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7月29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书评)
专栏:

  弘扬诗词艺术
——《中华诗词》发刊词
在我中华民族的文化宝藏中,传统诗词有着特别突出的地位。这不仅由于它历史悠久,作品丰富,而且还因为它具有深刻广泛的社会内涵和无与伦比的诗美。我国的传统诗词最能体现汉语声情意象之美,具有超越浩茫时空的活力。许多优秀诗篇成为千古绝唱,深深植根于人民之中。中国的文学史在悠悠数千年间,首先是一部诗歌史。传统诗词对于华夏文化传统的形成,人民心理素质的培育,产生着巨大的影响。诸如爱国主义、忧患意识、博爱情怀、教化思想、理性思考之类,都是诗词中高扬的旋律。它在陶冶情操、砥砺意志、增进道德修养和增强民族凝聚力方面,都潜移默化地发挥着重要的作用。至于传统诗词在诗艺方面的成就,更是有口皆碑、举世公认的。我们要研究和继承祖国的这份宝贵遗产及其优良传统,并加以发扬光大。
“诗言志、歌咏言。”“诗文随世运、无时不趋新。”传统诗词从来具有与时代同步前进的特点。我们今天已经是伟大的社会主义时代,十几亿人民群众正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为建设富强、民主和文明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奋斗。诗词也和其他上层建筑一样,必须服务于它的经济基础——社会主义。今天的诗词创作必须在题材、思想、感情、语言、韵律诸方面力求遵循和体现时代精神。这是我们时代诗词事业成败的关键。因此,我们在努力继承诗词传统的同时,必须着意于改革、创新。任何因循守旧的保守思想都是要不得的。
“五四”新文化运动中,传统诗词曾受到了严重冲击。当时吟坛上确实存在着无病呻吟、思想陈旧、热衷用典、佶屈聱牙等诸多流弊,给予冲击,即加以批判和改革,是必要的。在提倡白话文的同时,创造出白话诗体,也是历史的必然和积极贡献。我们对于“五四”新文化运动的这种革命精神和成就要给予充分肯定。问题在于,当时受历史条件的限制,先驱者们还未能做到完全用马克思主义的科学世界观去观察和处理问题,以致对传统诗词不加分析,以偏概全,陷入形而上学和民族虚无主义,把整个传统诗词都视为“僵死的文学”,一律打倒,对新诗则要求“另起炉灶”,使之脱离中国诗歌的民族传统。这也就是70多年来传统诗词处于被冷落被歧视地位,新诗的发展也受到某种局限的历史原因。我们应当从历史经验中受到教益:一方面,要努力继承“五四”新文化运动的革命精神,继续致力于传统诗词的改革和创新;一方面,要注意清除新文化运动偏差所产生的消极影响,对传统诗词的改革取十分谨慎的态度。
一位海外华裔诗人说得好:“传统诗词永远是一条打不死的神蛇。”70多年来,许多政治家、军事家、文学家和人民群众继续创作传统诗词的事实,许多优秀诗篇在人民中广为流传,经久不衰的事实,说明了传统诗词不仅为人民所喜闻乐见,而且可以适应新的时代,具有顽强的生命力。
毛泽东是伟大的革命家,同时又是一位伟大的诗人。在半个多世纪的革命生涯中,他始终热爱传统诗词创作传统诗词。他尊重诗词传统,但又勇于创新。他是诗词革新的能手,但又是“旧瓶装新酒”的典范。他的诗词作品富有时代精神,并且意境深远,韵味浓郁,达到了思想性与艺术性的高度统一,成为全国人民最宝贵的精神财富。毛泽东的诗词理论具有深邃的思想和远见。我们要认真学习毛泽东诗词,研究毛泽东诗词,从毛泽东诗词中汲取深刻的教益。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在中央正确路线的指引下,随着经济的振兴和文化的繁荣,传统诗词也开始走出低谷,迎来了灿烂的春天。传统诗词走向振兴。
新诗也正在茁壮成长。新诗在“五四”之后的历史征途中,曾为抵御外侮和社会变革吹起了响亮的号角,现在又为促进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贡献力量。新诗与传统诗词实际是当今吟坛上的并蒂之花,相互辉映,相辅相成共同创造着中华诗词的未来。
作为中华诗词学会会刊的《中华诗词》的出版,对于振兴传统诗词,促进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团结海内外诗人词家和广大诗词爱好者,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本报略有删节)


第8版(书评)
专栏:书味斋

  为有源头活水来
来新夏
少时读宋朝大儒朱熹在《观书有感》中写下的“为有源头活水来”,印象颇为深刻,朦朦胧胧地在想这源头活水究竟从何而来?我虽未能十有五而志于学,但年未及冠已有向学之心,总像求取圣水那样虔诚地期待着显现活水的源头。不知什么时候,在旧书摊上偶然买到一套清人王鸣盛的《十七史商榷》,开卷第一条就写着“目录之学,学中第一紧要事,必从此问途,方能得其门而入。”卷七更激烈地强调“凡读书最切要者,目录之学,目录明方可读书,不明终是乱读”。这位史学前辈大声疾呼的恳切之词泼洒在我的那颗向学之心上,似乎已经找到了活水的源头。不久,考入大学,在选课时发现中文系有一门由余嘉锡先生讲授的《目录学》,选课的人很多,我亦急忙地填在选课表的第一行上。为了上好课,从一位刚认识不久的学长处借来余先生的讲义《目录学发微》,又读到余先生的一段话:“目录之学为读书引导之资,凡承学之士,皆不可不涉其藩篱。”当代学者又如是说,则此说信不诬也。第一课,余先生口讲指画,的确不凡。他特别指定《书目答问补正》作课本。我怀着似乎已得到秘籍线索那样的喜悦心情,用了整整两天,跑遍了琉璃厂每个斋啊、轩啊的书肆,第一次尝到了求书之难的苦味!直至这年寒假回天津省亲时,才在当时的天祥市场旧书摊上搜求到《书目答问补正》二册。我急不可待地斜倚在被垛上翻读,一心想立刻找到活水源头,翻了几页,大失所望,除了一行行书名、作者、卷数、版本记录外,枯燥乏味,难以卒读。
返校后,我又曾到柴德赓先生家去请教,柴先生借给我所藏贵阳本《书目答问》,嘱我先校校正文,或能引发点兴趣。我遵照办理,通校正文后,似乎略有心得,自以为有资格和余先生对话,便勇敢地登门问业。余先生听了我的陈述后,就言简意赅地讲了书读百遍,其义自见的道理,要求我多读点有关参考书,多注意字里行间,要我按《书目答问》正文自己动手做作者与书名、书名和作者的索引。经过一番努力,确是收益不少。从此,《书目答问补正》也就成为我藏书中的珍藏,案头必备的鸿宝。每读一书,必联想《补正》中是否有此书,如遇到有所评说,则记于书页的天地,三天两头,时加翻检,天长日久,两千多种旧籍已“存盘”于脑海之中,遭人而问,亦能侃侃而谈,似乎颇有点学问。以后又在求书读书中见有关资料必手录在我这两册《书目答问补正》上。积之日久,天地头和夹行中已写不开,就粘小纸条,颇有自得之乐。
我的藏书,素以得者宝之为宗旨,有借有还,有借无还,都可不加计较,唯独这两册《书目答问补正》,天王老子也只能看而概不外借,视为枕中秘,怀中宝。我曾想集中一段时间,作点汇补工作。并且自不量力地在撰者、补正者后面用毛笔添写上“来新夏汇补”一行字,作为鞭策自己的努力方向。不意在那动乱年代,我的藏书不是籍没归公,便是付之丙丁。我十分伤心于这两册书也难免此厄运!又是一次皇天不负苦心人,几年后认领抄家物资时,这两册书又久别重逢般地物归故主,这真比发还我两枚金戒指还高兴。全书未太损坏,只是也用毛笔把我那行“来新夏汇补”字样涂抹掉,看来这是一位有点知识的勇士所为,也许还是曾受业于我的人,否则哪能鉴定我不够格而予以抹杀呢!至今我对此书还不时地添补,像玩赏周鼎商彝那样翻读。如果有人问我:你的藏书中,你最珍惜珍藏的是那种书?我可以毫不思索地回答说:我最珍惜的是那两册与我相伴近半个世纪并曾同遭劫难的《书目答问补正》。


第8版(书评)
专栏:

  全译《尤利西斯》
詹姆斯·乔伊斯(1882—1941)是爱尔兰著名小说家,《尤利西斯》是他历时七载完成的一部代表作,发表于1922年,以其创作手法的独特新颖而被公认为20世纪世界文学的一部“奇书”。
这部长篇小说的主人公布卢姆是都柏林一家报纸的广告推销员,小说用许多逼真的细节描写这个彷徨苦闷的小市民和他的寻欢作乐的妻子莫莉,以及寻找精神上的父亲的青年学生代达勒斯这3个人一昼夜的经历,实质上是现代西方社会中人的孤独与绝望的写照。乔伊斯把小说的主人公和荷马史诗《奥德赛》中的英雄尤利西斯相比拟,通过全面的对比渲染了现代西方社会的腐朽与堕落。
乔伊斯在《尤利西斯》中广泛运用了意识流的创作手法,形成一种崭新的风格,成为现代派小说的先驱。他不仅在遣词造句方面刻意创新,而且运用了大量的典故、引语和神话。但有些段落不加标点符号,以致有隐晦之感。
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尤利西斯》中译本,是我国出版的第一部全译本。译者金隄教授研究、翻译本书已十载,译笔忠实流畅。尤为可贵的是,他还根据对本书的多年研究,对书中的大量典故、引语和神话作了详尽的注释,为我国读者阅读、欣赏和研究这部“奇书”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冯南江)


第8版(书评)
专栏:大地书讯

  大地书讯
△由高占祥、李文珊、尧山壁、铁凝任顾问的全国近百所高校联合推出的《当代女大学生诗歌散文小说精选》已由新华出版社出版。 
  (向东)
△刘士林著《语言和它的梦》由新疆大学出版社出版。
△李印元著《刘琰诗文校注》由山东大学出版社出版。
△常文理、郭进柱主编的报告文学集《神奇的土地》由学林出版社出版。
△四川文艺出版社推出《中国西部文学丛书》。
△裘之倬、陈予欢主编的《中国近百年著名人物辞典》,已由文化艺术出版社出版。
△陈训明著《普希金抒情诗中的女性》已由贵州人民出版社出版。
(张良君)


第8版(书评)
专栏:

  中原文化管窥
董林
几年前,当我还在中原一所古老的学府做学生时,我就对社会上兴起的“文化热”发生过浓厚的兴趣。然而,令我失望的是,在五彩缤纷的“楚文化”、“齐鲁文化”、“西域文化”的阵阵浪潮中,在这种区域文化构成的中华文化的合唱中,却独独听不到那来自中原的声音。这声音应该是浑厚、清越、苍凉并富有穿透力,应该是来自最有生命力最具底蕴的沧桑大地。数年以后,我有机会拜读牛青坡的著作《中原文学艺术的魅力》,霎时,我领受到了一种深深的惊喜,仿佛听到了遥远的回声。
中原文化本身就是一座结构宏大、堂奥幽深的宫殿,本书作者选取了文学艺术这个带有广阔视野的视角切入,而其落脚点又独独选择了在中原这块热土上积淀最为丰厚的两种文学样式——小说和戏剧。正如作者在本书开篇概论中所阐述的那样:“如何对本土文化精神,包括中原本土文化精神进行审视和思考,涉及到文艺家的政治、哲学、文化等多方面的理论思考,而此绝非一日之功。至于中原的小说、戏剧走向世界问题,它又涉及到文艺创作更多地寻求和表现人类情感的共通之处,即立足于本土文化和全人类的精神世界对话……”在横的方面,作者对他的理论火力做了如此巧妙的分配;在纵的方面,他也力图使自己的分析判断不致由于“年久失修”而散佚成一盘无法串起的珠玑。所以,他的聚焦点里出现的多是现代和当代的文本,研究和探讨的自然也多是现代人的文化心理态势或者是在传统文化背景的折射下所呈现出的中原文化的新时态。如此定位,则使这本理论性很强的专著在现实与历史、文化与其中的诸般因素所结构的网络中获得了一个强大的现实支撑点,也使作者的思绪在中原文化的迷宫中游刃有余,迂徐舒展。譬如第一章“中原小说特色探析”中,对于中原农民魂的展示和评析;第三章“形成中原小说、戏剧特色的原因追踪”中,对于中原人民文化心理、审美情趣施于小说、戏剧的影响的揭露和阐示等等,都构成了本书独特的阅读价值。
在中华文化的全景观照中,为中原文化这一区域文化立此存照也是作者着力为之的。作者在通过小说、戏剧这两种文学样式做手术刀对中原文化精神作了细致的解剖后,进一步对中原文化精神开展了审视、思考与总结。无论是文章中对小说流派的分析,还是戏剧唱词、念白与中原风土人情的对比观照,抑或是对作品中典型人物形象的文化归纳把握,都丝丝缕缕透露出作者研究取向。
(《中原文学艺术的魅力》,牛青坡著,由中州古籍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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