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8月20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副刊)
专栏:大地

  黑土地上的诗篇
欧阳山尊
中国儿童艺术剧院演出的《我的童年在黑土地》为我们展开了一幅辽阔的北大荒的画卷。它是一首回忆这块黑土地的过去,讴歌它的今天并展示它的未来的散文诗。北大荒这块祖国边远的蛮荒土地,经过人民解放军复员官兵、支边青年和知识分子结成的集体,艰苦开拓,无私奉献,出现了现代化的楼群和粮仓,响起了汽车和拖拉机的马达声。这种天翻地覆的变化是北大荒人流了不知多少汗,也有人牺牲了自己的生命所换取来的,它是用血和汗写出来的壮丽的史诗。
剧作者欧阳逸冰采用儿童剧的形式来写这么一首史诗是有着深广的意义的,因为它不仅仅是一幅建设北大荒的画图,同时也是全国人民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艰苦奋斗,前赴后继建设新中国的缩影。它的演出,让我们的小观众们了解到他们的父辈是怎么为着后代的幸福,付出了血汗和生命;使一些“小皇帝”们知道他们今天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
由于剧本是一种诗歌韵味、童话色彩和写实叙述的综合体,这就给导演提出了许多新的要求与课题。首先是如何把现实和历史通过人物形象的成长和发展相结合,也就是将今天和昨天、虚与实有机地结合起来。剧本中所表现的并非一个荒诞虚幻的故事,它的情节和人物都是现实的,时间的过程随着情节的进展也是具体的,在这些上,导演必须在二度创造中,通过舞台形象交代得清清楚楚,如此,才能把“文章”做得通顺。对这些,导演董骥良都已意识到,并且也努力去做了。他按剧本所给予的提示,通过飞雁回北大荒后的回忆,采用倒叙的手法来表现故事的过去,这种影、视剧中“闪回”的运用,使戏的演出想象丰富绚丽多彩,《序幕》中天幕背景通过幻灯的变化,更增加了这种色彩。第一幕的水中抢运油筒场面,气势磅礴激动人心,而罗江荣和久别重逢的标杆阿姨在小船上的对话,把大自然的美和生活的现实紧密结合在一起,则充满了诗情画意。第二幕侧重于叙事写实,在风格上和第一幕有所不一致。剧作者在这一幕戏中要让观众知道的事很多,又增加上了小利巴,老打更和四川大婶这几个新登场的人物,这就使导演不得不忙于交代情节,无暇顾及深入刻画人物。第三幕的白桦林,又回到了第一幕的基调上来,这就使导演和演员有更多的可能着重于人物内心世界的揭示。特别是左天佑这个被划为“右派”的音乐家,他怕连累保护过他的马场长和阿姨而企图自杀时,出现了罗江荣的幻像,他受到启发:生命不仅仅属于自己,要为北大荒活着,做北大荒的主人,使他鼓起勇气,谱写出黑土地的赞歌。
这出儿童剧并不限于给儿童和青少年看,同样也适合给成年人甚至老年人看,除了戏的主题思想和情节能引起成年观众的共鸣外,许多儿童心理和儿童趣味的对话也会使成年观众感到兴趣,并从诗情画意中获得陶养、启示和教益。
在演出中,无论是担任演儿童角色的还是演成年人的演员,都给人留下了较深的印象。饰小雁的程中,饰男孩甲、乙的李珊珊和王丽华,与那些扮演成年角色的演员比,可以说毫无逊色,特别令人高兴的是使我们看到方掬芬、覃昆等这些老一代儿童演员现在有了出色的接班人。饰成年角色的演员中,扮演马场长的大力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把这个贯串全剧的主要人物演得生龙活虎。
这里要谈一谈罗江荣这个人物。他虽然在第一幕结尾时就牺牲了,他的精神却贯串全剧,在以后的两幕戏里,他虽然只是作为幻像出现,但是分量则很重。这个角色是由邓小光扮演的,他堂堂一表生气勃勃,很有军人气质。在和爱人相逢以及他们在小船上畅谈黑土地、畅谈他们即将出生的孩子和畅谈美好的未来时,他是那么活泼和对生活充满了信心,而在他牺牲后作为幻像出现时,他又是那么庄严凝重。但是,我们对于这个角色(不是演员)总有一种不满足感,这恐怕是由于他牺牲的戏过于简单草率之故。如果导演能够通过自己的二度创造,把这场戏重重地描上一笔的话,可能那种不满足感足以得到填补。


第8版(副刊)
专栏:影视窗

  精神永存 风采独具
——评电视连续剧《毛泽民》
周书文 万陆
经过全体创作人员几年的苦心经营与各方通力合作,潇湘电影制片厂摄制、赣南剧作家舒龙编剧的四集电视连续剧《毛泽民》得到观众好评。这是革命历史题材影视创作的新收获,因为它将苏区经济战线卓有成效的斗争搬上银幕荧屏,从金融的角度切入经济领域的宏观控制,以展示内里的复杂斗争,共和国缔造者们走过的艰难曲折道路却还是第一次。尤其是让毛氏三兄弟(泽东、泽民、泽覃)聚首并肩,同时再现于观众面前则更是该剧所仅见,确实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坚持革命现实主义的创作原则,视真实为艺术的生命。这部电视剧按历史本来面目反映生活;又体现以当代意识去观照历史,一方面通过军事上围剿与反围剿的较量,激战前后军需物资、战地伤员情况的展示与党内、军内、苏维埃内思想路线上的分歧与交锋,突出这一特定时代斗争的复杂、艰苦与严峻;另一方面又运用诸如草包饭、巧造印币机等等细节生动表现从高层领导人到基层干部、普通群众、红军战士的博大胸怀、昂扬斗志与乐观豪爽的革命精神,从而给观众以思想上崭新的启迪,精神上巨大的鼓舞。
强化形象塑造,努力揭示人物的内在英雄性格,营建英雄群像的画廊。《毛泽民》以人民的第一所国家银行苏维埃银行的诞生、发展为主线,以展示与此相关的人物的精神风貌与品格为重点,塑造了多姿多彩的英雄群像。其中,给观众印象最深刻的无疑是毛氏三雄与第一张“人民币”的设计者华广。作品抓住毛泽民担任中央苏维埃国家银行行长那一段历史,表现了他性格的丰富内涵。既写出了他与毛泽东、毛泽覃兄弟之间及事业上的相互支持,生活上的相互体贴的手足深情,又写出了他与妻子钱希钧事业上的心犀相通,表现出浓重的无产阶级人情味,性格写得很有光彩。华广作为当时为数不多的知识分子代表,其形象也是极有意义的。
作品基本上采用白描的手法,如实叙述的方式,间以精选的细节,点染时代氛围,地方风情,因而独具行云流水,清淡自然的趣韵美。该剧虽无此类作品中常见的传奇色彩,大起大落的情节跌宕,或者有意无意加上的泛黄的色泽之类;但它于平中见真情,淡中寓深意,应该说这也是一种美,而且甚至还可以说是一种本色之美。


第8版(副刊)
专栏:

  把酒大漠
费伟伟
汽车在巴丹吉林沙漠疾驰,我们去参加一个裕固族牧民的婚礼。
长风浩荡,从大漠深处,从彤红彤红的落日处,呼啸而来,扬着沙石,敲打着车窗,仿佛迫不及待倾诉它千年万年、无边无涯的孤独。
总是望不尽的、泛着白光的戈壁,总是峰峦起伏、连绵无际的沙山、沙岭,心一如窗外,荒凉而沉重。想象不出,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牧人们,怎样填充那些个朝朝暮暮。
终于,新娘家到了:一座普通的土屋,前后数间,高不盈丈,宛如一条汪洋中飘零的船。蓦然发现,土屋前,竟黑压压站着数以百计牧人,像远方的祁连山一样沉默着,状若群塑。穿越过浩瀚、荒凉的大漠,品尝了那份大漠的岑寂、孤独,猛地见到这么多从大漠深处赶来的牧人,不知为什么,却说不出是惊喜,还是诧异。涌上心头的只是酸楚。
我们远远走下车。
将晚风急,失尽阳光暖意的长风愈发粗硬,扯得我们衣服裤管猎猎作响,扯得一头乱发根根飞扬。荒沙万里,残阳如血。恍惚便觉得,似乎正踏进一块浴血几度,战尘未消的古战场,踏进连天胡角、羌管悠悠里。
新娘的父亲,脸膛黑红、高大魁实的萨热迪,满面春风,手托银盘大步上前,道一声欢迎,旋即提起盘中酒壶。浓烈的酒香随风荡漾开来,一颗被大漠风吹得有一分干裂的心顿时也润滋了。
是冥冥之中酒神在向我们招手吧?沉默了一路,也沉重了一路,不知是想排遣什么,还是似乎想从酒中寻找什么,我们竟没了以往一杯在握时的絮叨。一仰脖,胸臆间窜一团火。热辣辣地,血便汹涌开来。
萨热迪依然站着,双手托盘,柔和的薄暮垂落在他双肩。
“尊贵的客人,你们是用单脚,还是用双脚,走进我们裕固人的家门?”话音未落,他亮开歌喉:
“我举起这明晶的牛角杯哟,
让酒浆赶走你浑身的寒霜;
裕固人古老的沙米尔酒。
让你在寒夜里摸见春天的阳光。”
歌声高亢悠长,旋律中透着一种淡淡的忧伤。在越垂越低的暮色里,在传着尖啸的长风里,这略带忧伤的曲调使人几欲垂泪。它像一只粗大而温暖的手,悄悄抚过心头,让人感受着犹如大漠阳光一般的宁静和安详。不知不觉,酒杯已经见底。
“尊贵的客人们”,萨热迪哈哈大笑,“你们见多识广,有谁见过两根柱子搭成新人的帐房?”说着又举起那把不知传递了多少个世纪的铜壶。
谁能想到,这个世世代代生活在大漠里,习惯了默默承受孤独、默默忍受苦难的民族,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如此烫人!
三杯落下。
萨热迪的酒歌又一次涌起。
蓦然,觉得身子发沉,酒盘发飘,牧民们绽放的笑颜时远时近;觉得领带紧紧的,挺括的西装箍在身上紧紧的,扯扯绊绊、扯扯绊绊的,那颤软的双腿直欲往别人身后靠。而醉眼朦胧间,只见一只只斟满沙米尔酒的大海碗在牧民们手中传递,或连啜几口,或一饮而尽……
“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啊,我们越来越呵护有加,越来越悉心珍爱的生命里,那令男儿自雄、令河岳生辉的千云豪气、侠骨雄风呢?
萨热迪面放红光,神采飞扬,又一次把酒杯斟满,那高高扬起的手臂,那香气撩人的沙米尔酒,将我心底一种已经衰微、已经变得十分遥远的东西,一丝一丝、一丝一丝牵起……


第8版(副刊)
专栏:艺文谈片

  “作易改难”说
郭启宏
临窗心无事,闲读宋人文论。戴复古《论诗十绝》中云:“草就篇章只等闲,作诗容易改诗难。”他说的是作诗,我想作剧亦如是。
“作易”只是相对于“改难”而言,正确的理解是:作也不易,改则更难。一位剧作家朋友把剧本的修改比作“爬坡”,颇形象。峰顶恍惚近在咫尺,伸手探去却空濛如故,不独举步艰难,且有缺氧之虞、风暴之患、雪崩之灾。改剧难!非个中人所能体味。
意匠如神的郭沫若向来以才高倚马著称,一部剧作洋洋五七万言不过十天功夫便收毫脱稿;然而,郭老自述《棠棣之花》“改了又改,中间绵亘了二十五年”,《屈原》“从受胎计算,至少也经历了二十一年”,《孔雀胆》“写虽然只费了五天,但是改却费了二十天以上”(《郭沫若剧作全集》第2卷)。功夫多在“改”上,可见“改难”。
细论起来,其难有三:一曰突破难。人的认识有一个由浅入深、由渐变至突变的过程,这一过程决定了思维存在着阶段性。只有认识上取得飞跃,才可望在作品中实现突破。修改反映了认识的深化。鲁迅在谈到文章的修改时说,文章写成后“搁它几天,然后再来复看,删去若干,改换几字”(《鲁迅书简》)。“搁它几天”“再来复看”,应包含着冷静下来,获取新鲜认识的意思。作文尚且如此,作剧更须“再上层楼”。
二曰割爱难。剧作家写作时,虽不免有滞涩处,但肯定有妙思泉涌奔赴笔下的时刻,因而作品中总有若干作者自家得意的段落(场面、细节、语言……)。由于认识阶段的相对静止,或曰思维定势的相对静止,时常导向感情上的偏爱;或因视角的相对固定,不忍作文学与舞台的断然取舍——并非如数家珍,那毕竟小家子气。《关汉卿》的结尾,田汉自己就很难定夺,“最初在《剧本》月刊发表的时候是九场,后来扩大为十二场,看起来是太长了。北京人民艺术剧院演出删去了第十场,日本是按十二场演出的,也有人觉得后面有些拖。如今把它缩到十一场……”(《〈关汉卿〉自序》)。依违难断,《田汉文集》的编辑干脆把两个结尾同时刊出。
三曰兼听难。剧作家较之小说家更需要倾听不同意见,仅仅因为剧本终究要演在舞台上。意见来自不同门类、不同角度,甚至不同层次,剧作家要做到兼听而不失主见,谈何容易!即使大文豪也难以把握。郭沫若《孔雀胆》第三幕阿盖与车力特穆尔的一段戏,有人认为“在舞台上很难收到效果”,可是改过之后又有人“觉得原来的更有诗意”,于是大文豪“踌蹰了”,只好在《后记》中把原先的几页抄录出来,“以表示在创作过程上的浪痕”(《郭沫若剧作全集》第2卷)。
修改从哲学范畴讲是否定之否定,修改的过程是不断战胜自己的过程。列夫·托尔斯泰的《复活》开头部分改写过20次,结尾部分更是面目全非,正是某种无与伦比的精神上的享受使作家们明知“改难”而乐此不疲,于是郭沫若恰如其分地声称“修改旧作”是一种少见的“幸运”。


第8版(副刊)
专栏:

  艺文短波
△由中华全国青年联合会主办的综合性期刊《中华儿女》海外版于日前创刊。该刊将努力报道中华儿女成长、奋斗的经历和奉献精神,以促进海内外人士、尤其是知识分子之间在事业、生活和情感上的交流。这份双月刊联系撰稿人二百四十余,其中包括港澳、台湾以及菲律宾、新加坡、日本、美国等十五个国家地区的华人作家。谷牧为刚创刊的海外版题词。      (辛文)
△李正中、朱裕平的《中国古瓷汇考》最近由天津人民出版社出版。本书详细地介绍了古瓷研究这一对中国和世界文化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的特殊文化形式的基本知识和鉴定理论,起了整理国故、弘扬民族文化的作用,是一部供专业研究人员和广大古瓷爱好者共赏的学术专著。 
    (庆东)


第8版(副刊)
专栏:

墨西哥民间舞蹈团演员均为墨西哥国家舞蹈院校毕业,艺术素质较高。最近该团来北京表演了节奏明快、热情奔放的墨西哥民间舞蹈,受到观众欢迎。 徐春来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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