九门中的北大红门,雄伟的门楼,斑驳褪色的红门,门楼两侧有绵延几里长的土丘作为城垣。我们称它为“大红门小土山”,你别瞧不起这小土山,传说在康熙年间还时有猛虎出没。小土山对于我们的吸引力不是那传奇的故事,而是上面长满了的酸枣林,每当成熟的季节,圆圆红红的果实尤其喜人,我们采摘回来,用碾子碾成粉,我们叫它为酸枣面,吃起来酸酸的非常开胃。
我们大兴除了有悠久的历史,尚有“三绝一秀”。
一绝是团河行宫的青蛙不会叫。
史载,当年的团河行宫规模之大、风景之美,绝不逊于承德的避暑山庄。康、乾盛世的两位皇帝时常来此休息、游猎。传说,有一年的夏季乾隆来行宫,夜间阵阵蛙声吵得他难以入眠,于是勃然大怒,批了一道圣旨:行宫的青蛙不许叫,自那以后行宫周围真的听不见蛙鸣了。直至今日,有否那道圣旨姑且不论,不过夏季池映荷花青蛙随处可见,但却听不见蛙鸣,这确实是行宫的一大奇观。
二绝是举世闻名的麋鹿产在三海子。
麋鹿俗称“四不像”。它长有马头、鹿角、驴身、牛蹄,似马非马,似鹿非鹿,似驴非驴,似牛非牛,委实是一种古怪珍奇的动物。许仲琳笔下的《封神演义》中周朝开国功臣、斩将封神姜子牙的坐骑就是“四不像”,可见古人都视它为神兽。如今这麋鹿又回到它的祖先世世代代群居的三海子。
三绝是大兴产的西瓜。每当暑热来临,大兴的西瓜为京城人所喜。市场上每三个西瓜当中就有一个是大兴产的。
大兴产的西瓜以庞各庄产的为佳品。传说自清朝起这儿的西瓜就被列为贡品。而今庞各庄的西瓜已在许多邻乡移植成功,大兴成了北京市西瓜的生产基地。为此大兴县在1988年6月28日举办了首届西瓜节,以西瓜为媒介引来国内外大量资金,带动了大兴方方面面的发展。西瓜成为我们大兴人的骄傲。
所谓一秀那是指清代著名文人李汝珍。他是我们大兴人,大约生在1763年卒于1830年。他精通音韵学,著有“音鉴”,他棋艺高超,书法更为一时之俊。著名长篇小说《镜花缘》,深得鲁迅、胡适诸先生的推重,在中国文学史上占有非常重要的一席。
我相信《镜花缘》早晚将为影视界所垂青,会把李汝珍笔下的人物搬上影视屏幕的。
(附图片)
御碑亭
南海子麋鹿苑 本文照片由李丙鑫摄


第12版(副刊)
专栏:

  禾水河乡情
李真
每一个梦幻
交织着甜蜜和忧伤
我的心又一次触到这片土地
这里埋下了风烟滚滚的陈迹
依稀仍看到战火斑斑的疮痍
我走在故乡的田埂和柳堤上
让蒙蒙春雨浸透我的衣襟
滋润我渴望归里的情思
这片红土地变得异常温润
禾河水碧波粼粼
群鸭在岸边嬉戏
满垄油菜花清香沁脾
春雨正吻着新绽的蓓蕾
桑园里开始飘动姑娘们的衣裙
广阔的田野早已摇响村寨牛铃
我来到禾川中学
这里用艰苦奋斗的传统
净化了校园周围的空气
一张张微笑的面孔展现一片爱心
他们对拜金主义嗤之以鼻
雷锋的名字,雷锋的事迹
正在他们心灵中深深植根
不要让童年陷入泥泞
不愿让金钱污染心灵
用历史赋予他们的使命
不断探求和攀登知识峰顶


第12版(副刊)
专栏:恒安杯巾帼风采散文征文

  光荣与梦想
钱高祥
世上大概没有不做梦的人。睡着时做,醒着也做。醒着做梦则清醒得多。因为是醒着,你知道自己想什么要什么,知道什么是自己真正的梦想。
在“祖国山河一片红”年代里长大的孩子,很不容易地读小学、读初中、读高中,这十多年艰辛的求学过程中,自然充满了幻想,充满了对美好未来的渴望。她梦想过当一名大学教授,播洒桃李;她梦想过当名翻译官,做一名意气风发的外交家;她又梦想过做个爱民如父母的好干部……
终于好梦成真。17岁那年,她如愿以偿地走上了讲坛,当了“孩子王”。她梦想过当教育家,梦想过当“孩子王”吗?也许。
可是30年过去了,青春从她那曾经美丽娇艳的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染霜的双鬓。她没有成为教授,只是一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学班主任。
“你遗憾吗?”望着这个与其初衷相距甚远但仍令人肃然起敬的她,我冒昧地问。
她没有回答,敦厚的脸上仍旧挂着微笑。可是看得出来,她的思绪被那一个个已逝的日子带走了。
她想起了那一个个充满稚气、活泼可爱的面孔。30年了,她兢兢业业地干好工作中的每件事情,还把所有的业余时间日复一日地贡献给了这些孩子们。看病、抓药、送饭、家访,大事小事、课上课下,只要她知道的,能做到的,事无巨细,二话不说就去帮、就去做。她不吝钱财,也不惜时间,以宽广的胸怀和博大的母爱抚慰每颗幼小的心灵。
她又想起那个夜半蹲在马路花坛边打盹的肖建国同学。每天下班她总特意从他家门路过,一旦得知他又遭到患精神病妈妈的伤害时,立刻领他回家,给他烧水洗脸、铺床、煮面,打电话通知家人,她用母爱浇灌着小树茁壮成长。
她更不会忘记那一年秋天,爱人出差突发脑溢血,生命垂危,在他意识还未完全恢复,生活还不能自理时,她请求领导把课时集中安排,每日上午陪爱人看病,下午回校给毕业班上课。爱人的病床成了她的临时办公桌,病人需要休息,她就伏在走廊里的长椅上判作业、写教案,直至深夜。
终于,那一天因疲劳过度晕倒在讲台上,孩子们拥着她住进了医院。等她醒来时,孩子们深情地喊她“妈妈”。
她爱这些孩子,她走进了他们的世界,用爱心载着他们抵达成功的彼岸。同事们赞叹她,赞佩她的精神,也同情地说:“你活得太苦太累了。”她说:“苦和乐是相对的,当一个人有了自己奋斗的方向、追求的目标后,就会产生巨大动力,就会以苦为乐。”
她没有成为叱咤风云的外交家,没有成为“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领导。可她对光荣与梦想的认识已不是30年前少女心中虚幻的憧憬,而是对人生更加深刻、更加透彻的感悟。奖章、奖状摆满了抽屉,但全国教育系统劳模、全国特级教师等一串串美丽的光环,并没有让她陶醉,她说:“党和人民给予我的荣誉称号不只是对我个人的奖赏,而是社会对我们教师工作的承认和赞誉,教育发展了国家才有希望。”
如今,她仍旧默默地奉献在三尺讲坛上,仍是北京市东城区分司厅小学一名普普通通的语文老师——卢晓玲。
(作者单位:南京解放军政治学院)


第12版(副刊)
专栏:

夕阳渔归(中国画)王映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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