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5月23日人民日报 第5版

第5版(文学作品)
专栏:

远方有炮声〔报告文学〕
杨瑞雪(回族)

菜花泛着金黄。
蚕豆的肚脐儿开始结上小黑疤。
晴风拖着长袍在漫步。
呼和浩特郊外的田野进入了成熟的季节。
哈斯高娃走出家门,在市区的长街上奔走。她的小花裙飘展得象一面奇异的旗帜,引得路人将目光都投给她。她把胸挺起来,把头昂起来,尽情地展示了她的美貌。她不爱骑车,骑车会使她的美在人们眼睛里一闪即逝。她愿意让美在人们眼里停留和凝结。她愿意。
大十字路口。哈斯高娃急匆匆转入一个小街巷里去了。这是一个农贸市场。她轻捷地闪开许多阻碍她前行的大背影,象一条小金鱼飘游在光影晴风里。她找到了她的同学、女友,一个小衣摊上的主人。
事情很简单。哈斯高娃答应帮助姐姐买张火车硬卧票。她求女友帮忙,可是没有办好。
突然,那个大个子警察又出现了。这叫两个姑娘别扭极了。他曾在这里见过哈斯高娃一面,那还是一个月以前的事情。从此,他总想在这里见到她。
“你们想买火车票?”
“是的,”女友回答。
哈斯高娃却骄傲地抬着下巴。她感受到了女友不可能感受到的东西。她没有把他看成威严的警察,而是一个“找碴儿”的毛头小伙子。她才不怕呢。
“我能买到,”他对哈斯高娃说:“明天早上八点半你到火车站售票口找我。”
就这样,他们认识了。
第二天早上,哈斯高娃按时在火车站售票处附近等候了。她没有靠近售票口,那里排了许多人,为了买上卧铺车票,许多人不得不前半夜就来站队。
哈斯高娃原想碰碰运气。她没有见到那个警察。我为什么这样蠢?他在骗我,或者是替哪个坏蛋捉弄我。她抬头张望着,忽然在排队买票的长龙里发现了他的背影。宽宽的、白色的背影。他已经接近窗口了。她心里吹过一阵微风。她看他挤出人群朝这里走来,她忙走出大厅,站在开阔的广场上去了。她歪着头注视着远方,远方有一抹绿色的山影。
“喂,票买来了,不骗你吧。”
她听着这声音很好听。她不想调侃他,只当是他托熟人给买的。她接了票,忽然笑了,笑得很自然,也不想急着走。
“我叫苏圆,”小警察认真极了。
“我叫郑泽宇,蒙古族名字叫哈斯高娃。”
“我也是蒙古族。”
她大胆地盯着他的眼睛。她有了新发现。苏圆的眼睛多么纯洁哟,没有贪婪,没有杂质,只有云影和树影。风来了,风掀起了她的发围,风载着他们共同的神思,在天地间驰骋。
他们约定中午去游泳。
一池碧水。太阳把光线盘织在水底,丝丝缕缕。水晃动的时候,阳光便也上下跳跃着,如团团火花浮升在水面上。他俩来了。他们一同扑向散发着蓝雾的水面,池上绽开了两朵水花。两颗心接受了一次共同的洗礼。

他们相爱了。这是哈斯高娃第一次去苏圆家作客。苏圆在钢琴前深情地弹奏着,曲目是《给艾丽丝》。他又给她露了一手。
她眨闪着那双秀美的深褐色的眼睛,环视着这个家的一切。这是一个艺术之家。爸爸妈妈的剧照压在玻璃板下面。窗前的一盆兰草如笑如眠。这里明亮,清芬,温暖。她觉得这不正是她内心曾幻想过的境地么?她爱美,在眼圈上涂着淡淡的黛青,唇上描着桃红,指甲上覆着一层明洁的油物。她穿着自己设计的荷叶裙。她的月薪低,便买了价廉的布料,自裁自缝。有时她将自己的作品拿到市场上去“试销”,还很成功呢。她可不是一个肤浅的女孩,她的心气儿很高。她不仅设计荷叶裙,还想设计整个生活。
他呢?他同样不能忘怀自己内心的憧憬。1983年,苏圆报考了西北民族学院艺术系。他成功了。他不再是一名警察了,而是一个未来的大提琴演奏家。他告别了呼和浩特,到兰州去了。一个月的光阴流走了,他没有来信。他不愿意写这种思念的信,他实在忍受不了分离的痛苦,竟然逃学回来了。他特意在兰州将他和哈斯高娃的合影放大了20英寸。他要结婚。列车路过巴盟时,他下了车,去请六爹给他帮忙。六爹是巴盟有名的厨师。他还买了一个台灯,一个大钟,一个大像框。他把一切安排得十分周密。
他领着哈斯高娃一进家门,家里可乱套了。他象位英雄似的,临畏不惧。条件是结了婚就走,保证好好上大学。六爹也来了,背着炒瓢,扛着鱼肉,后面还跟着来帮忙的外甥女。
父亲气得目瞪口呆。
母亲哭了。她后悔对儿子太溺爱了。
哈斯高娃也哭着,她害怕别人把责任都推到她身上。
六爹只得出来缓解这场“冲突”:“二子,结婚是好事情,大学读完了,咱把媳妇儿敲锣打鼓地娶回来不更好么?你急甚呢?”
那时候,他们都太年轻。为了爱,他们不顾一切。生活,在他们眼里是真实的。他们漫步在天空下。天空蓝幽幽的,浅浅的云丝在那儿撕连。柳枝被风张成一面巨扇,燕子在其间滑翔。苏圆历经了这场混闹之后,漫步在这样的景象里,他忽然清醒了许多。他挽着哈斯高娃的手,盯着她哭红的眼睛。他在发问,自己难道错了吗?怎么能让她伤心落泪呢?我要想想呵,想想。
身高1.80米的蒙古族小伙子,第二次告别了恋人,登上了西去的列车。
烟气、云气被西去的风吹散,在天地间淡尽。

两年过去了,两年真不容易。
哈斯高娃做了些什么?做了许多事情。最重要的有两件。参加了电影《成吉思汗》的拍摄,她扮演豁真公主。另一件是推开美术宫殿的门,在内蒙古师大艺术系学习。如果还有一件事,那就是:一周保证给她的圆圆写两封回信。
1985年10月,她自费到北京看画展。她内心很平静。她爱艺术。现在她被艺术包围了,她把自己完全浸泡在艺术的琼浆玉液里。她和苏圆暂时失去了联系。就在这时候,一件使她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一个月以后,哈斯高娃返回呼和浩特。妈妈找了个时机小心翼翼地对她说:“圆圆请了一天的假,跑回来看你,没见到你,他趴在你床上好哭哟。”
“为什么就回来一天?”
“就只有一天假,他参军上前线了。”妈妈狠狠心全告诉她了。
一道没有光的闪电突现在心中,一声没有声的响雷在她的头顶炸开。哈斯高娃放声大哭了。她觉得:圆圆抛弃了深深爱着他的我,这是为了逃开我,明明是这样。看看吧,看看他的信里都说了些什么:“……我没福气,……我在集训,你别来看我,来不及了。祝你幸福。你要好好学习……如有更好的人……”
坏蛋!我恨死你了。你真会说啊。哈斯高娃病了,在迷糊中度日。爸爸在太阳好的时候陪她出去透透空气,她坐在阳光下,心里舒展了许多。她朝街心看去,那么多的人,那么多个子高高的小伙子。他们都是圆圆。太阳抚着她纷乱的发丝,风呜呜地从她心上刮过。不能原谅他,她想。
圆圆又来信了,是从云南寄来的:“……一去前线,战争摆在面前了。亲爱的,我离不开你。原谅我,我说不清。你千万不要跟别的男孩子好呵。我什么都不怕,只怕这个,因为我对你曾有过愚蠢的允诺。”
几十封短信来自前线。可没有一封回信从呼和浩特发出。呼和浩特在沉默。

漂亮的苏圆参军来到前线。这个蒙古族小伙子在后方集训时,曾为自己的漂亮生过大气。为什么不象军人?跟别的战士比,他觉得他们都是铁,都是树,而自己怎么会搞得满身娘儿们气呢?难怪农村兵都不太爱理我。太少大丈夫气了。好,从今天开始要学。他尽量模仿着几个月前到学院给他们作报告的那位连长的样子,还是不象。
在训练场上,他睁大眼睛扫视身旁的6个红脸膛的汉子。象一只斗架的公鸡,他脸上的血在涌,似乎要渗出皮肤表层来。他在心里大喊:来吧,上吧,伙计们,学生兵跟你们拚了。我就长得比你们俊,不服气?不服气就上吧!来呀!打呀!
特种兵训练场上7个男人在拚打。苏圆的脸开了个口子,鼻子也破了,血终于舒畅地从那儿淌了出来。大家住手了,帮他擦伤敷药。他挣脱开来,扭着沉重的腿脚走了。
还是在后方呵。这是在黄河边上。苏圆撩起河水洗着脸上的血物。然后仰面躺在河岸上。我算个真兵了吧。将来我应该是连长、师长。上前线立功,指挥作战,回来作报告,人们的泪水在为我而洒。人海里绽出一束鲜花,那是哈斯高娃呼喊着朝我奔来……这个幻觉使得他从沙地上一跃而起,精神劲儿大了,浑身轻松了。
到前线以后,苏圆的脸多少变了一点,柔稚里添了些粗傲。功夫不枉苦心人。下一步要想法把文体干事的职任卸掉。理由:我来是为了打仗,拉琴是本行,要干本行我根本不参军了。能言利齿加上几分机灵劲儿,他当上了真正的侦察兵。他始终在给哈斯高娃写信。70多封,还是没有回音。他还是写。他想过:直到生还相见或者战死疆场,笔才停止。
雨下了好几天,空气很沉重。浓密的绿草中潜藏着许多形状怪异的爬虫。这些小东西对埋伏在草坎后的苏圆是一大威胁。以前他怕死人,现在不怕了。他倒怕爬虫。爬虫在鸣叫,这声音丝丝缕缕,竟象一条条线蛇往他脑子里钻。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被这些蛇、被雨丝紧紧地箍住,天空就要朝他俯冲下来,他觉得自己沉沉地朝身下的泥水中坠去,也将化成黑泥。抬头看看敌方岗哨,一个敌兵正端着枪立在雨中。
要坚持住。这是在打穿插。象死人一样趴在那里。然而思想却活着,比任何时候都要活跃,需要你的时候,你必须立刻变成一只猛虎。想想别的事情,再想一想哈斯高娃。这是第二次,一天想三次。其它时间想任务,想作战。他已经自觉地按照军人的准则在要求和苛求自己的情感了。军人是感情的结晶体,又是理智的钢锤,把苏圆敲扁了又敲圆,渐渐使他蜕去了一层壳。我深深地爱你,我用我的全部。他在构思下一封情书的内容。再说点儿作战的事吧,谈谈第一次用匕首杀人的感觉,她会害怕的。说说洪水的事吧。他险些在洪水中牺牲,树叉救了他,几十名战友被洪水卷得无影无踪。后来,他在月光下平静地却把这一切写在信里,寄给哈斯高娃。仍旧没有回音。
他在等待。这个蒙古族青年,不,这条蒙古汉子就是这么自信。她不回答他,说明她在等他。苏圆找到了最能安慰自己的充足理由。他在猫耳洞里把这说给弟兄们听,他们都赞同。于是他安静地等待着,干得也十分出色。
苏圆当上了侦察连副连长。他入了党。他只有21岁。为了镇住比自己年龄大的战士,他有意设计了自己。刮光了头。抽烟很凶。沉默。不多说话。要说就粗声大气。故意端起了架子。他明白自己,他在大学是学拉大提琴的,要是谈哲学或文学,他会口若悬河。可如今不行,军事书籍看得少。沉默会弥补年龄上的差距,争得些威严。不过,这只是他的自我感觉而已。战士们对他好,听他的,佩服他的机智、果敢。那次新兵训练时,一个新战士投掷手榴弹时手一软,将一颗已拉开了保险盖的手榴弹扔在脚下。苏圆发现后,飞脚上去,先把小战士踢倒,紧接着又上了第二脚,那颗正在冒烟的手榴弹被他踢进一道深沟,随后爆炸了。

雨不下了。天空明朗起来。
苏圆一个人坐在有云彩荡过的山坡上,歪头听着远处轰轰的爆炸声。他小时候常去郊外玩。在高高的路基上,他把手遮在额前,翘着脚跟朝远处看——那是个大工厂。许多根烟囱一齐在冒烟,那烟是蓝生生的,有时还会有许多亮闪闪的火星在飞舞。当一声声巨大的轰响从那里传来时,他便与伙伴们一起跳得老高,大声呼喊着:“地雷爆炸罗!鬼子完蛋罗!鬼子偷雷罗!”——他们的声音在田野上飘得极远,也飘进了工厂。
这会儿,他听到的这闷雷般的声音,却是真正的雷弹炸裂的声音,是战争的声音。这声音把他带回到几天前的一次战斗中……他有7个战友在这次战斗中被敌人的枪弹击中,倒下去了,牺牲了。苏圆为了这个彻夜难眠。这是他的一次失误造成的。战前,他原以为那个已被轰成焦土的山头不会有暗火力点,便在作战方案中没有重视它。不想,恰恰这里的火力点最集中。战友的生命和鲜血使他沉默了。他久久地坐在这儿,小山坡上有几株细弱的草叶在颤抖,土烧焦了,生命还在,种子还在。
于是,那个毛手毛脚的,那个为了心爱的姑娘一切都不顾的小伙子在这里忽然长大了,变老成了。正是在这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心地宽广了许多。它容纳着更为丰富的感情和更为重要的内容。
爱是多方位的,这是他的重大发现。他起身匆匆朝营房走去。他要写信,给她写,把这一切都写进去,还要委托她一件事。她一定会办到——请她帮他照顾同他一起参军来前线的一个同乡的妻子和孩子。他在信里说:我的小老乡牺牲了,他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要当他的父亲。不管你多恨我,你会帮我的。你的生日快到了,寄去十块钱,买个大蛋糕,你吃一半,给我留一半。
这天,太阳红融融地挂在东边的天空上。苏圆从一叠信里捡出了自己的一封信。是她寄来的,她来信了,她寄来了照片。她在淡淡地微笑着,比从前长大了许多。苏圆哭了,透过泪帘,他读着照片背后的几行细小的字迹:“寄给忘我之爱、弃我之心的人。也许我们永远分离,也许我们更加相爱。”
他真想跳一段迪斯科,可没跳。他是军人。他要唱歌。无声。他买了烟,请全连的客。战士们觉得自己的副连长更加可爱可敬了,都举起茶杯为他祝贺。
红日不是从天空升起,是从心里。他们各自都有一轮红日。是时候了,缓缓地把它从怀里捧出,举过头顶。

“徐良,我是苏圆的未婚妻,你认识他吗?”
“认识,我们是一个部队的。他是学这个的——”徐良在轮椅上做了一个拉大提琴的动作。
这是在人民大会堂的大会厅里,徐良刚刚作完报告。哈斯高娃是坐在第一排静静地听着的。她哭。她乐。她已被凝聚在这里的庄严和崇高的氛围所淹没。她从人缝里最后看了一眼徐良,他多么象圆圆啊。她走出了大会厅。徐良又唱起了《血染的风采》。
哈斯高娃出门儿了。她去前线探望他的圆圆。一路上,是平静的山川。日月如常起落,没有战争,没有流血。后方的人们在三月的春晖中敞开衣领,绿色呈现在眼中。
车到汶山。这里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司机告诉她:这里是前线的后方,是后方的前线。
车到麻栗坡。这就是她常常听说的麻栗坡。汽车穿过一段山路,远处忽然抖出一片雪白的颜色来。那原是些坚硬白石打制的墓碑啊。它们矗在山坡上,那样整齐,仿佛在向着公路上的军车敬礼。每一块石碑上都熔铸着一个生命,一颗英魄。
哈斯高娃眨着湿漉漉的睫毛,挥动着手里的帕子,她在向它们问好。她真想跳下车去,亲吻和拥抱每一块石碑。
苏圆来了。他请了很短的假,坐着军车,穿过“百米生死线”来看她。见面后他们还没说上几句话,苏圆便带着他的未婚妻来到前线医院看望一位因排雷而失去了双眼的小战士。
他们一同走进了小战士的病房。苏圆轻声对他说:“我爱人看你来啦。”小战士高兴极了,他站起来,一边摸索着要给哈斯高娃和他的副连长倒茶,一边喃喃着:“副连长让我看过你的照片。我记得可清楚呢,那么个样子,挺好的……副连长也挺给你争气的,立了好几次功。副连长,你带她去石林了吗?”
“要去,还没去。”苏圆扶他坐下。
“去,一定看看,来一趟多不容易。”小战士笑嘻嘻地对着哈斯高娃说。而她,早已是泪水淋淋了。她在平静中感受着不平静的东西。
夜晚是沉静的。
月光抖落着白露,星星溶化了。一个树桩托着两个人影。
“北京下雪了吧?呼市肯定也下了。我有两年没看见雪了。你怎么这么瘦?”
“还不是你气的。”
“我给你赔罪。”
“你那次伤得重吗?”
“还行,不过,差点残了。我问医生,我是不是不能结婚了?医生说能行。”
“怎么回事儿?”
“冲击波,把我的裤子全都掀走了。下肢严重烧伤。脸上的疤也是那次搞的。丑不丑?”
她伸出双手托着他的脸庞,象托起一轮月亮。她看见了云影、树影和人影。月华如练,将他们轻轻地缠绕。
他也伸手托起她的脸庞,他发现她的眼睛分明是两颗星星。那是将溢的泪水,还是滴溶的星辉?
远处,传来隆隆炮声。他们双双站起来,苏圆挽着哈斯高娃的手走下坡地。(附图片)
雷猛插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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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士和她的名字
任惠敏
是一个个好听的名字写在石碑上绝望象希望一样耸立山脚下因名字而多情的想象还在升腾每一个都是一片祝福彩带般连着她们的身影那名字抒情得让人流泪勾勒出一树玉兰一片嫩竹和满天彩霞把它弯成一个弧是光荣榜上一朵小花四季开放小雨中传呼它是一片淡淡的虹霓就不会淋湿身体……柔情的名字哟叫人想起大山和世界的吉祥可是昨天,在朝霞升起的清早它们落到石碑上了宁静了一座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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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
马新朝这片土地不再痉挛因为我而安详我的钢枪象初春时父亲手中的犁铧在每一粒夜色每一丛野花和小草上播种着我的爱和岩石般的警惕这片土地生长阳光和欢笑也生长痛苦因为我,痛苦也显得神圣我很平凡平凡得象这一片土地我很崇高因为这一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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