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2月12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副刊)
专栏:

  关山月,人称岭南画派巨擘。
他的作品,进了北京人民大会堂。欲详知其人其画,请看——
关山月《山河颂》画集序
秦牧(遗作)
这部画集是国画大师、岭南画派当代巨擘关山月先生生平得意之作几幅长卷的汇编。
关山月是国人熟悉的画家,几乎是用不着多作介绍了,有人从北京人民大会堂的壁画,国内外美术展览会的画廊中认识了他,有人从画册、挂历、许多重要场所的挂画中认识了他。长达半个世纪以上的不倦攀登、辛勤创作使得他作品甚丰,在众多场合人们都可以读到他的大量杰作。欧、美、亚、澳各洲的许多国家都举行过他的作品的展览会,好评如潮,可以说其人其画,早已蜚声国际了。
关山月有一套很完整的艺术理论,这和他的创作互相依托,彼此促进。他主张师法自然,博采众长,努力继承传统,又勇于发扬个性,勤于写生,推陈出新,学无止境,精益求精。他深信“天道酬勤”,作品应该服务于时代和人民。这从他的作画印章中的用语就可以窥见一斑:例如:“古人师谁”,“平生塞北江南”,“笔墨当随时代”,“适我者新”,“学到老来知不足”,“慰天下之劳人”等等就是。这些道理,也是历代大量优秀艺术家生活信念和宝贵经验的结晶,无疑是十分正确的。半个多世纪以来,关山月抱着这样的信念,攀登不已,作画不辍。在国内也好,到海外也好,每到一处,都纵情游览名山大川,认真观摩博物馆、艺术宫中的历代精品。加上他志存高远,澹泊明志,“物物而不物于物”。这使他经常能够保持平静的心境,潜心艺术,不去营营苟苟争名逐利,这就使得他的艺术造诣能够时有进境,而不是停留在原来的水平上,故步自封。我们只要比较关山月后期和早期的作品,就可以清楚地发现,他早期作品中笔墨流于拘谨的痕迹,到了后来,就逐渐消失了。就是在后期作品中,气势磅礴,豪迈奔放的气魄,也是越来越见功夫的。在这种格调中让人不仅领略其笔墨的高度纯熟,也体会到他的日益开阔的襟怀。一个画家能够描绘多方面的题材,仿佛信手拈来,涉笔成趣。而在运笔的时候,又能够酣畅淋漓,纵横挥洒,在画面上,继承与创新,工整与潇洒,雄伟与秀逸,腴润与苍劲的处理,恰到好处,宛似浑然一体,正是画家臻于高度成熟境界的表现。我们从关山月的作品中,或层峦叠嶂,烟霭迷茫,或秋光爽飒,层林尽染,或长河澎湃,白浪滔滔……都可以领会他已经完全到达这样一个圆熟的境界。
这本画册所包括的四个长卷:《漓江百里图》,是作者青年时代的作品,在歌颂江山壮丽的同时,也寄寓了作者当时对黄河萧索的感叹。《漓江百里春》,是近年来的新作,再现了漓江百里画廊的雄奇秀美的景色,格调清新爽朗,一洗早年苍凉沉郁之感。《江峡图》描绘了长江三峡的山水景物,丘壑连绵,气象万千,令人有壮丽江山,尽收眼底的印象。《云龙卧海疆》则是关山月新作《祖国大地组画》之一。1992年,他以81岁高龄,访问了梦魂萦绕长达十年之久的西沙群岛,他捕捉了海浪环绕岛群,宛似游龙舞动的特点,画就了这幅别开生面,浩瀚宏伟的长卷。从这几部长卷中,读者们既可以对比作者今昔的笔墨和情怀,也可以领略到这位大画家新近的造诣。
中国宋代的长卷《长江万里图》、《清明上河图》等,都十分有名。国画中的长卷,不但概括了巨大空间的景物,也充分表现了作者全面的艺术水平和驾驭纷繁的本领,一似文学中的长篇小说与西洋画中的巨型壁画。从关山月的这几部长卷中,我们可以充分领会他多年积累的脚下的足印,胸中的丘壑和笔底的功夫。
攀登不已,雄心勃勃的关山月,现在正在络绎绘制他的《祖国大地组画》,这是一项极其宏伟的艺术工程,甚至堪称前无古人的计划。让我们祝愿关老健康长寿,在艺术史上创新纪录,以开拓新风的丰功垂式百代。
1992年7月,广州


第8版(副刊)
专栏:大地星光

  踏雪耐危桥
张秋实
萧瑟的秋风将皖北大地抹上了一层金黄。在这秋风起了的时节,我又一次造访了我日夜思念着的蒋克勋同志。
在这颠簸的合阜道上,我的思绪如同飞絮,我惦念着,我为他焦虑过,也为他祝福过。他太忙了,为了我国的制革业能迎头赶上世界一流,他没有节假日,甚至连看新闻联播的时间也挤不出来。有时刚端起碗,突然又放下,匆匆地赶到车间或听国外来的长途电话。企业的产供销、企业的今日明天与未来,哪一件不牵着他的思考呢?
每次采访路过阜阳,哪怕离上火车只有几个小时,我总要去探望他一下。他不虚假、不矫饰、不夸耀、没设防,他真诚坦率得惊人。他对中国的改革与走向有着独特的思考。有时他会突然感叹起来:“嘿!成绩不讲跑不了,困难不讲克服不了,当今的中国,各行各业在不同的场合,讲成绩的太多啦!多讲讲困难,然后找找解决困难的法子,这样国家就有希望!”
位卑未敢忘忧国。60年代,他结束了大学时代便投入了火热的生活。而今,他是高级工程师,他终于找到了发挥自己才智的战场,当地领导让他收拾一个亏空几百万元的制革厂。他兢兢业业,实践着自己的誓言:把毕生的精力献给亲爱的祖国。他捧着一颗滚烫的心,用汗水和青春,默默无声地报效着他热爱的制革业,决心要做出一些业绩来。
在北京、在上海、在意大利国度的谈判桌上,他有一个原则,祖国的利益第一。在引进意大利制革设备的谈判中,他以中国人的智慧将意方的设备压低于国内及国外其他厂家进价的近四分之一。谈判对手对这位难对付的中国人佩服得五体投地,要知道,外国人敬重的是人才知识和智慧啊!
在远离祖国的天空里,他夜不能寐,伴着飞机引擎的颤动,他又哼起了他最喜欢的那支曲子——《我的中国心》。这支曲子时常萦绕在他的脑际。有时,他会轻轻地哼出声来,哼到动情之处,便情不自禁地滚下热泪。这就是中国的知识分子!真正有良心的中国人总希望自己的祖国繁荣富强,无论什么许诺,决不会丧失自己的国格和人格。中国要振兴、要昌盛、要富强的坚实基础就在这些人的身上。
在波浪汹涌的太平洋上,他们生产的“银河”牌系列皮革在他的视野里起航了,驶出了中国海,走进了国际市场,成为国际市场上的抢手货。还是让我们从历史的滚筒上看看蒋克勋的足迹吧:1983年组织上将亏空180万元、外债720万元的阜阳制革厂交给他。9年后的今天,不但补齐内亏,固定资产增长了116倍,成了全国3519家大型企业之一,成了国家同行业50家大型企业之一。这个在内外债累累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企业成了华东地区最大的制革厂家,成了安徽省阜阳第一个合资企业的样板,年创汇能力达200万美元。9年的苦干,赢得了市场和赞誉,这是蒋克勋励精图治的9年,也是他酸甜苦辣的9年!
私下一晤,方知他对明朝洪应明《菜根谭》中“登山耐险路,踏雪耐危桥”这两句格言体味得特别深刻。他说他从中悟出了许多许多。采访归来的途中,在颠簸的阜淮道上,我也将洪应明的那个“耐”字作了久久的掂量。


第8版(副刊)
专栏:艺文短波

  艺文短波
郑理的新作《荣宝斋三百年间》已由北京燕山出版社出版。该书以翔实的材料,犀利而幽默的笔锋,广征博引,把知识性、史料性、趣味性同诸多的传奇故事融为一体,一个有着三百余年历史的老店,生动形象地再现给读者。
(小萱)
鹿书信的诗集《山风集》最近由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诗作语言质朴,情感真挚,忠实记录了作者对于生命的感受和对生活的独特思考。
(晓徐)


第8版(副刊)
专栏:金台随感

  “爷”字例解
陈俊山
“爷”的称呼始于何时,不得而知。“爷”字的出现始于何时,亦不得而知也。作者不是语源学家,姑且置之不论。这中间数百千年,究竟有几多变化,几多内涵,也暂不去管它。
但知解放前的所谓“爷”者,不仅是指自亲长辈而言,譬如尊阔人的长辈,也称“太爷”。后者之例,最精彩的莫过于侯宝林先生的一个著名相声段子,说的是那位老爷子是一个什么都不懂而又专横跋扈的家伙,因为有权有势,就逼得戏班班主是那样的谦卑:“老太爷,你看……请您点戏。”“太爷”之称不足以尊贵也,于是乎“老爷”称焉(北方有的地区称外祖父为“姥爷”,不在此例)。既然有“老爷”,那么生出“少爷”也就很自然的了。40多岁以下的人,如果不知其例在解放前为习称,那可以读巴金先生的《家》和曹禺先生的《雷雨》。总而言之,下等人称上等人,穷人称富人,佣人称主人,必须称“老爷”或“少爷”。新中国成立后,“老爷”、“少爷”之流才在中国大陆的现实生活中销声匿迹。
实在有趣得很,当代“爷”字出现了新的派生词。公元20世纪80年代生出了“倒爷”。既然称作“爷”,其飞扬跋扈之状可知。90年代又生出了“款爷”及其它的什么“爷”之类。有钱而且有大钱,竟也称作“爷”,其炙手可热、不可一世之状犹可知也。最近,记者记述某人引颈探望出入于高档商店和精品屋购买超豪华物品者说:“这地儿是真好……我也老琢磨,里边的买主是不是都够款爷的份儿?”此老买不起,然而对于挥金如土的“款爷”是何等的艳羡不已啊!那么,“款爷”究竟是怎样的呢?记者秉笔直书道:“手持大哥大,怀揣信用卡,一身进口服装,另有时髦靓女相傍,这是高消费者中较普遍的一类形象,俗称‘大款’。……在国贸大厦‘马克西姆’精品店,笔者目睹营业员上前劝阻一名叼着烟的‘爷’:‘先生,请不要在此抽烟。’他竟瞪眼大嚷:‘大爷想抽就抽!’”(龚雯《消费“贵族”》,见《人民日报》1992年12月27日第二版)“倒爷”的先富而成“款爷”,“款爷”又以富得势,以势压人,这样的富,正是两千多年前孟子痛心疾首咒骂的“为富不仁”。当然,在我国这样的人是少数。
如果有钱就是“爷”,那么无钱自然成为“儿子”和“孙子”。一旦“儿子”和“孙子”多起来,和“爷”们距离大起来,那“天地大戏场”可就热闹了。读者如果是“未来主义”者,那么他由“款爷”很容易推断出:将来也可能出现“老爷”之称,就会像如今已普遍出现的“小姐”、“先生”那么自然。
退一步说,即使不称“老爷”,而称呼更具现代色彩的“爷”,那标出的“高贵”格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历史不会完结,“爷”的嬗变也不会完结。所以,关于“爷”字的例解,容当后续。


第8版(副刊)
专栏:

  宋庆龄诞辰一百周年献诗二首
钟家佐
汹涌潮流襄领航
惊风急雨自高翔
百年仪范垂青史
烈火之中金凤凰
济世扶倾仰大贤
危难时节见贞坚
娥眉更续英雄业
不独女娲能补天
(本文作者系广西政协副主席)


第8版(副刊)
专栏:

  万物静观皆自得
——张铭淑和她的画
李燕
女画家张铭淑虽具“文革”前正式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中国画系花鸟科之资历,又实实在在得到了萧淑芳、李苦禅、郭味蕖、田世光、俞致贞、刘继卣等前辈名家的亲授,且早获“聪颖好学、功底深厚”之称赞,但谦谦自守的她直到20多年后,才在“当代美术馆”首次展出她的作品。
通观张铭淑的作品,多系花卉静物,气象清新和寂,风貌逐情迥异。透过幅幅深沉的意境,令人感到那轻松技巧后面闪动的是“万物静观皆自得”的审美修养与真诚而自然融合的中西绘画修养。她的画固有传统,但无古董味儿。她的画有精到的具象但没有极目所知的拘板。她的画有变形的“抽象”,但没有“凡胎肉眼”失去识别本能的“划抹痕”。她的画中固有种种中西流派的影子,但它们的总和却是张铭淑自身的剪影……她通过这一切要告诉观众的,是对生活的纯真感受。


第8版(副刊)
专栏:

春(国画) 张铭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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