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1月9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红眼”未必都是病
吴昊
自从提出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政策以后,“红眼病”便流行起来,很有危害。后经不少人口诛笔伐,献医献药,这种时疾,虽说不上根治,但已有了疗效。君不见,一些真的患了“红眼病”的人,如今很怕别人说他得了“红眼病”;一些人,红了眼,本不是什么病的人,为了避嫌起见,也戴起了变色镜。真假“红眼病”,都要与“红眼病”划清界限,这说明“红眼病”的名声不怎么好了。
其实,“红眼”未必都是病。请看:
农村里,会经营者,有知识者,勤劳善治者,先富起来,成了万元户;城市里,打破平均主义,奖金上不封顶,下不保底,也有些人开始冒出了“尖”,确实使得周围的人眼红了,或跃跃欲试,或向冒尖者看齐。奖得人眼红,罚得人心痛。受奖的,不受奖的,受罚的,不受罚的,原来呆滞的目光,如今都焕发出了光彩;原来平平稳稳地不动弹,如今都坐不住了,原来闭目养神者,现在眼红难耐了。这种“红眼”,正是我们所需要的,不属于“红眼病”,此其一。
对勤劳致富者,对按劳取酬者,对因贡献大而受重赏者,横挑鼻子竖挑眼,无事生非,或千方百计揩人家的油,是“红眼病”。而对先富起来的人中,那些致富手段不正当的,那些为了一己之利,不择手段,害国害民的,周围人对他怒目而视,眼球充血,这种眼红,或者叫红眼,也不属于“红眼病”,此其二。
在一个企业或一个单位里,一个科室,一个车间,利用自己的工作、生产之便,离开整体,搞一些赚钱的事情,赚了钱又不是根据按劳分配的原则,奖勤罚懒,奖优罚劣,而是平均主义,搞人头份,有奖无罚,奖并不反映劳动者劳动的好坏,其他科室、车间有意见,甚至眼红。这是对分配不合理的议论,是对某些人少劳多得的眼红。这种眼红,也不属于“红眼病”,此其三。
其他还可能有种种。
把“红眼”非病者,一律说成“红眼病”,是不公道的,也是没有好处的。有些人的发财之路不怎么光明磊落,有些人虽然多得了,确实不是因为多劳。不平则鸣。对上述不合理的事情,人家一提意见,一张嘴,一眼红就说人家是“红眼病”,以“红眼病”堵住人家提意见的嘴,很可能会成为那些发财路数不正的人搞以攻为守的手段。
医生讲对症下药,对“红眼”非病者,千万不要都当“红眼病”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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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百合之乡的色彩
陆士虎
早晨,我来到太湖公社写生。
夏日的太湖畔,空气是那么清新、湿润。一轮旭日从东边蒙蒙的湖面上升起,减薄了朝雾的几分浓味,渔歌隐约,渔柝声声。澄蓝的天上疏疏落落飘着几朵云彩,有的白得象新摘的棉花,有的微红似抹上淡淡的胭脂。微风过处,百合地荡漾起层层碧绿的涟漪。走近细看,百合一棵棵鳞次栉比地排列着,每株约一尺高,小绿叶上滚动着晶莹的露珠……
多么鲜明的形象啊!我很快地画出了“太湖百合”的草图,但似乎觉得画上缺少些什么色彩。
突然,应和着小鸟的啁啾,茂盛的桑园边飞出一阵甜润清亮的歌声,“六月艳阳照呀照太湖,百合美味甜呀甜心窝……”啊,莫不是今天有人收百合,我循着歌声走去。
“噢唷!这百合真大!”我只差没叫起来。这是一块长势特别茂盛的百合地。一位头顶凉帽的姑娘手握铁耙,正在津津有味地收百合。她身边的竹篮里已有大半篮个儿挺大的百合。
“这百合是你种的?”
“嗯。”
“什么品种?”
“百合之王!”
啊,好大的口气!我的心头一怔。
姑娘知道了我是喜欢画画的工人作者,想了解一下太湖百合的情况时,话语象渠水一样缓缓地流淌起来。她告诉我,太湖南岸,气候温和,日照充足,土壤疏松肥沃,通气透水性能强,并有“夜潮”的特点,素有种植百合的习惯。据《湖州府志》记载,这里历史上就是有名的“百合之乡”,盛产的百合历来被誉为“百合之王”,畅销港、澳及马来西亚和新加坡。现在,太湖公社等地,每年可制作百合干两万担,供应国内外市场。
“嘿!买几斤百合回去,煮透、放糖,冷却以后,可是上等的清凉饮料……”我美美地想着。
“买几斤百合好吗?”我满面喜色地说着,伸手从竹篮里捡了起来。
“这百合不是卖的,你找另一个主儿吧!”姑娘双手撑住铁耙柄,那双明媚的眼睛并不特别大,盖着长长的、微翘的睫毛,亮晶晶的。
“你看货给钱?”
“不卖。”
“你定价怎么样?”
“啊呀,你误会了!”姑娘挺认真地说:“这百合是要给一个小孩治‘百日咳’的。这是我们太湖地区民间常用的药方。”她说着,浅浅的笑窝从脸上消失了,眼睛里透露出忧郁、焦急的目光。
“这小孩是你的……?”
“咳咳,你别……”她脸上微微泛起一层红晕,低下头,那双眼睛静幽幽的。
“对不起,请你别生气!”我一巴掌打在自己的后脑勺上。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原来这小孩是他们村校女教师的“独苗”,那女教师是他们夜校的文化教员,刚才她介绍太湖百合的情况,有的就是从老师借给她的科技书上看来的。
“难怪她不肯卖这百合!”我喃喃自语,感到眼前这“百合之乡”的色彩分外绚丽、迷人,耳畔仿佛又回旋起那阵悠扬的歌声:“六月艳阳照呀照太湖,百合美味甜呀甜心窝……”
我看看自己画的“太湖百合”的草图,霎时感到,这笨拙的画笔,有限的画面,也许可以描绘出“百合之乡”的自然色彩,但怎能描绘得出“百合之乡”的人们心灵上的色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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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来京观礼并赠廖晖
查济民
约签依旧此城中
时势风光迥不同
英烈壮怀三世志
衣襟横涕忆先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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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白云山林海随想
拾风
这次回到离别多年的故乡——四川资中,参观了家乡人民重建的新桥乡白云山林区,深为感动,也颇多感触。
这里曾经是一片自然林海,早在那个“大办钢铁”、“大办食堂”的“跃进”年代,毁林垦荒,伐木烧炭一系列的愚昧行动,把好端端的林海一下子砍成光山。冷落了十几年后,1974年开始小范围育苗。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逐步落实了林业政策,才大量种植了从美国引进的火炬松和湿地松。十年工夫,白云山林区已绿化了五万一千亩,郁郁葱葱,又一片林海出现了,其中除少数为国营林场所有外,更多的是集体和社员所有,按每亩一百十一株计算,到1990年,林区社员仅林业收入,家家可成万元户。听了林场同志介绍,我的突出感受是,不到广阔天地的农村去,就不能形象地感到十一届三中全会各项政策拨乱反正的回天之力,也不能切身感到当年“左”的指导思想和脱离实际的政策,对国民经济建设破坏之严重。在那些年月,党的实事求是的优良传统遭到了破坏。与资中毗邻的一位县委负责人,就在“大跃进”年代因毁林不力而被撤了职。现在听来是笑话,但这笑话是苦涩而辛辣的。
愚昧毁掉了白云山林海,是严酷而悲苦的现实。不承认,不行;空悲切,也无济于事。孟宗哭竹冬生笋,是传说。再多的泪水也不能使濯濯童山长活一株树,需要的是人民一坑一苗,一步一个脚印的重振家园的志气和耐力。资中人民没有让十年空过,他们来了个成千上万人上山植树造林,埋头苦干,重新安排了白云山林区的建设。现在成长的新林,宛如一排排一行行威武的仪仗队,满布丛山,酷似当年,胜似当年,比之天然林更为整齐壮观。我被告知,白云山将开辟为旅游点,这是个很好的想法。我甚至建议,应该把重建白云山林区的史迹刻石树碑,让外国朋友,让子孙后代知道,过去白云山林海是大自然赋予的(当然也应该珍惜),而今天的白云山林区却是人民双手创造,因而更值得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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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藏族新民歌(五首)
洋滔
更好肥沃的良田,经常耕耘会更好;嫩绿的果树,经常修剪会更好;肥壮的牛羊,经常喂料会更好;聪明的人儿,经常学习会更好。
幸福草原水草丰盛,牛羊就会幸福;江河清波荡漾,鱼儿就会幸福;政策稳如珠峰,我们永远幸福。
不可能太阳已经起床了,朝霞想睡不可能;月亮已经醒来了,星星想睡不可能;时代已经前进了,我们想睡不可能。
落脚有遮风雨的山岩,獐子才肯来落脚;有香喷喷的花地,孔雀才肯来落脚;有绿油油的水草,牛羊才肯来落脚;有好心肠的小伙,姑娘才肯来落脚。
送行星星要走了,月亮来送行;月亮要走了,太阳来送行;太阳要走了,晚霞来送行;晚霞要走了,姑娘来送行;姑娘要走了,姐妹来送行。


第8版()
专栏:

竹背椅
赵海洲
瓦乡人的汗,流在沅水流域的山山水水。
瓦乡人的智慧,凝聚在小小的竹背椅上。
象手指粗的一根根翠绿的山竹,制成了这么精致的小竹背椅。心巧艺高的竹器师傅撷来了多姿的云彩,缀在竹背椅上,多才善艺的阿爸摘来了芊芊的花草,栽在竹背椅上。
瓦乡人的梦,留在精致的山竹背椅上。
山竹的背椅,驮走了多少代人的春秋。
阿妈在竹背椅里长大,阿妈的阿妈也是在竹背椅里颠簸大的。如今,阿妈的女儿又在竹背椅里做着童年的梦。
公鸡刚啼破了纱幕般的晨雾,阿妈提着水桶,沿着一条青藤似的石板道,来到了山溪边汲清水。幽幽的溪水中,飘动着阿妈头上黑白相间的头帕,飘荡着阿妈背上的竹背椅,飘荡着竹背椅里晃头摆脑的小女儿。
山风扑打着小姑娘的小脸蛋,晨雾浸润着小姑娘的花衣裳,她紧贴着阿妈脊背的竹背椅睡着了。
杜鹃花绽开了笑脸,阿妈用竹背椅背着她上坡播种包谷。
风送阿妈一程,云裹阿妈一身。
姑娘呀姑娘,你睁开小眼看一看:云彩在你小脑袋上飘游,种子象珠子似的播在泥土里。
枫香树叶红了,阿妈又用竹背椅背着她上坡采摘包谷了。
姑娘呀姑娘,你听见了吗,那水碾房永不疲倦的歌唱,那叫天子尖锐的鸣声,你阿妈那双大脚板踏在山径上的声响?
山雀长起了翅膀,要飞翔了;姑娘大学毕业了,要去城市工作了。可临走时,她不要衣,不要裳,却背走了那架陈旧的竹背椅。
难道她从竹背椅寻觅她童年的梦痕,还是抚摸着阿妈斑斑的汗渍、暖人的余温?
瓦乡人的竹背椅啊!你能告诉我吗?


第8版()
专栏:大地漫笔

乘众智者胜
一位刚上任的经理,挂了个“建议箱”,把积压多时的挠头产品一下处理掉了。他深有感触地说:改革者不是单干户,独行侠,群众才是“三头六臂”。
两千多年前的老子就说过:“乘众智者胜”。三国时的孙权更说得大胆:“能用众智,则无畏于圣人矣。”无疑,勇于改革的人确有真知灼见、高人独到之处,惟其如此,才能开创新局面。然而,他们所以“玩得转”,计高一筹,又在于他们善于集中众人的智慧。
胡耀邦同志最近在苏、豫、皖三省负责人座谈会上总结了近几年的改革经验,其中一条就是“办事靠大家”。
单枪匹马,什么时候也是不行的。
赵永林


第8版()
专栏:大地漫笔

“牌子”之争
据说在某些单位,出现了一种“牌子”之争。辟如“名牌”学府来的看不起一般院校的,“正牌”大学生看不起自学成才的;反过来,后者自然也不服前者。
“牌子”有何可争?有牌子的不一定就比没牌子的强,牌子硬不一定学问就过得硬。何况孔夫子还讲“三人行必有我师”哩。即使真的有点本事,也没有瞧不起别人的理由,更不用说随着科学的发展,人人都有个知识不断更新的任务了。
牌子多、门户多,是我国当前教育事业的一大特点,也是我国为实现四化,多出人才、快出人才采取的有力措施。电大、夜大、函授、自学等等,不管是出自何“门”,只要学有成绩,在工作中干出成绩,都应当受到欢迎和鼓励。绝不要因门户之见、牌子之争而削弱了自家的力量。 魏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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