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4月12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副刊)
专栏:文化使者

在东京看《龙王》
  中国京剧和日本歌舞伎是如何结合的
  方杰
经过中日艺术家们将近一年的酝酿和创作、排演,从3月4日起,中国京剧院同日本歌舞伎著名演员市川猿之助等合作的《龙王》在日本正式上演了。英若诚和我作为市川猿之助先生的宾客,应邀赴东京参加《龙王》的首演式。我们一登上飞机,在将近四小时的行程中,话题总也离不开《龙王》。这中间确实反映了我们的一种担心。在这之前,我们并没有看过《龙王》的排演。这个戏是京剧和歌舞伎同台合作演出,它究竟是个什么样子,能否获得成功,这个问号总是不断地在我们脑际萦回。
3月4日下午5时许,座落在银座的新桥演舞场气氛非凡。人们穿着盛装,听不见大声喧哗,看不见互相串位。可容纳一千多人的剧场座无虚席。中间区的票价一张为一万五千日元。
我同英若诚的座位正是那
“一万五千日元”的最佳座。说实话,此时此刻,作为贵宾的我们,心情并不比演员轻松多少。大幕终于在音乐声中拉开了。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片汹涌的大海。那气势,一下子就把观众震住了。
《龙王》取材于我国的《封神演义》中的“哪吒闹海”,并融合了日本的《日本世纪》中的两个主要人物——海彦和天道、一对渔家夫妇。戏中描写的是,龙王抢占海彦的妻子天道,而哪吒见义勇为,打败了龙王和夜叉,抽了龙太子的筋,救出了天道,从此同海彦结了深情厚谊。这个戏宣扬了惩恶扬善的思想,渗透着一种人道精神。戏是惊心动魄的。演到此处,观众不禁唏嘘感叹,伴随着的便是一阵阵热烈的掌声。
京剧和歌舞伎,剧种不同,语言不同,应该说各有特色。然而中日文化交流毕竟源远流长。虽然风格相异,但又有某种亲缘关系。有些地方很容易找到契合点。比如它们都有戏曲程式;都以打击乐掌握戏剧的节奏,……因此就有了天然合作的基础。正是在这样的基础上,经过编剧、导演和演员的共同努力,使得这个戏大体上可以说浑然一体,虽然还有某些弥合不紧之处。两个剧种都发挥了自己的特长。尤其是两国的演员,配合默契,相得益彰,如果用“珠连璧合”来形容他们,大概并不算过分。我尤其称赞市川猿之助和李光的表演艺术。市川猿之助不愧是歌舞伎杰出的艺术家。他把海彦这个人物的内在情绪和外部动作表现得是那么准确鲜明,气度非凡,真正达到了“体验”和“表现”比较完美的结合。李光的表演,英俊洒脱。虽已年过四十,但他扮演的哪吒,俏皮而稚气。而他的武功,深受日本观众赞赏。
我们过去总有一种误解,以为歌舞伎已成为“博物馆”艺术,其实不然。歌舞伎也正在顺应时代潮流,进行着大胆的革新。歌舞伎同京剧的合作演出,本身就是一种革新。可以这样说,歌舞伎以表现内在情绪见长,而且富有激情。而京剧红火热烈,节奏明快,在营造融合气氛方面有自己的优势。这两个剧种不同特色的结合和互相取长补短,正是《龙王》取得成功的关键。
这个戏看起来轻松愉快,颇感热闹,但闹而不俗。作者笔下写出的是一出富有人道精神而在艺术上又有所追求的相当严肃的戏。这个戏又是荒诞的。但荒诞并不离奇古怪。它没有离开京剧和歌舞剧伎传统的轨迹,仍然使人享受到一种传统艺术的美。
《龙王》的成功在东京引起震动。日本各大报纷纷发表评论。而日本戏剧界的一些知名人士如戏剧评论家尾崎宏次和专门研究西方戏剧的早稻田大学教授仓桥健,在同我们的谈话中,都给予高度评价。
最后就让我引用井上靖的一段话来作为结束吧:
此举得以实现,动力来自市川猿之助先生与李光先生跨越大海的牢固友情。又来自中日双方有关人士为把这友情培植成为新的创作而做出的热心努力。文化交流之路在任何时代都是由人与人、心与心的交往开拓而成的。


第8版(副刊)
专栏:

  “飞天奖”缘何难评
  童道明
元旦一过,中央电视台的电视剧播映开始“紧锣密鼓”。因为3月15日是个“坎”,参加“飞天奖”角逐的电视剧,都得在这之前到中央台的屏幕上亮相。于是从《家教》开始,电视连续剧一个接一个地占据了晚间节目的黄金时刻,以致像《白色山岗》、《第七个是逃兵》这样很有质量的单本剧,也只好被委屈安排在白天播放。电视观众尽管有点“目不暇接”,但毕竟“大饱眼福”。有些“飞天奖”的评委倒犯了愁。几天前,一位评委说了句掏心窝的话:“对不起,这回评奖我要告假了,今年太难评了。”
这位评委是否当真会去“告假”,我不得而知,但“今年太难评了”,却是实情。刚刚给亿万电视观众留下深刻印象的《家教》、《绿荫》、《师魂》,都可能有希望夺奖,但能与它们竞争的电视连续剧也颇具实力,像名声很大的《末代皇帝》、根据名著改编的《家春秋》、名家执导的《那五》……这个候奖者名单还能往下开列,但“飞天奖”的获奖名额却很难往外膨胀。
再如去年李保田以葛掌柜一角的成功塑造摘取了最佳男主角的桂冠,但今年他在《师魂》中的表演肯定是“更上一层楼”了。“飞天奖”的最佳演员得主是否也能像有些外国总统那样地连选连任呢?
此外,别忘了一个细节:去年“飞天奖”揭晓后,曾引来见诸报端的不少非议。评委诸公第一次尝到了“舆论监督”的滋味后,心里不免嘀咕:“为什么当‘飞天奖’评委就这么吃力不讨好?”
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看,评选“飞天奖”过程中的“难”事很容易转化为“好”事的。
“今年太难评了!”是因为今年旗鼓相当的竞选剧目比往年多,这正好说明我们的电视剧艺术有了提高。
不管最佳男主角的评选结果如何,人们将会记住,正是我们的电视屏幕,给像李保田这样的卓越演员提供了不断展现才华的天地。
至于“舆论监督”,实在是件大好事。如果说,“舆论监督”能督促政府官员廉政,那么“舆论监督”也能督促评委公正。
但文艺竞赛不像体育比赛,它的可比性是相对的。这才是“飞天奖”(包括奥斯卡奖在内的一切影视评奖)的无法克服的难题。但也因为有此一“难”,才更加要求评委们的于心无愧的公正,才更加引起有关各方对评奖结果焦灼期待。


第8版(副刊)
专栏:

  高冠华的花鸟画
3月间,中央美术学院教授高冠华先后在中国画研究院、中国美术馆举办花鸟画展览。今年是高先生从事美术教育事业50周年,也是他从40年代以来第一次举办个人画展。
高冠华1915年出生在商业发达、人文荟萃的南通市。幼年时,他常常去看表兄、我国著名的书画家王个簃写字作画,受到艺术的熏陶。以后,他考取杭州国立艺专,从此得到国画大师潘天寿先生的教诲与赏识。建国后,高冠华先后在天津大学、北京艺术师范学院、中央美术学院任教。
高冠华为花造型为鸟传神,上撷宋元诸家之长,下究青藤(徐渭)、八大(朱耷)、缶庐(吴昌硕)之奥,兼习西法。他历来主张“画须始于形似,终于神似,似而不似,不似而似,方为上品”。因此,他的花鸟画疏密聚散,穿插交错多变,构图新异,色彩绚丽,节奏感强烈。既有潘老神韵,又有自家风骨。
朱继功


第8版(副刊)
专栏:

  庐山印象
  崔龙弟
一夜清冷,阴沉了数日的天空终于有了亮色。推开过道的门,栏杆外的风已不再那么凉冽剔骨,群山逶迤着拥向远方。于是,我伫立。
我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冬天的庐山,娴静而寂寞。清晨只听见雾淞在枝丫间劈啪作响,那是冰颗粒正细心地包裹着金樱、腊梅、扁柏、栀子;但见一串串仪态万方的琥珀忽然在溪畔、路旁、斜坡上闪亮,宛如孩子们水晶般的明眸。
我多么希望体验缠绵多情的雾淞在凝固一刹那的痛苦和欢悦,但我更愿意有一种神秘的力量轻轻拂去庐山冬日的寂寞。
下雪了,纷纷扬扬的大雪。漫天飞舞的银絮让人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快乐地呼吸。混沌一色的天地与人是这样的贴近,以至你简直无暇分辨寒山失翠,冻浦生辉的种种奇观。那么,敞开心扉倾吐你的积郁与爱恋吧,置身于这高山和峡谷间,你有幸看到了一个一尘不染的美妙纯净的世界。
雪花幽幽地积成雪褥,覆盖了东谷中红红绿绿的别墅群。如琴湖的浮冰披上了皑皑的雪装,徒劳地要把自己与湖光、天色区别开来。松林为雕塑玉树银花而抖落多余的雪块,小木桥却在雪下快活地呻吟……
雪后的庐山像个透明的玻璃匣子,阳光在匣中任情撒欢,一片片耀眼的金斑顺着雪坡活泼地滚转。孩子们喧闹着从院子里冲出来,从台阶上滑下来,从窗口里蹦出来,打雪仗,堆雪人,滚雪球。一时间,猩红的、墨绿的、桔黄的衣装交织穿梭,在银色的晶莹的背景映衬下,显得分外鲜艳生动。
卵石戴起雪帽,仿佛一只只笨拙的大蘑菇,溪水依然在它们中间淙淙歌唱。一簇野浆果从雪堆里顽强地探出手臂,冻僵了的枝枝条条比珊瑚树更具风致。石松还挂在悬崖上,颀长的冰棱如水帘一般泻下来,经过它的白绒绒的伞盖时,不经意地缓一缓,便又向深渊坠去……
原来冬天的庐山并不寂寞:风犹在奔腾,云还是沉浮,泉水哗哗跌宕,阳光别样灿烂;还有洁白的雪和它那无比洁白的庄严。
我在想,为什么越来越多的中外游客宁愿选择冬天遨游匡庐?也许庐山的冬天才是江南真正的冬天——它体现了生命的纯洁,也展示着大自然的深沉。


第8版(副刊)
专栏:山川风物

  安徽徽州的砖雕
  陶原
砖雕,作为建筑艺术的一种装饰手段,从古到今,源远流长,从南到北,从官式建筑到民居,并不鲜见。但如安徽徽州地区砖雕如此之丰富多采、精美生动的,实属罕见。皖南民居无一不镶嵌着造型生动、图案优美的砖雕,在厚度不过寸余的青砖上镂刻着神态逼真、细腻的人物,栩栩如生的鸟兽鱼虫,蔚为壮观的山水,争奇斗妍的花卉,安排有致。
徽州砖雕表达的内容十分丰富,选材广泛,戏曲故事,民间风情,神话传说,自然风物,宗教仪式,生活场景,不胜枚举。以大量的飞禽走兽,花卉草木为题材的砖雕,常见的有“梅兰竹菊”四君子,走兽中犹以雄健威猛的狮子图案最多。这些砖雕作品,不仅具有艺术上的研究和欣赏价值,还能反映明、清民间审美情趣、民俗风情。
比较歙县境内众多的砖雕,我们可以清楚地发现它的艺术风格和表现手法变化、发展的轨迹。明代徽州砖雕风格粗犷,稚拙朴实,淳厚自然,刀刻手法一般为单雕或浅圆雕,并借助于传统的线刻手法,构图严谨、对称,强调总体感受,不拘泥于细节刻画,有较高的美学价值。明末清初,新安画派兴起,稍后印刷业的兴盛,徽派木刻版画在小说、唱本、插图、墨苑、画谱、笺谱以及花纸和年画领域大放异彩,给建筑装饰艺术以极大的影响。同时,由于富商对奢华绮糜生活的愈加追求,清代砖雕的风格渐趋繁杂,注重情节和构图,忽视总体布局和意境的经营,从浪漫的写实逐渐过渡到纯粹的写实。这一时期出现了许多精雕细镂的作品,但有些未免匠气,繁琐,有违建筑逻辑,降低了建筑装饰雕刻的艺术品格,从而失掉了其特有的民间艺术的美。


第8版(副刊)
专栏:

  寻觅
  江德文我从黑夜走来晨曦是我的洗礼清晨问我
什么最留恋是那飘逸的梦境
无处寻觅我从严冬走过雪花是我的记忆春天问我
什么最珍惜是那雪地的足迹无处寻觅
  海韵望不见
你的眼睛海韵
只吟唱你的背影也许
思绪的帆
已经启航也许
载着希冀
还有一丝迷惘眺望着月儿
波澜中的倩影
悄悄想象你的眼睛
是否像那倩影般朦胧


第8版(副刊)
专栏:

意大利钢琴家德雷多最近在北京音乐厅演奏了肖邦等人的作品。
翟 伟摄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