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2月14日人民日报 第5版

第5版(文学作品)
专栏:

  话说短文
冰心
也许是我的精、气、神都不足吧,不但自己写不出长的东西,我读一本刊物时,也总是先挑短的看,不论是小说、散文或是其他的文学形式,最后才看长的。
我总觉得,凡是为了非倾吐不可而写的作品,都是充满了真情实感的。反之,只是为写作而写作,如上之,为应付编辑朋友,下之,为多拿稿费,这类文章大都是尽量地往长里写,结果是即便有一点点的感情,也被冲洗到水分太多、淡而无味的地步。
当由一个人物,一桩事迹,一幅画面而发生的真情实感,向你袭来的时候,它就像一根扎到你心尖上的长针,一阵卷到你面前的怒潮,你只能用最真切、最简练的文字,才能描画出你心尖上的那一阵剧痛和你面前的那一霎惊惶!
我们伟大的祖国,是有写短文的文学传统的。那部包括上下数千年的《古文观止》,“上起东周,下迄明末,共选辑文章220篇”,有几篇是长的?如杜牧的《阿房宫赋》韩愈的《祭十二郎文》等等,哪一篇不是短而充满了真情实感?今人的巴金的《随感录》,不也是一个实例吗?
  1988年1月30日晨


第5版(文学作品)
专栏:

  奋
管桦
一个十五岁参军,狂热地啃读马列主义的孩子,十九岁时在那伪善和恐怖的威严中,因呼喊世界上道义公正的毁灭,被“四人帮”抛进牢狱。沉重的锁链,在手脚上叮当作响。“四人帮”被粉碎,他走出牢门一迈步便昏倒在地。回复健康后找我说:“我要从事文学事业!”我惊讶地竖起眉毛:“为什么刚脱离苦难,又要选择这种危险职业?”“谄媚是奴隶,恳请别人仁爱公正地对待自己,仍然是奴隶。”他回答说,“我认为,人之所以感到弱小,是因为还没有想到自己是如何的神圣,如何的强大!”他说时眼睛里闪射出狂放的光辉。显然,通过无尽的毁伤和痛苦,他认识了自己并且在思考人生。“第一,你要准备一生过艰苦生活。金钱特权是艺术的死敌!”我说,“第二,先当十年工人。这期间可以练笔,但不要发表!第三,为人要正直、善良、宽厚。作品是作者思想与人格的表现。不管写什么,格调不能低!”他毫不含糊地回答说:“这些我都可以做到!”从那时起,他白天做工,晚上读书写作。灯光在朝霞中暗淡时,他穿上满是油泥的工作服,拿着饭盒上班!烧锅炉,做装御工,做露天作业的钳工。8年过去了。他又调到一个职工学校的总务科打开水,清除垃圾,蹬排子车拉烟筒炉子,变成勤杂工。偶然的机会使他当了初中班高中班的语文代课教师。这使我想起我年青时,周立波同志要我“最好当几年语文教师”的劝告。他一面教书一面考取了人民大学函授学院。3年大专毕业后,他开始向报刊投寄作品。但是大部分退回来了。他并不对自己的处境牢骚烦恼,也不为无结果的挫败而哭泣。他仍是没有安闲,没有疲倦,没有萎缩和退却,编辑热情地指导他一遍又一遍地修改,终于在著名的文学月刊上发表作品了。很快受到评论家和读者的赞扬。当他把印出的小说给我看时,从那眼神里,我看到了一丝胜利的微笑。可是我说:“这只是你的起点。仅仅是一个起点!而且事实证明,编辑才是你真正的老师!”这晚,在林荫道上,我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后,仰望着天空数不尽的星辰,沉思了很久:世界属于怀着健壮的灵魂走在艰难路上的人们。每一个岗位上不是都有这样的青年吗?做生命的主宰,而不做它的奴隶。他们奋力推动着时代的车辇,天地间回荡着隆隆的轮声……
  1988年1月15日于苍青馆


第5版(文学作品)
专栏:

  孤独的草原
许淇
我们同住在夏营地的蒙古包里。早晨喝奶茶,午饭吃手扒肉,晚上饮酒,往往竟是一句话也不说。递过肉去;碰碰碗;弹指祭天地;互相捣一拳。这时,巴图却把他的包勒墨尔(蒙语:青灰马)领开了。
他骑着包勒墨尔,走得很慢。我目送他,好似在画里,凝止了。包勒墨尔懒懒地举起前蹄,替换着腿,像喝醉了酒,臂部摆动得很厉害。随着摆动,黑尾鬃驱赶虻蝇似的向左右腰部甩拍。已经多时了,才稍稍地显小。又隔了许久,人马分不清了,成模糊的黑点,但仍移动在我的视野里。草原真大,真翠。
我们呼啸着,将马群赶到萨伦塔拉的锡尼河边,让它们自由自在地在水草丰美处停留,度过它们快乐的夏天。然而,我总惦念着巴图和包勒墨尔被隔离的孤独。也许他这时正枕着胳膊躺在阳坡,脑子里什么也不想。也许他这时正和包勒墨尔说话;他和他的马说的话比同牧马伙伴说的话多得多。
“包勒墨尔,包勒墨尔……谁是我的朋友呢?……他们说把你卖掉,能值几个钱呢?喇嘛爷保佑!情谊是钱能买到的吗?……唉,可怜!可怜哪!包勒……你救过我的命!那年暴风雪,我喝醉了,是你驮着我顶风冒雪,跑了半夜,才回到哈勒唿哨的家,用头顶开包门……你救了我!没有你,我就冻死了……可他们说你老了,要卖掉你,干脆把我也卖掉吧!”
惯于沉默的巴图会和他的包勒絮絮叨叨地说,我曾无意中听到这些悄悄话。
前些日子,兽医站给我们马群的每一匹马点“滴百虫溶液”的眼药,以后包勒墨尔的眼睛火烧般通红,走近还能从鼻息闻到臭味;第二天,包勒便流粘鼻涕了。伙伴们让我骑摩托车去探望巴图和他的包勒。我看见灰青马头耷拉下来,卧倒成一团,周身的毛梢火烫似的回卷。巴图仿佛没有看见我,他痛苦地嘶喊,将包勒踢起,马转了一圈又躺卧了。巴图绝望地背身蹲下,抱住头,像一具化石。
今晚的夏营地帐幕,牧马人准备了羊腿和烧酒。大家依然是缄默;但是孤独的间距感消失了,暗暗潜来的死神使大家心心相印;痛苦能增强理解。我们中间年龄最大的大哥说:“鼻疽病,没救……要保住马群。巴图,动手吧!”巴图不啃肉也不喝茶,一瓶白酒灌进了喉咙。他提一支小口径和一把锹,钻出帐幕走了。
日西颓,霞如血,黄昏峭厉,最后一抹光霭映照巴图搂着包勒墨尔成为一体的憧影。谁也不再劝止他的抽泣。我们知道语言无法慰解牧马人的感情。见那灰青马夕色的火眼汪满混浊的热泪,绝望的垂死的这牲畜,似亦有对草原的无限依恋。那眼睛巨大、空洞、无神,延伸为天宇低垂的晶球状,彗星般梦魇的一瞥,仿佛擎着灯笼烛照一条污秽的雾蒙蒙的河流……忽然间,枪声响了,闷闷的瓮瓮的一响,似若在远方的山谷深潭回荡……
我听见,孤独的草原正呐喊起来!
   1988年1月,包头


第5版(文学作品)
专栏:文学作品

  她的复活
姜德明
我们的女同学S死而复活了。
听到这消息,比当初听到她病故的消息还要令我惊愕、难过。
十年动乱以后,人们珍惜起友情的温暖,前几年很时兴了一阵子校友聚会活动。老同学们劫后余生,重又拥抱在一起。当年彼此青春结伴,而今都已垂垂老矣。
聚会之后,我们又孩子似的弄起同学录来。同学们分散多年,很多人下落不明,正在付印这个小册子时,忽然接到S丈夫的来信,说我们打听S的下落,他很感谢,然而不幸的是S就在最近病故了。我们不禁凄然,并在她的名后加了“已故”二字,“后记”里写了几句哀悼的话。
但是,S的这一页历史并没有真的从此掀过去。不久以前,有位同学竟在苏州的一条小巷里碰到她。她没有死!
我们不是应该为她的复活而欢乐吗?难道这不是S嘲弄了老同学!
近40年前,苏州姑娘S同我们相聚在北京。她的眼睛很美,还有长长的睫毛。一口吴侬细语,说普通话像演话剧。本来就身材苗条,走起路来自然轻盈似飘。晚会上,她同一位男同学合唱《打渔杀家》,配有胡琴锣鼓,带有做派,全出戏她都能拿下来。有人在追她,追不上的就说她的闲话。
毕业时,宣布分配名单,她分到了新疆。这是连我也没有料到的。有人说,就是要把这样的娇小姐发配到最艰苦的地方去改造。伊哭了。
哭过之后,她竟然脱去制服,换上一件淡雅的旗袍上街。这在当时简直是一种抗议行为,表示不想革命了。于是干部来了,青年团来了,人们开始在帮助她。
往前门车站送别去西北的同学,别人都在欢笑,只有她沉默不语,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然而她终于出发了。
一去就是十几年。她的青春一半留在新疆。后来工作调动,却是内蒙古,因此她又把余下的一半青春献给了大草原。她还像当年似的那样娇滴滴的吗?怎么就不懂得也走个后门回到内地来!
S老了,退休了,她才回到故乡苏州。
S不同我们联系,许是心存隐痛,想到当年人们伤害过她,愿人们永远忘掉她。
自从听到S复活的消息,我一直也有一种负债之感。尽管当年我没有直接指责过她,但我那时也曾经认为她换上旗袍是太过分了。她不是应该欢欢喜喜地讲一些豪言壮语,甚至咬破指头写血书才是正理吗,怎么能哭呢!
一件旗袍能有多少重量,却压得我这位老同学好苦啊!我只感到惭愧。我觉得,欢乐地到边疆去的自然好,流着眼泪去的也是母亲的好儿女。我想向这位当年如花似玉的老同学说:你的身上还带着边疆的风沙。值得骄傲的是你,应该悔恨的是我们。 1988年1月


第5版(文学作品)
专栏:编后小语

  落叶
韩少华
黄叶飘落着。在我的视野间,不知哪片叶子是这入秋之后最初落地的。
同辈人里,那最初一个逝去的,记忆却一直分明着。他的名字叫李冠军。
冠军与我曾在北京二中同学,又同一宿舍。平时,他的话很少。但见哪个同学情绪不怎么对头,却能随时冒得出一两句笑话来。等别人让他招笑了,他又回到自己的沉默里去了。
一顶旧蚊帐,几乎一年四季挂在他铺上。我总觉得那里头满是沉默,是他给自己安置的一个小小空间,备着随时躲到那里面去似的。也难怪,同室几个人都是肺结核病患者,被集中安排在一处。这在校方,自然是好意;在我们却多少因了这环境,不免生出些消极的心理感染。
同室一个叫陈少平的同学,闲了常拉他那把旧二胡。调子是沉是轻快,全由他摘下琴弓那一刻的心绪而定。可一曲终了,冠军总要撩开帐子,对那位琴手挤挤眼睛。他总是挤右边那只。眼角竟皱出几丝极细的纹络来,虽说当时他才十八九岁。“小时候上学,教室右边窗子裂着大缝子。一起风,沙子就往里挤。我正坐在那窗子底下,一坐几年。沙子一迷这只眼,我就……”
那时候,冠军也爱写点文章。毕业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人民日报》副刊上时有我们俩的文章交替出现。后来,我接到他的一册题为《迟归》的散文集子,由天津一所中学寄来的。他也当了语文教师。以后听说他教课出色,孩子们都亲近他。再后就风闻他也因为发表过文章而成了“问题”,处境不好。最后,忽又传来他呕血而逝的消息。说是他借得一间屋子安家,可在当时那种气氛里,搬家又不愿麻烦别人,就自己动手。谁想他猫下腰去搬一只箱子,用力过猛,当下呕血不止……那年,他才三十出头。
记得一个深秋,在校园里散步,忽见他望着满地黄叶,说了句“叶子落下来,脸总朝着地”;说着,拾起一片,端详好一阵,没再言语。
去年,我忽然接到一本集子,里面选了冠军的《迟归》,还有我的《第一课》。重读他的文字,仿佛猛地明白了当年他拾起那片落叶时没说出的那另一句话来:“叶子长在树上的时候,总是脸朝着阳光的……”
他的文章里也正满是阳光,鲜花,孩子的笑脸……
可我总觉得,他这些文章,都是躲进自己的寂寞里写的;而他临终时,也正是扑向自己的土地的,如同一片落叶——只是,那是一片渐渐殷红着的叶子!
  编后小语
当今文坛,长风日盛,已引起许多作者和读者大皱眉头。我们特请冰心老人写了《话说短文》,并编发其他几位作家千字左右的短章,就是想反拨一下日盛的长风,提倡短文的写作。因此,当我们把这组短文奉献给广大读者的时候,也就同时表达了我们对于广大作者的最热切的期待:请写一些短文来,写一些精美厚实的短文来!
有句希腊名言说:“让所有美丽的东西再现且再现吧!”我们今后还将不断地推出这样的短散文专页,并从优酬谢作者。


第5版(文学作品)
专栏:

  风景
贾平凹
我说的风景是在我家那一方小小的窗上。我常坐在窗前,无聊地向外张望。数年前,天上的星子很稠,后来渐渐归稀,待到高大的建筑撵过来,建筑上的窗便装扮了我的风景,我的窗也即或装扮了人家的风景吧?这么想着,很有些卞之琳先生的诗味,我就将头偏过去,久久地看建筑物下的那块生长着五谷的空地。见有一个老头,好高的个子,细细瘦瘦,从地埂的这边走到地埂的那边,再从地埂的那边走到地埂的这边,来回均一百一十步,一步也不差的,就像一把活动着的人尺。
“老伯,在练功吗?”我终于一日走出屋去,想找他说个解闷儿的话。
“气功。”
“噢,人老了要健身的。这是哪家气功?”
“生气的功!”
他站住了,虎虎地拿眼睛瞪我。这是一双有着血丝的眼睛。瞪我瞪得久了,他便松下劲来,一扑沓放僵坐在了地上。我认出这是一位农夫,有一双硬壳的手,虽然是穿了一件呢子中山短装,但没有紧扣子,里边的衬领很油腻。我知道这里的农村已陆续划归城市,土地被征用,村子里不时要噼噼啪啪鸣放鞭炮,农民获得一笔巨款,又焕然新作市民,那些年轻人兴高采烈了。我就投其所好,说:
“听说你们都可住高楼了?”
“人是雀儿吗?”
“你们好幸运,没文凭也‘农转非’了!”
“有地气吗?”
“住小土屋有地气,却得关节炎的。”
“亲戚来了就不患水土病吗?”
“都吃自来水了,闹不了肚子的。”
“开电梯还行?”
“让你去厂里开电梯?那是好工作啊!”
“好,好,上去下来上上去下下来上上上去下下下来。”
“这操什么心?!”
“小时候,夏天在院子里乘凉,爹睡在席左边,娘睡在席右边,我睡在中间,为的是怕狼叼了去。天一黑,常看见田埂上有狗,叫“哟哟哟”,它就来了,一看见一条大尾巴扫帚一样扫在地上,便猛叫一声‘狼!’狼就吓跑了,我也吓得回家害一场摆子。现在倒想见一见狼哩。”
“动物园不是有吗?”
老头是不慈祥的,话难投机,我便觉无聊了。又回坐到我的窗前,想所谓的两代人的鸿沟,想所谓的观念陈旧,想所谓的农民意识,觉得这老头可笑,该是我作品中的一个什么典型。再不愿看到他人尺似的走动。老东西,他哪里会明白这个世界是越来越小的道理呢?
一天,窗外突然有狗叫声,很凄惨。我朝外望去,那人尺还在那里丈量着,而空地的那头,一群年轻人在杀一条狗。多半是为着一张完整的皮,狗就被绳索勒住,但勒一次,一放到地上就又活了,一个就说:“狗是土命,吊起来勒,不要放到地上!”果然狗彻底死了。我瞧见年轻人大呼小叫,而人尺再没有丈量,呆立了许久,就走掉了。
这一走,老头就再没有出现。
两年过去了,我的窗外再没了那块生长五谷的空地,我的风景愈发的平淡。但在这个城市里新出现了一位说独角戏的绝好的演员,他在台上台下,出言都极幽默,反话正说,正话反说,你永远无法摸清他的真实。我看过他的演出,有人告诉说,他就是两年前由农村户口转为城市户口的,是那个人尺的儿子。演出后,我向他打问他爹。
“你爹好吧?”
“瞧我腿肿吗?辛苦呀,昨儿晚端端靠着床板立了一夜。”
“好久未见他老人家了!”
“太累了,累昏迷了,一夜都没苏醒。”
“他去开电梯了吗?”
“今早起来,端个刷牙缸子,哇哇直吐啊!走到厕所,看见啥不想吃啥啊!”
 1988年1月20日午


第5版(文学作品)
专栏:

  光阴
赵丽宏
谁也无法描绘出他的面目。但世界上处处能听到他的脚步。
当旭日驱散夜的残幕时,当夕阳被朦胧的地平线吞噬时,他不慌不忙地走着,光明和黑暗都无法改变他行进的节奏。
当蓓蕾在春风中灿然绽开湿润的花瓣时,当婴儿在产房里以响亮的哭声向人世报到时,他悄无声息地走着,欢笑不能挽留他的脚步。
当枯黄的树叶在寒风中飘飘坠落时,当垂危的老人以留恋的目光扫视周围的天地时,他还是沉着而又默然地走,叹息也不能使他停步。
他从你的手指缝里流过去。
从你的脚底下滑过去。
从你的视野和你的思想里飞过去……
他是一把神奇而又无情的雕刻刀,在天地之间创造着种种奇迹。他能把巨石分裂成尘土,把幼苗雕成大树,把荒漠变成城市和园林,当然,他也能使繁华之都衰败成荒凉的废墟,使锃亮的金属爬满绿锈、失去光泽。老人额头的皱纹是他刻出来的,少女脸上的红晕也是他描绘出来的。生命的繁衍和世界的运动正是由他精心指挥着。
他按时撕下一张又一张日历,把将来变成现在,把现在变成过去,把过去变成越来越遥远的历史。
他慷慨。你不必乞求,属于你的,他总是如数奉献。
他公正。不管你权重如山、腰缠万贯,还是一个布衣、两袖清风,他都一视同仁。没有人能将他占为己有,哪怕你一掷千金,他也决不会因此而施舍一分一秒。
你珍重他,他便在你的身后长出绿荫,结出沉甸甸的果实。
你漠视他,他就化成轻烟,消散得无影无踪。
有时,短暂的一瞬会成为永恒,这是因为他把脚印深深地留在了人们的心里。
有时,漫长的岁月会成为一瞬,这是因为浓雾和风沙湮没了他的脚印。
   1988年1月14日,上海。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