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3月18日人民日报 第9版

第9版(各地传真)
专栏:

  兴安岭,还你一片“永顺林”
本报记者董伟
列车驶向红松的故乡——小兴安岭。车窗外白雪皑皑,却很难看见充满诗意的红松了,光秃秃的山上只有干巴巴的次生低矮树丛。此景此情,使记者更想早些见到八旬高龄还上山栽树,被江总书记称赞“了不起”的马永顺。
在铁力林业局的一座普通平房里,记者见到了81岁还身板硬朗、精神矍铄的马永顺。来之前就听说马老是当地有名的“酒圣”,因此,记者特意带来四瓶白酒。
平时不喝酒的我,陪马老喝了四两白酒。入夜,记者和马老躺在烧热的炕上,话题就扯开了……
他曾是全国林业战线的一面旗帜,马永顺说“那时我伐树有瘾”
在“伪满”时期,马永顺就是小兴安岭铁力林区有名的“木把子”(伐木工)。东北光复后,民主政府请马永顺上山,已受尽“绿色监狱”之苦的马永顺不愿再当“木把子”。可是,被劝上山的马永顺看到食堂盛好的白酒和热腾腾的猪肉炖粉条、大米饭,看到宿舍里崭新的被褥,不禁暗想:“这回真的不一样了。”
共和国刚刚成立的那年冬天,工人们都热情高涨,跃跃欲试地报任务:“我伐200米”,“我伐300米”。马永顺一张口就把大家镇住了:“我伐1000米”。
那个冬天格外地冷,气温常在零下三四十摄氏度,山坡上的积雪常常没过人的大腿。马永顺在山上喊了一冬天“顺山倒”没下山。开春一算帐,马永顺一个人伐木1200立方米,干了6个人的工作量,轰动了整个林区。
马永顺至今还记得下山当劳模的情景:右手拿着大斧,左手拿着锯,肩上扛着奖给的一匹布,胸前戴着大红花。
他越伐越有劲,还创造了“安全伐木法”、“四季锉锯法”、“流水作业法”,大大提高了黑龙江林业生产作业水平。为此,他成为全国林业战线的一面旗帜,经常同孟泰、马恒昌等其它战线的劳模一起出席各种群英会,14次受到毛主席和周总理的接见。
望着光秃秃的山岭,热情的伐木者尝到了酸楚的滋味
那时的小兴安岭林区,满山一片片的原始森林,两抱粗的红松比比皆是。铁力林业局是开发最早、也是最大的一个林业局,最多时一年伐木91万立方米。
1958年,马永顺所在的工组率先用上了苏联的油锯,生产效率大大提高,一个油锯手一天就能伐木120立方米。一个冬天过来后,一天,马永顺站在山头,望着刚刚伐过的秃秃的几座山,心里不由一阵酸楚:那茂密的森林呢,怎么这么快就没了呢?这时,他已有4个孩子,他想到了未来。
1959年金秋时节,他参加全国群英会,周总理握着他的手说:“小马,林业工人不但要多伐树,为国家做贡献。还要多栽树,做到越采越多,越采越好,青山常在,永续利用。只伐不栽,那是造子孙的孽呀!”
从北京回来,马永顺像变了一个人,明明是功臣,他却要“补过”,小兴安岭上从此多了一个栽树的人。
每年冬天伐多少,开春就上山补多少,马永顺“栽树又上了瘾”
“打那以后,我心里就踏实些了。”马老在热炕上出了一口气。
刚一开始栽树,就赶上了3年困难时期。马永顺每天清晨上山,赶在正式上工前栽几棵,中午不休息,也要栽几棵。傍晚,小兴安岭天黑得晚,他也抓紧时间栽树。累是累不倒马永顺的。可是,没吃的,再硬的身子骨也不行。有段时间只能吃土豆了,“吃伤了,现在闻到土豆味都恶心。”马永顺说。
1966年春,铁力林业局搞起了“营林村”,试着有效地利用资源。马永顺领着工组负责一片林子,按要求间伐过熟林,然后人工促进天然更新,争取40年更新一遍。
正干得起劲,“文革”开始了,他被说成是搞修正主义。就这样,他还是带着女儿上山栽树,一干就是一个月。下山后,老伴心痛地抱着累瘦的女儿直骂马永顺。
辉煌已成历史,环保警钟长鸣。1982年,68岁的马永顺退休时,铁力林业局已累计为国家生产木材1600多万立方米,但可采资源却减少了90%多。现在,每年只能生产木材12万立方米。马永顺算计着,自己还要栽8000棵树,要在有生之年把欠下大山的“帐”都还上。
每年的4月,是小兴安岭的植树季节,马永顺总是悄悄拿起工具,自己花钱买一张车票,到山上去栽树。铁力林业局原有10个林场,他想,每年至少去一个林场,8年就能干完了。
1984年春天,70岁的马永顺来到路鸣林场。路过一条小河,正巧冰雪融化发桃花水,他趟不过去。来回转了半天,发现一棵榆树横在河上,他用草袋包好树苗,一步步地踩着倒木向对岸走去。快到对岸了,脚下一滑,溜进齐胸的寒水中,上岸后没有衣服换,只好拧拧水,穿着湿衣服栽树去了。
“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马永顺动员子孙上山栽树——栽“子孙树”
1991年春,马永顺召开了一次家庭会。他说,自己的身体不如以前了,现在还有1000棵树没栽上,希望今年春天全家上山,补栽上这1000棵树,还清欠下大森林的“帐”。
老父亲对大森林的情愫感动了孩子们。5月5日,全家除老伴带两个小孩留在家里外,其余16口都来到离家10多公里的一个荒山坡,在看过父亲的示范后,两人一对,开始栽树。全家奋战一天,共栽了1500棵树苗,超额500棵为老父亲还了愿。
马永顺下山了,许多老工友劝他:“这回该歇口气,享享清福吧。”可他却悄悄地说:“让全家上山栽树,是怕自己不行时还不完‘帐’。现在还完了,但那是家里人替还的。”他计划着年年还要上山,非要自己还上“帐”。
1994年,他80周岁。春天到了,他来到卫东林场,和年轻工友一起栽树,5天时间栽了150棵树苗。夕阳西下,迎着余辉,他动情地唱起了劳动号子:“还上帐了嘿哟,一身轻呀嘿……”
他终于在80周岁那年补栽完了3.6万棵树。
                   
第二天早上,马老在饭桌旁又唠起了他的新打算。“‘帐’是还清了,但是年岁大了,今后就不能一个林场一个林场跑了,固定一块地方,每年往一个地方跑就行了。”
马老的小儿子马春生介绍说,今年春节,代省长田凤山给马老拜年,说马老这个想法好,并给这片林子起个名字叫“马永顺林”,说可利用这片林子进行传统教育。全家推举大哥为爸爸的接班人,以后全家人年年都去这片林子栽树。
马永顺的事迹在铁力林区引起强烈反响,植树造林成为这个危困林业局的精神支柱。现在,局里有“学生林”、“青年林”、“劳模林”、“公仆林”……一片片茁壮成长的小树丛,正孕育新的希望。(附图片)
老劳模马永顺 王树国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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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公仆谈心录

  广交友大有益
——湖北省枝城市委书记文成国一席谈
本报记者杜若原
文成国,42岁,70年代初当过大队支书、公社党委副书记,1987年任宜昌县委副书记,1992年底任枝城市委书记。
处在我们这个位置,最怕关起门来当官僚。社会每时每刻都在发展、变化,如果我们不去了解它,把握它的趋势,便将固步自封,一事无成。
领导者自以为高明,其实并不高明。真正的高明者要从实际出发,在现实中不断丰富自身,增长才干进而推动工作。我有个体会:放下架子,把自己摆到和群众平等的地位,真心实意交朋友,往往会有大的收获。
1993年2月,我刚来枝城工作。在一次市委扩大会上,龙王台村支书赵成秀便“将”我一“军”。她们村为办一个企业,用了两个多月时间办各种手续,因为还差两个公章,迟迟不能动工。虽是逆耳之言,却令我警醒。机关作风如此拖拉,不治治怎么得了!带着这个问题,我去市工商局调查,看到了另一番景象。他们将工商办证的四个股室合并成一个“急事急办”接待室,半个小时可办完一切手续。于是,我向全市介绍工商局的做法,城建局、国土局、企业局、公安局等部门闻风而动,制订了一系列服务经济、服务基层、服务群众的措施,机关作风大为改变。
因为这件事,赵成秀与我成了朋友。她碰到困难常常来找我,在政策和原则的范围内,我也尽力而为。交友要真心,不要怕麻烦。这样,老百姓才向你讲真话,你也才能了解实情。
很多人都知道,我和曾家岗乡农民程启木是好朋友。这位朴实而又执著的普通党员,带头实践党的农村改革政策,办起全市第一个惠农服务公司,辐射面积2万多亩,还创办了家庭图书馆、计划生育宣传站,成了附近农村党员的一面旗帜。说句心里话,我很佩服他。所以,在市委会上,我提出了“学习程启木,带头奔小康”,全市5000多名农村党员投入这项活动,农村党建出现了新面貌。
为官一任,领导和老百姓由陌生而熟悉,由不了解到相知,这不仅仅是一个情感问题。老百姓喜欢你,拥护你,才会和你接近。多与群众交朋友,确实是一件快事。(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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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京唐港,渤海湾上的明珠
于晶
一颗闪亮的明珠——京唐港,正在渤海湾北侧、唐山市东南95公里的乐亭县王滩镇境内建成。这是新中国第一个挖入式万吨级港口,分为东西两个港区,占地20平方公里。到去年底,它已建成4个泊位,港口吞吐能力290万吨。自通航以来,该港共运输货物197万多吨,其中外贸货物20万吨。
在乐亭王滩建港的设想由来已久。早在1919年,孙中山先生在其所著的《建国方略》中就提出在此建筑“不淤不封冻”、“为世界贸易之通路的北方大港。”这里地域广阔平坦,气候宜人,吞吐能量大,四通八达,腹地资源丰富,工业基础雄厚,具有科技、文化、人才等方面的优势和很强的辐射力。
改革开放的春风给古老神奇的渤海湾注入了青春活力,时代发展的潮流推动着这座跨世纪北方大港的诞生。1984年11月,唐山市委、市政府作出了建港的战略决策。1989年8月正式动工,一期工程拟建8个泊位,总投资约10.4亿元人民币。1991年8月7日,两个1.5万吨级散杂泊位试航成功,当年被国务院批准为一类口岸。1993年7月,唐山市政府和北京市政府签订了联合建港协议,并将“唐山港”更名为“京唐港”。两市在建港过程中充分利用地理优势,积极探索一条中外合资的集码头、仓储、加工三位一体和建设、运营、开发多层并举的新路子,最终将京唐港建成跨世纪的综合性、多功能、有特色的现代化大型国际工业贸易口岸。到2020年,该港年吞吐量将达到3580万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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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新风物志

  丁烟村新事
孙启基颜世贵
丁烟村的农民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们这个昔日的穷山村如今有了一支军乐团,且能出席国家水利部的艺术节,受到人们的交口称赞。
地处河南巩义市东部山区的丁烟村,住着三百四十三户人家,一千二百多人口守着八百四十亩耕地。过去,这里交通闭塞,贫穷落后。全村没有一个企业,没有一条大道,群众生活难得温饱。人畜用水十分困难,全村没有一眼水井,常年要到十里以外去挑。文化教育事业更谈不上,全村没有一所像样的学校。
一九八五年,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了神州大地,也唤醒了这沉睡的山村。丁烟村人开始意识到,要摆脱贫困,水是第一制约因素。于是克服了种种困难,打成深四百五十米以上的机井六眼,建成一千八百立方米的蓄水池两座,发展喷灌水浇地四百五十亩,绿化荒山三千余亩,生活环境得到了改变。眼下,已有百分之八十的农户用上了自来水。
在村支部书记胡光周的带领下,他们从本村的实际出发,先后办起了五个企业,朝亦工亦农的方向发展。
一九九四年,全村工农业总产值一点七六亿元,人均收入四千元,家家住上了四合院。村里现拥有卡车五十多台,装载机、拖拉机及农机具二百台。
过上富裕日子的丁烟村人,不忘精神文明建设。村里投资二百六十万元,建成了一所标准化的学校。学生入学免交书杂费,师生一年四套服装一律免费。接着,又办起了幼儿园,还建成了影剧院。
胡光周没有满足,在他的倡导支持下,村里组建了河南省第一支农民军乐团。八十名队员,最大的二十三岁,都是山里的孩子。他们从来没有见过洋乐器,更不识五线谱。但山里孩子顽强苦练,在上海老师的指点下,这支山村军乐团,很快就在中原大地崭露头角。
一九九○年,丁烟村又将这些孩子分批送进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乐团学习,进一步提高他们的演奏技能。目前,这支农民军乐团已能娴熟演奏《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骑兵进行曲》、《拉德茨基进行曲》、《卡门序曲》等近百首中外名曲。
农民军乐团声名远播,不仅活跃了山区文化生活,还参加省里艺术节和全国性汇演,为小小的丁烟村赢得了荣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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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记者见闻录

  此处无声胜有声
司旌霞刘杰
芜湖市聋哑学校,坐落在风景如画的赭山脚下。一踏进这所特殊学校的校门,现代化的教学楼便映入眼帘。操场上,一群天真活泼的孩子你追我赶,与其他学校不同的是这儿没有喧嚣和吵闹声,犹如现代都市的一方“净土”,一个名副其实的无声世界。
市聋哑学校始创于1948年。当时,热心于社会公益事业的周慎先生,租了一间房屋,聘请了两名教师,招收了10多名学生,创办了安徽省第一所聋哑学校。1951年由市教育局接收,改为公办,入学儿童逐年增加。
寒来暑往,聋哑学校送走34届毕业生,有800多名聋哑儿童经过系统的文化教育和技能培训走向了社会,用智慧和劳动奏响了自强自立的生命乐章,成为祖国四化建设的有用人才。
校领导陪我们前往新建成的2000平方米教学楼,参观了美工班、舞蹈班、缝纫班,旁听了语音训练课。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相信那一幅幅风格迥异的字画,那一件件款式新颖的服装,那一枚枚古朴遒劲的印章,那一尊尊冰清玉洁的雕塑,那一只只栩栩如生的动物玩具,竟出自这些聋哑学生之手。
“教师是太阳底下最崇高的职业”,而从事特殊教育的教师,以其可贵的奉献和敬业精神,则显得更崇高,更伟大。
聋哑教师汪廷钧,1957年调来时还是个年轻小伙子,如今已年过半百,最美好的年华献给了特教事业。残疾儿童也有着正常儿童的天性,有的喜欢表扬,有的需要严厉,有的爱静,有的好动,汪老师和他的同事们倾注心血,辩证施教,摸索、积累了丰富的教学经验,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教师对学生的爱是心与心的碰撞,情与情的交融,美对美的呼唤。经过春的播种,夏的耕耘,必将有秋的收获。
校长告诉我们,学校的任务就是让残疾孩子学习知识和技能,以自强自立于社会。
经过几年的教育和训练,聋哑学校硕果累累。1984年以来,全校共有9人次参加全国伤残运动会,荣获4枚金牌、1枚银牌、10枚铜牌。哑剧《生命》在全国聋哑人表演艺术录像比赛中获一等奖和华东地区优秀节目奖。
美工班学生的篆刻、素描、油画功底扎实,制作的脸谱、动物造型和麦秸画被选送参加了1992年广交会,引起外商极大兴趣。聋哑学生李弟宝雕刻的《玉观音》,售价5万元人民币。
去年9月,聋哑学生严旭斌以优异成绩被长春大学特教学院录取,谢玲表演的芭蕾舞《白毛女》获全国艺术调演二等奖,并随中国残疾人艺术代表团出访东南亚三国。联合国科教文组织的外国专家看了弱智学生的刺绣,称赞他们有着仙女般灵巧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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