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7月11日人民日报 第5版

第5版(文艺评论)
专栏:

  文学评奖与文学尊严
  岳岭
今年6月22日,人民日报海外版的一则消息报道粤港澳作家第三届联谊会时,有下面一段文字:“为什么华文文学得不到诺贝尔文学奖,成为会议的热门话题。发言者对大陆、港澳台和海外华文文学的现状作了冷静的评价。华文文学在世界上影响不大,原因之一是翻译介绍不够,许多优秀作品不为国际上所知。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对世界人民共同关心的问题,对人性的抒写不够充分,因而较难取得国际上的认可。华文文学作家要走向世界,在创作上应反省……还需朝探讨人性结构深层探索。”
读之怆然,又窃有疑焉:
一、对国际奖特别是奖金数额高(相当于我国的茅盾文学奖的约185倍,而且是“硬通货”)而又声望高的诺贝尔奖有兴趣,属人之常情。变成一次郑重的作家集会(而不是国际文化活动家、出版家的集会)的热门话题,则多少有失文学的尊严与纯洁。文学、艺术、社会理想、道德理想与审美理想,文学家的追求、操守与历史使命意识,是不是应该比任何得奖,哪怕是令人羡慕的诺贝尔奖与奥斯卡奖更崇高、更巨大、更深刻、更永恒、更根本得多得多呢?没有这样的信念又哪儿来的文学与艺术?
二、将“得奖”作为热门话题,并从中引起“冷静的评价”、“反省”,是不是有点本末倒置,有点那个呢?换句话说,果真凡是得了奖的,就不需要同样的冷静评价和反省了吗?
三、打个比方来说,先不说人类、国家、民族的命运,不说历史和未来,就诗神缪斯与诺贝尔奖来说吧,哪个高,哪个重要?还是二者相等,相同?或者某一种奖变成了我国的诗神偶像?
四、一个作家或一群作家的兴奋灶在哪里?盯着什么?为人生而艺术的盯着人生。为艺术而艺术的盯着艺术。为得奖而艺术的呢?就那么廉价吗?
五、按一般规律来说,一个严肃的奖,是不会或很难被一心盯着它的人们得到的。严肃的奖需要严肃得多的精神境界。金钱、名誉、地位、风头,人有好焉。一心盯着,则差之甚矣。
六、由于种种原因,华文文学被外部世界特别是发达国家读者所接受,需要一个过程,这是没有办法的事。《红楼梦》已屡经“翻译介绍”,而且绝不能说它没有“探讨人性结构的深层”,但至今似并未引起“世界”的多么大的“认可”,其影响甚至还不如一些别的中国古典小说,更赶不上获得了令一些人垂涎的奖的外国人写中国的作品,如赛珍珠的作品。难道这需要我们帮曹雪芹反省或改变对《红楼梦》的评价吗?更不要说鲁迅了。还有我国现代文学史上的一批大作家。还有一大批世界大家如托尔斯泰、契诃夫、高尔基。需要反省的是这些大家吗?
七、由于种种原因,也有些华文作品被较多地介绍或开始有了某种国界外的呼声了,这也蛮好。但对这种文学现象难道不是同样需要冷静评价和反省吗?没被洋人看中就疑神疑鬼,葡萄酸,固是可笑可叹;被洋人看中了就受宠若惊,就趋之若鹜,不也有点小儿科吗?
八、是不是凡写了普遍人性和各国共同关心的问题(应是裁军之类吧)的都能走向世界,写了一国一地一族的人性的都不能走向世界?恐怕不能这样说吧?远的不说,福克纳、伊·萨·辛格、马尔科斯等等,一大批,不都是以民族、地区为基地“走向世界”的吗?能把普遍人性与一国一族一地的人性对立起来吗?
九、有几个世界知名的大作家是那样孜孜于自己“走向”世界的?有几个当之无愧的获奖者是自己“走向”奖台的?不管多么伟大的奖,仍然是由一批人掌握和发放的,获奖的作家,精神力量与创造力量至少应该在奖给他的那些人之上吧?愈是有力量,也就愈可以从容含蓄一些吧?毋宁说,是世界走向了这些大作家!是“奖”走向了这些大作家和他们的作品。
十、文学需要时间的检验。即使是最公正最理想的文学评奖,也因为它的迫近性而具有先天的不足。很可惜,现在还没有一种文学奖是专门“奖励”二百年或一千年以前的作家的。但过了许多年,伟大的作家就不需要评奖了,渺小的作家就更不需要。他能考虑那么长远?真正伟大的作家将赋予文学以尊严和荣誉,将赋予某项文学评奖以荣誉,而不是相反被某个奖赋予光荣,等待评奖的桂冠的只能是相对比较渺小的作家。垂涎评奖的作家只能是令人羞愧的作家。何况现实的世界就是不那么公正和不那么完善的。把某一种评奖偶像化的作家,匍伏在某种评奖前面的作家,能有多少精神能力,能给读者带来些什么呢?
总有一天,世界会走向我们,各种奖会走向我们。等到我们有堪称伟大的成果的时候。也许还要等到世界有堪称公正一些的秩序的时候。这一天也许还很长,更可能不太长,需要我们做的只是,心无旁鹜、纯正精诚地攀登人类精神生活的高峰。而到了那个时候那个境界,即使是伟大的评奖又是何等地不足道啊!
堂堂中华作家,多一点信念,多一点尊严吧!


第5版(文艺评论)
专栏:我看通俗文学

  谈通俗文学的情节
  林斤澜
通俗文学刊物,到处可见。火车上,轮船上,街头书摊上伸手可得。因此有随手翻翻的时候,正经看就没有时间了。正经看的书,不一定都是有兴趣的。可见正经不看的,也不准是兴趣上的呢!
通俗文学刊物上,以叫做小说的为主,但有的不是小说,有的还不是文学作品。怎么来分是和不是呢?随手翻翻的时候,大概单凭直觉。到了要说点理由了,赶上现在是多元的年头,抓哪一元也可以吧,又哪一元也不是那么老实服抓的。掂量掂量,我抓了和自己混熟了些的老观念。
不知多少年前,小说有了“要素”一说。中国古代文论中,不见“要素”一词,但那个意思还是有的。我年轻时学文艺,读到30年代的一篇文章,是高尔基的。那时候高老夫子的威信,可称“洋圣”。他说小说有三个要素:语言、主题、情节。那么人物呢?人物跑哪儿去了?怎么人物进不了名次?思想进入“典型论”的青年,都会惊慌起来。其实这篇名文在第三个要素——情节里说:情节,是性格发展的历史。这是句名言。人物在这儿搁着呢!
有人以为这样对人物不起吧,给单个请出来,这就有四个要素了。后来也见到过说五个的。前几年南方有位评论家说是七个,也不过这儿那儿分得细点。只是为什么非得是七个,他比做七巧板,这倒“露怯”了吧。
我想要素一说,可以掰手指头数那么实在,也实用,凑合行吧。究竟分几个要素呢?这由各人自己掰着来,也算是灵活,留有余地。
不论几个要素,得沾上一个,再顾上别的,能多顾着点儿更好,这是小说。若一个也不沾,就不是。
通俗刊物上,起码都沾情节吧?哪一篇没有情节?淡化情节的通俗得起来吗?对,先说个“对”缓口气儿。再说若是把随便编个什么事儿,都叫做小说的情节,算是要素之一,那就别抬杠了,没劲。
高老夫子把情节列入要素,规定那是性格发展的历史。有位前辈作家,认为是社会发展规律在文学上的体现。有的研究家,研究出来情节分外在和内在,分客观和主观,分线分网络,这里头的名堂我说不清。也有把情节和故事联在一块儿说,说一,要我自己有兴趣说完。说二,要人家听完有兴趣。当然还有个三,那是这故事照这么说,天下只有我能说。
对情节有种种要求,总归是有要求不随便。哪个要求也得费劲,有的要求其实是很难办到的事。
前边我先说了个“对”,说“对”的意思是,通俗刊物上不是文学作品的除外另说,是文学作品,是小说的,大体上是着重情节这个要素,把这个要素特别发展了起来。从文学上说,大体上叫做情节小说。
过去,对情节小说有些看法。给我留下印象的竟也有三:一是以为情节小说格调不高。一是一弄情节,往往走向戏剧化。戏剧化的情节在舞台上能够真实,在小说里会把真事弄假了。还有一个是艺术上别有追求,或是诸多要素中,着重了别个要素。那情节上的头尾,那顺序,那渐进,那铺排,那交代,往往妨碍了追求的别样。
我想这些都是理由,再搭上作家各有秉性,有的喜好这,有的擅长这,有的正眼也不爱往这瞧,你淡化这,我着重这,正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自不在话下。
剩下要说的,是这几年我对情节——作为小说的一个要素的看法,有了些上上下下。
有可能电视机给了我些刺激,人们在那前面耗费的时间可真不少。一个连续电视剧能抻到100多集,这里头有什么?我没有全看,可我敢说这里头没有别的,只有横竖出岔的情节。可有这个就行,就拢住了人,就天天非看不可,别人要看世界球赛都不准,为这得吵吵,也真吵得起来。
情节吊人胃口能吊到上瘾的地步。情节拢人能拢到不分老少、不论贤愚、不管文化文凭文明……有好情节就好上舞台、上银幕、上荧光屏,一举成名天下知。可见情节的性格活泼、精力旺盛、手脚利落,是卖相最好的要素。
文学写作原是磨性子的活,要忍要耐,因为见效慢。可我心里有句悄悄话,诸多要素里,情节比较可以速效,一边下着功夫一边能见点成效出来。
不信比比语言,那多死性。十年八年不一定有面貌,“苦吃”一辈子,也不一定出来韵味。等到有了出来了,讲究欣赏这些个的读者,什么时候也是少数。功夫越深,摸得着深浅的还越少。不是说要走向世界吗?面貌,特别是韵味,经得起翻译吗?这多少年的功夫,往往走到半道上就抛撒了。偏偏要在这要素上下力气的,得认头。
现在说到曲高和寡,不免带着点讥嘲,其实这是文学艺术的实际。当然实际也是可以讥嘲的,连大自然和历史,不是都可以讥嘲吗?但愿人家不反唇相讥,一旦反起来,只怕子孙都受累了。
是不是提倡大家来着重情节?先不说可能不可能,说好不好吧,不好。正如提倡大家来淡化情节一样,不好。作家自有道路,怕只怕作家不走自己的,都走到一条道上来。
对青年朋友,想多说几句,当你别有追求,撇开情节,那是说多龙虎多招人的小伙子,你这里也不使了。不使当然是一句话的事儿,使不使由着你啊。可你手里有什么?有没有顶得过那小伙子的?若没有,你亏了。再说那小伙子,你摸准他的脾性了吗?一准碍着你了吗?
我年轻时候,读《基度山伯爵》放不下手。现在有些小说,读着有情节小说的意思,猜想作者,当有这方面的才能。只是不大愿意放手,干脆,索性走这条路,猜想是不是考虑着格调高不高啦,碍不碍着什么啦等等。我觉着可惜。
年事日增,看来看去,觉着这条路那条路都是路,都出高手高招高人。只不过我们这两把刷子,彼此都不过尔尔。会情节的,何不放手刷去,管它高不高,没准儿对了脾胃,真能刷出一部基度山那样的来。我想那功德,将和年事俱增。


第5版(文艺评论)
专栏:

  让少年们塑造自我
——少年剧《回声》观后
  程式如
中学生的艺术世界如一片荒漠。描绘中学生生活的戏剧寥若晨星。青岛剧作家代路却在三年里完成了两部少年剧,继《飞吧,海燕》之后,《回声》又晋京演出了。两剧相比,在创作个性的体现与题材内涵的深层开掘上都有较大的突破。
《飞吧,海燕》选取了内外矛盾十分尖锐的毕业高考为剧本主线,展览了形形色色学生和家长的众生相,所有剧中人都为这个高考问题而存在而行动,《回声》脱出了教育问题剧的窠臼,转向写人,写情。
少年剧要赢得观众共鸣,首要的是贴近生活,描写真实的活生生的人,不拔高,不矫饰,让观众从舞台上寻找到似乎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同龄人。《回声》没有大起大落惊天动地的情节,人物不再像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而是沿着各自性格的轨迹去行动,既褒扬他们自主、自立、自强的追求,又展现他们的困惑、烦恼、焦虑,还指出他们的不足或缺陷。
正处于长身体长知识的少年,在道德品格方面也正处于由他律向自律转化的时期,时时都在变化发展,他们的思想不是凝固定型的。作家最倾心的罗大成并非完人。罗大成是一个多色彩的性格组合体。作家有意识地展现他富有当代意识的理想追求,同时毫不隐讳地揭示他的弱点,鲜明地显现了罗大成塑造自我的成长过程。教师刘春华亦非完人。剧作除了展现她教师之外的两重身份——妻子和母亲——与教育工作之间的矛盾外,着重剖析了她头脑中新旧教育观念的自我矛盾,她认真地全身心地热爱学生,同时,却也认真地按照旧教育观去看待学生中发生的新事物。学生的真诚使她感到了师生之间的隔阂,经过自省和努力,她又获得了学生的信任。
《回声》是个富有韵味的题名。它预示着心灵的交流和情感的传递就像回声一般,唯有付出真挚的爱,才能获得同样的回报。剧本没有落入把教师之爱写成万能钥匙,只要老师爱学生,一切问题便迎刃而解的单向思维模式,而是把校园内外的诸多性格冲撞,从人情的角度去解析——人需要情感的相知相通。正处于青春期的少年渴求情感的释放与收获,同样,教师也盼望得到学生的信任与谅解。《回声》抒写了师生之间心灵沟通的双向需求。比较准确地从少年的视角切入生活,从看似平常的生活流程中描绘了徐静、罗大成、吴二楞等中学生不平常的心态,抒发他们的委屈,宣泄他们的苦闷,表述他们的理想,使观众向剧中人靠拢,和剧中人一起思考如何按照时代的要求认识并锤炼自我。
剧作对师生的心灵沟通给予热情的讴歌,如吴二楞消除了对老师的疑惑后,舞台上出现了这样一个场景:细雨蒙蒙,台左,罗大成高擎红伞,吴二楞背着刘老师的女儿炼炼送她上学;台右,刘老师手撑黄伞搀扶着称病不上学的徐静,两把伞,两组人,在雨中踽踽而行,形象地演绎了爱的回声——理解。导演运用音乐烘托和舞蹈造型,使师生之情向诗化升腾,给人留下难以忘怀的美的印象。
少年剧要向少年的精神世界深层开掘。当前,商品经济的发展撞击着教育界,竞争机制正逐步引入宁静、闭锁、思想大一统的校园,学习考试成绩与个人命运关联得如此紧密,中学生从生理到心理都是超前早熟,他们的思绪十分活跃和纷繁,不满足于校园围墙内的常规生活,关心国家的政治、经济、文化的变革,一部分少年甚至迫切地要对现实生活表示自己的态度。而这正是时代造就的新品质。由此感到《回声》对于剧中人的内心世界开掘尚觉过浅过窄,校园生活折射出的时代节奏和气氛也嫌不够浓烈。题名的底蕴已由剧情形象地注释明白,结尾时再讲一段故事来解题,显然有些多余了。


第5版(文艺评论)
专栏:

  一个读者的疑问
  田申
在目前读者对文学通俗化要求越来越明显时,讨论通俗文学价值、审美趋向等,很有必要。它可以把一个本来明白但近年来被弄得混乱的问题剖析得比较清楚,也有助于文学的正常发展。
大约3年前,一家报纸的新闻说:“通俗文学和庸俗文学在出版、印刷、发行等方面冲击了严肃文学。”这句话有两层意思需要弄清楚:一是把通俗文学和庸俗文学归为一类;二是把通俗文学同严肃文学划分成两个营垒对峙起来。似乎还可以引申出第三层意思,那就是“冲击了严肃文学”,是“理所当然”的大逆不道,或者是“罪孽滔天”。
“严肃文学”这个词,何时出现?恕我孤陋寡闻,似乎是新潮的产儿,没有人专门对严肃文学和通俗文学进行界说,更没有指出哪几篇作品是它的代表作。给人的印象像是个受气的小媳妇怪可怜的。
由此引伸出一个新问题:文学界在改革开放中应该引进竞争机制。在竞争中,优胜劣败,适者生存。就是说,在审美理想、欣赏价值、社会效果上,能经得起历史的冲刷和群众筛选的好作品,自然会传之后世,否则必然被历史淘汰和群众抛弃。难道群众喜闻乐见的作品都是下九流的吗?经受不住冲击的作品倒一定是好作品吗?为群众喜闻乐见、流传不衰的古典名著:《红楼梦》、《水浒》、《三国演义》、《西游记》,算是“通俗文学”还是“严肃文学”呢?写过《李有才板话》、《小二黑结婚》等作品的赵树理,写过《骆驼祥子》、《赵子曰》等作品的老舍,他们都是公认的通俗文学作家,难道他们的作品不严肃吗?
似乎“通俗文学”和“严肃文学”有高低、雅俗之分,常常以“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来区别。一种是为文人雅士欣赏的,一种是为广大群众服务的。由于层次不同,因而水平也不一。这样,雅俗的分野越来越明显,形成一条互不逾越的鸿沟。于是,文学史上有人呼吁:雅俗共赏。也在实践中出现了不少的为各方面所接受的作品并且广为流传。问题的焦点何在?是否不论“通俗文学”或“严肃文学”都摒弃庸俗的成份——是否主要是摒弃那些挑逗性的赤裸裸的性描写,多注意可读性而不让读者在迷宫找不到出路,则可能作到雅俗共赏呢?能否在理论上沟通一下,在实践中试验一下呢?能否把雅俗共赏的作品不排除在多元化圈子之外呢?在此,我提出一个读者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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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文学新作

《懒得离婚》〔中篇小说〕
  作者 谌容 载《解放军文艺》一九八八年第六期
介绍、见面、办事儿;然后是柴米油盐、洗洗涮涮;然后是吵、劝,到法院,然后是怕了、烦了、忍了、明白了因而凑合着过了……日子连着日子。“幸福的家庭”难道都是这样相似吗——作者在不动声色地勾画着这组家庭连环画时,对结了婚的人们在日子和对方的进逼前步步礼让的忍从和麻木,发出了带着焦虑和喟叹的质询。
年轻女记者方芳为了搞一个“有积极意义”的家庭问题报道,来到被居委会主任称为“这片儿谁家也比不了”的和睦家庭。然而她却从这家房中的散乱和夫妻之间的无动于衷中品出了点不对的味道。在厂里被称为“侃协主席”,回家却没三句半话的男主人刘述怀随便的一句话:“每个家都像瞎子过河——自己摸着慢慢过”,令她心里一动,觉得此人有深入采访的价值。在后两次采访中,为了证实自己已有所察觉的家庭危机,方芳向刘提出了“理想家庭设想”问题,借此分析刘对家庭的深层心理认识。没想到刘的回答平淡得令人心酸:理想的家庭首先该有两间房子,以便双方不必时时相见;二是夫妻每人该有几个“侃”得来的朋友,以弥补两人谈话内容的空白;再就是每星期请一次客,以便在几天的准备中夫妻间有一致对外的合心力和共同话题。方芳对刘氏夫妻间还要相互回避感到费解,而在岁月挤压下已心如止水的刘述怀,则早已预见到了即便挣扎着跳出旧轨仍不免再次循环,所以当方芳已不太自信地问他是否考虑离婚时,他说:“懒得离。”
作品在叙事主线之外又穿插了几幅家庭生活中微妙得难以述说的场景。通过最隐秘的家庭生活,呈示出我们这个民族因积淀和个性匮乏,而一直忽视了对作为主体的他人的自由的认识和尊重,提醒并呼唤人们应该认真地对待他人和对待自己,认真地生活。
(王秋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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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文艺新作

  辽宁出版《两岸文学会流书林》
辽宁大学出版社为推动海峡两岸同胞的文学交流,决定编辑一套会聚两岸文坛精英,弘扬华夏文明的大型丛书《两岸文学会流书林》。
近日辽大出版社在北京举行《书林》编辑座谈会,邀请了几十名专家、学者就该书的编辑思想、选题的范围以及书籍版式装帧等进行学术座谈。与会者认为这是一套十分有价值、非常及时的书。钱昌照、溥杰、孙平化、陈荒煤、冯牧、王瑶等同志参加了会议。
据该社总编辑刘万泉介绍,该《书林》分为5个“系列”。作品书系以题材分类,选收大陆和台湾作家的优秀之作;争鸣书系分流派和年度,收有争议的代表作及其评论;理论书系分不同选题,有文论篇和评传篇;鉴赏书系按不同体裁分类,精选两岸文坛名家名作;另有资料书系着重介绍海峡两岸文学社团、期刊及文艺活动史料等。即将出版的有《台湾诗歌精选》、《大陆近年散文精选》等书。 (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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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文论信息

  中美作家会议论文选载
《当代文坛》1988年第4期刊载了今年4月在四川乐山举行的“第4次中美作家会议”的部分论文。陆文夫认为:“近两三年来的中国文学,处在一种自我的骚动之中,主要是因为外来的影响触动了固有的传统。”“外来的影响能使得我们的文学传统有所变化或发展,主要是用现代意识来审视我们民族的特点,用多种方式来加以表现。”李子云用“喧哗与骚动”来形容中国近十年来文学发展的状况,认为许多有抱负的中年作家,迫不及待地纠正自己走过的弯路;近年起步的年轻作家则另辟蹊径;还有一些作家不慌不忙地寻找适合自己的创作路线。此外,还发表了几位作家关于乡土文学、诗歌创作、西藏文学以及戏剧文学的文章。
(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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