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10月18日人民日报 第5版

第5版(文学作品)
专栏:

黄河船夫曲 〔报告文学〕
王成法 曾凡华
河之梦
70年代的第三个年头。拂晓时分,大青庄沉浸在薄雾冥冥之中。
“二麦,要小心!”一个女子的柔柔声音。羊皮筏款款离了岸,荡起一阵潺潺的水声。
远处:黄水苍茫,浑然天连。
羊皮筏里这个叫“二麦”的男子,是北岸濮阳大青庄村头盛家老二,大名盛麦景,刚从部队复员回来没几天。
刚交秋,就得偷着过河去换粮食——用自己在当兵时节省下来的唯一一套新军装,一双解放鞋……
大前天,队里秋后分红。党支部书记盛仁义扛着一口袋麦子挨家分配:每户两碗!
黄河太吝啬。千百年来,这块兔子也不拉屎的滩涂地,实在是多灾多难、多风多雨!
记得退伍时,他雄心勃勃立下宏愿,凭自己在部队学的文化、技术,回乡大干一场,改变大青庄面貌。哪知一回到村里,就演了“秦琼卖马”。
大青庄北临黄河,是淤、沙、盐、碱交错地带。据历史记载,自汉武帝元光三年(公元前132年)濮阳瓠子河决口,开水患之先,此后就再没有平静过。此处系豫鲁要津,河面开阔,水势平缓,水利交通条件十分优越,但大青庄的庄稼人都被绑在二亩地上,谁敢有非分之想?
形单影只的羊皮筏,载着他的苦涩,他的心曲,他的辽远的梦……
涉 江
1979年,暮春三月,黄河还淌着将尽未尽的冰凌。
已经担任了大青庄党支部副书记的盛麦景,积极鼓动,把土地分包到户。这会儿,地里的青苗已经分岔,长势喜人。一大早,盛麦景就去地里拔草,远远地望见大堤上过来一辆架子车,车上满满当当地码着面口袋。
“二麦,忙乎啥哩?”来人不等他开口,先远远地打开了招呼。
盛麦景抬头一看,原是本村有名的“浪子”老庚头。前些年,他老是在外面跑买卖,折腾来捣鼓去,没发上财,却没少挨整。最近,政策放宽了,他也奇迹般地红火起来。
“又发财回来了!”盛麦景不无讽喻地搭讪着。尽管政策放宽了,对这些搞买卖的,他总觉得不是正经庄稼人。
老庚头递给他一支“喇叭筒”,兀自美美地吸了一口,说:“不是我吹牛,我这架子车往河那边拉这么一趟,三五天少说也得挣个五六十块。要不是这渡口排长队误时间,我三两天就能打一个来回……”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老庚头随随便便一番话,把盛麦景本来就不平静的心搅得更乱了。老庚头适才的话造成了一种契机,唤醒了他潜沉于内心深处的求新意识。他把目光投向了黄河边上的大青庄渡口。
第二天,他用一根草绳捆着铺盖卷,上了渡口的一条小木船。
他从小在黄河里滚大,练就一身撑船的好本事,又见多识广,艄公们都愿意和他“穷聊”。忙时摆渡、闲时摆龙门阵,倒也过得快活。一个月下来,他把渡口的行情,这一带水上的暗滩、旋流全摸得一清二楚。在这行人车马熙来攘往,川流不息的黄河古渡口,盛麦景给大青庄的乡亲找到了一条致富之路,那就是利用黄河的水利资源办航运。
不是盛麦景突发奇想,“农民办航运”是他经过苦苦反思和酝酿之后,打破了农民千百年来固守土地的思维模式,找到的一条行之有效的新路。
桃花水一夜泛江,滚滚滔滔的黄河,发出如雷的吼声。
一条木帆船出没于浪涛之间。这条载重3吨半的木帆船,是大青庄唯一一条救灾船。就是这条超期服役的老船,为大青庄农民致富立下了头功,为以后航运事业的发展积累了第一批资金。大青庄的农民第一次用自己挣来的钱买了化肥、农具,发展了生产。这一年,年年吃返销粮的大青庄破天荒头一遭向国家交了1万斤公粮。
就在大家酝酿着要推举他当村长的当儿,盛麦景接到了一纸招工通知单,一家化肥厂招收新工人。
可他还是放弃了招工指标,把机会让给了别人。他离不开这块哺育了他的热土和这里的父老乡亲,他发过誓,要把大青庄引向富裕之路。
盛麦景当了村长,担起了大青庄百十户人家沉甸甸的希望。
大青庄渡口车水马龙,越来越繁忙。木帆船已满足不了两岸农民贸易交流的需要。盛麦景当机立断,决心扩大渡口经营规模,他在会上提出了“买机船,办航运”的建议。
买一条载重50吨的机船得花上好几万元,把刚积累起来的全部资金投入还不够,而且须从开封运回来,谈何容易!
盛麦景认准的事从不回头。他不仅在本村筹措资金,还去外村筹款,凑齐了盘缠,便带着6位大将赴开封买船。
这条体长20米、宽6米、高1.5米的机船,搁置在离黄河百米之外的岸边。要把这庞然大物弄下水,真是难上加难。然而农民有农民的智慧,有农民“下死力”的笨办法。盛麦景以他在部队学来的力学的浅薄知识,带着6条汉子硬是用肩挑手提,在河滩上按梯次连着开挖三个长40米、宽10米、深1.8米的大坑,往里面灌满水,逐次把船浮起来,一梯梯移入黄河之中。
夏季的黄河滩涂,被烈日晒得龟裂。盛麦景一行人也晒成了“非洲人”。握惯了锄把,老茧累累的手被磨起一个个血泡,每个人腿上都裂开了血口子,就抓把胶泥抹住。在农民认识到所作所为是为了自己实实在在的利益时,就能焕发出难以置信的伟力。
23个如火如荼的日夜,他们硬是把这条大机船折腾到了大青庄渡口。
浪尖上的咏叹
大青庄渡口。昔日船夫粗犷蛮憨的橹歌为机船的轰隆声所替代。渡船上,昔日的独轮车、架子车、螺马车也渐渐为“蹦蹦车”、小四轮拖拉机以及个体专业户的轻骑所替代……
古老的黄河啊,勃发出它前所未有的伟力,随之而来的是中州这块古老的土地所显示出的极大的生机和朝气。
又是一个桃红李白的三月天。盛麦景正兴致勃勃地奔忙于大青庄渡口,消息传来:“‘功臣船’沉江了!”
无异于晴天霹雳,把盛麦景打懵了。
自从买了几条机船,那条“功臣船”退居二线。它的确太累了,该休息了。谁想到有的人见汛期航运活儿多,机船忙不过来,便再度启用
“功臣船”。
昨天,在濮阳——定陶的23号航标处,船底因年久失修,木板漏水,造成沉船的严重事故。虽然没死人,船上的货物也大部打捞上来了,但影响却超出了事件的本身。
瞅着大青庄农民的腰包鼓了起来,日子也殷实了些,早有人开始眼红了,一些有“守旧思想”的人也早在冷眼相看。“功臣船”的翻覆给他们提供了有力的口实:“盛麦景简直是胡搞!正经事不干,尽想歪点子!”
“盛麦景支持投机倒把!”一时间风起云涌,在公社干部会上,盛麦景被点了名;大青庄领导班子改选,盛麦景也落选了……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条为大青庄致富立下汗马功劳的“功臣船”,一夜之间成了历史的罪人;那条驾轻就熟,了如指掌的航路成了他失败的“滑铁卢”。
在那个油菜花飘香的迷离之夜,上弦月象把锋利的麦镰钩在村尾的老椿树梢头。支委会散了很久了,盛麦景仍独自呆在老椿树下不愿离去。这里是大青庄的制高点,站在这儿可以看到全村疏疏落落的屋舍,以及生意盎然的田园,可以望见蜿蜒东去的黄河和河上自由来去的风帆。
盛麦景脑子里有一串串问号却无处寻找答案。他是农民的儿子,对土地的感情决不次于祖辈。实在是因为黄河滩上能耕种的土地太少啊!可怜的二分地,折腾来折腾去,怎么也摆脱不了穷根。他记得妻子产后少奶水,大女儿长到3岁依然瘦骨伶仃。那年歉收,她饿得实在没办法,见了邻居家的母山羊,便跑去咬住奶头不放……那揪心的一幕至今一想起来还不寒而栗。
大青庄吃“左”的苦头还少么?
盛麦景百思不得其解,便用拳头使劲地擂椿树下的那口铁钟。这古钟也不知是哪个年代就挂在这里了,它是大青庄历史的见证。
铁钟在他拳头的擂击下发出微弱而沉闷的嗡嗡声,他多么希望这钟声能唤醒那些安于现状的灵魂。他多么希望大青庄能冲破守旧思想的禁锢,把目光放远大些,投向明天,投向未来。
“只要党的政策不变,俺办航运算是铁了心!”第二天,盛麦景找到了党支部书记盛仁义说:“大家对俺咋看都无关紧要,要紧的是把刚刚搞起来的航运坚持下去,买大船的事不能变,俺认准了办航运是大青庄摆脱穷壳子的正路,说啥也得干下去!”
盛麦景出自肺腑的话深深打动了盛仁义,他说:“二麦呀!你放心,早先定下来买大船的事俺不会变,你该怎么干还怎么干吧!”
“无官一身轻,上山东买船还是派俺去吧!”
弄 潮
盛麦景上山东买好了船,行至半途,碰上了特大寒潮,程咬金斑鸠店一带的河沿一夜间就结上了冰凌,致使河道变窄,船被急流推了回去,拖驳的钢丝绳将螺旋桨死死缠住,再也走不动了。
这突然的变故,把盛麦景急坏了。
“下水解钢缆!”盛麦景脱去衣服,纵身跃入寒流之中。
没有潜水衣,也没有潜水镜,他在冰凉刺骨的水里折腾了好久,嘴冻得乌青,还是没有把钢缆解开。在大伙急得团团转的时候,盛麦景急中生智,让大伙儿用石头、钢锭等重物压住船头,利用杠杆原理,使船尾翘出水面,再用木板自制一浪桥,吊到水面上。待他排除故障上来时,人也几乎冻僵了。大伙儿轮流用自己的身子把他焐暖了过来。
新买的驳船终于运回来了,一开首就给大青庄挣回了2.5万元。
这时的大青庄渡口也越来越热闹,各路行人、车马、小拖拉机如潮水般涌来。多的时候能排成一里多长的长龙。瞅着渡口的几条木驳船,汽车司机从不敢问津,但也纷纷打探:何时能换上铁驳,渡运汽车?
这自然刺激了盛麦景的胃口。他打探到一个航运队要卖一个拖轮三个驳,要价10.5万元。他便提出集资买下,用来运载汽车。这下子村里人又议论开了:“二麦这小子,非得把咱们挣的几个钱折腾光了不可!”支部会上,盛麦景再次成了少数。一天盛仁义找到盛麦景说:“二麦,算了吧,别再搞出漏子来,咱就这么大的本事!”
为了做通支书的工作,盛麦景把船长们找去,用拖拉机把大伙拉到航运二队,让大家看那套船,然后布置任务,大家都去做支书的工作。盛仁义看大家说得在理,思想也通了。于是,盛麦景一面和对方谈判,一面筹措款项;又带人拉着架子车去百里之外的滑县拉回了钢板和三角铁。
正当他们准备把三个铁驳焊接起来,使之早日投入航运的时候,卖方航运二队突然派人来到大青庄,怕他们交不起全部款项,要求把船拖回。
盛麦景当即拦住,说:“咱大青庄人说话算话,三天之内交不齐款项,你们再拖船!”
话一出口,大伙都为他捏了一把汗。
“二麦,你上哪弄钱去?”
“山不转路转,水不转船转。我自有办法。”
这时,雷鸣电闪,大雨倾盆而下。盛麦景拉起副支书马志民就走:“趁金堤河洪水还没下来,咱们赶紧趟过去,找‘县太爷’借钱!”
两个人顶风冒雨,一路小跑,赶到金堤河天已发黑,平时细流涓涓的河水,已变得滚滚滔滔。盛麦景顾不得许多,径直向对岸趟去。两人又冷又饿,一口气赶了90里地,进了县府,已是灯火通明。
县委书记亲自接待了他们,对大青庄农民买船办航运表示支持,当即批给贷款6万元,解决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这样,一条能载重160吨、能并排装下八台卡车的大渡轮,给大青庄集体致富立下了赫赫战功。
这一年,航运队给大青庄挣回利润24万元,还清了历史上的所有贷款,并为村里打了18口机井。乡亲们乐了:“二麦这小子就是能整,想事也比咱们高一着棋!”
这年再度改选,全体村民一致推举盛麦景做了大青庄的村长。
东海行
1983年4月,中原地段的黄河滩区钻探出了石油,党中央决定进行开采。中原油田总部就设置在濮阳县境内,开发区延伸至东明、兰考等地,各种开采机械、建筑材料纷纷运往油田。大青庄码头成了过往车辆必经的咽喉之地,交通流量猛增,原先码头上的轮渡设施已不能适应形势的需要。
盛麦景也深深为祖国四化建设的宏伟气势所感染,决心奉献自己的微薄之力。他毕竟受党教育多年,能够跳出农民狭獈思想的圈囿,为支援油田的建设,宁可作出一些牺牲。他主动来到油田指挥部,汇报了“造两艘双体货轮,解决油田车辆过渡问题”的想法。这一建议得到了油田指挥部的高度赞扬和积极响应,决定与大青庄的农民联合起来,共修码头,重造大船。
盛麦景代表大青庄的农民向油田的工人老大哥宣布:凡是中原油田的过行车辆,大青庄的渡轮免费优先运送。油田指挥部也委托盛麦景担任大船建造的“监理”。
于是,盛麦景肩负重任,奔走于天津、济南、青岛等地,联系建造双体渡轮事宜。天津、济南的几家船厂要价高、工期长,权衡利弊之后,盛麦景当机立断与青岛造船厂正式签订了造船合同。前面几个厂家原想捞这位农民一把,没想到盛麦景机敏过人,精明得很,居然舍近求远,打了个迂回战。
这时,有人放出风声说:在黄河入海口附近,海底架有胜利油田的巨型管道,大船难以逾越。甚至还活龙活现地说,有一艘在青岛造的船,回来时困在入海口,进退两难,连送饭都要用直升飞机……
这些新闻自然引起了盛麦景的极度重视,他明白,在青岛订造的这两艘200吨位的双体货轮长30米、宽15米,陆地无法运送,只能走水路从黄河绕回大青庄。若传闻是真,就必须终止合同,赔偿一大笔损失费……
他决心拿出农民实打实的土办法,亲自赴黄河口探险。3月的黄河口,春寒料峭,海风把浊浪掀到半空又跌落下来,发出惊天动地的涛声。盛麦景和副村长周建国从山东垦利码头辗转来到孤岛,又从袁家庄请了一位老艄公带路,穿过芦苇密布的泥沼地,步行来到黄河口。
“我得下水摸摸情况,看看水下到底有没有输油管,能不能过大船。”老向导袁孝俭拦住他说:“不行啊,老弟,这是海口子,常有鲨鱼活动呢!”“顾不得这么多了!”说完,就“扑通”一声跃入水中。
周建国见状,也跟着跳了下去。
就这样,他们得出了黄河入海口这一带航道的第一手资料,定下了去青岛造船的决心。紧接着,盛麦景又马不停蹄地赶到青岛,督促船厂抓紧造船,好赶在黄河汛期之前将船开回去。
在别人看来,“造船督监”是个闲差事,盛麦景却一分钟也闲不住。在船厂的半年时间里,他整天在造船厂转,从设计图纸到组合安装,造船的每一环节他都盯住不放。他凭着在部队学到的一点汽车机械技术,处处留心学艺。半年下来,他已粗通了一般的造船技术,在有些方面达到了相当的水平。
有一回,船体前甲板部位的一块钢板厚度和焊接技术不合设计要求,他一眼就看了出来,要求返工。一位年轻的技术员见他是位农民,拿出图纸想糊弄他,他当即运用力学原理把问题分析得明确而透彻,使这位技术员大吃一惊,翘起大拇指说:“你真行!”
这年7月1日,两艘载重200吨的大型双体货轮在青岛造船厂下水,在领航船的引导下,过烟台,穿蓬莱,绕龙口,顺利通过了黄海和渤海湾,4天之后,抵达羊角口码头。
这里是海运航线的最后一站,再往前走已无航标可循,领航船调头返回青岛,以后的路要靠双体货轮自己走了。
盛麦景走上瞭望台,前方,云水茫茫,雾气沉沉,分不清哪里是天哪是水,只有几艘影子样的小船在浪里颠簸。
这一段路怎么走好?盛麦景寻思着。这儿离黄河口还有百多海里,水底礁石密布,褶皱复杂,稍有不慎,便有搁浅触礁的危险。
“还得再借东风!”盛麦景又请来了老艄公,让他领航。待船行到黄河口,正赶上黄河第一个洪峰入海,流量达1300立方米,只得避开洪峰,退回原处。
次日凌晨,启锚再度开进,在即将进入黄河口时,指北针突然失灵,把不准方向就有翻覆之祸,货轮只得再度返回。
一连数日,闯关未成,油料消耗很大,剩下的仅刚刚够开到下一站。若再冲滩不成,油料耗尽,船只好泊在海口。失去了动力,待第二次洪峰来临,势必翻沉无疑。盛麦景想到此,不禁出了一身冷汗:这船是大青庄几年来办航运的心血,是油田运输的关键,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盛麦景还有何脸回去见江东父老?
事情已逼到这一份上了,豁出去拉倒!盛麦景扒掉衣服就要往水里跳,决心冒死下水领航!却被大伙儿一把拉住:“二麦呀!你是船上的总指挥,万一出了事咋办!要下,我们下!!”
盛麦景被这帮农民兄弟的情谊深深打动了。平时,他们磕磕碰碰,爱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扯皮,关键时刻,却个个都是汉子!
他一边穿救生衣,一边故作轻松地对大伙说:“俺还不想死哩!再说,在青岛交了4000块的保险费,这会儿该保保险了!”说完,抓起一根量水标竿纵身跳了下去。
尽管他平时练就了好水性,又有一副魁伟壮健的身子骨,但逆水上行,风急浪险,走一米都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盛麦景不愧为堂堂的男儿,硬是这样一米一米地把船引出了虎口。
就在大家松了口气,暗暗庆幸脱离了虎口的当儿,船在海口拐弯处搁浅了。
这一下,连老艄公也吓住了,他知道这是一个要命的信号。黄河入海的巨流分叉极多,且又极不固定,水头大时急浪如斗;水头小时又轻波叠浪,船随时都有被流沙淤陷在滩头的危险……
要感谢老天有眼,夜半时分,突然雷声大作,不一会便下起倾盆大雨,水位立即上涨。盛麦景喜出望外,下令货轮加足马力趁势冲滩,终于摆脱了困难,进入了黄河河道。这时,盛麦景两眼一黑,倒在了船舷上。整整7天7夜,盛麦景实在是太累了。大伙赶紧给他找吃的,可船上的食品已几乎殆尽。几个小伙子便下河去黄河芦苇滩上寻鸟蛋,找回来煮了蛋羹喂给他吃。他又爬了起来,走上了瞭望台。
在盛麦景的带领下,中国农民这支小小的船队终于回到了大青庄,完成了历时44天、行程2000多里的远征。
黄 河 魂
80年代的第7个春天。
大青庄渡口喧闹的黎明:晨光里露出钢铁浮桥和过往车队的剪影。
西装革履的盛麦景站立桥头,正挥舞着红绿旗在忙着指挥车队过河。
待车队刚过,转身站到河滩上那艘正在焊接的小铁驳边上。
这是大青庄自办的造船厂,目前已能制造载重10吨的铁船,盛麦景兼任厂长和技术员。
自从大青庄的农民以14艘大型渡轮和驻军某部的54只压力舟联合架设了这条载荷可达30吨、最大通车力每日3000车次的钢铁浮桥之后,盛麦景把力量下到了长途水运和造船业务上。在他的带动下,邻里他乡也开始了办航运的热潮。黄河之上整日里帆樯林立,机声回荡。
“当!当!当!”大青庄村尾老椿树下的铁钟响了。一群红领巾闪进了窗明几净的教室,不一刻便传出朗朗的读书声。
一听到孩子们的读书声,盛麦景脸上就泛起一层微笑。他明白:这是大青庄未来的希望,也是千古黄河绵绵不绝的传人……(附图片)
雷猛 插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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