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12月26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副刊)
专栏:剧谭

  从改革中求发展
——京剧《盘丝洞》观后感
杜宣
海派京剧,沉寂已久,去年上海京剧院推出《盘丝洞》,就像在沉碧的夜空中忽然出现了一颗彗星一样,璀璨夺目,令人惊奇不已,耳目为之一新。
“海派”京剧,是京剧的一大流派,它产生于上海,是上海的历史地理条件所形成的一种京剧流派。南派京剧是反对保守主张革新的,因此可以称为京剧的革新派。
历史在前进,社会在发展,作为上层建筑的戏剧艺术,如果不能适应形势,则必逐渐被时代的潮流所淹没。200年前,我国戏剧的主流并不是京剧而是昆曲,由于昆曲被士大夫们搞得越来越典雅深奥,人民大众越来越看不懂,所以就被来自民间的徽班所代替,经过不断地吸收各地方剧种的长处来丰富它,才逐渐形成了今天京剧这种形式,因此可以说京剧本身也是从改革中产生的。
这次《盘丝洞》的演出,是认真而又大胆的改革,没有门户之见,就像鲁迅先生所说的拿来主义一样,凡是能为我用的,都统统拿来为我所用。于是管弦乐、电子琴、芭蕾舞、杂技、魔术等都统统拿来,加以融化,成为一个统一体。虽然是五花八门,却糅合得水乳交融,表现出艺术的整体性。它和海一样,有极大容量。它是雅俗共赏的。
京剧今天的观众越来越少,缺乏吸引观众的力量。主要是今天的青年们既看不懂内容,又听不懂唱词,所以对它没有兴趣。我对京剧当然外行,但看的戏也确不少,除了几出熟戏,可以听得懂外,大多数戏,不看字幕,就听不懂唱词,只有根据情节来猜测它的内容,这对大多数青年来说,当然就更加困难了。北方人叫“听戏”,我们南方人叫“看戏”,正统京剧偏重于唱腔,一些内行对一些名角创造出的优美唱腔,越听越有味,它的艺术魅力的确是惊人的,甚至可以使人废寝忘餐,因为它是偏重于听觉的艺术。到了南方后,这种内行观众更少了,剧团为了吸引观众,必须视听兼顾,于是产生了注重情节、运用灯光布景,逐渐发展成机关布景的连台本戏。它的特点是:节奏快、变化大、色彩丰富同时也注意唱腔,它不受固定程式的束缚,给人以一种新颖活泼的印象,它更大的特点,就是能够及时反映当前的生活。这就是根据客观形势逐渐发展成的南派京剧。但它同时也存在着一些低级庸俗迎合小市民趣味的缺点。
京剧必须改革,这是肯定的。它是封建时代的产物。我们已进入了社会主义时代,那些封建、迷信一类的内容,是和我们的时代不相容的。同时它的那种小农经济的缓慢节奏,和我们社会主义的高速度也是不相适应的。但怎样去改革,是不能先定模式的,这就需要京剧艺术家们勇敢地去探索,不断地去实践来完成。
南派京剧在改革中是走在前列的,此次《盘丝洞》的演出也证明了这一点。《盘丝洞》是继承和发展了南派京剧的改革精神,我们欢迎《盘丝洞》的演出,我们为此感到高兴。但并不意味京剧改革都要走这一条路,也不意味《盘丝洞》的改革是完美无缺的。上海京剧院推出的另一出新戏《曹操与杨修》,在国内外演出,都受到热烈欢迎和极高的评价。它就是和《盘丝洞》完全不同风格的。上海京剧院的同志们,在很短的时间内,推出两出改革的京剧,而且演出都获得成功,这是难能可贵的。
我们希望通过《盘丝洞》和《曹操与杨修》的演出,开创京剧改革之风,在改革中发展,从发展中改革。


第8版(副刊)
专栏:

  崇高风范育后人
陈均
金秋9月,红菊飘香。我们穿过花团锦簇的芙蓉城,越龙泉,过沱江,经乐至,走安岳,在饱览天府胜景之际,望见了慕名已久的潼南城。此次川行,探访了杨闇公烈士的故乡。
潼南地处川中盆地偏东,千里涪江下游。远在石器时代,祖先就创有文明。秦设郡县,仍分巴蜀。元朝改府为州;明初降州为县,清代因之。岁月沧桑,几经反复;直至解放,始换新天。
一场秋雨,洗出了白云碧天。我们满怀崇敬,去瞻仰杨闇公烈士陵园。
在潼南县文化局长的指点下,走出县城,沿绵壁公路西行三华里,便看见左侧路口耸立着一座四柱单层额枋式的钢筋混凝土牌坊,高6米,中宽4米,额刻邓小平同志题写的“杨闇公烈士陵园”,黑底金字,庄严肃穆,细看两柱,上嵌成都军区敬献的挽联:
主义思马列,壮志振宗邦,蹈险临危,高举赤帜倡革命;
奋迹共群雄,导源由世泽,成仁取义,长留浩气贯乾坤。
穿过牌坊,踏上墓道;水泥路面,径约百米,直达小型停车场。道旁置有笔柏,苍翠挺拔,如守墓卫士,似迎客侍生,唤起人们无限遐想。
穿洞拾级,进入了塑像广场。广场周围,建有各式花台,遍植铁树、笔柏、玉兰、桂树。花木扶苏,四季如春。我们欣喜地看到,1987年4月2日,杨尚昆等领导同志,为陵园剪彩时,在烈士塑像前种植的十余棵墨西哥柏树,均已翠华摇摇,生机勃勃。尚昆同志手植那株,已高约三米,如塔如柱,勇撑南天。墓后及左右,分置砖砌弧形碑三块。不假装饰,各具风格。碑面为黑色大理石刻邓小平同志题“杨闇公烈士永垂不朽”九个金色大字。碑阴为黑色水泥面刻烈士传略、分刻领导同志题词、题诗。革命前辈吴玉章献七律一首,题为《忆杨闇公同志》:“锦官城外建红旗,革命潮流卷华西。为救万民于水火,不辞千里转成渝。打枪坝上留英迹,扬子江中失健儿。血沃杜鹃红四野,巴山蜀水更神奇。”
革命前辈的诗词,唤起我们追忆烈士的英姿风范。杨闇公,名尚述,公元1898年3月10日生于四川潼南县双江镇。6岁开始读书,15岁忿恨列强侵略,思振武救国,考入江苏军官教导团。18岁(1916)痛恨袁世凯窃国称帝,策动过江阴炮台官兵起义。19岁东渡日本留学。1922年,在成都结识恽代英和吴玉章,引为知己,共同革命。积极宣传马列主义,深入工厂、农村,发动工农群众,组织工会、农会。1925年介绍刘伯承加入中国共产党。1926年10月,与朱德、刘伯承等组成中共四川省委军事委员会,并兼任军委书记,组织领导了“顺泸起义”,首次在四川建立了共产党领导的革命武装。由于叛徒告密,4日凌晨,被特务逮捕。面对敌人的威胁利诱,严刑拷打,始终威武不屈,壮烈牺牲。铮铮铁骨,令人钦敬!
解放后,中共四川省委于1957年3月,为之建墓立碑于双江镇黄家沟,朱德委员长亲笔书写碑文:正中书:“中国共产党四川地方委员会书记杨闇公同志之墓”
仰望蓝天,丽日当空;抚今思昔,心潮澎湃!英烈无私无畏,壮志冲霄;我辈有胆有识,蓬勃奋进。


第8版(副刊)
专栏:我们的时代江铃杯抒情征文

  牧马汉子
孙泱
牧一川的狂放
瘦鞭系着落日的苍凉
轻轻那么一拽
大草原便在你的歌里躲藏
你的歌声如星
闪烁千年
钉在马掌上走到今夜
扎莱诺尔无论辉煌或荒凉
都苦涩在你眺望的眸中
你的歌声一辈子
把草原抚慰
在你抖动的辽阔里
蒙古马的鬃须如燕麦草浩荡
秋风揪起的一小把
 就能养活
 马背上的一个民族
这群人在你的歌里
叫作太阳之初 
噢,没听到这歌声的马
不是驌騻
没唱过这歌谣的人
不是汉子
(作者单位:广州军区政治部)


第8版(副刊)
专栏:

  图书封面装帧小议
陈新
随着物质条件的改善,我国图书封面装帧艺术也在不断提高,比起1978年改革开放之前可以说有一个质的飞跃。但是目前存在的问题也相当突出。其中一点是,不管书籍内容和质量如何,一味盲目追求精致、豪华和高规格的攀比。为什么出现这个问题呢?
我是在河北一家文艺出版社做编辑工作的。经常遇到这样情况:有的作者说,出一本书不容易,也许一辈子就这一次,请编辑高抬贵手。而有的责任编辑也有类似的想法,认为既然其他责任编辑所编之书都出得十分豪华,干吗非要我寒酸。封面装帧设计者说,豪华封面至少可以提高规格,突出我的水平。这样,作者、编者、设计者“想到一块儿去了”,他们“劲往一处使”,齐心协力哄抬封面装帧的档次与规格,而且这种攀比方兴未艾,似乎大有不攀高峰不夺金牌誓不罢休的气势。
攀比者的真正动机何在?说穿了,无非是一个“私”字作怪,也就是为了评比中奖的需要。有些评奖活动的评委们往往只重表面不重实质,只看装帧不读文字,拿过一本书,看着豪华,便说好,顺应了一些人的需要,对封面装帧的攀比风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有人说,“货卖一张皮,图书封面装帧就是应该讲究一些”。此话不无道理。图书也是一种商品,一种精神商品,讲究包装装潢是必要的。但是,讲究不等于奢华,更不等于越奢华越好。内容与形式应该相符,一本“皮”好“馅”馊的图书,读者是能够品出味道来的。关键在于内容。我认为图书的封面不要过分追求豪华,主要应追求内容充实。切勿做表面文章。 


第8版(副刊)
专栏:

  文艺动态
△为纪念徽班进京200周年,北大美学与艺术研究中心举行京剧艺术研讨会,与会专家就京剧现状及解救京剧危机等问题从美学、欣赏、心理学、各剧种间的融合等进行了理论性分析。(章)
△1989至1990年苏联诗歌讨论会近日在北大举行。会议专门就两年间苏联诗坛和文坛的变化,及其他问题进行了讨论。 (印)
△《文学评论》编辑部日前就如何建设科学的马克思主义文学理论问题举行座谈会。与会专家学者认真分析了10年来文学理论的基本主题,对如何建设有中国特色的马克思主义文论发表了意见。 (章印)


第8版(副刊)
专栏:大地星光

  泸沽湖男神
汤世杰
小凉山群峰之中,有座女山,还有座男山。世世代代,女山和男山,女神和男神,共同守护着一片隐藏的土地,一个澄蓝的梦——
那就是泸沽湖。
梦是需要守护的,犹如美之需要珍惜。
1989年3月,红脸膛的摩梭汉子佩聪琪品把自己的梦和那个澄蓝的梦融在了一起:守护好泸沽湖,守护好那个澄蓝的梦。他想,凭他血液里涌动的对泸沽湖的爱,凭他对自己民族、父老乡亲的忠诚,凭他当过六年兵、二年多区乡干部的工作经验,他会胜任泸沽湖自然保护区管理所主任这一工作。他要让泸沽湖更美。
富于诗意的梦想,便也诗化了他那点点滴滴的工作。为减少湖岸山林砍伐,他在宁蒗县林业局支持下,花费近二万元,为湖边乡亲从远处买来民用柴,踏着晓月稀星,挨家挨户送上门;为治理沼湖山溪冲积,管理所又买来木料,扎排治淤,护地护湖,干活时只当是在他的家乡永宁坝子;为保护泸沽湖中的稀有鱼类裂腹鱼,他制定了封湖禁渔计划。一幅幅蓝图在他宽阔的前额后构思,一个个梦想在他清澈的眼眸前展现。
 然而,工作并不如预想的那样诗意盎然。他的职责与一些人的眼前利益撞出了闪电雷声。砍伐山林者有之;封湖期偷渔者有之;用炸药炸鱼者有之;甚至不少进入保护区旅游、拍片者,不按规定交付钱数不多的管理费……佩聪琪品出面制止那些破坏性行为,却不断遭到围攻、谩骂。从去年3月到今年4月,他和他妻子先后遭到四次围攻,围攻者有时多达40余人。
佩聪琪品心里不平静了。乡亲们生活还不富裕,钱当然该要。但泸沽湖那澄蓝澄蓝的梦,那绿风碧水,那森林鱼群,就不要了?面对着8.5万亩湖面、8.5万亩森林,他扪心自问:是不是我错了?不该管这些事?
他的家就在女神山下。大自然造化了山水,也造化了人。他有一副好歌喉,可以去当演员;他有一手好枪法,可以去当猎手;他通晓五种少数民族语言和几种地方话,可以去做基层干部;他钟情于摩梭人的历史、文化,可以去做文化工作。但他偏偏当了泸沽湖自然保护区管理所主任。他不后悔,不愿把自己的梦和那澄蓝的梦分开。他认定这份差事是他32岁的生命的需要。
今年6月,不幸的事发生了:包括4个蒙面人在内的40多人围攻了他的妻子,把她打成重伤,住了两个多月医院。为了守护美,守护泸沽湖之梦,佩聪琪品付出了太多的代价。
但困惑是短暂的,至今他依然奔走在湖边山林。如镜湖水让他深思。参天林木教他做人。他以他摩梭式的智慧,总结分析了管理所的工作,向上级提出了建议,并得到了支持。据说,主管部门已提出申请将泸沽湖列为国家级森林公园。那是一个更诱人的梦,佩聪琪品及其伙伴正在为此忙碌。
无数慕泸沽湖之名远道而来的中外旅游者,在欣赏湖光山色之际,大约很难想到,佩聪琪品正在欣赏他们的笑容。有位诗人听了他的故事,称他是泸沽湖男神。这称呼太神圣了,佩聪琪品不敢承受。他说他只是个凡人,有着凡人的欲望和弱点。但他执意要像泸沽湖男神一样,去守护泸沽湖澄蓝的梦,却是无疑的。
按照摩梭话的意思,佩聪——是大吉大利,琪品——是聪明伶俐。
他的汉名叫杨立志。立——志。


第8版(副刊)
专栏:

《塑风》 [壁画] 穆品文 穆品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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