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5月3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副刊)
专栏:金台随感

  省长的“就职演说”为啥大受欢迎
叶延滨
最近,我省八届人大一次会议选出了新省长,消息称这位省长当选后的十多分钟讲话中间,全场激起了十多次热烈掌声。这让我好生诧异。于是专门找到这篇“官话”读了一遍,认真说,省长的这篇“就职讲话”讲得确有打动人心的地方,是篇多年难得的“出师表”!
好在三条:我相信这是真心的话,这是实在的话,这是说了不算数不行的过硬的话。
他说:“昨天,我和8位副省长,和办公厅的同志一起商定,所有的政府官员一律不准搞第二职业,一律不介入股票市场,一律不得借口向下属单位摊派各种个人支出,假公济私。目前,政府干部收入确实偏低,但我们毕竟是无私奉献者,有我们自己高尚的信念,穷也要穷得有志气,要经得住市场经济的诱惑和考验。”这一段话,不到一个月已经被全国的新闻媒介“炒”得十分著名:省长的约法三章。
省长不到2000字的就职讲话够简洁了,老百姓又把它再简洁为:约法三章。也许这样的概括也有片面性,但恰恰如这篇讲话中所说的“以民为镜,”老百姓个个心里明镜似的,哪儿过筋过脉,可以过硬,看得一清二楚。
这篇讲话精彩之处很多,仅就上面所引的100多字,就有三个可以叫人鼓掌的“动心之处”——
其一,省长的讲话代表了谁?十分清楚:“我和8位副省长”。这就非常实在了。常常有些“七品芝麻官”一开口就“代表党和政府……”这类讲话一般来说“成绩归于党的培养”之后,他个人弄下的一屁股糊涂帐也挂在党和政府的名下。是的,人民代表大会选出了本届政府负责人,那么,毫无疑问,“我和8位副省长”就要负责。干出了成绩,是这九个人有头功;搞得不漂亮,当然也要找这九位官员负起责来,这就叫做本届政府的“政绩”如何。首先找省长算帐。
其二,“约法三章”是说到了点子上。真这么办到了,“廉洁奉公”就不是空话,首先是个清官。不能想象,一个自己不清不廉的领导,他所管辖的是一个廉洁的政府;我更不信,一个不廉洁的政府会得到老百姓的拥护。从古至今,有本事的官、有政绩的官、有“官运”的官、无可计数;然而,被老百姓记得的赞扬的,永远只有一种,那就是留得清白在人间的清官。说实话,若想发财,何必到“官场”来呢?直接跑股票交易所多好!若想出风头,当歌星或者写文章,名字不也满天飞么?何必争着坐主席台呢?且不说我们的政府牌子上还挂着“人民”两个大字呢?
第三,不唱高调,唱的是正气歌。省长知自己的公务员们“收入确实偏低”;省长说出自己政府公务员的气节:“穷也要穷得有志气”。人不就是活一口气么?好得很!


第8版(副刊)
专栏:

  黄桥烧饼
崔益稳
历史的巨手
轻轻扼住古镇黄桥这枚棋子
圆圆黄黄的烧饼
使得一场对局千古扬名
依然是45年前那种色、香、味
却每每在我们内心深处
激起不同寻常的波澜
面对雀巢、可乐之类的层层包围
我格外想念故乡黄桥特有的宁静
想起黄桥烧饼久违的质朴来
恍恍惚惚隐隐约约
九十九座烧饼炉同时火星迸飞
八千子弟热血滚滚
全神贯注的将军
棋局在心战局在心
烧饼谣夹着铮铮落子声
穿越半个世纪
在我们如今平静的日子里
依旧经久不衰
更为重要的是——
“黄桥”与“烧饼”这两个普通名词
叠在一起
开发不竭的强大精神力量
便会油然而生
 1948年,陈毅将军指挥了著名的黄桥决战,烧饼谣唱红全国。


第8版(副刊)
专栏:

  蚂蚁礼赞
吴志成
蚂蚁,一个平常的生物,平常得在世界每个角落都能见到,平常得在任何季节都有它的踪迹。
蚂蚁,一个渺小的生物,渺小得像海滩的砂粒,风中的尘埃,渺小得连它的存在也经常被人忘却。
蚂蚁于是成了轻微、孱弱的象征物。它的名字常常变成一丝儿轻蔑的冷风,从人们齿缝里漏出。
人类的误解,出于无知。当科学的光芒照彻了黑暗,揭破了蒙昧,使地球上出现最早、繁衍最盛的这种动物,得以堂皇地建立起来,以它奥妙无穷,绚丽多姿的形象,显示了自身价值的时候,人们不禁发出一阵惊呼!
然而——
蚂蚁岂仅能在柑桔林里除治害虫,在可可丛中传授花粉;岂仅能为庄稼翻松土壤,为勘探矿藏充当尖兵;
蚂蚁岂仅能为人类的餐桌增添美味,为营养学谱系开拓新源;岂仅能为风雨之将至,向人们发出未雨绸缪的警告;
蚂蚁岂仅能以其团结合群,自觉奉献的自然习性,向人类的意识形态领域,渗透鉴戒,昭示崇高;
…………
当科学的触角由浅入深,逐渐探求到蚂蚁的深层结构时,人们终于发现了:蚂蚁窝是一座天然的药物仓库,而砂粒般到处奔跑的蚂蚁,竟是一粒有生命的药的结晶体!
古今中外,人们的无数实践,证明着过去;当代科学的检测,证明着现在:蚂蚁可以祛病,蚂蚁可以强身,蚂蚁可以使人益寿延年。
40多年前,塔山阻击战的连绵炮火,把我这个才12岁的连队卫生员,逼到非到自然界寻找医药不可的地步。老乡向我介绍了蚂蚁——这取之不尽的药源。
从此,蚂蚁进入了我的生命。我沿着蚂蚁科学的幽僻的小径,开始了我一生艰辛的跋涉。
从古代医书,从民间偏方,从杯管晶莹的现代化验室,我穷搜博览,兼收并蓄。
从病人的呻吟,从自身的测试,从变化无常的临床诊治,我分析归纳,苦苦探求。
40多年了,我不仅洞察了蚂蚁的肺腑,也测量了它的功率。
用科学的枪尖,我挑开了一座座关隘,冲破了一道道堤闸,在这条幽僻的小径上,开创出光坦的道路。
里程碑上写着:类风湿关节炎、乙肝……
蚂蚁的确平凡而渺小,而它对人类的贡献却越来越见其特殊和伟大;
研究蚂蚁,开发蚂蚁的巨大价值,在大时代的万千事业中,也是平凡而渺小的;而它对充实人类的未来,也将越来越见其特殊和伟大。


第8版(副刊)
专栏:

  大别山温泉
姚欣则
一股滚热的泉水,从幽森的峡谷中流出。
汩汩溪流,在苍茫中沿着岩隙石涧蜿蜒前进,脚步叮咚踏破了亘古寂静,大别山便有了生命,一路长歌浅唱,动情地吟哦着一支悲壮的歌,倾诉着一个悠远的传说。
在那遥远的六十多年前,震惊华夏古老大地的黄麻农民起义失败后,一名红军伤员被隐藏安置在一户山民家中养伤。山民的女儿为了避免暴露行迹,暗自在一个严冬的深夜来到山泉边洗涤伤员的血衣,不幸被敌人察觉,在激烈搏斗中身负重伤,她便抱着血衣跳进水中。继而被白匪押来的受伤战士也痛苦地扑入愤怒的波澜,红军伤员和山姑一同淹没于水潭中。
说那时候,巍峨大别山猛烈震颤了一下,狂风骤起掠过山野,茫茫黑夜一片哭声。及至天亮大地渐渐安静下来后,冰冷的泉水竟神奇地变暖成为蒸腾着氤氲热气的温泉。
多少年来,温泉暖流,穿过莽林荒草淌进山庄,如今又流到了依山傍水的疗养新村,流进一片绿竹深裹着的造型别致的小楼的每一个房间,注入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先进工作者、劳动模范的心田。乍然望去,烟村小楼缥缈,在云雾之中,恍惚感觉天是暖的,山是暖的,空气也是暖烘烘的。
温泉,是大别山生命的勃动,也是红军战士和山姑生命的点化,魂魄的显影。它把崇高的思情编结成凄婉的歌,抒情的诗,萧索的梦和震撼心脾的传说。
奉献,就是神圣。神圣,寓于生命。生命再短,也是永恒。
温泉,从大别山心脏中流出,汇聚着红军战士和山村姑娘圣洁的鲜血,因而才如此滚烫、如此纯净、如此坦诚、如此长久……


第8版(副刊)
专栏:

  关羽故里的新闯将
王永海骆士正
咆哮的黄河像一匹脱缰的野马,飞流直下,冲出龙门,在山西的最南端拐了个弯又浩荡东去。在她的身后形成了一个金三角——河东。
河东,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这里,是三国名将关云长的故里,叱咤风云的关羽从这里披挂出征,过关斩将;
这里,是古代名著《西厢记》的发生地,至今仍耸立着莺莺塔和那普救寺;
这里,有着汉武帝所书《秋风辞》中的秋风楼和“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这千古绝唱《登鹳雀楼》之楼的遗迹;
这里,是八仙之一的吕洞宾和文豪柳宗元的故里,那璀璨的艺术结晶永乐宫壁画令人陶醉……
朋友,当你游览甲天下的解州关帝庙时,你可知道在它身旁有一座新崛起的“铝都”——解州铝厂!
铝都,北临白花花的盐池,南依苍翠的中条,活像一颗晶莹的明珠镶嵌在这里。那是初春的一天夜晚,我们登上了巍巍中条山之巅。在朦胧的夜色中,极目远望,灯火辉煌的“铝都”宛若一个浩瀚的天宇:“繁星”点翠,“皓月”流银,“银梭”飞穿,“银河”奔流……
朦胧中,眼前欣欣向荣的解州铝厂,犹如一具正射向九天的火箭。在无际的遐思中,使人想起了长征2号捆绑式火箭!想起了英勇豪迈的“解铝人”!他们活像跨世纪的英豪,踏着改革开放的节拍,在团结拚搏的道路上阔步前进。他们踩着天宇中飘飘的白云,飞向那美好的“天堂”。他们沿着彩虹般的改革“金桥”,奔向那美好的21世纪……
“轰隆隆!”随着一声撼天震地的巨响,长征2号捆绑式火箭托着澳星像一把倚天的利箭,飞向浩渺的长空。此刻,坐在电视机旁的解铝党委书记麻石娃、厂长许复活,和全厂的职工,含着激动的泪花,目睹这扣人心弦的一刻。他们欣喜地看到,用自己亲手生产的铝锭制造的长征2号火箭顺利登上九天。他们怎能不激动,怎能不骄傲!这时,只有这时,他们才真正感到胜利的喜悦和甘甜。透过那模糊的泪眼,那艰苦拚搏的历程仿佛又浮现在眼前……
1991年6月21日,运城地委任命麻石娃主持解州铝厂党委工作,许复活主持行政工作。他们刚上任那阵子,真可谓“四面楚歌”:亏损拖欠严重,债主蜂拥而来。铝厂活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随时都有“呜呼”的危险。麻石娃、许复活明白:挑这副担,有可能成为披红挂花的胜利者,也可能变为任人唾骂的千古罪人……
一轮残月,挂在遥远的天际。哑然失色的星斗,眨着睡眼。在这令人心灰意冷的寒夜,麻石娃、许复活凝望着被朦胧夜色笼罩的巍巍中条山脉和古朴典雅的关帝庙。他们的思绪像汹涌澎湃的江河:绵绵中条,任凭风吹雨蚀历经数千年,依然昂首挺胸,没有弯下腰;名将关云长,面对坎坷命运没有沉沦,没有气馁,过五关斩六将,成为百世传颂的名人。我们为何不学大山钢一般的性格?为何不能像关羽一样拚搏疆场?!
他们认定:只要给铝厂插上扩大规模、科学管理两只翅膀,就抓住了“牛鼻子”,就能腾飞。于是“插翅”之役开始,麻石娃上太原,下长安,奔上海,撇下病重的母亲,为引进资金,扩大规模,改变“大马拉小车”的局面,昼夜奔波,四处求援。许复活顾不得身患“绝症”的老母,拚死拚活抓管理,抓节能降耗。
苍天不负苦心人。他们广阔的胸怀,执著的追求,辛勤的劳动,终使铝厂插上了金翅膀,长出了诱人的玫瑰花:一年多时间,引回资金8950万元,不仅补了过去的窟窿,还把5000吨生产规模扩大到15000吨,改变了“大马拉小车”的被动局面;管理上了新台阶,产品质量达到了“上天”水平。
解州铝厂变了。变得充满生机。然而,“解铝人”又开始了新的跋涉:倔犟的麻石娃、许复活是两头“垦荒牛”,不怕荆棘丛生,不畏漫漫征程,终于在荒漠上开出了一片希望的“绿洲”。他们豪迈地说:“既然能登天,还有什么办不成的!”
(作者单位:山西日报)


第8版(副刊)
专栏:

路魂(雕塑)  周起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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