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8月15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春潮曲

高炉下的绿荫
刘贵贤
首钢,十二年前,因为联系工作去过一次,在厂区仅仅四十分钟,白衬衫就变成了黑灰色,煤屑尘埃弄得脸上扎扎耶耶,鼻干舌燥。此次一去要好几天……但这次我还是去了。
汽车驶进厂东门,迎面一座大花坛,绿的叶,绿的草,簇拥着五颜六色的花,好象一团绿云托着玛瑙……如果不是门口挂着厂牌,我还以为进了公园哩!绕过花坛,进入厂区公路,两旁高大的白杨树,茂盛的枝条舒展着肥硕的油绿的叶子。到了红楼招待所,我简直陶醉了。这座三层楼的建筑,完全被绿丛包围了。龙爪槐,馒头柳,翠竹,再加上香气袭人的丁香、满枝绽红的山桃,仿佛置身于花海绿林中。
登上现代化的二号高炉,环视四周,满目尽是绿荫;步入转炉车间,面对灼人的钢水倾泻,回首窗外,也是一片新绿。真是窗内钢花飞溅,窗外绿翼起舞……
站在高炉鸟瞰,脚下是一朵朵绿云。再看厂房、高炉,十多个几乎看不出冒烟的大烟囱,仿佛是绿原中拔地而起的石柱,灰白的石柱点缀着绿荫,越发显得楚楚动人。
“小面包”驶进月季园。这里,更使人大开眼界。好大的一个园子——七万平方米。种植的月季多达一百一十个品种,四万多株。这大片的月季,还没有开花。七万平方米的大绿毯——多么壮观的绿哟!
绿荫,是首钢的窗口。透过这扇绿色的窗口,可以看出具有改革精神的企业家的气魄。真的,谁能想到,当初,这绿色方案刚刚提出时,遭到不少人的反对哩!在这样大的厂区植树种花,要花费好多钱。在某些人眼里,引进现代化设备需要钱,改善职工生活需要钱。这些钱该不该花?把一笔可观的钱扔到地上买绿,有什么实用价值?!首钢的决策者是有胆有识的。说他们有识,能把绿化和治理污染、提高经济效益统一起来;说他们有胆,敢于在人们不理解、甚至反对的情况下,当机立断,拍板定案。而且,一抓到底,制定绿化管理法,把绿化纳入经济责任制。实行包栽、包管、包活的三包制度,层层落实到班组。
有了绿化管理法,犄角旮旯都洋溢着绿色的生机。红楼招待所上边,就是石景山。在那黑烟、黄烟、褐烟的“彩云”蔽日的岁月,在那尘屑如牛毛细雨的日子,那些稀稀拉拉的老树,枝枯了,叶脱了,干裂了。而今,黑烟绝了,黄烟灭了,褐烟停了,尘屑没了,这些将死的老树也精神了。是洁净的空气使老树返老还童,还是片片绿荫诱发枯枝萌出新芽?这要问蜂儿,蝶儿,鸟儿。这里的鸟儿好多呐,不光在这老树复苏的山间小林里有,现代化的二号高炉脚下,人称“水上公园”的晾水池,那四周的柳树上,也有。难怪鸟儿愿意光临,这“水上公园”的格局,好象小西湖。湖光炉影,西湖可没有这状如石林的高炉的倒影。它四周的垂柳,虽然没有西湖岸边的高大,可它年轻,绿得发嫩。那上边的垂柳,骄傲得有些自满。它骄傲——吸的是循环水的养分。
中山公园曾使我流连忘返,香山植物园曾一次次勾起我的情思。而在这里,我仿佛进入绿色的梦境。中山公园和香山植物园,是植物学家和园林工人精心培育的结果。而这高炉下的绿荫,则是由企业改革家画蓝图,由那些制造“黑家伙”、“硬家伙”的粗胳臂大手造就的。这高炉下的垂柳,厂房边的大叶杨,不是一架架不用能源的制氧机吗!这覆盖着厂区的绿荫又是一件硕大无朋的绿色风衣,为高炉却风挡尘,使这“钢小伙”更显得英姿潇洒。当初想不通花这笔钱的人,有的在绿荫下留影,有的在绿荫下赋诗。揽一缕晓风,醉无限景秀。真的,不惜人力物力大搞绿化,不单单为了提高经济效益。这醉人的绿荫,既给人以美的享受,对净化空气,消声除尘,都有明显的作用。说得远一些,对于恢复大自然的生态平衡,也有着不可估量的意义……
对于这样美丽的绿荫,首钢的领导并不满足。每年布置任务,仍把绿化作为三大任务之一加以强调。正象首钢产值每年递增百分之二十那样,这绿化,要求一天一个样。看,合理密植——大种绿色植物,用各种绿被植物覆盖地面。瞧,垂直绿化——着眼于空间高处,利用各种藤本植物覆盖墙面、栏杆。一个地面密集覆盖,一个空间垂直绿化,增强了绿的层次,好一个立体的绿。知道不,他们还要成立园林班哩,正规的中专呢!一个企业办“园林中专”,这才是改革的气魄!园林中专,学制两年,全脱产。倒退几年,敢想吗?第一班开学已半年之久,第二班即将开始招生。必须强调,它的学员是经过北京市统考择优录取的,它的教材是以林业学院的教材为蓝本改编的。园林专业还打算面向社会,为全国工矿企业培养园林绿化人材!这就是首钢新型企业家的性格,他们不但为各单位提供先进技术和改革经验,还要输出“绿色革命”……
十二年前,我步入首钢的大门,在煤屑尘雨里滞留了四十分钟,我匆匆地走了。
而今住了五天,我觉得太短了。真的,我真想变成一只自由的小鸟儿,在这迷人的绿丛里筑一个美丽的小巢,住上一年半载。
我更憧憬着,一年后,两年后,那多层次的立体的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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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整人”诗话
朱春山
十年动乱中,跟那句响当当的“造反有理”对称的,还有一句“革命无罪”。证诸所谓“文化大革命”的史实,实际上是“整人无罪”。岂止无罪,而且有功。整的是“牛鬼蛇神”、“右派”、“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自属“革命行动”。指别人为右派,足以证明自己是左派;指别人为反革命,自然足以证明自己之革命了。
这种伎俩,半个多世纪前鲁迅早就揭示过的,源远流长,根深蒂固,只不过十年动乱中为害更烈罢了。整人可以“火线入党”,整人可以升官发财,整人可以保住自己那顶小小的乌纱帽,真是何乐而不为!
整人成为一“乐”,根子在于“左”的流毒。
十年动乱早已结束,“文化大革命”已经实践检验彻底否定,然而并不是所有整人有术者都从中正确总结了教训。那些继续滥用权力、违法乱纪、照搬“文化大革命”的一套,有的严重到逼死人命的姑且不说,单是有派性的整有党性的,私心膨胀的整一心为公的,不干事的整干事的——“干的不如看的,看的不如捣蛋的”,一手保留批判权,一手保留否决权,扣帽子,穿小鞋,以至造谣中伤,陷害好人,在某些未经整党或整党试点走了过场的地方和单位,竟达到触目惊心的程度!河南濮阳市齿轮厂厂长李万春推行改革遭受的挫折和打击(见4月12日人民日报二版)就是一例;上海市冶金局副局长顾德骥就上钢二厂一引进项目拖了六百四十多天无着落一事写信揭发(见4月11日人民日报一版)又是一例。客气点说,是官僚主义作风,不客气地说,就是官僚主义保护整人的人:整四化第一线上的建设者,整埋头实干、不谋私利的人,整刚刚走上领导岗位的知识分子。总之,实际上是整国家,整社会主义!
整人的人至今能够优游卒岁,安若泰山,粗看起来,是由于官僚主义、软弱涣散和关系网的纵容包庇,深追下去,则是“左”的流毒没有肃清,“整人无罪”的习惯势力还起作用;仿佛有一部分人专门是整人的,有一部分人天生是挨整的,整人的总是有理,挨整的总是活该,整起来越“左”越好,以“左”为荣,多少年来不是就如此么?!那种以整人为乐的人,只恨没有整人的机会,只怕整得不够厉害,一旦抓到题目,就不惜借题发挥,断章取义,把水搅浑,另做文章,必欲置人于死地而后快。
爰作《整人之乐》五章,纪实而兼讽喻吧。诗曰:
整人之乐乐陶然,永远保留批判权;
算账人称常有理,你们拉套我扬鞭。
整人之乐乐无穷,作浪兴风变色龙;
露尾藏头缘底事?翻云覆雨且折腾。
整人之乐乐泱泱,取义由来靠断章;
嗤点群山皆右派,一峰独“左”好风光。
整人之乐亦快哉,捣蛋调皮有后台;
帽子扣人时要大,回头再送小鞋来。
整人之乐乐何如?兰不当门也要锄;
有权堪用直须用,不闻逝者如斯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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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新书架

《郭沫若的文学道路》
连仲
黄侯兴同志所著《郭沫若的文学道路》(修订本)。最近已由天津人民出版社出版。同第一版相比较,修订版本充实了不少新内容,对一些章节作了必要调整和增删,文字上也做了不少加工润色,并重点加强了对《屈原》等抗战时期的历史剧作的论述。
全书分列九章,分析了郭沫若成为一个伟大诗人兼剧作家的原因,阐述了他的第一部新诗集《女神》在我国现代文学中的地位与作用,综评了他在历史剧创作上的重大贡献等等。各个章节论点鲜明,分析透彻。综阅全书,郭沫若从步入文坛而成为一代文学巨匠所走过的发展道路,脉络清晰可见。
本书文字朴实优美,立论多求从作家的社会实践活动和作品的实际出发,在充分掌握资料的基础上提出自己新的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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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红背带(外一首)
张丽萍是寄托深深的祝福,深深的期望吗?所有的山川风物,都绣在红红的背带上了。树绿得发亮,溪闪着波光,鱼儿游过听得见水声,花吐艳时闻得着清香;龙和凤仿佛就要展翅飞去,太阳和月亮在同一个时辰大放光芒。让吉祥如意缭绕哟,让春风春雨常驻哟,让丰衣足食陪伴哟,让光明永远不落哟,让黑暗不属于这块土地。南方,乡野里,母亲们的心都绣在土布做成的红红背带上。
妈妈的背呵,这是妈妈的背,一个瘦弱且普通的背。在孩子的心目中,那是一个风平浪静的港湾,那是一泓温柔清澈的湖水,那是一堵不可摧毁的城墙,那是一座高耸入云的丰碑。在这里,疲倦得以消除,
纯真得以憨睡,
灵魂得到依托,
理想才能高飞。妈妈的背多么宝贵!纵然把全世界的财富拿来交换,我也不要呵,我只要妈妈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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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大地漫笔

徐海东逢人“三问”
据说,徐海东同志有这样一个习惯:每逢遇到多年不见的老战友,不管对方高兴不高兴,他都要一问政治上犯错误没有?二问经济上多吃多占没有?三问生活上和老婆闹离婚没有?这“三问”,既是将军对他人政治上的关心,也是自己崇高精神境界的自然流露。(见《福建青年》杂志一九八三年第十二期)
与此相反,现在有些同志与老同事、老战友相会,也有“三问”。他们的“三问”是:“职务动了没有?”“房子搞到没有?”“老婆孩子搬到身边没有?”同是“三问”,思想境界相去甚远。
战友、同事会面,相互问问各自的情况,无可非议,是自然的。象徐海东同志那样,体现出对他人政治上、思想上的爱护;体现出高尚的情操,那才真正体现了革命同志的情谊。
乔建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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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大地漫笔

两个“老包”都要
群众的语言总是那样形象生动。他们管各种各样的经济承包和生产责任制叫做“经老包”。这个“经老包”从农村包到城市,促进了生产,搞活了经济。群众管严明的社会主义法制叫做“法老包”。严厉打击刑事犯罪斗争一开始,有人对这个“法老包”还有点信不过。他们说:“抓的净是些戴草帽的(农民),碰上留分头的(干部子弟)就含糊了。”结果由于中央下了决心,动了真。群众高兴地说:“这个‘法老包’还真不来歹,戴草帽的留分头的都敢弄呀!”
“法老包”提供了良好的社会秩序,“经老包”提供了致富之道,难怪群众说:“两个‘老包’俺都要。”
艾群


第8版()
专栏:

中华〔木刻〕 郑作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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