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3月19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论封闭
舒展
贾政对宝玉的思想统治是封闭式的:不准越出荣国府门一步。宝玉私自外出是有数的几次,看袭人、悼金钏、探晴雯;结交唱戏的蒋玉函,送了一个玉玦扇坠,被视为大逆不道——“流荡优伶,表赠私物”,挨了一顿打,差点送了小命。封建礼教认为封闭是有理的。《寡妇赋》中说:“静闭门以却扫,块孤独以穷居”,寡妇门前是非多,闭门却扫似乎是应该的。倒霉的是青年和妇女。但客观上,对封闭的报复却造就了贾宝玉这个叛逆到底的人物。
对于封闭的是与非,似不宜作笼统的概念上的论说。比如不久前电视新闻播放了美国的一个一生下来就没有任何抵抗力的孩子,在密封舱里活了十二岁,他和他的亲人都盼望能走出来,科学家为他设计了宇航服出来活动,但终于不行,仍然夭折了。在这个特例面前,封闭好象是必要的。再比如,中国古代,为了抵御北方游牧民族的入侵,修了万里长城,保护了进步文化和先进的生产方式,这种封疆闭关,当然更是必要的。不仅此也,机密文件,必须密封。急性扭伤,封闭治疗。银行金库,谢绝参观。任何最开放的国家和地区,都有自己的绝密的东西或信息。
可是,就人与社会的发展的普遍性而言,封闭不仅行不通,而且有害。就一个国家民族的历史发展看,封闭往往是那个朝代政权衰落的前奏。
早在汉武帝时,我国政府的船队和民间商船就与南洋群岛有很多往来,只是没有郑和七次下西洋(即南洋)那样宏伟的规模罢了。等到永乐一死,反对出海的意见占了上风。到了明中叶,朱纨等人一反汉、唐、宋、元和本朝的好传统,禁止对外通商。明末来华传教的利玛窦曾经给当时我国著名科学家徐光启传授科技知识。利玛窦给徐光启看一张世界地图,告诉他中国只是在五大洲之一的地方,徐光启竟然惊讶到难以置信的程度。这不能怨徐光启孤陋寡闻,只能归咎于封闭带来的恶果。到了清朝,封闭就更严实了。袁昶的诗“篙工舵师卧江沙,海禁久驰吞声哭”,就表达了人民对封闭的怨恨。
所以,我们在学习近代史时,有必要看一点明清史;同时再跟世界各国资本主义发展史进行一番横比,这样可望找到1840年以后我们老是挨打受欺侮的前因。当然也有帝国主义封锁我们的时候。
闭关锁国政策,留给我们的是一阵阵苦笑之外,还有一颗颗苦果。就国内而言,僵化的封闭模式,各种巧妙的割据,互相封锁,就是其中之一。相应地就产生了一批小国之君和封建家长。一排又一排的大围墙,一扇又一扇的大铁门,连群众团体也禁卫森严,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在封闭中得以保护。搞经济的可能不同,大多数恐怕是为了保护他那个地方企业不受冲击,结果越保护越落后。
现在,谁人喜欢封闭?
——以权谋私者,谋的私利越大,越怕隔墙有耳;——不学有术者,紧闭大门,贤人免进;——偏安一方或“灯下黑”的单位的家长式人物,压制民主、违法乱纪的事,任何人不准向外扩散;——袖中藏着鞭子以鸣鞭为业的人,他的心扉永远是封闭的,正等着你们的失误呢。强者决不是在封闭得如罐头的严实中增强抵抗力的吧!
孙中山曾上书李鸿章,痛陈封闭之害:过省有关,越境有卡,处处敛征,节节阻滞,商贾为之裹足,负贩从而怨嗟。何况到了今天,不论是经济基础还是意识形态,都喜欢开放。面向世界,面向未来,面向四个现代化,就要不断克服有形与无形的封闭。开放,当然不是放任;但终归是来自奋发自强的内因,是自信力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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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美国来的信
於梨华
对于象碧姬这样的女孩,他是万分“看不入眼”的。开始时,儿子对她的反应并不热烈。但禁不住她的穷追不舍,虽然碍于家规,不敢贸然同她约会,但每晚同她在电话上,娓娓长谈,有时竟达一两个小时。
我不妨在此加点说明:美国家庭,当他们的孩子在谈恋爱,在约会时,最头痛的是他们垄断家里的电话,有时几个小时话线被占,别人打不进去。有的家庭,有钱的以及对孩子们纵容的,专门另外为他们装条话线。有些家庭,则有硬性规定,小朋友来电话,限在二十分钟以内完成,或者,只在晚上八到九点或十点,他们可以占用。
每次这个中国孩子同碧姬通电话,父母都十分紧张;父亲每三分钟看一次表,在屋子里焦灼地打转。实在忍不住时,就作手势催促做母亲的去干涉,因为他得维持自己的尊严。但母亲呢,心比较软,虽十分不赞成儿子的行为,又不愿命令他马上“挂掉”,只好不时到他跟前晃一下,晃到他终于受不住这无形的压力,结束电话约会。
这孩子虽是中国血统,但毕竟是在美国出生成长的,对于中国式的家教,他仅能接受一部分,消化一点点。父母干涉他与碧姬通电话,终于引起了他的反感,反抗,他开始同碧姬接近起来。有一天他正式向他父母提出,他要同她约会,是否可用家里的车(孩子们到了十六七岁,可以有司机执照,可以开车。但一般自己没车,所以行动还是受家里控制)。当然被他父亲一口拒绝。他一气之下,开门走了。
你不难想象他这一举动所引起的波浪!后来他母亲告诉我:他们的即时反应,是打电话到碧姬的家,查问她是否在家,证明了她不在,至少可以放一半心,孩子不会做出什么愚蠢的事。另一半心,还是放不下:他们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他会不会做愚蠢的事?父母一面揪着心等待,一面互相责怪:母亲怪父亲太严,父亲怪母亲太惯。到半夜,还不见人影,父亲要报警,母亲爱面子,不答应,好歹把他哄去睡了,自己等门。等到三点,儿子才回来,如获至宝,当然不敢骂他,第二天还替他掩盖,说他过午夜没多久就回来了。
幸好这种约会,没有延续多久,碧姬对另一个比较会玩,而家里也没那么老派的父母管束的男同学发生了兴趣。
我举这个例子,只是向你说明“约会”在中学的风行,尤其是高中生。当然,象任何事件一样,也有例外的。有些男孩见了女孩,尤其是胆大放肆的,窘得说不出话来的也有。但多数是约会的,更是经过父母嘉许的,甚至,有的父母,当子女到十八九岁还没有一个约会时,会担心子女不正常。尤其是男孩,有些父母会考虑到,或建议,带儿子去看心理医生。
这种约会,尤其是当孩子们可以开了父母的车出去约会时,是有很严重的后果的。很多越轨的行为,在车子里发生。你当然也读到过关于美国私生子及打胎的消息。(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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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天空的情感
苗素芳
 一
那善美温柔的目光,慈爱地望着我。
“镜子么?”象映照心灵的明眸,我看见祖国母亲宁静、明朗的微笑了。
 二
心和血液,象朝日与国旗的颜色。
母亲呵,我知道我是太阳的女儿,我的儿女也将永恒地绵延红色的意义!
 三
我让理想,融进天光明丽的希望。
忽闪,忽闪,翅膀乘着匆匆的时光,?动的眼睛,寻求着未来的绚丽色彩。

亲不够春天明媚的笑,我爱阳光!却钻进地心去挖掘埋藏的太阳。
严冬,让你感受到人间永恒的暖春。

锐利的目光闪出宣誓时严峻的美。雷雨是奋斗着的歌吟,速写出风驰电涌的诗。
天晴了,彩虹绘出你美丽的心灵。

女儿朦胧地回忆起夜空垂降的恩惠:
晨光中晶莹闪烁的露,不就是他赠予繁星的珍珠么?!

毛毛细雨,象园丁慈心的柔情。
土地在温柔的轻音乐中陶醉:虹儿微笑,花儿更鲜,草儿更娇……

飘飘的雪花笺,是谆谆告诫的诗呵!用纯洁的白色绘出世界美丽无瑕的心灵。

你的情感中盛着整个世界,欲奉献、给予。我也是呵!理想,在勤奋中舒展。
心灵在融合。呵,眼睛望着眼睛!

我愿化作朝霞、闪电、五彩云!用崇敬的抒情诗和你亲昵。
我爱天空的胸怀中涌动的真挚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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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北疆冬曲
陶同
在传统的山水花鸟之作中,描绘黄山烟云、华山险峻、泰山巍峨……以及黄莺翠柳、鸳鸯戏水、白鹭青天、老树昏鸦等等是常见的画题。也有少许描写雪山萧寺、寒江独钓、雪芦寒雁、岁寒萧索等中原或江南雪景的,多是凄凉、荒漠之情。而生长在白山黑水之间的于志学,却用同样的纸和笔给我们展现了别有情趣的象童话仙境般的画面。它是严冬的诗,冰雪的歌,造化的美,北疆的奇葩,把观众引入祖国半壁山河最动人、最富有个性的零下三四十度的银色世界。
且看《早春》这幅画:在层层叠叠晶莹如玉,洁白似晶,倒悬的冰凌之缝隙中,几只深褐色的小鸟在展翅穿行。无垠的严寒却正烘托出生命的奇迹。冰雪的世界呈现出一派勃勃生机。几只小鸟象富有韵律的跳动的音符,拨动着参差交错的冰凌五线谱,唱出了一曲热与冷交响、黑与白呼应的北国的冬曲。
画家于志学怀着对祖国对生活的无比热爱,在艺术上不断钻研,得以在人们习以为常,甚至感到可怕的冬景中发掘出别人所未发现的美。经过无数次失败,他认识到“继承决不是重复”,毅然“删去临摹手一双”,从故纸堆里钻出来,以造化为师,探求着相应的表现手段,创造性地采用了泼白法、雪皴法、滴白法等,去表现北疆特有的雪原、冰排、冰溜、雪挂,取得了很好的效果,被人称为“冰雪山水”。
“言有尽而味无穷”,“寓情于景”,是中国画悠久的传统。通过于志学笔下一幅幅大兴安岭的珍景奇葩,我们似乎听到了一个北国之子对其乡土、人民和时代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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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早春,题在柳叶……(外二首)
叶文福一夜,柳芽悄悄地绽开芳踪无觅,暖气怯怯地归来严冬无情春有爱,熬罢三九凋零的生命也急急地敞胸露怀莫急,朋友——柳芽只报信,绿未过江来……生活,在大地上行进我的心里早已春深似海
风车还记得家乡的风车么那头上盖着毛巾的农妇摇的风车那随风扬去的,是秕谷,是稻草诚实的金粒,却依然流进篾箩
钟乳友人送我一石钟乳我爱它一滴一滴凝成非凡的气度我把它摆在桌上细细地观赏蓦地,听见它深情地倾诉十万年后,我该是一架大山人类的爱,是我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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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寿联讽袁世凯
梁羽生
袁世凯是靠出卖主张维新变法的“君主立宪派”而取得西太后的信任的。光绪二十四年(1898)阴历四月二十三日,光绪帝颁布变法维新的“上谕”,自此,皇帝与太后之间的明争暗斗更加剧了。那年八月,慈禧决定借下个月到天津阅兵的机会,指使他的亲信荣禄举行宫廷政变,扣留光绪帝,另立幼君。“帝党”得知这个密谋,由谭嗣同夜访袁世凯,要他帮光绪帝带兵到天津先杀荣禄,然后进京包围颐和园,软禁慈禧。袁佯作答允,谭一走,他就赶回天津向荣禄告密。变法失败,光绪亦因此被囚瀛台。自此袁就获得慈禧重用。
光绪三十四年八月,袁世凯五十生辰,在东安门外北洋公所大开寿筵,有谄袁者献一寿联云:
戊戌八月,戊申八月;
我佛万年,我公万年。
慈禧喜欢人称她为“老佛爷”,戊戌八月为袁得势之始,此联乃兼颂慈禧也。同年(1908年)十月,慈禧病死,名士祝竹岩(鸿元)改此联为:
戊戌八月,戊申十月;
我佛今年,我公明年。
袁世凯虽然不知此联所咒“明年”就死,但此联已传诵一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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