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10月5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副刊)
专栏:书简

李霁野与冰心的通信冰心同志:
近常见您写些短文,还评论所读短篇小说,知道您健康情况很好,十分欣慰。不知您是否还记得,一次景宋、您和我在政协喝咖啡谈天,她问我什么时候又为什么写起旧体诗来?我对您们略加解释。在我,这是记忆犹新的,可惜她已去世,无法话旧了。去年冬,我的一本旧体诗印出来了,本数不多,主要为送送亲友作个小小纪念。当时想到您,但怕您在静养,厌烦任何干扰,作罢了。现知您还爱看看书刊,并接见少数访问的人,所以寄上小书,代致问候。您的诗我多半读过,自然也有请教之意。
春天来了,想到去年4月底友人约去大觉寺看杏花,路过温泉时,我还忆起初次在那里见到您呢。今年政协开会,又在杏花开放的时候,我还有兴致旧地重游,可堪告慰。您离颐和园近,希望您还有雅兴去观赏与杏花同时开放的玉兰。
敬祝健康长寿!
李霁野
1987.3.8霁野同志:
来信欣悉,您还有兴致做诗,说实话,谈到诗,我是“不薄今人爱古人”,我更喜欢旧体诗,念起来顺口,又容易背诵。
自从伤腿以后,我已7年之久,闭门不出了,看花访友之事都力不从心了。您如来京,请到舍下一谈,如何?     祝笔健!
冰心
1987.3.13


第8版(副刊)
专栏:

圣洁的海螺沟
碧森
海螺沟,一直未吹响螺号,以招徕世人的仰慕。或者由于谦逊的本质,或者不屑展露自己的姿容,或者是畏惧随纷沓的尘履而来的玷污?它默默地藏匿于四川贡嘎山麓的沪定县境内,虽然它不愧为大自然的奇迹——世界上海拔最低的现代冰川,高度还不到3000米,比著名的美国和加拿大的高海拔的冰川,似乎更平易近人。冰川中高1080米、宽1100米的冰瀑布气势磅礴,令人称奇叫绝。
说起冰川,蓦然升起的想象必定是光秃秃的荒凉和无生命的孤寂。海螺沟冰川却与绿色的原始森林相依为伴,与100多种动物同享清新的空气和超凡的自由。当你沿着野径攀援,亚热带、暖温带、寒温带、亚寒带、寒带等五个气候带不少珍稀的动植物,一一展现眼前。在电视屏幕见过人为的火光熊熊的一片红色后,在都市的灰色和列车窗外沿途的焦黄尚使你的眼光迷茫时,这深幽的碧绿能不迷住你么?而于宿营地醒来的清晨,听到娃娃鱼如婴儿的啼哭,你会想到生命原本该活跃在这样宁静清纯的世界里。
大自然以热诚的奉献对待人类,海螺沟首先迎接探访者的也是热情,沟里有大流量的温泉三处,而且水温层次丰富,高的80多摄氏度,能煮熟食物;依次往下60—40—30—10摄氏度不等,自然生成调节出:沸、热、温、冷泉皆备,任游人挑选。在热水沟营地,可到温泉池里泡一身热汗,也可于沸泉瀑布下天然淋浴。当温情柔和的热水抚摸过你的身躯,你或许会为人类对待大自然的冷漠与残酷而惭愧!
游兴的高潮当然在登上冰川后,经历过路途的辛苦,大自然再不会对你吝啬自己的无限风光,你不会因为冰川不如梦中的冰清玉洁而铺有灰色的砂石失望。冰洞、冰湖、冰河、冰缝中清冽神秘的水,冰菇、冰门、冰梯、冰丘、冰人、冰兽的奇特多姿的造型,液态的与固态的,流动的与耸立的,无数想象的精灵在呼唤。融冻产生的大规模冰崩,飞珠溅玉的大小冰块从千米高处倾泻而下,雷鸣电闪的响声回荡山谷间,冰瀑布似乎显示着造物的力量,令毁坏大自然的人感到自身的渺小。
藏语中,“贡”意至高无上,“嘎”是洁白无瑕。贡嘎山这圣洁的神仙,创造了奇异的海螺沟,却不想让人看见它自己雄伟神秘的面目,许多支外国登山队在它脚下损兵折将。唯有在海螺沟内,遇上合适的时机与位置,方能一睹海拔7000多米的贡嘎山主峰的真颜。有人称海螺沟冰川是明日世界旅游热点,泸定县人民正设法开发通往它的道路。但愿到那时,“旅游热”不给它的圣洁带来破坏。


第8版(副刊)
专栏:

岷江(外一首)
晏明一束束白罂粟,盛开在急湍的江流。咆哮的节奏,咆哮的漩涡,咆哮的石头。千百次山峰腾飞,悬崖跌宕,一万条彩绘的沟。无止息地呐喊,无止息地搁浅,无止息地追逐,啊,江鸥。披苍苍白发,仍在奔腾,为人们寻觅殷殷寻觅的路。
毛儿盖几间石屋,几幢新楼,一条狭窄的街。五角枫红了,秋天,依旧透着血染的气概。怎能忘记这街?如今两鬓霜雪,笑谈当年毛儿盖。


第8版(副刊)
专栏:

展开式摄影的启示
李松
人们知道可以用一种旋转式镜头拍照集体像。能不能用近似的道理将一个圆形器物上的图像展开成为平面的图画呢?这一考虑启发了照相技术的新创造,那就是展开式摄影的出现。
展开式摄影是利用镜头与被摄物同步旋转的原理,将圆柱形器物上的花纹展开成为平面图像。摄影家傅东从一个清代青花瓷罐摄下的龙凤纹展开图,看上去象是一幅壁画的格局,也使人想到古建筑物中的照壁,构图饱满,线条飞动,虽是单色,但渲染出丰富的层次,产生出斑斓的感觉。
中国古代工艺美术品的装饰大多借重于绘画和雕刻,而古代绘画的很大一部分又是靠了工艺美术品,才使它们的面貌得以保留下来。例如东周时期的绘画实物已是凤毛麟角了,而在青铜器、漆器上则还保留下不少,表现出多方面的社会活动内容,对照曾侯乙墓漆棺等其它绘画资料,大体可以想见到当时的绘画面貌。展开式摄影使人们这一联想更为清晰、具体了。在今后的美术史研究中,运用展开式摄影,以及红外摄影、X光、软X光摄影、全息摄影等技术,会使人们对美术品获得更深入的了解。(附图片)
傅东 摄影


第8版(副刊)
专栏:

花山之谜
毛正三
广西的青年兄弟画家周少立、周少宁正在美国举行画展。提到周氏兄弟,就会想到花山之谜,一谈到花山之谜,我就记起我们因此而结交的过程。
关于花山,我比他们接触还早一些。不过我不是画家,没去分析研究,只是感到在石壁上保留这么多古老岩画,的确奇特。那是十年动乱之前,我和一些作家在一个会议结束后,为了松松脑筋,决定到宁明去看花山。宁明是广西南部比较边远的地区,多是壮族。我们到达县里的第二天,就包了一只小船顺江而下。时值炎夏,船在江心,似乎比陆地上还热。可是慢慢驶入深处,越来越觉着景物在变,水也清了,山也翠了,风是从峡里吹拂,凉爽宜人。江上的石崖,垂吊着各样钟乳石,象飞起的鹰,象蛐蜷的蛇,形态迥异,怪伟奇崛。就在这渐入佳境之际,岩画已经零星地出现。等船抵岩画集中的水上峭壁时,我们一个个都为之惊呆了。啊,谁能料到在这幽僻、深远、地处边陲的地方,会有如此不朽的杰作呢?它是什么人画的?画于什么年代?古朴简洁的人体、走兽、飞鸟、车轮、刀斧、舟戈,都似是而非,密密麻麻,大小不等,在这几十米高的悬崖陡壁上,是怎么画上去的?看来年代十分久远,石头明显地风化、剥蚀,可岩画却色彩不褪,线条分明,又是用了什么颜料?这些谜,在我心里一直闷到现在。
现在,花山成了壮族的艺术宝窟,人来多了,研究的专家接连不断,花山之谜还是得不出确切的答案。
但是花山之谜,给周氏兄弟打开了艺术殿堂。聪明的年轻人,他们觉着中国的绘画艺术必须融合中西,进行改革,并在画风上扬长避短。他们是画油画的,崇尚虚中有实,隐而不露,妙在寻味,奇幻无穷。花山岩画的古朴、含蓄、意象、象征,使他们得到启发,逐渐形成了自己的风格。这两位生长在花山脚下的壮族兄弟,父母被“运动”的冲击拆散,十几岁就下乡插队。由于他们酷爱绘画艺术,又敢于创新,不久便被艺术团体象发现了两颗珍珠一样挖去。这对他们当然提供了有利条件。但是,不遵从传统之道,就会遭到非议,说他们的画风不正,走的是资产阶级道路。当他们自己背着画箱,自费跑到北京,得到了李苦蝉、张汀、范曾等著名画家的赏识,并破格免试吸收到中央工艺美术学院深造时,有人竟跳出来反对。其实,你反对什么?有才华可以相应争辉嘛!何必去落个象鲁迅批评的“马踏青苗”呢?周氏兄弟就这样在风雨中凌空展翅。
为了发扬壮族的古代艺术传统,他们成立了“花山壁画创作室”,进行探索。两年以前,我和他们在扶绥认识了。
扶绥,同样隐藏着不少岩画,分布在山区旷野的石丛里,与宁明滨水石壁上的不同,也没那么集中。但它的造型和表达的方式,以及所潜在的内涵,却有独到之处。可以看得出,它和宁明岩画诞生在同一个时期。这样,从扶绥沿左江至崇左,再到宁明的明江,不论陆上水上,都能看到这古远的斑斓艺术。绵延数百里的南疆山野,成了一个庞大的自然画廊。
周氏兄弟从此互相激励,埋首画室,一口气不知创作了多少力作。他们的画,拿到北京美术馆展览,立即以其独特的构图和奇幻的色块轰动了北京画坛。展毕,美术馆收藏了他们的佳作。他们接着到南京、上海展出,同样受到热烈欢迎。
不久前,我在周氏兄弟家里,一面喝酒,一面观赏他们挂在客厅里的几幅油画。那是花山壁画的寓意发展,描绘古越洛人的猎取的欢乐和与大自然斗争的情景。观赏中我似乎悟出了一些道道。岩画的历史,还不太清楚。不过这些画确实又把我牵往岩画荟萃的宁明、崇左、扶绥。是啊,花山构成了周氏兄弟一幅幅奇妙的佳作,周氏兄弟的奇妙佳作又送我神游到谜样的花山。那崇山峻岭,深峡碧谷,古远的岩画斑斓如霞,深藏岩壁,伴随着四季花朵,笑对流年。


第8版(副刊)
专栏:

致铁路修筑者
周志国我在纸上画了两条很短的平行线立刻感到它们无限的长、异常
的重
“嚓”地一声把纸压穿直落在许多人的肩上我看见既在烈日下又在风雨中许多人一齐吆喝着把它放上了路基然后挥舞道铲挥舞大汗把颗颗道钉乒乒乓乓地砸进去我看见它穿越着群山却不知道在它周围此时正是白天还是夜间不知道何时有泥石流或大滑坡也不知沉默的巡路人已经走了多少年我听见它咔嚓咔嚓地铿锵着无数颗心咔嚓咔嚓地跳响着上面有列车正在奔驰上面有生活正在奔驰


第8版(副刊)
专栏:

岳阳古楼新碑廊
彭波 谭宪
“昔闻洞庭水,今上岳阳楼。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走进天下名胜岳阳楼的右边花园里,在一座新修的富丽堂皇的碑廊东边,迎面可看见一块大石碑上,醒目地刻着这段龙飞凤舞、苍劲有力的文字。这是毛泽东同志1962年到南方视察,当列车经过岳阳时,乘兴挥毫录下的唐代诗圣杜甫《登岳阳楼》诗篇。
岳阳楼碑廊建成于1985年,坐落在岳阳楼东面的南侧。在长30余米的廊道中间,有一堵厚厚的墙,60多块图文并茂的石碑,依次嵌立在两面墙上。其中不仅有明清两代留存下来的44块石碑,还有后来征集的20块新石碑。这些石碑,大的长1丈有余,小的两尺见方,形态各异,韵味无穷,字迹墨画或雄浑、或飘逸,它们记下了洞庭洞与岳阳楼历史上的盛衰,反映了近千年来人们登楼览胜的不同情怀。其文有散文、骈文,还有词赋;其书有楷、草、篆、隶;其画,写意、工笔皆备。碑廊北面东端有两块宽约1米高约1丈的大石碑,分别刻写着《重修岳阳楼记》和《重修岳阳楼序》,都是晚清驻岳州官宦之作。在它们旁侧,还有一块告示碑,告诫人们岳阳楼是游玩歇息之场所,任何人“不得在此肆行喧闹酗酒滋扰,违者即拿案惩治不贷”。此碑刻于清光绪六年。另有老舍1963年登临岳阳楼所抒的五言诗句碑刻,优美雅丽,给碑廊增色不少。此外,还有一块巨大的仙祖吕洞宾石刻像,也饶有情味。
透过这些石碑,人们仿佛看到了历史上的洞庭湖与岳阳楼的秀美风姿和风风雨雨的沧桑经历,这一切都使人想起碑刻上一位清代诗人的诗句:“八百湖光一望收,感君招我上高楼……”


第8版(副刊)
专栏:

翔舞
为首届中国艺术节而作 潘絜兹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