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4月17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副刊)
专栏:影视窗

  雷锋,终归属于中国
——看电视剧《有这样一个民警》随想
  柯岩
这几天怪了,连接不断地有朋友打电话给我,问我看没看山西电视台新拍的电视剧《有这样一个民警》?说是很好,必得一看。
三人为众,三人以上该为群了吧?连续不断,且不约而同,反复冲击我的脑细胞,印象自然是强烈的。
但是,事儿真多呀!也就搁下了。
大前天,一个朋友又巴巴地打电话来,喜孜孜地告诉我:在他看的那场,发现不少年轻的编辑记者都感动得哭了……
这些年,我一直没断和青年交往,接触频繁,其中许多人还是我亲密的小友。彼此间最“代沟”之处,就是他们老嘲笑我太天真,情感易燃度太低;而我则最讨厌他们的冷漠,恨他们心肠太硬……
看一部片子,且是有着这样一个不时髦片名的电视剧,他们会哭?数目还“不少”?又是那些见多识广、信息灵通、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编辑记者们?别是他自作多情吧?这些年,不少老同志是很爱自作多情的,被“崩儿”了之后又加倍沮丧,这位打电话的朋友就有这毛病。
“你不是——夸张吧?没有搞错?”我一连换了两个委婉的词儿问。毕竟不好直戳人痛处的。
“当然不是,你——信不信由你!”
朋友生气了,而我却很高兴。急煎煎地找了份录相带来看,心里却多少有点忐忑不安。根据我多年看戏看电影的经验,被说得太好的东西往往令人失望。
我没想到,真没想到,刚刚开演,我就投入了。编剧、导演很生活化,手法明快、亲切,又很会选择细节。扮演杨明光的演员是那样质朴可爱,那样有原则又那样人情味。在岗台上的几个原地转身,对妻子的几句奈何不得的斥打,和女青年的几句对话……一下子就把我抛到了遥远的过去,又推进了今天的生活激流之中。
我立即想起了雷锋同志,想起了1963年初春时节我到抚顺雷锋连队之行。眼里重又满含着当年一本本捧读他日记时的热泪,手上似乎还能感到他的战友、他的老大娘和我紧紧把握时的余温。在一间小小的房舍里,一盏不亮的孤灯下,他的指导员与我促膝对坐。指导员双手抱着头,哽哽咽咽地和我谈着雷锋生前的声音笑貌。他不抬头地慢慢叙述,时不时地打断自己,重复着说:“我睡不着,没法睡着呀,刚一迷糊,就听见他在叫我,‘指导员,指导员!’就那样笑嘻嘻地站在门口。赶忙翻身起来,可——”他的眼泪一滴滴打在松松的土地上,溅起丝丝粉尘;我的眼泪噗噗地落在笔记本上,把墨水洇出片片蓝晕。忘不了那万人空巷涕泪滂沱追送雷锋同志远行的群众热潮;忘不了呵!那个几乎与雷锋同时牺牲、被埋葬在雷锋墓侧的小民警:他是在执行任务时,被凶犯猛击头部,当场殒命的。年仅19岁。当时我也还年轻,每思至此,不知怎么,心里又忽然产生了一丝慰藉之情。我想,雷锋同志是不会寂寞的,不但祖国大地红旗招展处都有他的同志、他的亲人;而且他的身边,还有这样一个年龄相仿、经历相似的小同志日日夜夜和他作伴儿呢……
我那时毕竟年轻!真是做梦也没想到会有人们嗤笑雷锋是“傻子”、“呆瓜”,是没有“经济头脑”的“保守派”、“没有出息的大补丁”的一天;当然也就更无法想象在社会主义中国,居然也会有老爷子、老太太在公共场合发牢骚说:“雷锋叔叔不在了”、“雷锋叔叔‘出国’了”的辛酸……
雷锋精神,在60年代曾鼓舞整整一代人提高素质、忘我奉献的雷锋精神,在这几年确实是被某些“精英”人为地冷落了。雷锋同志是一个时代的象征,是民族优秀传统及革命传统在新时代的具象,因而冷落与嘲弄雷锋精神,就必然带来整个民族自尊心和革命自豪感的失落。失落的结果,就必然是迷惘、怠惰、骄奢、虚幻的如雾弥漫;是个人主义的肆无忌惮;是社会道德水准的普遍下降;是此剧中时髦女青年郑燕所代表的价值观念颠倒,美学趣味扭曲的“一代新人”出现。听着郑燕那样轻薄又猖狂地辱骂人民警察“德行”,“什么玩意儿”,是“马路撅子”,是“只比电线竿子多长两眼”的木头。围人如堵,居然无一仗义执言时,我心疼如绞地想起生活中辱骂工人农民是“土老帽儿”,辱骂解放军是“傻大兵”,流氓聚众殴打前线战士无人敢管,甚至买卖人口、制造假药假酒……诸多社会丑闻。也不能不同时思考造成这种现象的种种复杂因素及舆论导向的失误。
是呵,曾有一度,新闻舆论大肆宣扬“一切向钱看”,文化“精英”们也就立即推出形形色色“多余人”的形象及其理论。在赌博、酗酒、玩女人、玩人生之余,也曾有人居心歹毒的“反思”:如果让雷锋去当倒爷,如何穿上阿飞衣和先锋裤,挥金如土,周游列国……用以嘲弄人们心灵深处那缕圣洁之情。
在歌台舞榭、银幕银屏男女轻薄的调笑声里,在霹雳舞、迪士科震耳欲聋的鼓点声中,似乎真的再也看不见雷锋同志的身影,莫非雷锋同志真的“出国”去了?是的,雷锋同志真的“出国”去了,但不是以这些“精英”企盼的方式。这几年,无论是写文章,还是上讲坛,我总是心心念念寻找适当的机会给充满现代意识的大学生传递一点信息,今天在此文中依然愿意就此和广大青年对话:你们也许早就知道,日本松下电器公司的不少人常说,他们的企业精神学习了我们的南泥湾精神;而据说美国西点军校也挂出了雷锋的照片。
当然,不同社会制度下具有不同观点的人们对典范人物的评价标准是不相同的。西点和松下的先生们所取的是我们英雄的“吃苦”和“献身”以图为己所用,而决不是吸取其共产主义的世界观和人生观。这一点是无须多做解释的。但人家这种“为我所用”的作法,也仍然是值得我们深长思之的。
其实,雷锋从来也没有远离我们,他终归属于社会主义中国,即使在雷锋同志“出访”期间,在中华大地上照样成长着、行走着千千万万个活的雷锋。看着电视剧中的杨明光骑着自行车缓缓向我们走近,看着他骑着摩托奔驰在一个个岗亭,看着民警小赵、大个子在他影响下的进步,看着郑燕和跳栏栅男青年的转变,我的心里不但想起了电视剧主人公杨明光的原型,大同交通民警支队的郭和平同志,想起了雷锋去世后历代雷锋班班长的事迹和姓名。我的眼前也那样清晰地浮现出了朝鲜战场上一个个防空哨的单人掩体,一座座血染的山峰;浮现出了遥远新疆大戈壁上那一簇簇哨位上的圣火;浮现出了我在公、检、法战线上结识的成百上千个战友,还浮现出了我居住地所在派出所的一个小民警。
说他小,是就我的年龄而言,其实他也已经30多岁,有了10来年的警龄了。他是那么朴实无华,那样普通,走在人群中谁也不会多看他一眼,可他在处理许多居民纠纷和事务中十分周到全面,既有原则又讲究方式,既十分热情又相当冷静,因此深得人心。举一个例:在他的管片里一个青年犯了罪,是重犯。应该判刑。可是他在和他的谈话及他的档案中了解到他第一次作案时正好赶上“严打”,量刑过重了,又深知他家庭十分困难:父母都是辛劳了一生的老工人,妻子多病,家境贫寒……如果这个青年到外地服刑的话,不要说无法探视、再难有父子谋面的时日,就是刑满释放之后,这个家恐怕也早已粉碎,人去室空了……于是,他四处奔跑,千方百计力争,终于取得各方面的支持,留在了北京就地服刑。宣判之后,这个犯人愣了半天,突然扑的跪地大哭说:“我服了,服了!我原来对上次量刑死也不服,时时怀恨在心,现在才知道政府是公正的。真是人民的政府呀!我死也忘不了你这个好民警!”
听他这段故事时,我曾热泪滚滚。现在他的身影和电视剧中的杨明光紧紧叠印,在我婆娑的泪眼中,已彼此难分了。
看着屏幕上郝云芳日复一日含辛茹苦地做着这个她深深爱恋并引以自豪的劳模老婆,我的眼前闪过千千万万成功男人背后那些勇于自我牺牲的、中国普通妇女的光辉群像;看着杨明光在垂危之际穿上警服去站最后一班岗,他步履蹒跚又脚步坚定地走上岗台,用那样眷恋的目光凝视他无限热爱的祖国大地和父老乡亲时,我的热泪喷薄而出。该剧深沉有力而又卓有特色的精选了这样一个细节,用仰拍的特写镜头,不但最终把杨明光这个英雄人物推到了逼人仰视的高度,而且感人肺腑地唤起观众的共鸣,调动起观众的人生体验与积极的审美感,从而联想起我们一生中所见过的所有这样深情的淳朴的眼神,这样千千万万为祖国的解放和建设抛头颅洒热血、而又默默无闻的人!
他们是普通的战士、工人、农民,普通的劳动者、执法者……但人们从他们认识了社会主义,懂得了生命的意义,校正了自己人生的航向,也化做了阵阵春风。生活因有这样的人而美好,人心因有这样的人而洁净。他们从不像油花一样浮在水面,他们长久地生活在生活的底层。是的,他们默默无闻,但他们才是民族真正的脊梁,共和国的大厦靠他们支撑。是他们使人民衣暖食饱,是他们保卫着祖国的安宁,是他们揩去了母亲们忧愁的泪水,是他们给孩子甜美的笑容……他们本应在生活及文学艺术里占主导地位,然而,这几年,他们不是被那些“精英”们赶得落荒而走,就是被歪曲丑化得令人心疼。现在好了,至少开始出现转机,在中央三令五申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号召干部重新深入基层的热潮中,真假精英立辨,人民将重新受到尊重。杨明光这样平凡又伟大的英雄形象重新在银屏及舞台上出现,是一个报春的信号。在人民群众欢呼雷锋精神重又再现的声浪中,在公安部发布嘉奖《有这样一个民警》电视剧的郑重决定时,我们有理由相信过去被压制、被冷淡的类似的文学艺术作品将逐渐重见天日,同时更期望现在仍在徘徊观望的文学青年及小有名气的作家群也将在十字路口有所择定。过去被少数“精英”垄断的文化舆论阵地决不是铁板一块,一个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繁荣景象必将来临。
人民,只有人民才是推动历史前进的动力。人民,只有人民批准并热爱的艺术之花才会永不凋零。熟悉和热爱人民吧,只有时时从他们汲取营养、呼吸与共、生死相随的人才能永葆青春。
最后,请允许我引用我国一位诗人在参观一个蔚为壮观的地下溶洞的题诗,用以表达向山西电视台学习之忱,也用以与自己亲爱的同行共勉:
  “欲探真美入下层,
   地心深与人心同。
   莫道劫后尽失落,
   寻到此处便相逢。”


第8版(副刊)
专栏:

  中国艺术团在狮城
  达鲲
初春的新加坡万木葱茏。中国艺术团更似锦上添花,给新加坡独立25周年的纪念活动增加了色调迥异的光彩。
新加坡是个繁华的城市,每年都有不少世界各地的各种文艺团体到这里演出,但他们对中国歌唱家们演唱的歌曲表现了格外的热情。董文华是第一次来新加坡,可是由她首次唱响的《十五的月亮》、《血染的风采》两首歌早已在东南亚一带流行,许多观众抱着一睹原唱者风采的心情来看她的演唱,及至看后,禁不住连声称赞:“名不虚传”;早年以《我站在花丛中》而名留新加坡的李双江此次带来的歌曲是《草原之夜》与《大板城的姑娘》。他今年已过50岁,但风采依然不减;被新加坡报刊称为“潇洒书生型”的郁钧剑,则以一曲《敢问路在何方》,令新加坡观众回忆起前年当地播映电视剧《西游记》的情景,新加坡观众对他的演唱似乎特别偏爱,不少报刊评论他的演唱“淋漓尽致地抒发了对爱情、对美丽山河的情怀。”此外,程志、阎维文、熊卿材、王秀芬、克里木、毛阿敏的演唱也都受到了热情的评价。
刘敏、周桂新、李清明、沈培艺、杨安忆等的舞蹈节目是中国艺术团全部节目中颇具光彩的一部分。周桂新“上了舞台就不顾一切”,他在《海燕》中担任领舞,当观众们得知那在舞台上时而腾空跃起,时而倒立翻转,时而弓身反跳的“海燕”身上还留有因练功受伤而埋下的钢丝时,台下爆发出如雷的掌声。24岁的沈培艺是舞坛崛起的一位新秀,她表演的《丽人行》是她新近根据杜甫诗意改编的独人舞。在这个舞蹈里,她利用灯光、舞美、造型、服装,在舞台上营造出一种出神入化的意境美。
和音乐、舞蹈相媲美的是器乐和相声节目。刘占宽的唢呐独奏使新加坡观众领略了中国民族乐器美妙的乐趣;陈军的二胡则把观众带进了无比优美的理想境地;由常贵田、刘炽炎搭档的相声节目,更激起一阵阵朗朗的笑声。
中国艺术团的演出在新加坡引起了轰动。新加坡总理李光耀、第一副总理吴作栋也先后观看了演出并给予很高的评价。演出期间,当地报刊连篇累牍地报道中国艺术团的演出盛况,《联合早报》称赞艺术团的演出是“真正有艺术性、民族性和代表性的演出”,是“所有代表中国一流表演艺术家的大汇演”,是“巨星级的歌唱盛会”。一家报纸还引用一位观众的话说,“看中国艺术团的演出实在是在享受”,“从未看到过这样精采、这样激荡人心的表演”。


第8版(副刊)
专栏:

  文艺新书
●最近由国际文化出版公司出版的《中国诗画》一书,对诗与画的特点及关系作了较系统的探讨、研究。作者参考古人的论述推出自己的新意,并旁征博引,联系古今有代表性的作品加以印证。作者曾景初是一位画家,此书在写法上,颇有我国传统画论的风格。       
            (伊昂)
●董学文的新著《走向当代形态的文艺学》,最近由高等教育出版社出版。此书分“宏观设定”、“微观展现”、“理论依据”三编,十七章。此书系当代文艺学研究丛书之一种。
    (晓泽)
●江西人民出版社最近出版了何振邦的《当代小说艺术流变》,这是作者近几年发表的文学评论文章的选集。            
    (文)
●《绘图中国近代史连环读本》由广西美术出版社出版。该书共五册,采用连环画形式,图文并茂,向读者介绍了自鸦片战争以来的一百多年里,中华民族遭受的屈辱和苦难,进行的反抗与斗争。
    (自)


第8版(副刊)
专栏:

  巴蜀古道[水粉] 周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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