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6月1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副刊)
专栏:

昵 (木刻) 赵明洁 (15岁)


第8版(副刊)
专栏:心香一瓣

  他给小苗留下了清泉
——怀念金近同志
胡德华
金近走了,走得那么匆忙,连一句话也没留下,我知道他是有很多话想说的。
金近是新中国儿童文学的奠基人之一。他是很受孩子们欢迎的老作家,一生为孩子们勤奋写作了近200万字。建国以来,他写得最多、最出色、最为孩子们喜爱的是童话。他写的童话《谢谢小花猫》拍成了新中国第一部儿童美术片,以后又有多部以他的作品为蓝本而拍摄的美术片在国内外获奖。日本出版了他的童话绘本。他的不少作品已翻译成俄、英、日、朝等多国文字,介绍到海外。他是发展我国儿童文学事业的重要组织者。50年代初,儿童文学园地一片荒凉,为繁荣儿童文学,中国作协号召老作家带头,每人都为孩子们写一篇作品。金近参与了这个工程的组织工作。他也是儿童文学新生力量的培育者。他主持《儿童文学》丛刊期间,满怀激情地对待新人新作。在1964年办了第一期儿童文学作者讲习班,培养全国各地儿童文学青年作家,这些作者像种子一样在各地成长为文学事业的骨干,他们周围又团结起新的儿童文学作者。
金近50年如一日地献身于儿童文学事业,与他的童年经历有关。金近出生在浙江农村一个贫困的家庭,从小想读书却根本没有条件,12岁就到上海当学徒。稚嫩的肩膀早晚要背店堂里沉重的门板。每晚背脊疼痛难忍,但是只要偶然得到一本书,他就会蜷缩在昏暗的小阁楼里啃,竟完全忘了肉体的痛苦。他深深理解儿童文学在孩子们精神生活中的位置。
金近的创作严肃认真。他懂得给孩子们的作品应该是精神食粮中的精品,因为孩子们缺乏辨别力,因此,儿童文学作家的社会责任感就应该更重。他主张给孩子们的作品要有教育内容。但是要坚持这条原则是十分不容易的。在60年代,有人摒弃儿童文学的美学原理,以枯燥的说教代替生动的艺术形象,后来甚至干脆把童话说成是修正主义货色。近年来也出现了否定儿童文学有教育作用的论点,似乎它只是娱乐工具,而把强调教育作用斥之为保守、僵化。在这些思潮面前,金近不随波逐流。他一贯主张儿童文学要做到思想与艺术性的紧密结合,给孩子们的作品要有趣味性、有吸引力,但必须健康有益。他利用各种机会发言和写文章,反复宣传自己的观点,并且把这种艺术主张贯穿于他的创作实践。从50年前第一篇童话《老鹰鹞的升沉》到他平生最后一篇童话《刁狐狸与傻狐狸》,他都严格遵守寓教育于儿童趣味这一信条,通过活生生的艺术形象,给孩子们以善良、纯朴、正直、勤劳的美的熏陶。他的童话为小读者所喜爱,是因为他还严格遵守童话也要从生活实际出发,符合不同年龄儿童的心理特点等基本原理。他写给幼儿看的《小猫钓鱼》、《小鸭子学游泳》等童话,既有小猫、小鸭的特点,又符合儿童的思想感情。金近还提倡写既受孩子们欢迎又为成人所喜爱的童话,他认为好的童话应该是老幼皆宜的。他写的《狐狸打猎人》《骗子骗自己》《一篇没有的童话》《黄鱼和盘子》就都具有这样的特点。
金近坚持作家必须深入生活,他认为儿童文学作家不但要了解社会生活,更要深入了解儿童生活,熟悉儿童的思想感情,直至不同年龄儿童的语言。50年代他在作协工作期间就深入到一个学校与少先队员们一起过队日。1957年他把家搬到浙江,深入到临安农村与三个孤儿住在一起。这一家最大的是16岁的男孩,老二是14岁的女孩,最小的是10岁的男孩,金近就成了他们的家长,帮他们计划生活,调解他们三人之间的纠纷。在那里,他写出了两个中篇:《山村里的新事情》、《三个孤儿》。
金近曾为中国儿童少年基金会的成立,题过一首诗:你为小苗浇上泉水/为了鲜花早日盛开/待到满园飘香/花儿会记住你的关怀。这首诗印在基金会的章程首页,但很少有人知道作者就是金近。
金近自己就是这样一个一生辛劳为小苗浇水的园丁。他走了,永远地离开了小苗;但是,他留下了一汪清泉——他的美丽的童话,泉水将浇灌一茬又一茬的小苗,孩子们会永远热爱这么一位把一生奉献给他们的老园丁。


第8版(副刊)
专栏:

  登楼二题
邹荻帆
五月中旬,参加《南昌晚报》举行的“首届滕王阁笔会”,并得以访问老苏区赣南、瑞金诸地而登赣州郁孤台。辛弃疾曾在此台有《菩萨蛮》,文天祥曾在此地抗元,亦曾题诗。我之《登楼二题》并非自度曲,实顺口溜。
登滕王阁
千年滕王高阁,几度兴建颓倾。落霞孤鹜秋水长天,童年习彩画,常描此良辰美景。直至我霜落两鬓,两行诗文,一座阁影,仍令我梦魂牵萦。顿悟雕龙警句:登山情满,观海意盈。也想起诗话轶闻,说诗魂陶醉自我佳句,夜夜犹江上诵吟。否,否,应是诗人永恋丽土,春蚕到死丝不尽!诗心、乡土、万民,时代美德,传统神韵,珠联璧合,血肉难分!
百级梯阶,登临了高阁绝顶。看不尽朱梁画栋,碧瓦凝云;未及读历代珠玑,名家宏论;飞阁流丹今胜昔,桂殿兰宫孔雀屏,一览众山小,猛掀起心潮奔腾:
八一天下第一枪,星火燎原燃井冈。无数英雄儿女,碧血写醒世文章;多少革命先辈,呕心赋创业诗行。今也,国色天香。改革开放,物换星移,大自然规律常如此;地覆天翻,新世界美景待红妆。赣江滔滔,渔歌唱晚换新调;汽轮风帆,应是物华天宝货流畅。长桥卧波虹彩架,火车擒轨龙飞扬。孤鹜自飞,机厂铁鸟比翼逐落霞;长天仍碧,引进装配汽车待远航。美酒且待诗百首,茶香更盼陆羽尝。纺纱厂天孙为织云锦裳,百货楼飞天撒花散芬芳。更举目眺远,数点点村庄;平畴沃野,水田青青应映白鹭飞成双。集体企业,仿佛杂花生树群莺翔。共同脱贫,集体致富,时代之音最响亮;人杰地灵,后代儿女理应强。“滕王高阁临江渚”,应是见证当代儿女情更长;“槛外长江空自流”,岂非告诫猛起奋进击长桨!今登高楼,愿不似王勃愁断肠;喜登高楼,愿放目千里,希望在前,无限风光!
登郁孤台
五月鲜花,暮春杨柳,登郁孤高楼。望双江滔滔,百舸争游,睹栉比屋宇,沸似山丘。也叹江水易逝,犹悲稼轩泪流,正气高歌今安在?深山鹧鸪啼未休。灯下读青史,常怜英雄志未酬。但红旗漫卷,一扫万古愁。
曾读赣南竹枝,先辈功勋我粗知。丹心照日月,胸藏百万师。革命摇篮培青种,寸土皆碑烈士诗。念昔日乡亲献多少深情,怀当年家家送儿女参军。白发父母今已矣,少年先锋几人存。山川有幸,红色故乡故都美名在;子孙多情,再为改天换地献青春。贫穷山水志不穷,红色土地松柏青。弹洞仍留前村壁,后继当重振红尘;樟木蔽红色旧址,来者把深情更温。登台放目,知今日蔗桔酿蜜送千山万水;又采掘钨矿让亿家灯明。封山育林,造就栋梁将成材;因地制宜,牧放牛羊已结群。艾叶飘香,集市迎端午;杜鹃花红,山野飞黄莺。每见村壁标写珍惜合理使用一寸土,感先辈恩深;难忘目睹红色老区乡亲奋干精神勇,实惊心动情。愿人人常记红色苏区史,愿个个勿忘老区奋战犹艰辛。放目登高楼,难写意无尽。


第8版(副刊)
专栏:文坛风景线

  讴歌华夏魂
——女作家霍达漫记
林俊彬
全国政协委员、女作家霍达,多年来,她的一系列作品,如《秦皇父子》、《年轮》、《穆斯林的葬礼》、《红尘》、《追日者》、《万家忧乐》、《国殇》、《民以食为天》等等,都产生了比较广泛的影响。霍达以《红尘》、《万家忧乐》于1988年获作协评选的文学双奖,《穆斯林的葬礼》获北京市建国40周年优秀作品奖。
作为一个作家,霍达总是将我们强大的祖国作为自己的精神支柱和理想追求。她认为,真正深刻而含蕴丰富的文学应该凝聚浓烈的爱心,扎根于本土本族,反映现实和人民的意志,回响时代的脉搏,并弘扬和讴歌华夏之魂。她认为只要人人从自我做起,则整个民族的精神面貌将有很大改观。
于是,霍达以明净的心境和锐利的判断力冷静地去审视世界。然后赞颂真善美,鞭挞假恶丑,并将这种褒贬上升到一种同国运和未来密切相关的境界。她还对历史学进行过精心研究,而她几乎同时从事的英文翻译工作又使她视野开扩。这些丰厚的素养使她以超越的眼光去看世界。她试图从历史中探求人生的真谛,也试图从历史中去把握现实和未来的发展。
继《秦皇父子》而后引起轰动的是50余万言的鸿篇《穆斯林的葬礼》。该作通过一个家族的兴衰,宏观地回顾了中国穆斯林漫长而艰难的足迹,揭示了他们在各种文化融合过程中独特的心理结构,以及在政治、宗教氛围中对人生真谛的困惑、追求。于是,人、现实、文化均得到姿态各异的展现。正如霍达所说是“呼唤一个大写的‘人’从历史深层走出,重塑民族魂,和天下列强对话”。这部作品目前已译成英、法、日、德、阿拉伯等9种文字,流传于域外。
作家的良心和责任感使霍达冷峻地审视现实的同时,更热烈地去介入现实,于是产生了一系列感情氛围浓厚的报告文学,那实际上是她爱国激情的表露。
研究历史的习惯使她一直在发掘和弘扬华夏文化精粹。她以为,文化是最富于凝聚力的。假如人们对本民族的文化不了解不热爱,那么他们的精神就很难坚强挺拔,他们的民族自尊心和自信心也会愈来愈萎缩。撰于1986年的《起步于黄帝陵前》的报告文学,热情洋溢地记述了电影《黄土地》的创作者们的艰辛和激情,同时对黄土地、对传统文化、对祖国流荡着沉挚的爱恋。
但是当霍达抬起头来观望整个改革开放的形势时,她发现有一个方面更为激荡她的心。她看到许多杰出的中年知识分子未能走完他们的漫漫人生路,未能向祖国和人民贡献出他们的更多的才智就英年早逝了。她认为,今天改革开放离不开知识分子。于是,霍达追踪了张广厚等英年早逝者的生活轨迹,振笔疾书,撰写了报告文学《国殇》,深情地赞颂了他们的献身精神和理想境界。她的这篇文章,曾使多少读者产生深切的共鸣。
霍达十分关心的另一个方面是普通老百姓的命运。她的1989年春节是在江苏农村度过的。在此之前她听说江苏某县遇上特大旱灾,一种想象中的民生疾苦有如巨磐般压在她的心头。终于她抱病兼程来到那里采访。她的亲历亲闻使她痛切地想道:我们的农民有8亿,他们是基石,是脊梁。重要的不单是城市的菜篮子问题,而应该是农民的肚子问题啊!于是她写出了粮食危机对民族生存的严重威胁,并以粮食问题为轴心,反省了我们民族生存的状态。这篇题为《民以食为天》的报告文学甫一发表,即引起轰动,并得到国家有关部门的高度重视。
她会不知疲倦地写下去。而在她小憩片刻之际,不管她凝望苍穹,还是俯瞰大地,她的胸际总回荡着一个心声:祖国,我的母亲!


第8版(副刊)
专栏:

  浇灌春芽着繁花
周桓
近年来,在北京“京剧迷”的队伍中,增加了不少少年儿童,他们稚嫩的嗓音,使得振兴京剧的合唱,变得格外的动人。
这些年北京先后成立了北京市少儿京昆艺术团、西城区春芽艺术团、东城区少儿京剧团、北新桥街道少儿艺术团……北京市戏曲学校特设了“预科班”。参加这些团体的学员,是不足学龄和正读初小的儿童。其中生、旦、净、丑各行当齐全。这些小京剧迷,有些出身于京剧之家;有些家庭与戏曲毫不沾边儿。有些孩子没到剧场去看过京剧,只是在电视里看、广播里听,便入了迷。有些孩子有滋有味儿的唱和某些身段、动作,就是从广播里、电视里学来的。
前年春节晚会节目里,播出春芽艺术团6岁的阎锐(唱花脸,演霸王和包拯)和同龄的高艳萍(唱旦角,演虞姬和秦香莲)合演的《霸王别姬》、《铡美案》,演唱十分生动。许多电视观众都认为他们出身于戏曲之家,不想他们的父母都是工人,从不接触京剧。孩子成了京剧迷,听广播、看电视,非选播京剧的台不可。父母由着孩子,一来二去,也就喜欢上京剧了。孩子们要以京剧为终生职业,有人便跟他们说:“如今演京剧可没有前途,学戏受得苦多,学七、八年未准学得出来。学出来,成了好角儿,也挣不着大钱!”孩子们不打愣儿地回答:“我不要钱,要京剧,京剧是我们国家的宝贝!”京剧武生宗师李万春的小孙子李磊,8岁在少儿京昆艺术团学戏时,画了一株牡丹花,在上面题字,写道:“京剧,是我国的牡丹花,我要爱护她,培养她,我要为振兴京剧努力!”孩子们的家长也都说:“他们要学,就学吧。我们不指着他们赚大钱!希望他们发扬我们的民族艺术!”
如今北京市少儿京昆艺术团的宋怡(青衣)、陈刚(武生)、徐嘉乐、张嘉(花脸)、陈静(武旦)、赵宏(武丑)、谭正岩(老生);春芽艺术团的宋佳(程派青衣)、王君(言派老生)、刘欣然(张派青衣)、杨杰(武生),东城区和北新桥地区的费洋(老生)、康静(老旦)……预科班的吴燕(花旦),都在10岁以下,都在舞台上取得很不错的演出效果。
有热爱京剧的苗子,也得有肯于热心育苗的人。北京京剧院中年演员安云武,便是为北京市少儿京昆艺术团不遗余力的热心者,不仅教,还到处为孩子们找演出实践机会,找出资支持的热心家。最近他就找到第一机床厂等8家企业,每家肯于每月赞助百元。中国戏曲学院的老教授李甫春、杜奎三和刘勉宗各位,则是勤勤恳恳义务培育“春芽”的园丁;业余京剧名票、工程师张雪萍、舞蹈教师韩昭敏夫妇,则是东城区、北新桥地区儿童京剧迷的老师,他们把一切业余时间都用在京剧上。


第8版(副刊)
专栏:

应文化部邀请,包头市“苗苗艺术团”六一赴京演出,图为幼儿舞蹈《欢腾的草原》。 浩特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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