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11月4日人民日报 第3版

第3版(教育·科技·文化)
专栏:大学生暑假见闻征文

  墨水风波
东北大学91级罗扬
终于决定这次暑假不回家了,心里盘算着好好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去接触一下社会。
从暑假一开始,我就准备做些什么“买卖”,可没有机会。等到暑假快结束时,我终于找到了良机——借新生报到时卖些小商品。
于是,我和一个同学开始精心筹划。首先是货源问题,我们找到学校附近的一家商店。“同志!我们是大学生,想给你代销些小商品,九三级新生就要来报到了。”“你们想代销什么?去年也有学生来,可是没做成。”原来在一年前就有人干过了。“今年不一样,肯定能卖得出去,拿些墨水、作业本之类的……”我的想法是把店里的商品拿到学校去卖,如卖不了再拿回来退。这样做才不冒风险,毕竟只是一次尝试。我们按店里的价卖,到最后他让几分利给我们就行了。“墨水你怎么卖的?”我问价了。“一块一毛五!”“怎么这么贵呀!”我大概也有半年没买墨水了,根本不知道现在的价格。我有些吃惊地看看我的同学。他扶了扶眼镜,“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有些贵了。”店老板开口了:“贵啥呀,现在都涨价了!我就按九毛五给你们,让利两毛。”“那,也行,反正卖不出去再拿回来。”押下学生证和身份证以后,我们用自行车把几包东西推回来。
第二天,新生报到开始了,我们就在报到处摆开了。哇,卖东西的还真不少,大多是学生。销售非常快,卖墨水的就我们一摊,是独门生意。一块一毛五一瓶,一瓶就挣两毛,我心里乐滋滋的。
下午,销售额在继续增长。这时有几个新生走过来了。“墨水怎么卖的?”新生问。“一块一毛五!”“这么贵呀!”新生有些犹豫了。“商店里就这个价。我们也是学生,还能坑你们这帮学生吗?放心好了。”最后,这几个新生还是各买了一瓶。
不一会儿,他们又跑回来了。“怎么那边只卖八毛五?你们也太能挣了。”一个男生气愤地说。“什么,就卖八毛五!”我真吃了一惊,进价就九毛五,这怎么回事?我立刻叫同学去看一看。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脸色很难看,我立刻感到一种被欺骗的感觉。
“是不是?说了还不信!”“你们比别的多了三毛钱,也太黑心了……”
新生们七嘴八舌说开了。我二话不说,把墨水退了回去。于是,停卖墨水。晚上回到宿舍,我还在想这件事。由于对市场价格不了解,才犯了这个错误。加上首次经商,没有经验和缺乏市场意识,我扮演了一个“哄抬物价”的投机小贩。
等放假的同学都回来后,我给他们说了这件事。大家谈了许多,最后得出结论:一致不赞成盲目经商,特别是在对市场经济无知的情况下。目前我们大学生的第一任务还是学习,把眼光放远一些,努力学习,将来才会更好地实现自我价值!
经过这场墨水风波,我懂得了许多。


第3版(教育·科技·文化)
专栏:大学生暑假见闻征文

  同唱抗天歌
西南农业大学园艺系九○级刘宝敬
今年8月4日晚,一场特大暴雨袭击了我的家乡山东省临沂市。一夜之间,300多毫米的雨水浇了下来,灾难也随之从天而降,凶猛的洪水吞噬了一个个村庄,无数群众被大水围困。在一片混乱的哭叫声中,百万沂蒙人开始了抗天之战。
5日凌晨,大雨仍在下。我随村里组织起来的支援队伍赶到全乡受灾最重的龙王庄村。村外老远停着两辆溅满泥浆的军车,显然是无法开进村去才停下来的。我涉过齐腰深的大水走进村,眼前一片狼藉:倒塌的房屋随处可见,淹死的家畜浮在浑浊的水面上。几十名驻军部队官兵正在紧张地组织群众转移。
“大家听我的,拉起手来,别让水冲倒了!”一名大个子军人亮着粗嗓门大喊。在他的组织下,被大雨淋得懵头转向的村民渐渐聚拢起来,和战士们手拉着手,一起推着临时赶扎的木筏子,把老人、妇女和孩子送往村后高处的堤坝。那里有外村赶来的群众再把他们接走。
我跟在一个战士的背后,一抬眼,猛然看到他光着的脊背上趴着两只硕大的蚂蟥,正贪婪地吸着,扯下来时,伤口还在流着血。战士回头看了看,明白了怎么回事,说了声“谢谢”,便又埋头推起了筏子。那冒血的伤口一直在我眼前晃动。
看着风雨中往返不息的人流,我深切地感受到,在与洪水的较量中,人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但就是那么几十个兵带领着乡亲们,硬是像蚂蚁搬家一样救出了全村的老老小小,搬走了所有能搬动的东西。洪水依旧狂奔不止,但人已经赢了。这时,一位老大爷匆匆赶来,送来了一罐在外村熬的小米粥,一定要大家喝一口暖暖身子。我端了一小碗,找到那位光着脊背的战士。几口热米汤下肚,我们的话多起来。我小心翼翼地问他:“对于这些素不相识的乡亲,你是不是很情愿那样拚命地干呢?”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给你老兄说句实话,我就是本地人。1954年沂河发大水,俺爹那时候11岁,几个当兵的冒着生命危险把他救出来,其中有一个兵被随后塌下来的屋梁砸断了腿……”说到这里,他显得很激动,“俺爹让我一定要当兵,要当个好兵!”“现在的年轻人都在忙着赚大钱,你吃这份苦觉得亏不亏呢?”我又问。
他很认真地说:“那要看你怎么算啦!拿今天这事来说,当兵的来救灾,确实没有一分钱的好处可捞,可是我救出来好几个人,一条人命值多少钱?”
我被他的回答逗乐了。他又说:“你看,东边那个戴肩章的就是我们连的指导员。”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原来是那个粗嗓门的大个子。“他才亏哩,老家在烟台,爷老子挣下了几十万块的家产,他偏来当兵……”“嘟嘟——”,急促的集合哨声骤然响起。他打住话头,紧紧握住我的手,“再见,哥们!”我目送着他跑进队伍,才猛然想起,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解放军万岁!”顿时,无数个声音同时响起来。“解放军万岁!”这发自乡亲肺腑的感激之声,和着远处的雷鸣,在天际间久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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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大学生暑假见闻征文

  升华人生
武汉大学政治与行政学院卢安宁
暑假里,我回到了母校——湖南省洞口县第一中学。
母校所在的洞口县地处湘南山区,经济滞后。老校长告诉我:“今年入春以来老师们已连续6个月没领工资了,学校只能东挪西凑发点基本生活费。因没钱造宿舍,多数教师现在还住在50年代修建的陋室里,白天都要点灯啦……”
顿了一会儿,老校长不无激动地说:“为了孩子,我们的园丁不‘下海’,这里仍是一片纯净的天空。”
在母校,我惊奇地了解到,老师们尽管生活清贫,但十分稳定。近些年来,这里没有一个“跳槽”的,也没有一个“下海”经商的。是“儒生”们没有“下海”的能力吗?不是,在这所师资力量雄厚、设施齐全的省重点学校里,握瑾怀瑜者不乏其人。那么究竟是什么东西使得这些园丁们又如此“安贫乐道”呢?
年逾不惑的副校长陈学海不仅书教得棒,还有一手修理电器的绝活。有人高薪聘请他去省城搞公司,月收入可达2000元以上,比他在学校拿的钱高出近10倍。可陈老师谢绝了这一邀请。他说:“金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为了几个钱放弃我心爱的事业,不值得。”高中数学老师刘任山也有过类似的事。今年年初,他的同学先后4次催促他去广东东莞教书,车票都买了,他还是没有去。夫人为此闹别扭,他只是耐心地劝导:“家乡培育了我,我们如果一个个都离开了这块穷土地,家乡的教育由谁来办?我是班主任,要对得住我的学生,不能因小失大啊!”
在这里,我没有闻到“拜金主义”的铜臭,却多感受了一份真情、一片爱意。
在这里学生有难,老师们像慈母般地关怀、照料。一名刚考取高中的女生因父母相继去世而无力上学,校务会当即拍板让她免费入学,每月还发给20元钱生活费。高三学生小高身患疑难杂症,多方治疗,耗资巨大,家中已一贫如洗。全校教职员工自愿捐款2542元给他。
园丁们对金钱如此淡泊,对事业却是那样地执著。老校长最后领我去了校务处办公室,这间不足20平方米的小屋里大大小小挂着几十面锦旗、奖状。说起这些,老师们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这是收获的喜悦,还是胜利的满足?一时难以说清。全国劳动模范、优秀教师柏老师给我罗列了这样一些数字:近几年,学校先后有5位教师受到国家级表彰,18位教师受省级表彰,26位教师获“教书育人先进个人”称号……
离开母校时我想了很多。的确,商品经济的今天,人们的观念在变化。这里的人们尽管囊中羞涩,生活清贫,但却为了振兴山区的教育而呕心沥血,安贫乐道。人活着固然离不开钱,但它却非唯一的东西,有些东西无法以金钱来衡量,也不为金钱所左右,人们还有更崇高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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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大学生暑假见闻征文

  灯火阑珊处
解放军南京政治学院新闻系康新明
暑假的一天晚上,从同学家骑车回来已是深夜。
刚拐过弯儿,突然闪出一个黑影向我喊道:“小兄弟,下车帮帮忙吧!”小巷里没有路灯,我犹豫了一下,跳下了车。借着星光,看到那人腋下挟着一根木棍。“啥事?”我推车警惕地向他走去。“嗨,小心点。”那黑影儿又喊了一句,打亮电筒照了照路面。呀,前边黑咕隆咚的,有个污水管道口。“丢人现眼的贼娃子,连井盖也不放过。”那人气愤地骂道。这两年,常有一些人出入这一带,偷些废铜烂铁的拿去卖。“天黑时才发现,这段路上来去倒夜班的人挺多,黑灯瞎火的摔下去真不得了。”那人继续说道,“前面过去几个骑车的,喊人家也不敢下车,怕我是歹人哩。我只好坐在这树下不敢离去。”听完这话,我突然感到彼此间的距离缩短了。我支好车子走上前去,才发现他拄着的是根拐杖,再一细瞧,这不是修车的阿昌大哥吗?去年他在这路边开了个“阿昌车行”,专为上下班的人们修自行车。看样子,他已守了好一会了,我连忙向他道谢。他却说:“别谢了,我还要请你帮忙呢。这附近也没电话,只有等明早上再给市政工程公司打电话了。我的铺子就在前面,老守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说着把电筒塞给了我,“我去去就来”他转身蹒跚而去。不一会儿,远处他那小屋亮起了灯光。又过了一会儿,阿昌才回来。原来他带来一盘电线,还有一副灯头。我明白了,阿昌大哥要在这里拉灯。我俩拉完线,他指了指路边的那棵老榆树对我说:“铺子里没合适的盖板,只好找了些电线拼接了起来,还正好够长哩。来,小兄弟,你帮忙挂上去。”
等我攀上树挂好灯头后,又向阿昌大哥道谢,可他却说道:“说心里话,这些年政府也没少照顾咱,免了不少税不说,还为我们残疾人办了技术夜校。想要让自己活出那么点意思来,这点小事又算个啥!”
阿昌说完又一瘸一拐地回铺子拉上了电闸,四周一下亮堂起来。真是个好心肠的阿昌,我从内心里赞叹着这位有着美好心灵的残疾青年。
告别阿昌,远远地回望那灯火阑珊处的他,我突然明白了他所说的“那么点意思”的含义。是啊!人活着,应该像那灯火一样,想着去照亮别人,这样的境界才有意义。


第3版(教育·科技·文化)
专栏:

  编者的话
本报教科文部与武汉大学联合举办的“大学生暑假见闻征文”活动,自今年7月开始以来,得到了高等学校和广大学生的广泛响应和热情支持。许多大学生用饱含激情的笔,写出了自己在社会实践中的亲身经历和所见所闻。这些应征稿通过具体、生动的事例,反映了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大潮下形形色色的人生观、价值观,进而判别出什么样的人生观、价值观是可取的,什么样的人生观、价值观是不可取的,并且找出了作为跨世纪的青年一代的人生坐标和航向。从文中看得出,这种实践活动为他们的学习以及今后走向社会打上了深深的烙印。
由于版面有限,我们只选登30篇来稿,今天结束。在此,我们向广大来稿者表示歉意,并向所有支持这一活动的人们表示衷心的感谢。


第3版(教育·科技·文化)
专栏:大学生暑假见闻征文

  酒干倘卖无
信阳师院中文系九一级李贵成
“收酒瓶哟!”“收酒瓶哟!”
好熟悉的声音啊!苍劲,有力,极富抑扬顿挫之情趣。
这由模糊而清晰的叫卖声,莫非又是……
顿时,我脑海里现出了一个去年暑假的一天见到的一个老人的形象。
戴着一顶早已疏松的破草帽,岁月的风霜透过那古铜色的脸能使人读出历史的厚重。一身打着褶皱、有几块补丁的褐蓝色的衣服遮掩不住生活的窘迫。一双厚大而结满老茧的手拉着一个如同他那沙哑的嗓子一样的破架子车。这是一个为生计而奔波劳碌的收酒瓶的老人。
了解他的人却都说这老头儿好福气。
不错,如果你有兴趣和老头儿谈谈,他会不慌不忙地腾出一只手擦擦额头上的汗水,挥去脸上的倦意,脸上堆满笑,眼睛眯成一条线,乐呵呵地告诉你:“俺三个娃子呀,都能为俺争气。老大在上清华大学,老二考进武汉大学,俺老三去年也考取了信阳师院。三个娃子都在上大学,花费很大,依靠家里那几亩薄田是供应不起的。没办法,只好收酒瓶卖,一天也能挣上个三五块钱。干这活是累点,但想到娃儿们都需要钱,累点又有什么呢?”
听到这样的话,有谁不为那拳拳父子情动容呢?这是人世间至善至美的真情,伟大的父爱。
出于同情心,我当时从家里拿出8个酒瓶卖给老人。
“一个酒瓶7分钱,8个酒瓶是5毛6分钱。”老人一边嘴里念叨着,一边数着钱。
“哎,真不巧,还差4分钱。”老人遗憾地摇摇头,翻遍了所有的衣兜,还是找不到4分零钱。
“算了,老大爷,4分钱算什么!”
说实话,卖酒瓶,就是想帮老人一下,岂能斤斤计较这4分钱。
“嗯?娃子,话可不能这样说。一分一厘都是庄稼人用汗珠子换来的,再说我收酒瓶讲的是公平交易,怎能随便白要人家的钱呢?你能卖给我酒瓶,我就很感激了,再说大家都不容易。娃子,你替我看一下车子,我去代销点换点零钱。”
不容我说话,老人撒开小步,跑走了。
“娃子,给你!”望着老人气喘吁吁的样子,我的心不由一阵辛酸;我知道我没有理由不接受这带有老人体温的4分钱。
想到这儿,我放下手中的书,找出积攒的酒瓶,向门口走去。
来到门口,却望见老人拉着架子车正吃力地向前走着,嘴里还不停地喊着:“收酒瓶哟——收酒瓶哟——”
望着老人渐渐远去的背影,我的两眼热呼呼的,泪水不住地流。
我翻开书本,又看到了《父亲》那张油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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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大学生暑假见闻征文

  “君子之交”
山东师范大学中文系九一级徐建新
暑假里的一天,很想去拜访母校的校长,却为带不带礼物的事儿大犯嘀咕。上高中时,校长教我们政治课,“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教诲至今铭记在心,何况师生之谊,可现在这年头……
等我终于叩响校长家的门时,提东西的手已冒出了汗,两瓶酒的分量竟有这么重!
校长见是我,便洋溢起一脸的热情,我的心也渐趋平静,赶忙递上一支烟。校长打量了我几眼,表情令人难以琢磨,一边让座,一边说:“嗬,还带酒来干什么?”语气却是轻描淡写的泰然,可我到底还是品出了一点儿赞许的味道。校长吞吐着烟雾,我默默瞅着烟柱的升腾,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突然,外面响起“笃笃”的敲门声,我如获大赦,忙去开门。迎向我的是一位衣着讲究的中年人,最深的印象便是派头十足。他冲我点点头后,便一把握住了校长的手,亲热地说:“很长时间没上您这里玩玩了。”
我被晾在了一边,听他们在云腾雾罩中闲侃。好在近视的眼睛总还有点视力,我发现来人眼里分明暗示着焦急和不安,就抓住一个谈话的空隙起身说:“你们聊,我进去看看师母。”
“好,嗯,你的事呆会儿再说。”校长点点头。
走进卧室,竟有一种应接不暇之感:高档家具、席梦思沙发床、彩电、音响,一应俱全。校长阔多了。我把玩着师母递给我的一罐饮料,脑海中不断闪现出那位中年人掩饰不住的神秘暗示。
终于听见外间传来嘻嘻哈哈的送客声,天已晚了,我也想趁机告辞。拉开门就听见校长还在外面说:“咱弟兄们还是外人吗?就这样了。”
我扫一眼雾气腾腾的客厅,发现茶几上多出了厚厚的一摞钞票,心中顿时释然而又怅然。校长进门招呼我一声,脸上是一副无可奈何的喜色,“刚才那位是一家公司的经理,都是为了孩子上学的事儿。唉,多他们一个不多,日后让他们投资建校什么的,总还是有好处的,经济时代嘛。和这些“大款”办事儿,得要条件,得称兄道弟,要不他们就认为你没有真心。这年头!”校长长舒一口气,仰身在沙发上一躺,手臂极自然地搭在了那摞钱上。
我装作没在意的样子,起身告辞,校长眼含期待地望着我,直送到门外,才禁不住地握住我的手说:“分配时,想回来的话,学校还是欢迎的。”
回家的路上,习习晚风送来些许凉意,我的心中却异常地焦躁不安:改革开放的中国迎来了经济腾飞的时代,却也面临了金钱在价值观念的天平上的失衡。在人生的理想与追求中,毕竟还有许多比金钱更重要的东西,我们怎能忘记了良心、友情、责任、尊严和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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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大学生暑假见闻征文

  寻找星座
山东经济学院工商系92级杨新生
夏季的长岛游客如云。
我不甘忍受暑假呆在家中的寂寞,决定去旅游局求个临时工作。旅游局长对我的做法表示赞赏,但他面有难色地说:“现在局里人员充足,基本上没有闲工作了。”我很是不解,旅游旺季,旅游局本该人员紧张,怎么会人员充足呢?局长解释说:“岛上许多中学生都利用暑期来这里打工,我们是很难应付的。”他似乎察觉出我脸上的失望,接着说:“国家培养一个大学生很不容易,所以对你来个例外,我们暂且考虑考虑,下周一你来报到吧!”
我像是飞回了家。整个星期天我不知道是怎样过的。晚上我数着天上的星星,寻找着我的星座,它们那么明亮,在茫茫夜空中粲然生辉。我可能当导游,也可能当文书,或许要去“拉客”,我可要大显身手了。喜悦使我浮想联翩。
星期一我精神十足地来到局长办公室。局长面容有些尴尬,见了我站起来说:“小杨啊,你也知道,我们这里工作很难安排……你暂且去锅炉房干些杂活怎么样?”我目瞪口呆,像从云端里重重地跌落到地上。我不炫耀作为大学生的自豪,但我的确怀疑这是不是对大学生的亵渎。
气氛有些沉重。我勉强装出笑容,表示“可以”。
显然,局长很惊讶,代替了原先的尴尬神情,“大学生的确不一样呀,那些中学生无论如何也不肯接受这个工作。”
我没有掉泪,坦然地走了出去。
回到家中,我终于忍不住哭了。我的自尊心受到了残酷的伤害:我辛辛苦苦地上大学就是为了忍受这样的对待?我苦苦追寻的人生价值竟如此虚无缥缈?我望着夜空,却再也找不到我的星座。
爸爸对我的表现感到十分惊讶。他静静地听完我的哭诉,语重心长地对我说:“新生,爸爸知道你有志气,但你也不能因为上了大学就把自己的位置摆得高高的,认为自己处处高人一等。”“可是……”“我知道,到锅炉房去是委屈了你,但是工作要选择最合适的人入岗,你不比那些口齿伶俐的导游,也不比那些谙于世事的文书。在现实社会中,文凭只是参考,而不是绝对王牌。”我深有所悟地点点头。爸爸又接着说:“大学的学习将会使你的知识更丰富,在大学里,学习知识只是锻炼思维的手段。有了充实的知识和灵活发达的思维才会使你在今后的工作中得心应手,游刃有余。”
我蓦然醒悟,从失落的迷惘中找回自信的我。
我信心十足地在锅炉房开始了自己的工作。我思维敏捷灵活,对于新知识、新事物领会得快,学习得快。我还学会修理多种电器,学会许多管道安装知识,我干得相当出色。
我恋恋不舍地结束了暑假生活,同时,我更向往美丽幽静的大学校园,因为它是我向更高目标前进的基点。
暑假的小插曲坚定了我在大学里努力学习的信念,因为只有通过学习,我才能适应未来的生活,从而真正找到自己的星座,实现作为一名大学生的人生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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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大学生暑假见闻征文

  编辑部的故事
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新闻系朱永清
暑假,我受在乡镇企业当厂长的舅舅的委托,提着一袋水蜜桃,去苏州报社编辑部送稿。
编辑部大楼给人一种神秘感。我放慢了脚步,左瞧瞧,右看看,不知道该进哪个门才好。这时,舅舅的话一下子提醒了我:“直接找主任,办事效率高!”于是,我走进了门牌标有“主任室”的房间。正巧,这位主任刚打完电话,他转过身来,听我说明来意,便招呼我坐下。趁他点烟和看稿的功夫,我仔细把他打量了一番。他看上去很平常,50来岁,背微驼,头发略白……此刻,昨天的一幕又浮现在我的眼前。舅舅边喝酒,边对我讲:“在搞关系上,我可以做你的老师。”然后,他从公文包中拿出一个信封,往我面前一丢:“这里是100元钱,一定要交给领导,不要让第二个人看到。”“小伙子,时候不早了,随便吃点饭吧。”主任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想:恭敬不如从命,何况,过一会儿我还要给你“送礼”呢。饭后,主任为我泡了杯茶,自己则又燃起一支烟。噢!原来他抽的才是2元一包的青“画苑”烟呀!主任修改完稿子,填了发稿单,说:“材料好,写得还不错,估计后天可以见报。”然后,他指了指放在墙边的那袋水蜜桃,“你回去告诉厂长,稿子好我们自然会用,稿子不行送礼也没门。以后来稿邮寄就行,不必专程送来。”说完,他从抽屉内拿出5元钱,递给我,“这钱你拿去,桃子就算代我买的。”我愣了一愣,心想,或许是他嫌礼少?我回头望了望门口,正是午休时间,外面连个人影儿也没有,就赶紧递上那个信封,轻声地说:“主任,这是给您抽烟用的,请务必收下!”这时,只见他脸一沉,站了起来,严肃地说:“这算什么名堂?如要给我钱,你就把稿子带回去!”我猛然一惊!感觉脸上直发热,惭愧地低下了头。舅舅啊舅舅,你不该教我这样做,我真后悔!我在心里说,请您原谅,我实在还是个学生。我抬起头来,仿佛发现主任那微驼的背一下子直了起来,好高好高……
我不知道是怎么走出报社大门的。然而,当我回过头来,望着那幢普普通通的编辑部大楼时,原有的神秘感已不复存在,留下的只是庄严和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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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巷身影
南京人口管理干部学院张治国
暑假,我这个成人高校的大学生又回到了我那温馨的三口之家。
那天,一大早妻子要我去买菜,临出门,妻子再三嘱咐:“记得带支香葱做调料。”因为我买菜时总想不起这些细小的东西。从家里出来,穿过那细细长长的豆芽巷,来到小巷口的菜市场。不一会儿,我便买好了自己所要购的青菜,正准备提篮回家时,一个微弱的老妇人的声音说:“年轻人,买支香葱回去做调料吧!”我顿时想起妻子的叮嘱,俯身挑了一支香葱,老人乘我掏钱的当儿,不断向我介绍起香葱的知识和作用。我付了钱,便提着篮匆匆赶回家去上班了。下班后,妻子比我先到家,她一见我便说:“你呀干事就是丢三落四。”我一时弄不清怎么回事,呆呆地看着她。“出门时我还交待要买支香葱回来,你又没有买。”我想了想,应该是买了,可就是找不见。我说:“那我再去买一支不就是了。”一走出豆芽巷,我便看到早上那位卖葱的老太太仍在小巷口蹲着,心想,真庆幸,她还没有回家。我急忙赶到老人身边,一见就剩一支香葱了,便毫不犹豫地掏出一毛钱说:“这支葱我买了。”说完,拿起葱抬步便要走。老太太却说:“把钱收回去,我就知道你会来的。你早上买葱的时候只顾付钱,却忘了把葱放进篮子里。当我发现时,已不见你的人影了,只好一直在这儿等你。现在你赶快拿回去,你今天买的菜放些香葱,味道更好。好了,我也该回家了。”说完,她挑起了小畚箕,佝偻着身躯,一步一步地沿着小巷往深处走去。
看着她那瘦弱的身躯,我的心灵顿时受到巨大的震撼,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觉得眼前那狭窄细小的豆芽巷仿佛宽敞了许多。她那渐渐消逝的身影在我的眼里越来越高大,令我久久难以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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