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8月2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理直气壮话“致富”
谢柯
去年5月,中共江苏省委批准专为农民办了一张通俗小报,取名为《致富报》。在当时,用“致富”二字作为一个报纸的刊名,有人赞扬,也有人摇头。赞扬者说,刊名显示了这份小报有鲜明特色,理直气壮地为农民勤劳致富作宣传,为农民勤劳致富铺路搭桥。摇头者说,好好一份省级报刊,居然用“致富”二字套在头上,未免有点邪气。
多年以来,因为受“左”的思潮影响,对于“致富”二字总觉得有些不大荣耀,甚至认为“致富”就是走资本主义的路。在口头或者报刊上,都不大敢或者不愿提及。自从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农村推行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富民政策,吸引着亿万农民走勤劳致富的道路,广大农村发生了深刻的变化。成为冒尖户、万元户、万元村的越来越多。一桩桩新鲜事儿层出不穷,于是乎勤劳致富、科学致富等等字眼,在人们的口头上,在报刊的字里行间,也开始由少变多。但敢于理直气壮以“致富”命名的仍很少见。
据了解,《致富报》由于鲜明地体现了党的政策,越办越好,受到了江苏以至全国各地农民的热烈欢迎。今年5月,创刊一周年。广大农村读者,特别是受到小报传经致富的农民,纷纷自动祝贺他们喜爱的这份报纸。丰县单楼乡的万元户、“镜条大王”董念华就专程赶到南京,向《致富报》赠送礼匾祝贺。这一家前几年苦无致富之道,年年透支。1982年6月,全家组织生产镜框条,生意兴隆。去年他们害怕政策变化,生产劲头低落。这时,他们订了《致富报》,从报上学习了党的富民政策,增强了勤劳致富的勇气和信心。兄弟四人各显其能,到年底生产镜框条五十万米,产值达三十五万多元,纯收入有七万多元。不仅还清了历年欠债,还盖了新房,买了电视机,家里还装上了电话机。为此他们深深感谢《致富报》为他们带来的帮助。
由《致富报》受到农民热烈拥护,不禁使我联想到我们有些宣传、文化工作者,为什么不敢理直气壮、旗帜鲜明地宣传党的富民政策,为勤劳致富的农民撑腰壮胆呢?四川省灌县一位被誉为“长毛兔状元”的万元户农民杨泗贤,最近出资二百元,邀请十三位作家和编辑在他新盖的漂亮楼房里,召开一个“文学创作题材座谈会”。他告诉到会的同志,富裕了的农民在致富的道路上有着各种不同的遭遇,斗争生活有喜悦也有苦恼,迫切希望报刊和文艺创作,为他们撑腰壮胆,为他们讲话。
看来宣传文化部门的同志(包括一些领导同志),很有必要在整党中查一查、清一清自己头脑里残存的“左”毒,跟上改革的步伐,否则就要落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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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答读者问?

“评剧”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
新凤霞
问:听说评剧最初叫“奉天落子”、“蹦蹦戏”,为什么改名叫“评剧”?
答:这个问题挺有意思。记得我刚学评戏时也向师父问过这个问题。
我的乃师是四大名珠之一“盖五珠”的学生,名叫小五珠。小五珠师父告诉我:这里面还有段故事呢!他说,听他的师父盖五珠说,评剧开始是在河北省唐山乐亭县、丰润县一带发源的,盖五珠、小五珠也都是丰润县的人。开始是农民好玩爱唱,农忙季节种田,农闲了就自动组织起来唱戏。最初是二人对唱、莲花落等民间小调,后来从地摊唱到上了土台子,从二三人简单的小戏发展成了较复杂的戏,从只是男演员唱发展到也有了女演员唱,从在农村演出发展到进了城,上了大剧院。后来,评剧发展很快,从河北发芽,到了东北三省就开花结果,很快就得到了东三省广大观众的接受和欢迎。“奉天落子”就是那时候叫起来的。因为评剧是农民发起的小剧种,所以当时连个准名字都没有,开始叫落子,也叫蹦蹦戏、半班戏……进城后又叫“平剧”。
评剧当时不仅没个准名字,也没有文人给写剧本,戏文有的都不通。可是广大观众喜欢看评剧,因为它的剧目大都是反映当时社会的家庭生活,妇女受封建压迫、人民受苦的冤屈公案等言情故事,特别是反映妇女悲惨命运的剧目多。进城后,评剧又向京剧、河北梆子、曲艺等大剧种学习,如唱腔、锣鼓点子、文场弦乐等,提高了不少,一下子就被城里的观众接受、欢迎了。
那时京剧也叫平剧。因为当时的北京叫北平,京剧是国家大戏,所以叫平剧。而评剧当时是刚进城的小剧种,还没有完全形成,也叫平剧,这就引起京剧班主的忌妒,他们便挑拨武戏演员闹事。一次在小饭铺吃饭,他们有意丑化评剧演员说:你们是小戏,没有真功夫,你们的唱都是“哎哎哎……杀了人的天哪……”,他们闯进后台,抢走了评剧的祖师爷(那时的剧团都讲究在后台供祖师爷,即唐明皇的像),还说评剧是卖野药的,没有祖师爷,不配供唐明皇……
这件事越闹越大,两边都停了演出,准备闹事。这时有一位报界的带眼镜、留大八字胡的李先生出来给调解,这位李先生也是丰润县的口音,他出了一个主意,给评剧在“平”字边加了一个“言”字。他说,京剧是国家大戏,代表北平就叫平剧;评剧是民间小戏,它反映社会现实快、演唱形式简单、通俗易懂,把“平”字加一个“言”字就成了“评”,这是以评论社会、评书说唱为重的意思。后来才知道,这位李先生就是李大钊同志。李先生还亲自找了盖五珠、月明珠、成兆才等演员谈话,他说:你们的发展要注意“评论社会”,以唱为主,只有通过说唱才能达到评论社会的目的,才能得到观众的承认和接受。
打这儿以后,评剧才有了正式的名字。
这段故事,我的另一位老师、四大名珠之一的碧月珠老师也讲过,和小五珠老师说的一样。
问:评剧在发展过程中,是否起到了“评论社会”的作用?今后评剧是否还要坚持“评论社会”这一方向?
答:评剧改名“评剧”后,懂得了应当评论社会,就开始排演大型的反映现实生活的戏,这才进一步走上社会,起到了评论社会的作用。
评剧的兴盛是在有了头一代女演员之后。头一代女演员有李金顺、花莲舫、玉灵芝、李银顺、小桂花、金灵芝、麻子红、李宝珠,后来又有了碧莲花、刘翠霞、白玉霜、鲜灵霞、朱宝霞、喜彩莲、爱莲君等等。女演员上了评剧舞台,大量吸收、移植了京剧、河北梆子等剧目,并进了北京、天津、上海、贵州、四川等地。四十年代又产生了新的一代:小白玉霜、赵玉芳、李文芳、筱俊亭等等,我也是这时在天津唱了评剧主角的。同时东北评剧也发展很快,出现了很多好演员,如喜彩苓、花淑兰、韩少云等等。
评剧的演唱是有传统的,也产生了各种流派,如刘翠霞派、白玉霜派、爱莲君派等。但无论是那派,都还是社会的产物。比如白玉霜白派的悲剧;爱莲君派的哀怨哭腔,表现的都是旧社会妇女的悲惨命运,她们唱出来的是时代的声音,也就是对社会的评论。
解放以后,评剧还是本着评论社会的方向去做的。三十多年来,评剧增添了不少新剧目,塑造了不少新的人物形象,唱出了新时代的声音。比如反对包办婚姻的《小女婿》、《刘巧儿》等,也都是社会的评论,在当时起到了反封建、鼓励妇女彻底翻身解放的革命作用。
我认为,评剧今后仍然要坚持李大钊同志当年提出的“评论社会”的方向,要多演反映现实生活的现代戏,努力唱出新的时代声音。
评剧的武功很重要,是应当练的、演的;但评剧还是要记住评论社会,以说唱为主这一条。评剧的特色是说唱,讲究字正腔圆、声情并茂。评剧经过几代人的创造发展,现在已经不是唱当年的唐山音字了,而是用普通话来演唱了。记得五十年代我曾听周总理说过:评剧通俗易懂,当年李大钊同志就说过这是有前途的剧种,因为它唱出了人民的心声!1963年周总理在长影厂看《花为媒》影片时,对外宾说:这是评剧,是北京地方戏,它是用普通话唱的,不用打字幕,只要懂中国话就能听懂。这段话是当时陪总理看电影的导演告诉我的。我觉得总理的话是对评剧的鼓励。我们当一个评剧演员,首先要苦练演唱功夫,要努力做到演唱明白、咬字清楚,在当前改革的新局面中,更好地发挥评剧的“评论社会”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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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首都文化风貌笔谈

等待和希望
——关于买书、卖书、旧书店、图书馆
陈原
曾经流行一时的《基度山恩仇记》最后的一句话是:等待和希望。我此刻对于书也是这样想。
前不久有人在本报提议建“书店街”——也听见过有志者的希望:在琉璃厂摆设“古代文明”,在昔日的王府大街布置一条有各种书籍“小卖部”的书店街,这设想是令人神往的,也不是完全无望的(现今这里已有四个出版社的门市部),虽则要花很大的力气。我等待着。
此时此地谁都说买书难。这不假。更准确地说,买大路货不难,买你想要的“小菜”,难矣哉。我等待着更多的专业书店来解决这困难——比如音乐书店,信息科学书店,等等。既可解除王府井书店那种见人不见书的拥挤“压力”,又可让寻书者按图索骥。当然,去专业书店挑书要多请教内行人,例如音乐书店可不能只卖五线谱制品,而忘了《傅译传记五种》(三联版)。信息科学书店一定很受欢迎,因为它“时髦”,而又大有益于我们的事业。这个书店不仅搜罗电子计算机的书,不仅有控制论、信息论、系统论的著译,还要收集信息科学在各部门的应用的著作,包括很多边缘科学在内。品种丰富了,逛书店是一种乐趣,一种享受;自然,服务员起码要平等待人,别不耐烦,更不要把人当做可能偷书的。
旧书店,旧书摊——我也等待着。这是精神世界的“房屋交换中心”。在你以为毫无用处的破书,也许正是我踏破铁鞋找不着的“珍品”。人说,旧书的源泉已枯竭,我不以为然。图书资料中心每年有所淘汰,个人藏书每年都有所清理,何况出版者积存的仓底货(也许正好有人找不着),问题是要有乐此不疲的人去做,看来门面宜小不宜大,“专业户”可能有兴趣。买来一分钱,遇到有急需者,出价一元钱他也乐于支付。
过去也提倡过租书,我靠边坐读时得过益,而且得益非浅。每天花几分钱,租读几部书,太好了。租书是传播知识的一种方法,特别是在我们图书馆网不发达的时候。
提到图书馆,我神往于一个现代规模的国家图书馆。这是三十五年的希望,据说:快了。我等待着。北京图书馆延长了开馆时间(直到下午七点半),真是功德无量,而且检索书籍(只要在中央书库)的时间缩到十几分钟,阿弥陀佛,善哉,真不愧为人间乐事。只是个人借书证上还填上“专业范围”,例如“社会科学”或“自然科学”,不必要,且不甚现代化,因为现代科学都向着跨学科发展。
听说开了几处夜市,“游人如鲫”。这使我想起书摊可否也来点夜市?晚来无事,既不跳迪斯科,看霍元甲又看腻了,逛逛夜书市岂不妙哉!或者专业门市部上午不开,把时间挪到下午加晚上?或者在夜市摆个把旧书摊?这也许是奢望了,可我还是等待着。
现在北海公园天王殿,常有外国图书展览,或陈列一类洋书,或陈列一家出版物,读者浏览复印,得心应手。因此,不免遐想连翩,难道不可以办中国书展——小规模的,且不卖(如果出售,则人山人海,更难了),也是很吸引爱书的人的,所以我也在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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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码头与船
陈咏华
世上没有不散的筵席,
可世上有长相厮守。
一个,永远向往,
一个,默默等候。
离,时在念中,
合,相亲相求。
这就是船与码头!
不愿碰撞,只愿轻柔,
偶有碰撞,各自忍受。
有浪涛的轻浮,无度,
相互解忧,消愁;
有生活的丰满,欢快,
相互分担,接收。
迎迎送送,都为了顺风顺流,
起起伏伏,都扛重任肩头;
远远近近,从未将相思轻丢;
相依相偎,是为了前程锦绣;
相离相别呵,
分不清谁走谁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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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夏收
黄润甲
一场热风,
把我们村的草帽,
都刮进了海洋。
家家都用镰钩子去捞,
五更,钩出来个太阳,
傍晚,钩出来个月亮。
捞出来成堆的珍珠,
无处存放,
把最大的上交了国家。
验收人员仔细端详,
说这不是珍珠,
是农民包产后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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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大地漫笔

用刀与用人
克雷洛夫在一篇名为《剃刀》的寓言中,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某人在刮胡子时为了保护自己的脸皮不受损伤,将锋利的剃刀弃之不用,而改用钝刀刮,结果胡子刮不干净,还刮得满脸是血。可笑的故事往往会引起人们严肃的思索。比如,我们当今进行的改革,需要启用大批既德才兼备,又有革故鼎新精神的人才,否则,就难于打开局面。可是有的领导者为了求“稳”,宁可将这类良才“冷冻”起来,而选用那些循规蹈矩的“绵羊干部”。这同用钝刀刮胡子又有什么两样? 聂定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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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大地漫笔

重复评奖有必要吗?
为酬谢作者的劳动,鼓励新人更快地成长,文艺评奖是必要的,可是,现在重复评奖太多了。以短篇小说为例,除全国评奖外,某些刊物也评奖,某些部门、省市、地区也评奖。此外,还有名不为奖、实为奖的“奖”:《选刊》入选,出版社出的《优秀作品选》选入,等等。诸如此类,有的作品获奖竟达五六次之多。
“奖”的目的在于鼓励。重复评奖过多,事情做过头,“奖”的作用就大大削弱了。
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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