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5月24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副刊)
专栏:书简

柯灵致友人
八尺楼小简
这些原是私人通信,不准备公开的。我写信也从不留底。有一个时期,我老伴忽然心血来潮,根据她个人的兴趣,录存了一些。这里发表的就是其中的几封。发刊前未及取得受信人首肯,只好姑隐其名,谨在此对我的越权行为表示歉意。 ——柯 灵(一)××同志:
手书奉到已久,适因公去港,归来后又百事丛集,答复迟了,请原谅。
拙作《钱钟书的风格与魅力》,承谬赏,深感惭怍,您对《围城》的评价,我有同感。评论家和文学史家,决不能作“轻薄桃花逐水流”,更不能“以耳代目”,“以鼻代脑”。此种惯家,不足道也。
将《围城》搬上银幕,编导均需高手,目前尚非其时。我自维力薄,也难以胜任,我希望将来总会有人来做这种
“扛鼎”的工作(您有志于此,当然可以试试,但我怕未必有电影制片厂具此胆识,敢于接受)。
来信已复制一份,转给钟书同志。
匆复,即颂
春祺 柯 灵
1984年3月22日(二)××兄:
三日示悉。为《××晚报》年写一稿,如此体谅,岂有不谨敬奉命之理。我是《××》旧人,社中朋友又多,其实未尝不想投稿,只是力不从心,老乎老乎,为之奈何!
承谬赏哀鲁思文,喜愧交作。鲁思“知名度”不高,一生老实,而境遇不佳。现在名流作古,报刊争悼,攀附为文,藉以自炫者尤多,料鲁思身后,必与生前同受冷落,因此自告奋勇,为文志哀,意在针砭,为扩大影响计,遂投《人民日报》,赵超老健笔纵横,谈言微中,拙作得此老赏识,尤为欣幸。匆报,即候
编祺
赵超老致意不另
弟 柯 灵
1984.4.5
(三)××、××同志:
谢谢你们发掘了我50年前的一篇旧作,并承××抄录见示。这篇小东西如还有什么意义,是因为它反映了当时社会思潮的一个侧面,在我看来,既亲切而又新鲜,但文字实在太幼稚了,因此我作了最少量的修改,原则是思想内容不动毫发,并尽可能保留原来稚拙的文风,只对赘词、冗词、病句及用词乖误处作了删改,基本上保留了原来的面貌。
我知道你们的原则是只字不改。但这毕竟是我的作品,而读者又是今天的读者,我认为我有这样做的权利,也不至歪曲当时的历史面貌。我请求:①如决定选用,请照修改稿发表,你们可以声明曾经该文作者作小量删改。②如你们坚持你们的原则,请勿选用此文。乞谅。此颂
编安
柯 灵
1984.7.7
(四)××同志:
日前收到拙作《杂文集》样书,至为欣感。这套丛书,为时代风沙着一痕迹,当为一大功德,我得以附骥,喜愧交作;但我估计一般读者,未必配胃口。三联书店这一赔本生意,在出版界奔竞求利的潮流中,难能可贵,当为识者所共见。
昨得复旦大学中文系教师××、×××信,他们是《周木斋研究资料》的编者,搜集木斋遗作,得杂文200余篇,约20万言。木斋为文谨严,人格卓荦,尤为庸流所难望,徒以早夭,不为世人所知,且因鲁迅先生谈“何家干”笔名时,有“王平陵告发于前,周木斋揭露于后”一语,深滋后生误解,视为“反动文人”同俦,更是旷世奇冤,在30年代的杂文家中,木斋的成就,实不在有些徒拥虚名者以下,不知尊编杂文丛书中,可为木斋遗文留一席地否?鲁翁一言兴邦,受之者终身受用,津津乐道;而一言丧邦,往往使受之者沉冤莫白。鲁翁当然不负其咎,而持平求实,责任在后人,您以为然否?(×、×二位有《周木斋论》一文,刊《上海大学学报》,兹剪附备考)?
拙作《杂文集》定价为5.2元,于以见成本之高,但也深以读者负荷力为虑。我以前曾因索书者众,要求购书200本,现在一算,不觉咋舌。我只好打退堂鼓,请通知发行部,购书数请减为100本(连赠书在内共100本,如见赠书为15本,则85本足矣)。琐事奉烦,谢谢。
此颂健康,节日愉快
柯 灵
1985.4.30


第8版(副刊)
专栏:

教育之“水”喻
毛荣富
每当看到孩子们在粼粼碧波之中是那么活泼欢畅、奋发勇敢,我便想,教育,也该是一个使孩子们向往的贮满碧水的池子。那汪汪碧水,负载着孩子们习泳、泛舟、嬉乐,使他们感受到自由和舒畅,产生乐趣和眷恋。那么,何为教育的“水”呢?那就是对孩子的一片深情、一片挚爱。有些家长常因孩子学业不良而冷眼相对,甚至恶语相加,拳脚齐上;有些教师的“师爱”只是吝啬地施于他们心目中的几个好学生。虽然他们也在教育,也颇费力伤神,可是却不能有真正的成功。何故?因为失去了情与爱的教育,也就成了无水之池了;没有了情与爱,教育自身也就不复存在了。
一对从事化学研究的夫妻,从孩子出世以后直至6岁都是给他喂蒸馏水,结果孩子没有免疫力而夭折了。教育,也不能给学生喂“蒸馏水”——对学生,只讲生活中的闪光点而讳言阴暗面;只展示大千世界的真善美而隐去假恶丑;只描述邪恶势力的腐朽荒谬而忽略它暂时的强大凶顽;对生活的复杂性缺少认识,把它想象得如诗似画,一旦面对现实,就会恍惚茫然,就会感到生活欺骗了自己,于是或变得消沉颓伤,或变得玩世不恭。只喂蒸馏水而使孩子夭折的故事启示我们:要培养学生免疫的大脑和坚强的性格,必须让他们饮自然之水,见大世面。
“知识教育是水。思想教育是糖。糖要溶于水。”这话颇为新鲜。其实,思想教育又岂止是糖,它还是各种矿物质、营养成份、微量元素……,缺少这些成份的水,只能供人解渴却不能使人强健。德国教育家第斯多惠也说过:“任何真正的教学不仅是提供知识,而且是予学生以教育。”如果忽略了在知识教育中溶入“糖”和其他有益的营养成份,一代学生便会患“营养不良症”,诸如浮肿(狂妄自大)、贫血(精神苍白)和神经衰弱(思想偏枯)等等。
“要给学生一杯水,教师必须有一桶水”。这是一句古老的格言了。问题在于教师的这“一桶水”不应该是死水,而应该是流淌着的时代的活水。如是,课堂才不会是封闭的,学生就不会是旧式书呆子,教师的教学生命才能永不枯竭。


第8版(副刊)
专栏:

新加坡诗二首
杜宣
一、题俞平伯先生《重圆花烛歌》长卷
1987年4月18日抵新加坡,20日晨旧友周颖南先生约至其寓所早粥,并嘱题其珍藏俞平伯先生《重圆花烛歌》长卷,其中有叶圣陶、夏承焘、张伯驹、施蛰存、顾廷龙诸先生题咏,诚为文坛佳话,斯世珍品也。因题28字。
红粉青衿到白头,
俞翁此福几时修;
星洲有幸窥长卷,
不负三春万里游。
二、七三初度
5月1日适予七三初度,星洲友人,设宴为贺,愧感有加,席间得七律一首。
良宵如许敞华筵,
初度七三域外天;
月缺月圆原有定,
海南海北总相牵;
风烟尚起千层障,
肝胆宁无百炼坚?
自是星洲人意好,
乡情酒意涌灯前。
1987年5月2日
于新加坡


第8版(副刊)
专栏:山川风物

平遥古城和明清街道
贺海
平遥,不久前被国务院命名为中国历史文化名城。它地处晋中盆地、汾河之滨,同蒲路由此经过。相传最初它是帝尧的封地,后称为中都。平遥开始筑城是在2700多年前的周宣王时代。如今保留下来的古城是明洪武3年(1370年)重筑,也已有600余年。
这座古城周长6公里,墙身高10米,外部都是用特制的城砖所修成。墙顶开阔舒展,可以6马并行。最具特色的,是外墙每隔一段距离筑有堞楼一座,称之马面。楼之上部设有箭孔和瞭望孔,既可防身作战,又可瞭望远方;下部堆积军械、粮草或供士兵休息。环周共有堞楼71座,另有垛口3000个,距离匀称,高度整齐,显示了古代城池建筑艺术和军事设施的高超。
传说这3000个垛口象征着孔子的3千门弟子;71个堞楼象征着71位贤人。本应72位贤人,据说因子贡凶残,孔子厌恶他,因此,平遥城顶没有他的位置。这些民间传说,当然不能取代平遥城的建筑的独特风格。
我国目前仅存的带城墙的4座古城,除平遥外,一是西安,一是荆州,一是辽宁的兴城,但有的已很不完整,有的规模较小,独有平遥古城仍然保存了它原来的完整风貌。
平遥不仅保留了这独具一格的古城墙,而且它的街道和民间建筑基本上也保存着明、清时期的形式。走进平遥城给人的感觉是,古色古香,十分规整。几条主要街道仍铺着当年整齐的青色条石。城内布局十分严谨,“主”字形的街道,分作4大街、8小街、72条“蚰蜒巷”,互相交错,贯通全城。城中心跨街矗立着高达25米的三层重檐歇山“市楼”,琉璃瓦顶,秀挺玲珑。登楼远眺,古城繁华景象尽收眼底。
平遥在清代中叶以后,是我国金融业(当时称作“钱庄”或“票号”)的发源地之一,因此,当时一些经营金融业的富商在平遥城内建造了不少十分讲究的深宅大院,商号店铺。建于咸丰年间的日升昌票号,当时专营钱钞汇兑业务,曾有汇通天下之称,在全国10几个省都设有分庄,以至与美国纽约、旧金山等地都有业务往来。这个在山西金融史上曾显赫一时的商家,在城内建造的铺面房占地千余平方米,三进院落,十分排场,如今虽已百年以上,仍坚固如初。平遥城内的民间宅院,大部分是砖木结构,饰以木雕装饰,油漆彩画,院落开阔,并有古树花坛。很能代表北方庭院建筑的特色。如今这些宅院大部分都保存得十分完好。(附图片)
平遥古城


第8版(副刊)
专栏:

脊梁
——重修北京八达岭长城
王文澜 摄影 段和平沉重的历史,毕竟可以背负,只要有钢硬的脊梁。战鼓、呐喊、嘶杀已远去,那残缺断裂处,是古长城惨痛的创伤。修复、修复,把倒塌的岁月重新扶起,抖落时间的蛛网。用一幅背得起民族悲欢的
脊梁,咬紧牙关向上!在那纵览历史兴衰的高
处,会有最明丽的阳光……
(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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