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4月16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副刊)
专栏:新书架

《现代文学期刊漫话》
许多作家的作品,最早往往是通过文学期刊向社会公开露面的。《现代文学期刊漫话》用了散文随笔的手法,从五四到建国前夕,结合当时的历史背景,文坛动态,从各种不同角度,对160多种期刊进行介绍、分析、评论,有写创刊和演变过程的,有写如何在白色恐怖下挣扎图存终遭查禁的,有写历任编辑的办刊方针的。值得一提的是,作者对在过去“左”的思想影响下未被重视的少数报刊,也以实事求是精神,还其本来面目。该书作者应国靖,赵家壁先生为此书写序,由花城出版社出版。 (大吉)


第8版(副刊)
专栏:

满园故事满园树
嵇鸿
我爱吃香蕉,但并没见过香蕉树的外貌,总以为它同芭蕉一模一样。在热带作物园里,我有缘与香蕉和芭蕉树同时相识了。不错,它们外形相似,颇类孪生姐妹,但香蕉躯体长得臃肿肥大,芭蕉的身材则十分苗条。
然而,芭蕉的果实却远非香蕉可比。难道植物也“不可以貌相”吗?
热带作物园里有一种神秘果,树身不高,叶如戟头,果实仅如花生米那么大小。它之所以被称为神秘果,是因为吃在口里能使味觉改变,先苦后甜,并且在两小时内不论吃什么别的酸、涩、苦、辣的果子,一律都觉得是甜的。曾有两人打赌比吃酸果,其中一人吃了三只就承受不住了,而另一人却因事先吃过神秘果,竟津津有味地一连吃了21只。
神秘果尽管神秘,我却望之而生厌恶,因为它使用变味手法来掩盖了辛酸苦涩。
热带作物园里也有高贵的娇小姐,檀香就是。这种常绿小乔木满树长着卵形的对生叶,看来也颇可爱。人们当然都知道它的身价:木质芬芳,可制华贵的扇骨和器具,也有健胃的药理作用;但人们却未必了解它的生活习性。檀香在幼苗时期有一对子叶为它提供养料,长大后,子叶养料用尽,根系上长出一个个小珠子般的圆形吸盘。它必须紧紧地吸附在身旁植物的根系上,靠吸取别的植物所制造的养料生活,否则就得死亡。我们看到那棵檀香树的身旁长着棵比它矮小的洋金凤。据说,也并非什么树都可以跟它生活在一起,只有洋金凤、茉莉、紫珠等才是它称心如意的对象。真叫人寒心!它既选择了你作它的终身伴侣,却又悄悄地伸出脚爪去吸你的血。我很可怜它身旁那棵不幸的洋金凤并为它鸣不平,很想叫它快快走开。
我见到几棵并不十分高大的铁力木,树干挺立,树皮略呈青灰。这种树在海南岛并不罕见。这铁力木木质坚硬,子弹不入,又极沉重,所以入水会如铁器下沉。
在海南岛南瑞海里有两个地图上找不见的小岛(东瑁岛和西瑁岛),在那里,我曾见到仰慕已久的红豆树,并且带了十颗从豆荚里剥出来的红豆。豌豆那么大小,滚圆滚圆的。它们真美,血样鲜红的颜色,闪闪发光,每颗有只乌黑的眼睛,好象在对你停睇凝眸,难怪诗人王维要倾情歌颂了。我还见到了另一种红豆树,豆呈菱形而大,通体鲜红夺目。它们留给我无限的相思,至今还牵着我的心,叫我飞越千山万水,去到那迷人的南国。
(下)


第8版(副刊)
专栏:

思念(外一章)
陈雷
下雨的时候,我把你的名字写在玻璃窗上,于是,你象无数条温柔的小河,从我的目光里穿过。
我期待着你。期待着你是为了拒绝你:拒绝你到来,也拒绝你离去。
分别的那个晚上,风正大,所有的灯都亮着却没歌唱。
沉默,在高高竖起的衣领后,失去了多美丽的年华。

昨夜,叙事诗般排列的浪头在黎明前化为一串删节号,唯有我贝壳样斑斑驳驳的心事被大海无情地泄露之后,又晾晒于你明媚的春光里。
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让我感觉你的存在,海风携带你潮湿的吻,缀上我翘望的眼睫。
无数高高低低的夜晚,我的脚问遍沙滩,是梦,是幻,还是太阳升起时抛洒的一滴欢喜泪?……思绪没有给海水留下一点记忆。
那个打渔人,躺在船板上,怎么总是睁着眼?
噢,头下枕着你声声呼唤。


第8版(副刊)
专栏:

友谊
孙文涛
我愿你幸福。看着万家灯火,我将其中一盏喻作你。当我辗转反侧,听风在窗外摩娑脚步,我祈求你安然的憩息。冰一样清澈的灵魂,在纯洁的湖水中闪着冷冷的光……
高大的加拿大阔叶杨,你们一棵挨一棵,象白求恩那么干净,肃穆,富有幽默感和人情味。你们此刻站在哪里,想到什么?默默地注视,善意地注视……
友人云散了,一切熟悉的静物万古长新。再见时,还有那股热情的浪潮升起么?
无论在岁月的前面和后面,只要听到彼此的召唤,青春和理智之船就不会沉没。呼唤我吧,我永远在鼓足勇气准备应和!


第8版(副刊)
专栏:

悼司徒
  黄苗子

誓掷头颅解倒悬,两间荷戟舞刑天;风云儿女情如昨,战斗银坛六十年。

冷雨敲窗远望楼,故人相对泪双流;何曾了却耕耘债,太息开荒失此牛!
司徒慧敏同志,痛于四月四日在京逝世。他虽然比我只大三、四岁,可是在革命道路上,却是我的前辈,正如李商隐诗说的:“平生风谊师兼友”。从一九三四年在上海电通公司孙师毅兄处相识开始,我们来往已有五十三个年头了。当时我并不了解司徒参加过广州起义等光荣历史,只知道是一位有名的电影摄影师。那时他正在拍摄以《义勇军进行曲》作为主题歌的《风云儿女》,我则是大众出版社的编辑,和电通公司都在提篮桥,公余之暇,便到电通去看司徒拍电影。其后在抗战时期的重庆中国电影制片厂等场合和他见面。第一首诗的头两句是说司徒很早就从事革命,把鲁迅诗“两间余一卒,荷戟独傍徨”和陶渊明《读山海经》诗“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象鸡尾酒那样混搅起来,有点勉强杂凑,只是表达他的革命意志和为革命电影事业战斗的功绩而已。
司徒的凶耗传到我们在开全国政协会的北京远望楼宾馆,那时恰下了半天春雨,他的老战友于伶、陈白尘、杨村彬、丁聪、张瑞芳等听到了都象触电一样,于伶同志更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大家都对这位平日被大家叫做“牛”的好人突然“走”了,感到“相对无言唯有泪千行”。对于我,一九六六年我们在
“集训班”每天早晨跑步锻炼的情景,恍如昨日。那时我一次只能跑八个圈,他一口气跑上十五个圈,面不改色。“牛”不但形容他的性格,也包括他那健硬的体质。这位七十七岁的人,我在今年春节的年初三和他见面时,还欢蹦乱跳的,怎么才两个多月就此变成“入海”的“泥牛”了呢?
由于他这个“牛”字,我就联想到宋代孔平仲的两句诗:“老牛粗了耕耘债,啮草坡头卧夕阳”,本诗第二首末二句,是反其意而用之的。
年老了,在朋友的通讯本上,过不久就划掉一个,过不久又划掉一个,不是滋味。诗写得语无伦次,也由于是在这种心情下乱涂的。


第8版(副刊)
专栏:美学杂俎

当“安娜服”流行时
李哲良
列夫·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问世后,彼得堡的太太小姐们顿时被安娜的那一件黑天鹅绒长袍迷住了。她们率先效尤,进而迅速流行全俄,纷纷以穿“安娜服”为美。不过,终不如安娜之美。因为,那些太太小姐们只能仿效安娜的那一领黑色长袍,却始终不能获得安娜的那种独特的气质与风度。
“云想衣裳花想容”,谁都想使自己穿着入时,打扮得漂亮一些。人们的穿着打扮和审美情趣,也总是带有时代的特色。因此,对于当今流行的一些东西,不必大惊小怪,一律斥之为“赶时髦”。
不过,有些青年,尤其是一些年轻的姑娘,从头到脚都是“新潮”,很有“时代味”,一眼望去,确实很漂亮,够“洋气”的。但只要一张口就露出破绽来了,一举手,一投足,都显得粗浅无知,给人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甚至讨厌之感。这是什么原因呢?
舒曼说:“一切时髦的东西都会过时;所以倘若你追求时髦,那么你走了以后,就会变成一个谁也不肯信任的徒有外表的人。”(《舒曼传》)时髦的服装式样变换的潮流,愈流愈快,很难赶上。如果光赶时髦,即使赶上了,也只能徒有其外表。卢梭说过:“真正的美,是美在它本身能显出奕奕神采。”(《爱弥儿》)也就是说,美的魅力主要在于气质、神态、风度、心灵,而不在于外表。
人的体魄、面容、动作、语言、力量、神韵……统统都可包含在气质、风度之中。所谓气质、风度、神态,是外在与内在,以及见识与教养的综合体。既有先天的因素,又是后天的修养所形成的。既有共性,又有个性。西施的风度,安娜的气质,为其所独有,岂是他人能仿效得了的?安娜服固然可穿,但她那独到的风韵、神态、气质是难以模仿的。
美没有绝对的标准。牡丹是美,蔷薇也是美。可以说,有一千朵花,就有千种美。人更是如此,各有其气质,各有其性情,各有其风度。人的穿着打扮,当然要力求与时代合拍,体现当代的风貌,但更要紧的是显示出各自的气质、风度、神态,富有独特的个性特征。比如,当今的许多女同志,她们一反传统的生活方式和观念,不再将自己装扮成娇柔、纤弱的模样,而是打扮得十分活泼、明快、矫健。她们打破了压抑感、局促感,而表现得非常洒脱大方。她们喜欢穿男式服装,如牛仔裤、尖领衬衫、羽绒服、茄克衫,色彩和款式也和男的一样。这就叫女装男性化,看去倒也潇洒、利索,充满了青春的活力。这种气质、风度,正好体现了当代女性的独立性,而独立性又是同事业心相关的。
不过,女性与男性,各有其魅力,大可不必男女一个样。对女性说来,还是多一点柔情为妙为好,在服装上也应体现这点,而且,各人不仅要根据自己外在的体形,更要选择与自己内在气质相协调的装扮,显示独特的魅力。
总之,当代女性之美,既不是一味的“刚”,也不是一味的“柔”,更不意味着就是牛仔裤、紧身衣、高跟鞋、披肩发……而主要是与时代精神合拍的内在气质、风度和服饰的统一、和谐。


第8版(副刊)
专栏:

魂系云端之路
——写在《唐蕃古道》播出之际
杨候弟
凝聚着唐朝与吐蕃的情谊,联结着藏汉两个民族团结的漫漫唐蕃古道,横贯雄伟壮阔的青藏高原,多少人感到神秘而又陌生,总想一览她的风姿。中央电视台和青海电视台合拍的电视系列片《唐蕃古道》,将那一片高原壮丽的风光、独特的风土人情介绍给人们。
从古崖壁画到大昭寺前的公主柳,从藏戏故事到藏民深切怀念为高原献身的汉族女医生,从填卧错修建大昭寺到现代群体建筑,雪域高原流传着许多藏汉民族团结、共同创业的动人故事。吐蕃的子孙今天生活得怎样?人们可以从那民族传统用品与现代家用电器并陈的新居和隆隆轰转的地热发电站中,从那帐房飞出的欢歌笑语里,从那洒脱大方而又含情脉脉的汉藏结合“团结族”姑娘的眼神中领略到一种新的信息。
这就是我们的西部高原“世界屋脊”!有机会率先观看这部片子的藏族同志感到真实亲切,因为它准确地反映了我们这个民族的精神风貌。内地人也能从片中系统地一览青藏高原奇异的风光和古朴的民情。
《唐蕃古道》纵贯历史与现实,横系内地和西部边疆,连接藏汉两个民族的深情厚谊。它独具魅力,在于它的准确真实和自然。摄制组行程十万公里,走激流,破冰雪,深入人迹罕至的生命禁区,有时拍摄一组珍贵镜头需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甚至冒着生命危险。高原气候瞬息万变,不可能前期采访,不可能往返补拍。古道风情,许多动人的场面,全然是自然的流露,不带雕琢痕迹。纪实的手法,求是的作风,忠实于历史,忠实于现实,朴素真切,是奉献给藏族人民和广大电视观众一条圣洁吉祥的哈达。
这部系列片生动传神,充满激情,给人以美的享受。历史事实间以神话传说,自然风物结合社会风情,往昔的古老深沉连着今天的清新豪放,一幕幕,扣人心弦。作为电视纪录片,不仅仅是一般地写景、状物、表现人的活动,而且更深刻地揭示高原人的精神风貌、心灵世界,出神入化。这个民族有那么一种自强不息、顽强奋搏的精神,所以能够在许多生物相继灭绝的冰雪世界中世代繁衍,创造出灿烂的文化。雕刻经文的老人虔诚而又充实,他铸造着理想,默默地献出精湛的技艺。海心山小庙的僧人,面对茫茫青海,心中自有一片极乐世界。藏族同胞信仰喇嘛教,在文成公主放置的玛尼石旁放成一座玛尼堆小山,一座理想的坛城,祈求吉祥幸福,更是歌颂民族团结,创造新生活。他们把历史上有卓著贡献的人物塑像供奉,当今建设事业中的英雄人物也在酥油灯前享受烟火,在他们心中永生:谁说这其中没有继承、创造和希望所在?
魂系云端,情结古道。这部系列片的成功,更在于摄制人员真挚的民族感情。他们尊重历史,尊重生活,尊重藏民族的感情,同时也是尊重观众。有了明确的指导思想、顽强拚搏的精神和对民族的熟悉了解,加上在拍摄中经历万般艰难险阻,身处其境,就更深入理解世居高原的民族那种精神世界,从而真实地表现这个民族的昨天和今天、心灵和风貌,描绘出雪域的自然风貌,歌颂民族大团结,而不是猎奇态度,故意渲染不美的现象。
象一条剧烈跳动的脉搏,唐蕃古道连着藏汉两个民族的心房。顺着这条藏汉相连的脉搏,能够深切感受到两个民族强有力的心音。神秘广袤的西部河山,捧出她丰富的物产资源,期待着人们去进一步认识和开发,呼唤着民族的团结和繁荣。


第8版(副刊)
专栏:

清趣(中国画) 田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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