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版(副刊)
专栏：
于人无补
黎先耀
南宁街头有人公开出售国家保护动物，夜市小吃摊上都可吃到“银耳炖穿山甲”等野味（1987年8月7日《经济日报》）。
这消息使我想到在闽北一个集市上目睹这样的场面：
铁丝笼里，拥挤着大大小小七八只畏首畏尾的穿山甲。商贩伸进一只戴手套的大手，熟练地一把抓住穿山甲剑鞘似扁平的尾巴，将它倒提了出来。商贩拿起锤子，对准那可怜的小脑袋，猛力一击；然后从昏迷的动物口里拉出约半尺长的细舌头，一刀割断，让鲜红的血流注在地上的酒杯里。这时，有人急忙从衣袋里掏出几张人民币，交给商贩；端起一杯穿山甲的血，趁热一饮而尽。我不由得惊讶地问道：“喝这个，干什么？”那人斜睨了我一眼，不屑地答道：“补，补嘛！”满足地咂咂愚昧的厚嘴唇。再看那只被杀害的穿山甲，已经被小贩用开水烫脱了黑色鳞甲，雪白的肉，宰割成一块块，正在过秤卖给别的顾客。
在闽北山区考察，乘坐的吉普车就曾被横卧在路中间的衫木堵住过。下车一看，原来是被白蚁蛀倒的电线杆子。司机是位当地的畲族老乡，他跺着朽木，叹息道：“这几年，人们大量捉卖‘拉鲤’（福建方言，即穿山甲），特别是这个季节，挖穴掏窝，连同吃奶的幼仔都一起捕杀。可是‘拉鲤’会上树钻地，是专吃白蚁的啊！‘拉鲤’越来越少，白蚁可就越来越多了。我们村寨后的茶林，就被白蚁毁掉了不少。山里人主要靠茶叶为生，吃‘拉鲤’，不就等于吃自己的肉吗？”他的这番话，真是一刀见血！
乱捕滥猎珍贵野生动物，借此渔利的现象，一直没有有效地制止。被捕杀属于国家一类保护动物的有：懒猴、白头叶猴、黑麂、河麂等。属于国家二类保护动物的则更多了，有：黑头叶猴、猕猴、熊猴、穿山甲、山瑞、大鲵、蟒蛇、隼鹗等。活猴交易明显地比过去更猖獗了。我看到一个柳州商贩的笼子里，关了好几只黑头叶猴，当地叫“乌猿”，旁边还放着一篮作为补药出售的“乌猿骨”。当一个顾客从大乌猿怀里、买走小乌猿时，那只瑟缩在笼角里的母猴恋恋不舍，哀哀啼叫的情景，至今使人难忘。至于那只小猴子，当然很难逃脱泡制“乌猿酒”的命运。
一位热爱珍贵动物如儿女的老专家，看到自己家乡的这种状况，曾痛切地对我说：“我真为我的老乡们感到脸红。不少两广人特别讲究吃些大‘补’。不管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树上跳的，总之无一不补，没有不敢吃的。但是，吃了究竟是否身强力壮了呢？海南岛的我国特产坡鹿，有些人传得就更神了，说吃了不但本人能健身强骨，而且还能补及子孙三代，真是天晓得！华南的野生动物确实减少了，生态环境也明显恶化了。这真是可怜，可惜，又可叹啊！”
保护野生动物，就是保护人类自己。把野生动物当作“补品”，其实不但无补于人，反是自食其肉啊！人犯错误，一般是可以下次纠正的。但唯有破坏生态的失误，有些是永远无法弥补的。如果把一种野生动物从地球上消灭了，那它们就永诀人间，成为人类的千古之恨了。
第8版(副刊)
专栏：
北大荒的小麦熟了
林希有人说这里是北大荒有人说这里是北大仓只由你沿着手臂的指向举起瞭望的目光风起处涌来层层麦浪阳光下荡漾起麦的芳香北大荒的小麦熟了黑土地用金色的丝绸为自己裁制成少女的盛装有人说这里是北大荒因为她曾沉睡于亘古的洪荒母亲的黑土地被灌木和蒿草吸尽了乳汁女性的襟怀里拥抱着野兽的追逐与杀伤一年一度的枯萎堆积起永无尽止的悲凉北大荒期待着成熟期待在成熟中贡献她的爱与善良遥远得走下了弧形的地平线广袤得从升起旭日到落下夕阳这就是北大荒的麦田她把收获这个结晶的词汇融化成雨洒在广袤无垠的土地上麦的波浪，麦的芳香一个以麦穗联结成的世界丰收原来就是把我们赖以生存的星球变得比太阳还要辉煌北大荒的小麦熟了啊！祖国在古长城座座熄灭的烽火台外北大荒人为你筑起了一座座富足的粮仓
第8版(副刊)
专栏：文化采风录
茶歌
（藏族）章戈·尼马
8月，我陪几位广州来的朋友到康巴西部的一个草原参加赛马会。草地绿茵茵，阳光暖融融，草海中的数千顶帐篷仿佛是肥壮的羊群。我们来到一顶帐篷前。主人迎了出来，听说是大海边来的客人时，恭敬地将大家邀入帐房。男女主人忙了一阵后，一碗碗酥油茶递到了客人手中。男主人将最后一碗茶递给客人时，突然口中念念有词，声调如诵扬经书。这出其不意的礼节把几位广东朋友给弄懵了，一时不知怎样好。我翻译给他们听后，他们激动地跪在长垫上连声向主人致谢。主人念的是茶歌祝词，内容是藏语中的敬语：无上尊贵的客人请饮上一口甘露酿成的茶水茶碗盛着我们的情谊茶水荡漾着我们的祝福我们如同兄弟我们都是天神的后裔请不要分出您我让我们同享欢乐
茶歌是藏乡比敬酒还更珍贵的祝福，不仅祝词比酒歌丰富，而且主人一般不轻易献给客人。这种藏族待客迎宾的古老仪式，渊源可以追溯到松赞干布时代。传说一位土蕃大臣去大唐长安，正值炎炎八月，走到邛州（今四川邛崃县一带）时，口渴难忍，便与随从来到一户农家门前，请主人给点最能解渴的东西吃。那农户端出一碗老鹰茶水来，看到大臣喝得起劲，就一个劲地夸耀说，老鹰茶既能解渴，又能壮身。大臣喝后顿觉全身充满凉意，问农户刚才说了些什么话。农户以为什么话说错了，便急忙回答说全是祝福的话。土蕃大臣高兴地连声回谢，并赐给农户很多银两。返回土蕃时，大臣从这里带去许多茶叶。据说当时土蕃宫廷里还不兴喝茶，只是在牛奶里渗上些水煮沸而饮。大臣回去后，将茶煮沸，敬献给赞普，突然想起没学到祝词，慌忙中拼凑了几句美好的语句作为祝词献给了赞普。后来敬茶从宫廷传到民间，再后来哈达和酒替代了茶。
今天茶歌已不再盛行，但一些藏乡仍保留了这种礼俗。一位贵客到来，主人会将茶叶磨成粉面煮沸成茶水，尔后与酥油搅拌成浓浓的酥油茶敬给客人。客人接碗时，主人便会咕噜咕噜说出很多话，因为说得很快，听起来似诵经文。内地的朋友不妨请到草原来走走，好客的藏家人会唱起茶歌祝福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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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大地漫笔
生财有大道
文哲
“生财有道”这话，现在往往用来说善于敛财的人，略带讽刺意味。其实，它的本意并不是这样的。《大学》里说的“生财有大道”，那“大道”，原是说“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为此，“则财恒足矣”。古时候，吃饭（食）是最重要的消费，也就只能有这么高深的“经济学”了。总之，这里的“道”，是“办法”、“原则”等等意思。
看六月二十四日《人民日报》载王建章的一篇短文，其中说：中牟县冉庄村、韩庄村、南寺村的农民，在《郑州晚报》刊出广告，要人们不去购买那里喷洒过剧毒农药的苇叶去包粽子。在水塘里养点苇子，不就是为了收入么？可是这钱不能要，而且还要赔出钱来付报社的广告费。这才真是“生财有大道”。这“道”，还可以作“道德”、“道义”解。
我不禁想起在《文艺报》（六月二十日）看到的一篇短文《水分的价值》，谈到解决电视连续剧拖沓冗长的办法，压缩一下，质量反倒能上去。不过这样做有一个困难，就是编剧未必会同意，因为“少一集就少拿一集稿费”。这也说明了以字数计算稿酬，是一些文章冗长的原因之一。
我以为，一个以稿费为重要收入来源的人，希望通过劳动多得一点稿费，也是无可非议的事。我只想从“生财有大道”的角度进一言：
作品的质量上去了，才会获得观众或读者的好评，作者的声誉也会跟着上去，作品被采用的机会也会增多，自然会增加报酬；只有首先不是盯着钱而是作品的质量，自己的文学素养才会不断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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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药子山那边的炮声
周纲
峰如浪涌。天是浅蓝色的，山是深蓝色的。山腰的云朵，从天空倒挂下来，缥缈如轻絮。群山环抱的一块狭长平地，就是马边县城了。
马边，因地处凉山马湖之边而得名，是乐山市所属17个县区之一。倘乘汽车，现在只有一条通路，得翻过4架大山。交通闭塞，使山区难以摆脱贫困。几十年来，马边人民手持当年秦始皇修万里长城时的工具，开通了从县城通往各区的公路。然后开一条通向屏山、连接金沙江畔的新市镇，以此顺流直下江南；另一条沿着马边河，经沐川的利店、黄丹至犍为的清溪与省道相连。马边要腾飞，这是一对扶摇的翅膀。
时值孟冬，山色不似夏日那般葱茏。一片褐黄中，只见一些暗绿色的斑点。一丛丛桐子树和棬子树，坠着累累果实。有人说：马边就是栽桐子树和棬子树也会发财的。这话不尽然。这里有1985座山峰，近2000万立方米的珍贵木材；有远景储量10亿吨以上的磷矿，180余种药材、29种73科各类野生动物。还有马边茶（珍贵的“龙湖凤眉”，早已名扬四海）、墨兰、筇竹等等都是宝贝。
最值得马边人骄傲的，还是大风顶自然保护区。
说话之间，我们来到三河口。
我侧起耳朵，没有听见隆隆炮声。
“我们是听见了的，响得很哩！”区委书记马赫天一同志说，语气不容我有丝毫怀疑。
三河口是马边彝族自治县两个纯彝区之一。区公所所在地距县城53公里，路极险，乘车要3个小时。坐在车上，当地同志一路谈笑风生，我的心却悬在半空。其中笑得最脆最响的，是女县委书记王志清同志。马边的县长、书记、组织部长都是女的。难怪有人戏说这是“女儿国”。许是这个缘故，女干部们不象别的县那样拘谨。
一个旧日的古堡，场口雄峙着残存的寨门。现在是彝族新年，一群群彝家姑娘象遍山盛开的杜鹃。男人们席地而坐，在街心一边吸烟，一边喝泡水酒。酒色微黄，象啤酒而略带酸味。因为来了客人，马赫天一望着蓝莹莹的天，举手加额：
“难得有这样的好晴天。”接着把手一指：“瞧，那是药子山。海拔2200米以上都是冷杉林！”
远远望去，森林高与天齐。偶有稀疏处，是从前山火留下的痕迹。林场负责人告诉我们，药子山属于马边的森林面积共14万亩，木材储量约160万立方米。此山地处马边峨边两个彝族自治县的交界。峨边动作快，公路快修进林区了。他们听见的，正是山那边开山修路的炮声，心里痒痒的总坐不住。
顾不得颠簸劳顿，听完马赫天一的介绍，“经济头脑”们立即聚拢过来分析三河口的现状，策划未来。三河口区现在诚然很穷，1984年人均收入才160元。然而一旦开发，恐怕不少人将“敛袂而往朝焉！”首先是森林资源。抛除50年的回归期，每年采伐上万立方米木材，价值是多少？它不仅会吸引大批劳动力，而且会带来百业兴旺。其次是乌梅。据说一枚在口，可以三个小时不喝茶，东南亚的华侨，最是稀罕此物。此地鲜果现价每斤四角，干果每斤二元四角，目前年产量约60万斤。如果好好规划，科学种植，再进行粗加工，可以远销港澳及东南亚各国。再就是煤和畜牧。这里有储量丰富的面煤可供开采，有30万亩荒山可以发展畜牧。三五年后，说不定三河口将是一个繁华的市镇——马边新兴的工副业生产基地呢！这时我才恍然大悟，难怪女书记一路笑得那么响。
彝胞待客的热情，是众所周知的。最起码是“打鸡”，再隆重一点是“打猪”、“打羊”乃至“打牛”。主人端来“砣砣肉”，每块拳头大小。按彝胞风俗，对客人中最尊贵者，首先敬以鸡头。座中有市政府领导，这鸡头非他莫属了。吃鸡头必须先吃鸡舌，然后在嘴里剔出软骨，出示众人，以卜凶吉祸福。他缺乏这种技巧，对鸡头惶然不知所措，只好请马赫天一代劳。只见他将鸡舌在嘴里一抿，就取出了两根细细的软骨，一双弯钩朝下，好朕兆：吉祥如意。
大雁飞向南方，
是为了寻找温暖；
彝家建设社会主义，
是为了过美好生活……
这是彝家的心愿，也是客人的祝福。
第8版(副刊)
专栏：
用理解去沟通心灵
纯人
中华民族的文化，有顽强的穿透力和延续力，犹如松柏之根于岩石，小草之根于广袤的大地。
这是炎黄子孙的骄傲！
无论是历史，还是当代，炎黄子孙都在为文学宝库创造辉煌和灿烂。
在这座文学宝库中，谁也不能忘记海外华人作家的辛勤耕耘。海外华人文学是这一宝库的重要组成部分。
恐怕正是基于这样的思考，花山文艺出版社出版了一套《海外华人作家文学丛书》。
海外华人遍布世界各地，如一颗颗诚实的种子，在那块土地上生根、开花、结果，一代又一代。他们受过严酷的生活的磨难，他们浪迹天涯追寻自己存在的价值，他们在众多的人类活动领域里显示着光荣的龙的传人的聪明才智……
也由于人生和社会的种种复杂原因，他们在异国他乡的事业与理想，奋争与失败，爱情与命运，以及由此产生的或痛苦、或欢乐、或忧虑、或幸福、或失望、或向往、或沉沦、或搏斗、或孤独等等人间所共有的情感和心态，都会留在历史的记忆中。就是这些斑斓的色彩，在华人作家们的笔下，构成了海外华人多色的生活画卷。
当代华人作家（其中不少是从台湾或香港走到世界各地的），正在形成一个华人文学创作群体。然而，他们又各自举着鲜明的个性的旗帜，带着强烈的自我意识去认识现实世界和解剖笔下各种人物的内心世界，从而在多层次、多方位上，写出栩栩如生的众生相，为我们对昨天、今天和明天留下广阔的思索空间。
理解，是人类的美德，也是人类的财富。
编选海外华人作家文学丛书，如果能够成为生活在大陆和台湾与海外龙的传人之间互相理解的一项有意义的工作，那将是令人十分高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