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版(艺术评论)
专栏：艺坛纵横
永久性的精神文明建设
——关于我国城市雕塑现状座谈综述
罗雪村
诗人说城市雕塑是城市的眼睛；雕塑家说城市雕塑是用石头记载的城市历史和文明的编年史。不能想象一座现代城市会没有城市雕塑。城雕主要是指立于城市广场、园林、街道的雕塑，它包括重要历史事件和杰出历史人物的纪念性雕塑和美化环境的装饰性雕塑。
我国城雕的现状以及今后的发展走向是大家关注的问题，为此，本报文艺部和全国城市雕塑指导委员会近日联合举行座谈会，邀请了部分雕塑家、评论家和有关人士请他们对上述问题发表意见。
与会者认为，前些时由建设部、文化部和中国美术家协会等单位主办的《第二届全国城市雕塑艺术展览》是１０年城雕工作的总结；展出的作品则是雕塑家们坚持“二为”方向和“双百”方针，弘扬主旋律，提倡多样化，经过１０多年共同努力的结果。其中纪念性雕塑有沈阳的《九·一八残历》（贺中令）、牡丹江的《八女投江》（于津源、曹春生、司徒兆光、张德华、孙家钵）；装饰性的有厦门的《海》（王中）、铜陵的《起舞》（曾成钢）。这些作品以其丰富的题材样式和较高的艺术品味美化了城市环境，有效地培养并提高了人们的审美意识，因而深受群众喜爱。
目前，我国城雕建设的发展已初具规模，并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但也应清醒地看到，由于城雕在我国还是一门年轻的艺术学科，尚处起步阶段，加之有些地方的城建领导还未能按照城雕的艺术规律进行规划管理，职能机构不健全或形同虚设，乱建现象比较普遍，因而出现了一些质量低劣的城雕，不仅污染了城市环境，也造成了很大经济损失。因此，加强城雕建设的规划管理应是当务之急。
至于方法，国家建设部规划司司长邹时萌认为：“首先要使我们的城建领导和规划设计师真正认识到，城雕是整个城市文化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一座内涵深刻、形式完美的城雕作品，可以为环境增添光彩，给人以情操的濡染和美的享受，反之，则会成为城市环境的公害。”《美术》杂志主编华夏说：“一座城市的文化建设就是一幅大的艺术创作，需要有总体构思，而城雕又是点睛之笔，更需城建领导、规划专家把它放到城市的人文历史、园林、建筑等大的背景中去考虑。规划失当，就是一座城市的‘败笔’。”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晨朋也有同感：“城雕不同于一部电影、一本小说，不好可以不看、弃之案头，而城雕赫然立于街头或广场，随时会出现在你的眼前；正因为它具有一定的强迫性接受功能，加上观众广泛和永久性等特点，更应重视城雕的规划设计。”
怎样保证建造高水平的城雕作品？邹时萌强调：在领导重视的前提下，关键是要有一个完整的组织机构来实施规划，严格管理。现在有些地方的组织还不很健全，一些省市的城雕规划组近年也被撤并或变成了经营实体，今后要将这一系统尽快完善，要真正做到有人管理，有章可循。（１９９３年，建设部、文化部适时颁布了《城市雕塑管理办法》，该办法对城雕建设的规划管理和职能以及城雕的立项和设计建造等都做了具体明确的规定和要求，现在重要的是抓落实。——编者）
王克庆、司徒兆光等１０余位专家近期考察了上海、安徽、海南、湖南等省市的城雕工作后总结道：有的地方城雕建设搞得好，主要原因是主管领导重视城雕作为永久性精神文明建设的作用，财政上给予保证，在立项、选点等方面能同园林、建筑、雕塑界专家反复论证，制定长远规划和短期计划。也有个别地方因忙于经济开发，城雕建设无人管理，处于自流状态，甚至出现为争立项而讲关系、要回扣、私下交易等不正当作法，结果耗费巨资搞出的竟是粗糙、拙劣的作品。还有一些出自民间石匠之手的城雕，由于受造型以及艺术素养等方面的局限，也存在许多问题。
著名美学家王朝闻先生曾对记者说过：“城雕建设关系重大，一定要有人管，要有计划，千万不能搞‘自由市场’。”他谈到城雕个性与城市个性的关系时还说：“任何城市都有自己特殊的历史和文化，特殊性就是个性；城雕既要有自己的艺术个性，也应体现城市的个性。”雕塑家曹春生认为：“一座城雕放在一个城市，除了与自然环境和谐外，还应与这个城市的人文历史相和谐。一提美人鱼，就会使人想到那诞生安徒生童话的国度；一看到狮身人面像，就联想到曾孕育古老文明的埃及……”
针对某些地方一哄而起搞城雕的现象，艺术评论家杨庚新说：“城雕建设有其自身发展的规律，是一项百年大计的事业。一座城市的建立需要几十年乃至上百年时间，城雕建设同样需要几代人乃至几十代人的努力。急躁情绪、短期行为常会事与愿违。”雕塑家白澜生还对现在一些地方大搞旅游景观雕塑提出看法，希望有关部门对规模越来越大、投资越来越多的旅游景观雕塑建设认真考虑，量力而行。
在座谈中，大家除对加强规划管理进行议论外，还对城雕自身如何进一步提高艺术质量发表了各自看法。杨庚新说：“提高艺术质量，关键是认识和把握城雕艺术规律，包括城雕与周围环境的协调统一、城雕空间的局限性与时间的永恒性、城雕的民族性与时代感等问题。另外，对大中城市的城雕也应有个总量控制，避免以量求质的倾向。”
美术评论家邵大箴针对有人认为现代雕塑就是抽象雕塑提出看法：“不要认为雕塑现代就是雕塑抽象，西方现代艺术中有一些值得我们借鉴的东西，但是，要将它融进我们自己的艺术创作中，用我们民族丰富的养料来孕育自己的艺术，在世界大文化中必须体现我们这个民族在自己这块土壤上如何创造出具有现代性的雕塑，这样不管是写实的，抽象的还是象征的，都是现代的，是２０世纪中国的。”
中央美术学院雕塑系教授司徒兆光谈到：一件雕塑从构思做小稿、反复修改、定稿，到１∶１模型放大，最后进行硬质材料加工，有它必须的工作周期。然而常令作者头疼的就是，有时一有创作任务就是急活，作者只能在很短时间内完成。这是目前一些质量不高的作品产生的原因之一。
青年雕塑家隋建国建议出版一本有关环境与城雕的专业刊物。他说，现在全国每年平均有几百座城雕出现，但雕塑家之间、雕塑家与社会之间缺少必要的学术交流和信息交换，城雕作品展览出版的机会也较少，这些都不利于城雕艺术质量的提高。他还希望同行们静下心来认真研究雕塑自身的造型语言、材料语言和空间语言，做些必要的具有探索性的实验性雕塑。中央美术学院雕塑系青年教师李象群对记者讲：城雕本身又是一件相对独立的艺术作品。他希望尊重和培养作者的艺术个性，有了许多具有个性的作品，我们的城雕艺苑才会百花齐放。
最后，雕塑家钱绍武还希望新闻媒体在宣传城雕作品时，应适当介绍作者。这是对艺术劳动者的尊重。
本世纪末到下世纪初，是我国现代化建设重要发展的时期，这也为城雕事业的发展提供了很好的机遇。我们在认真总结城雕以往经验教训的同时，更应着眼于未来。面对２１世纪，中国雕塑家和城市文化建设者会有更大作为，我们期待着他们创作出更多富有时代精神和民族底蕴的作品。（附图片）题图：起舞（雕塑）曾成钢
第8版(艺术评论)
专栏：百花园
百年大计千年文明
——关于城市雕塑建设的几个问题
江涛
城市雕塑是永久性的精神文明建设。１９８２年，党中央、国务院批准了中国美术家协会《关于在全国重点城市进行雕塑建设的建议》，揭开了我国城市雕塑艺术的新篇章。
１２年来，全国城雕建设总体呈现了主旋律与多样化的繁荣局面，有主题性、纪念性、装饰性、趣味性、观赏性的不同类型，有具象、意象、抽象的多种艺术形式和艺术流派。中国的文明史长达５０００多年，虽然中间有起有落，毕竟是一脉相承丰富多采。历史上外来文化不断传入我国，中华民族以博大胸怀借鉴与吸收外国文化的精华，融化在自己的文化传统之中。
因历史条件不同，东西方文化艺术传统有着显著区别，其思维方式和艺术传统都各具特色，但都围绕着继承与创新的规律不断发展变化。继承与叛逆的关系是相辅相成又相反相成的辩证关系。继承也不是简单的加法，一加一不等于二。兼容并蓄不能代替艺术创造，叛逆决不能导致排斥人类文明史的胡思乱想。
目前，在雕塑艺术探索中有几种发展趋势。一，有些人认为中西文化有本质区别，中华民族传统文化光辉灿烂，甚至认为抽象艺术的“老祖宗”是在中国，因此主张注重在深入研究民族传统艺术的基础上适当吸收西方现代艺术，不论抽象、具象、意象的艺术，不论纪念性、主题性、装饰性、趣味性的城市雕塑环境艺术等都要注入民族文化的精神。他们认为探索民族的现代艺术是崇高的任务。二，有些人陶醉在西方现代艺术的观念、思维、流派中，认为这是人类科学技术发展的必然结果，是中西文化接轨的必经之路，寻求文化艺术的“世界大同”。有的人认为摹仿西方现代艺术是必要的，西方现代派就是中国艺术未来的模式，有的人则认为“先拿来后创新”。三，有些人则脚踏实地勤奋探索，一概不参与学术争论和学术新潮的运动，认为艺术是高尚美的探讨，寻求心态平静，探索艺术永恒。
话说回来，城市雕塑建设中盲目追求大的倾向最令人担忧，一些城市与邻近城市之间争高低、搞攀比，有些艺术家也顺其心理，热衷于搞大型的城雕项目。似乎越大越好，越大水平越高，一鸣惊人。其实雕塑作品大与小，不是衡量艺术水平的标准，大与小只说明艺术创作的难易。雕塑，特别是大型的城市雕塑创作是很艰难的。
十多年来，一些历史文化名城突然出现一些盲目建造的高层建筑，使得人文景观与自然景观比例失调。１９８４年在京沪铁路沿线，竟然建立一座大型的“烧鸡雕塑”，令人啼笑皆非！如果各地都一哄而起搞大型雕塑，不考虑城市环境，不考虑艺术的内涵，必将城市搞得面目全非。１９９３年文化部、建设部明确规定：各省、市（自治区）规划大型城市雕塑项目，必须由全国城市雕塑建设指导委员会组织各方专家、教授进行考察、研讨，并报文化部、建设部批准后方能实施。
大型城市雕塑有多方面的因素不应忽视：１．立意要具有永恒的主题和传世的意义；２．立项要考虑雕塑选址与城市的历史、发展、环境、地质、交通、人流、旅游价值、投资可行等；３．雕塑的微观与城市宏观关系，甚至得与全国规划布局相协调；４．尺度、空间、光线、色彩、材质的整体和谐；５．视觉效果与心理设计须能满足人们前、后、左、右，近看、远观、仰视、俯视的观赏效果；６．设计要考虑当地民族感情和风俗习惯。
在市场经济大潮中，城雕市场异常活跃，发展势头持续上升。由于一些城市的城雕领导机构不健全，管理混乱，使有些城市出现相当数量的粗制滥造的伪劣产品。在城雕市场中出现两支队伍，有人戏称为“正规军”与“杂牌军”。“正规军”包括持有国家颁发的城雕设计创作“资格证书”的５９６名专业雕塑家，其中包括自学成才的雕塑家和优秀的民间艺人。“杂牌军”包括无“资格证书”的农民、石匠、无业游民、业余爱好者等。人数众多，跑遍天下，其中一些人常常利用某些干部的不正之风给贿赂送回扣，抄袭摹仿，源源不断地承接城雕项目。一些城市市场管理混乱、市场竞争既不合法又不公平，结果屡禁不止，泛滥成灾，与世纪之交的城市建设极不相称。专家们因而呼吁宁缺勿滥，要“以一当十”，“千锤百炼”，宁可要一件优秀的雕塑艺术品，也不要一百件质量低劣的产品！
今天摆在中国雕塑家面前的任务，就是要继承传统文化艺术，借鉴东西方文化的精华，走自己的路，脚踏实地进行探索与创新，创造具有中国特色的多种多样的城雕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