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联播 文字版 1990-09-02

1990-09-02新闻联播 文字版

拣几十粒米引起的沉思

第8版(副刊)<br/>专栏:<br/><br/>  拣几十粒米引起的沉思<br/> 高扬<br/> “入伏”了,家里的大米生了蛀虫,老伴动手晒筛;在和她重新往米袋里装的时候,撒到地板上几十粒。装扎完了,我就俯身拣地板上的米。一边拣着,忽然想,若是某些青年看见我这种认真的样子,会觉得可笑的吧?!同时也就想起了小时候我听到大人们讲的一个故事:某较为富裕的农民大家庭,儿孙们想吃好的,老头子管得严,吃不成。一天,老头子出去看庄稼,家里人男女齐动手,切馅子,包饺子,却在院子里故意撒了满地黄豆。傍午,老头子回家,一进大门,看见地上的黄豆,十分生气,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弯腰一粒一粒地拣,等到他拣干净,走进房来,家里人早把饺子吃完,而且也收拾得干干净净了。不知“创业维艰”的人,习于奢侈浪费,在思想观念与生活习惯上和老人之间出现了所谓“代沟”,“仔卖爷田不心疼”,古今中外,人所同慨。<br/> 完成了这小小的任务,坐在沙发上,点起一支纸烟,不觉陷入了回忆和沉思。我出生在小地主家庭,住室的土墙上挂着一大张楷书的《朱伯庐先生治家格言》。读高小以后,我能够背诵其全文,那“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的句子,我现在还牢记不忘。1936年秋,我在河南许昌灞陵中学当教员。学校停办了,发不出薪水,约一星期时间,我每天只吃两个烧饼,喝一大杯白开水。1943年,太行山根据地闹灾荒,地方干部每人每天定量12两小米(按14两半为一斤的老秤),掺一种带刺的野菜煮着吃,很难下咽。那年5月,国民党在豫北的部队被日寇击溃和部分投敌,农民逃荒,死人横路。8月,我初到豫北地委,住在林县山区河西村,眼看着房东的老婆饿死了,他们十几岁的女儿哀哀地喊妈呀、妈呀那揪人心肺的哭声,现在还像在我耳边响。我们集中一些粮食,组织农民修渠,以工代赈,山区才算没有再饿死人。“大跃进”中,我被定为右倾机会主义分子,1960年下放贵州清镇钢厂劳动锻炼,那里职工月粮食定量24斤大米,还强制节约,扣发1斤,有时一天只吃两顿饭,少菜无油,大家体力不支,没法进行强劳动。吃不饱饭,小女儿放学回家,哭着喊饿;老伴害了浮肿病,回北京一年之后才康复。传统的教养和苦难的经历,使我竟在不缺米的今天,“习惯成自然”地动手来拣抛撒的几十粒米!梁启超写的《少年中国说》中认为,“老年人常思既往,少年人常思将来”,“老年人常多忧虑,少年人常好行乐”,大概是的吧?但是他说:“老年人常厌事,少年人常喜事”,“老年人如僧,少年人如侠”,我看未必然。时代不同,对老年人、少年人应作具体分析,不可一概而论。以粮食为例,现在就不能说老年人都注意节约,而少年人都去浪费。不过,若说老年人比少年人反对浪费者多,恐怕还是不错的。老年人知道粮食可贵,而少年人多数“不知稼穑之艰难”嘛!<br/> 节约粮食,国家讲了多年,近来更是讲而又讲。我看到一些报刊文章及其它材料,说是粮食的种植中种子浪费多少,收割运输中抛撒多少,仓储中鼠耗和霉坏多少,人们食用时又损失和丢弃多少,其总数比国家每年进口粮食一千几百万吨还多很多。既然“民以食为天”,既然节约粮食是巩固国本、少耗外汇和整饬社会风气的大事,那么进行全国性的宣传动员,对生产和消费粮食的各环节作节约的严格规定,该是理所当然的了。然而现在却还没有这么做。我们国家大,社会风气变坏已有好多年,生产建设、政府行政开支,以致社会消费等各方面浪费现象日趋严重。我认为,如果像今年“扫黄”活动那样,开展一次全国性的粮食节约活动,就不但会节约粮食,还将起到克服官僚主义、矫正社会浮靡风气的示范作用。<br/> 去年,党和政府号召全国人民恢复艰苦奋斗的光荣传统,大家过几年紧日子;社会舆论对“穷日子当富日子过”的种种恶习也多有谴责。然而,由于“唱工好,做工不好”和“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行为在党政领导机关的某些环节相沿成风,只有号召而无全国统一的具体规定和严格纪律约束,过紧日子就难于落到实处。我最近先后听到熟人说过如下几件事:某受表扬的大工业公司,职工福利待遇特高,小孩子从上托儿所到上大学的花费几乎都由公家包下来了。某科研单位,不但以发劳保服名义发高价的时髦服装,而且还发西德拜耳公司的“拜高”杀虫剂和国产的“桃丽斯”、“美加净”洗发膏,男职工也发。某省某干部一家6口人上班,最近一次共领到白糖60斤,短期内吃不完。某有名大医院,不但主动给享受公费医疗的病人开贵重营养药,而且主动开病人不需用的药。类似的怪现象,人言啧啧,使那些患难余生和“誓扫匈奴不顾身”的幸存者对国家的社会主义前途忧心忡忡。<br/> 古人说:“天下大矣”。然而由于科学技术的发展,现在似乎地球已经变小,“天涯若比邻”了。古之宗教家宣传“人类之爱”,今天有些高等洋人也在大嚷“让世界充满爱”。然而从古至今,世界上总是充满着压迫剥削和仇视杀戮,我国就正为某种内忧与外患所困扰。去年以来,世界政治形势发生了剧烈变化。有些国家,“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民怨沸腾,山河因而改变了颜色。若问出现此种可悲的局面“是谁之过欤?”当然是有官守者和有言责者之过也。于是我就想,我不但应该关心和研究我党的建设问题,而且也应该拿起笔来,呼吁全国上下不是说了不做,而是身体力行,真正过几年紧日子!

雨燕

第8版(副刊)<br/>专栏:<br/><br/>  雨燕<br/> 姚昌忠<br/> 夏天的北戴河,海水和天空都是蓝的,沙滩一片金黄。<br/> 独自躺在沙滩上看天。天这么高,这么近,却又这么陌生。正恍惚间,耳边窸窣作响,侧转脸看,一只大蟹挥舞双爪。急后退坐起,看那大物连连后退,眨眼间钻进沙滩上的洞穴不见了——原来是一只寄居蟹!<br/> 走进浅海,眼前忽然一亮,几条银白色的影子倏然闪过,大概是一些结群嬉游的幼鱼吧!不一会,又有一只孤零零的小海蜇,荡着透明的白色的裙,一张一翕地飘游过来。这些小生命,也许把我视作同类,总在我身前身后徘徊。<br/> 一个黑点尖叫着从我头顶掠过。正诧异时,又一个,张着一双细长的翅膀,睁着一对圆圆的小眼。是海燕!这小精灵,也把我当作一条鱼么?<br/> 但天色已不容我再作遐想。游目四顾,太阳早已收起华光,灰暗的天空中满是张翅低飞的小海燕。它们上下翻飞,来回穿梭,发出兴奋的叫声。此时的天空想必气浪翻滚交错,由此扬起的方向不定的风把海面的浪花锤打成无数乱碎珠玉。就在这变幻不定的气浪里,数不清的雨燕不停地变换姿态,在低空与海面之间划出了一条条优美的弧线。<br/> 此时天空已布起云阵,传来沉闷的雷声。<br/> 急忙上岸沿沙滩回走。一路上,但见海风勃发,海浪惊天,一场暴雨就要来了。夏天的海滨突然变得凉快起来。<br/> 雨燕还在飞着,但已少了许多,也不像方才那么从容了。猜想此时的天空必已水气充盈,饱含水滴微粒的气流结成一幅幅摇晃不定的雨幕从天顶垂挂下来。雨燕奋力拍击双翼,在这雨幕的折叠处或棱角边寻找升腾的支点,就像采药人在峡谷峭壁间用长篙点戳石缝悠荡着往上攀登。如此垂直升腾一定很吃力,瞧它们急促地拍打双翅竭力垂直上升的样子,令人肃然起敬。这些小精灵有着怎样倔强的性格啊!当然也有失手的时候,从高空中突然跌落,眼看就要堕入深海,忽然昂头贴着海面腾空而起,一面发出胜利的欢叫,好像在说:“这大海,这天空,终归是我们的!”<br/> 我不是要回疗养所去的么,怎么站在这渺无人迹的沙滩上出神呢?<br/> 一阵凉气吹来,我加快了回程的脚步。海水黝黑,沙滩苍白,天色更加晦暗,黑沉沉的云阵如一群怪兽厮咬着扭结着张牙舞爪,一边发出低沉的吼声。天空大概已充满积雨云团,小雨燕的细长双翅大概已拍打不出足以托起它们垂直上升的气流了。纵然如此,在那阴沉沉的高空,仍然依稀可见两个微小的黑点,像火箭一样一阵一阵直往上冲刺,此起彼落,全身的能量凝成一条有力的黑线,直向乌云滚滚的高空冲去。<br/> 又一阵风,密集的雨柱叫人透不过气来。周围除了水的声音还是水的声音。水从岸边冲刷下来,从海里横扫过来,从天空摔打下来。在这样的水里走着游着,我想我是鱼了。<br/> 但刚才那有力的黑线好像还在我的眼里升腾。我浑身是劲。那么,我竟变成一只雨燕了么?不然,如我这般60出头的人,怎么能在这样的水天里走出如此矫健的步伐呢!

马与人(二首)

第8版(副刊)<br/>专栏:<br/><br/>  马与人(二首)<br/> 梁谢成<br/> 种马<br/> 并不是造物主的特别恩宠<br/> 而是人工智力的必然结晶<br/> 由于你集马之精华于一身<br/> 才赢得了啧啧不断的称颂<br/>    <br/> 或者扬鬃振尾而挽重<br/> 或者疾驰四野而御风<br/> 仰颈嘶鸣 其势能遏行云<br/> 昂奋四蹄 更是地动天惊    <br/> 不断开拓着未来的征程<br/> 于是有关你的姿势与习性<br/> 便一齐走进了科技书丛<br/> 成为一项人们瞩目的内容<br/>     养马人<br/> 养马人的心里全装着马<br/> 养马人的梦里 也总有<br/> 马的奔驰与嘶鸣<br/> 养马人与马结下不解之缘<br/> 养马人与马共同度过一生    <br/> 阳春三月 马儿<br/> 在草地上踏青<br/> 养马人沐浴着阳光<br/> 为马儿梳理毛鬃<br/> 寒冬腊月 马儿<br/> 在厩栏里小憩<br/> 养马人披一身风雪<br/> 为马儿守护安宁    <br/> 当马儿终于被培育成良种<br/> 养马人的脸上也堆满笑容<br/> 那一条条密布的纹络<br/> 犹如一条条道路<br/> 镌刻着骏马的身影<br/> 叠印着骏马的蹄踪

四大名旦与太湖石

第8版(副刊)<br/>专栏:<br/><br/>  四大名旦与太湖石<br/> 徐城北 <br/> 据说三十年代初期,王瑶卿曾对四大名旦作过“一字评”,即“梅兰芳的像,程砚秋的唱,尚小云的棒,荀慧生的浪”。这是作为“通天教主”的王瑶卿,通过长期的观察、品评,最后对四位高足艺术特征所进行的一次集中、典型的概括。应当承认,那时四大名旦当中的任何一位,其艺术都是“文武昆乱不当”的,都可以称作“博大精深”的;然而“惜墨如金”的王瑶卿,竟然只用一个字去概括其艺术特征,不有点过于苛刻了么?其实,这四个字都是“一字千钧”的,都或多或少地概括出他们四位的某些本质特征——“像”对于梅兰芳,不仅指面容和体态上无与伦比,而且也包含了声音上的“音像”和气质上的“心像”。“唱”上的突破性贡献,是程砚秋在“倒仓”带来的困境中,根据前辈指导“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成功果实,是他的勇气与聪明才智结合的结晶。“棒”对于尚小云,表现在传统戏中的规矩与新编剧目中的放开手脚所形成的辩证统一之中,再加上他几乎在每出戏中都不惜气力地“文武带打”,难道还不“棒”得让观众心花怒放?“浪”在那个时代未必是贬义词,较荀慧生稍早或稍后的一些花旦,都把力气往猥亵方向发展,相形之下,荀派的境界就要高明文雅得多了。<br/> 还有,这四个字使人念念不忘的另一个原因,就是谐音上口,用的是同一个韵母。中国的汉民族自古就偏爱诗歌,无论是士大夫阶层还是劳动人民,诗歌以及它内在的音韵美都已世世代代铭刻在民族性格之中。中国自古就是诗的国度,近代以来失去了向科学国度进军的良机。这一“阴错阳差”的历史状况反映到京剧一类古典艺术中来,就越发促成实践者忽略对被反映事物的准确分析,而满足于把自己对被反映事物的主观感觉,归纳进“纯感性”的一两个字之中。这固然与实践者文化水准较低有关,但更主要的原因还在于民族习惯和民族性格。<br/> 无独有偶,从大文化的范畴来看也是同样。比如园林艺术中的一种重要材料——太湖石,长期以来的评判标准也同样是谐音的四个字——“瘦”,“皱”,“漏”,“透”。这是四种观察、品评太湖石优劣的不同视角,四者之间没有高低主从之分,但是具体到某一块太湖石,四者就不可能同时并存,评判者就只能主要依据其中某一两条标准进行裁决。“像唱棒浪”是分别评点四个人的四个方面,“瘦皱漏透”是集中并列一个事物可能具备的四个条件。前者是热情点拨发展变化中的“活人”,后者是对已经相对定型的“死物”进行客观评价。点拨“活人”,是为了对京剧这一相对稳定的戏剧形式进行欲穷究竟的探索,换言之,就是想使对京剧的研究达到极致;评价“死物”,却又是为了今后(包括后世)对太湖石的选择超脱灵动起来,使之接近“活”的境界。一切民族的艺术以及负载它的大文化,就是不断继往开来,吐故纳新。

花儿的含笑

第8版(副刊)<br/>专栏:<br/><br/>  花儿的含笑<br/> 陈乃祥<br/> 一夜风雨过后,大地铺满落花。<br/> 蚯蚓钻出地面,吻着沾满污泥的花瓣,难过地问:“花姑娘,你可受委屈了,你知道人们都在替你惋惜,叹你命薄吗?”<br/> “那没什么,”落花坦然答道,“有些诗人还骂我是轻骨头的贱货哩。”<br/> “那你为什么要离开树枝呢?”蚯蚓迷惘地问,“想当初你在树枝上含苞怒放,招蜂引蝶,是何等神气,何等风光!唉,你干吗要摧残自己美丽的生命呢?”<br/> “我不是为了自己,”落花微微一笑,“要是我永远霸占枝头,舍不得离去,那肥硕甘美的蜜果,怎能挂满枝头呢?”

枸杞熟了(图片)

第8版(副刊)<br/>专栏:<br/><br/> 枸杞熟了 [版画] 吴国强 郝晓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