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3月28日人民日报 第12版

第12版(副刊)
专栏:大地书讯

  大地书讯
△张永权的新著散文集《春风·春雨·春城》由国际文化出版公司出版。
△王恩宇的诗集《爱笛》近日由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
△郭瑞三所著长篇报告文学《人民功臣孙占元》近由海燕出版社出版。
△中森的中篇小说集《雕塑女人》近日由中国工人出版社出版。
△忽培元的散文集《生命藤》由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
△王夫刚的诗集《诗,或者歌》由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仲文)


第12版(副刊)
专栏:金台随感

  “名”与“字”琐议
王书瑶
3月2日贵报副刊发表了周云龙的《不知孔子字仲尼》。这固然是学生们知识欠缺,但是,它也与现代的中国人有名无字有关。而且,知古人之字而不知古人之名的情况也是有的,比如屈原,这“原”字,本是他的字,而非名;“平”才是他的名。
其实,在中国漫长的历史时期中,大部分中国人一直有姓、有名、有字,后两者合称名字。但是现在的中国人却只有姓、有名,而无字。
现在中国人的姓名体系,大约最后形成于周末秦初。在春秋战国时代,除了已经形成的姓之外,还有其他一些姓亦在形成,东郭西门,随寓而安;王孙公孙,庶系相传;太史司徒,以官为姓。还有很多以封地为姓。姓氏体系在周末秦初,大体上固定下来。名的出现则早于姓,在一个群落之内,每一个人都可以无姓,但是却不可无名。直到现在,中国境内的少数民族,也还有有名无姓的。
字的出现是在人文文化有了相当发展之后。字是什么?是“根据人名中的字义,另取的别名叫‘字’”(现代汉语词典)。
中国人同时拥有姓、名、字,早在3000年以前就已经出现了。西周的开国元勋姜太公,姓姜名尚字子牙,号飞熊。中国第一位伟大的爱国主义诗人屈原,姓屈名平字原。不过,此二人均以字显,不以名著,十之七八,人们知道姜子牙而不了解姜尚;如果说端午节是纪念屈平的,恐怕许多家长都会说孩子的回答不正确。
比他二人更著名的是孔子,孔子名丘字仲尼。不过,大家都只叫他孔子而不叫他孔丘或仲尼,因为他是圣人。
直到汉初,字还不十分普遍,汉初三杰之一的张良,字子房。但萧何、韩信皆有名无字。
但是,字这个别名,在汉代获得了很快的发展,至东汉末,除了士大夫阶层,贩夫走卒也可有字。孔子后裔孔融,字文举;曹操,字孟德;“织履小儿”刘备,字玄德;酒肉屠户张飞,字翼德;杀人惧罪、避走江湖的关羽,字云长。名字连用,大体上恐怕也在这一时期普遍起来。
至唐宋,在称谓上有两个变化,一个是复名多了起来,一个是“号”也多了起来。复名的有李世民、郭子仪、王安石,单字的也不少,如王维、李白、欧阳修。在汉代,大抵上都是单名,复名很少。复名的增多,是不是同人口的日益增多、交往的日益频繁,以避免名的重复有关?抑或有其他深意?
一个人号的出现,比字更多的涉及人生,它总是在一个人有了一定的生活经历之后,才以“自况”的目的出现。苏轼字子瞻,号东坡。结果,苏东坡反而成了苏轼的主要代表符号,名、字却鲜为妇孺所知。
至近代,清末民初,至少在知识阶层和上层社会,名、字还是并重的。孙中山字逸仙,毛泽东字润之,蒋介石字中正,李宗仁字德邻,都是有名有字。但是,到了新中国成立之后,一个人却只有名而无字。原来有字的,也很少被使用。
字是根据名的意义而取的别名,它在相当程度上表示一个人的人生态度、人生追求和人生哲学,是一个人个性和信念的最直接的表现。在取字的时候,还体现相当的哲学艺术。张飞字翼德,以德为翼,其翔何高?岳飞字鹏举,稍欠含蓄。关羽原字长生,与羽完全没有关系,后来改字为云长,同羽有了联系。泽东字润之,志向宏大;经常被人们视为神的诸葛亮,字孔明,自况其亮不过一孔之明,谦逊何之?邓演达字择生(《进化论》),苏辙字子由(既为辙,何以由之?),都有很深的哲学意味。把玩一个人的名与字,可以得到很多的哲理启发,也可以发现哲学和文学美,好像一首小诗。
字既然表现了一个人的人生追求,在称谓上称对方的字,也就自然表示了对对方的尊重。在三国时人们之间如何称呼,不得而知,《三国演义》是明时罗贯中所著,书中人们之间的称呼,是罗贯中的想象(也可能在明代人们也是那样称呼的)。我们看到,不论是作者,还是书中人物之间,在尊重的情形下都称字,而不呼名。对书中的这种称谓,我们常有特殊的感受。许攸助曹操破了袁绍,因直呼曹操为“阿瞒”,招致杀身之祸。
在近代,民国政府要员间一般也都称字而不直呼其名。对程潜先生,上下左右的人都称他为颂公(程潜字颂云);对张治中先生,不仅同事与下级,就连蒋介石也称他文白。可见这个“字”,在人际交往中有多么重要。
现在我国,人口增多,密度加大,一个城市,可以有3000个张桂枝,4000个李明,5000个刘桂兰,6000个刘军,重复率太高。如果有一半刘军字战之,一半字胜之,就只有3000人重复,如果再有字卫国、卫家、卫东、和平者,就只有1000个重名字的人了。
现在好像又回到了汉代,取单名的人越来越多,重名率也越来越高,有名有字,好像越来越重要。
改革开放之后,我们对称谓越来越感到困惑,叫姓名太直率,也不尊重;只叫名,过分亲昵,对年长者尤不宜;在生活中也是“长”和“书记”不离口,官气太重。我们何妨把字恢复起来,多一点个性和人情味。
恢复名字中的“字”,是否也是继承和发扬中国传统文化的一个组成部分?


第12版(副刊)
专栏:

  青岛新曲(二章)
胡玉柱
栈桥“外语角”
“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在青岛,我喜欢早起去海边,去沐浴最鲜活的空气、最清新的露珠、最早普照人间的第一缕阳光——多么诱人、给人以希望、魅力和生命活力的早晨哟!
毕竟,我起得太早了,当我沿海滨栈桥公园一条小径散步,舒展我僵硬的腰和四肢,氤氲雾海传来波涛的喧响。突然,我听到一阵清越的朗读声,循声而趋,在云松、冷杉掩映的观海亭里,晨读者竟是两个童稚未褪的,十一二岁的“红领巾”。
“在苍茫的大海上,风聚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高傲地飞翔。”一个孩子用汉语领诵,另一个年长一点的用流利的英语对诵。
我不禁惊异了!高尔基的《海燕》以其排山倒海的气势,妙语如珠的词汇,博大精深的思想蕴含已成为传之不朽的作品,居然被尚未弱冠的少年用中、外语琅琅成诵了。
“她一会翅膀碰着波浪,一会儿箭一般直冲云霄……”
——多么可爱的小精灵;多么勤奋、锐敏、富于朝气和前程的生命!
我肃穆地伫立着、谛听着,又举目望海,只见两艘快艇犁开乳浆般雾障向岸驶来。我未见到海燕——当我为此伤惋时,我分明看到一轮最有活力的太阳跃出了海面。
   一处新景观——希望之岛
入夜,你在青岛老城区西望,只见一片桔红色的灯光,高高低低、疏疏密密地散落在胶州湾西岸的山麓、峰峦、街市,十分壮观夺目,那就是被誉为“青岛之未来、希望”、“黄金岛”的黄岛。
现在去黄岛有现代化渡轮、汽垫船、直升机,不必像过去靠舴艋小舟或绕行胶州,耽误时日了。
黄岛,旧称“海西”、“荒岛”,十分贫瘠荒凉。1985年3月,经国务院批准,相继在此开创了青岛开发区、保税区、高科技开发试验区、薛家岛国家旅游区。截至1994年9月,青岛开发区已吸引32个国家和地区463家企业落户,合同利用外资7.84亿美元,实际利用2.44亿美元,总投资100多亿人民币,使这里的开发、建设进入快车道。其面积已达159平方公里,远远超过青岛老市区面积56%。并诞生了“澳柯玛”、“狮王”等名牌产品。
人们知道青岛的“八大关”风景优美,这里以我国八大名山命名街道的“八大山”毫不逊色。我在傍山面海、花木扶疏的比“八大关”更幽更雅的“八大山”徜徉着,只见星级宾馆闪亮登场,居民住宅花团锦簇,的士如流萤飞驰,姑娘如出水芙蓉,小伙腰揣BP机,手拿大哥大;再观具俄、德、日各种外域风格的别墅镶嵌在海畔银滩花深幽径中,令人心往神驰。
金沙滩,这里有亚洲第一的游泳场、海上游乐园。我邂逅了两位来自巴伐利亚的德国姑娘。她们嬉水弄潮、乐得直喊:“这儿太美了,太美了”,狂欢的同时眼神中间或流露一丝不易察觉的愧怍——是在回想他们的先祖百年前对我胶州湾的侵占吗?
1897年11月1日,山东爆发了反帝的“巨野教案”,11月14日,“德以此为藉口,派德军少将狄特立斯克率旗舰、巡洋舰八艘,强占胶州湾、强签‘胶澳条约’占我领土、辱我主权、扰我人民”(《胶州史志》)。
而今,换了人间!
此时雾霭散尽,我极目望海,只见橙红太阳跃上天际,整个大海似乎在阳光中振荡。从青蓝到红晕,迅速涂满半个天空。
白色海鸥在一片炫目的深红色光晕中飞翔。


第12版(副刊)
专栏:

  鸢趣
邓万鹏
这是正午。蓝天碧透得极深极远,朗日把整个穹窿照得透彻通亮。地面上的风并不怎么明显,这时的百米龙筝正在高空蠕动着,整个龙身渐渐直了,几乎要立起来!与地面要构成90度了!你正在为之兴奋想大呼小叫,突然间长长的龙身又多米诺骨牌般地从尾往头依次一节节脱落,仿佛一条五彩的链子,哗哗啦啦地又瘫软了下来,整个过程大约2分钟,红黄绿相间的龙身在阳光的透视下十二分地惹人眼目,少顷,又出现了刚才的现象。
阳光柔柔的,微风熏熏的。有时整个龙身挡住了太阳,那斑斓的色彩在阳光的注视中就发出了一种特有的亮丽。这时,恰好有一朵软絮般洁白的闲云从龙身边擦过,整条龙就立即添了十二分神气,似有灵光已附上龙身。这时,连你自己也起了疑虑,这是在放风筝?
只有阳春四月,中原才会出现这种风的走势的,整个一股来势很猛,像是从大地深处冒出的一股阳气向高天垂直地吹拂上去,大约在300米或更高些的天空又猛地改向舒卷着流向远方。风筝在高空如果遇到这样的气流,便会出现如此并不多见的奇观。
看吧,又一股风来了,手中的引线一直高拔,高拔,高拔,你尽可顺势将手中的存线放出,放出,放出。突然间僵直的线绳软了,让你来不及收,八号线粗细的尼龙绳哗哗啦啦蛇一般瘫了一地。这时,你大可不必惊慌,下一股很快就会将其带起来,托住。
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地,过程就跟玩杂技差不多,但比杂技背景广阔,心情也大异的。围观的人们多不知其中奥妙,还以为完全是由放风筝者人为造成的,其实只需三分技巧,七分得于风势。但像这样的天气这样的风一年中只能偶有所遇,真是让人没法忘记,那样的四月的中午,那样的风,手牵百米云中之物,上下游动,软硬兼施,仿佛有神相助……


第12版(副刊)
专栏:

云雾舒卷瓦屋山
(摄影)
马朝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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