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2月8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傻瓜变聪明了〔科普童话〕
袁静
在我们这一片树林里,松树老老爷爷岁数最大了。他膀大腰圆,三个孩子手拉手也围不过来,到农历八月十五中秋节,老人家正好是三百岁大寿辰。
他有儿子、孙子、重孙子、重重孙子……嗬,这方圆十几里地到处都有他的后代,还有他的亲戚朋友,什么杉树呀、柏树呀、桦树呀、果木树呀……远看郁郁葱葱,近看青翠欲滴。各种飞禽走兽,都在这儿安家落户。一到春天,树林里就演奏着“生物大合唱”,松涛低吟,白桦弹琴,给大合唱伴奏,真是生机勃勃,好不热闹。
这几天,老老爷爷的儿孙和亲戚朋友都纷纷议论:老老爷爷过三百岁大生日,咱们送点什么礼物表表心意呢?桃树说:“我要给老老爷爷送筐大寿桃。”核桃树说:“我要把最香最香的新核桃送给老老爷爷。”
“不不不,我什么都不要。”松树老老爷爷摇着头,用苍老洪亮的声音说,“孩子们,我想考考你们。要是你们答得好,我心里高兴,这比送什么礼物都强。”
老老爷爷身边有两个最年轻的重重孙子,一个叫沙沙,一个叫哗哗。他们细高挑儿,枝枝叶叶嫩绿嫩绿的,非常秀丽挺拔,是老老爷爷最疼爱的宝贝疙瘩。听老老爷爷一说,高兴得手舞足蹈,抢着发言。
“太好了,老老爷爷,我们俩没什么可送您的,就是愿意逗您乐一乐。”沙沙说。
“您考吧,要是我们答不上来或是答不完全,您可以教给我们呀!”
一阵轻轻的风吹过,老老爷爷的儿孙和亲戚朋友都表示:老老爷爷这个祝寿方法太有意思了,大家都愿意参加考试。
到了八月十五的晚上,金光闪闪的大月亮刚刚从东面露出圆圆的脸庞,松树的儿孙们都向老老爷爷鞠躬,祝贺他三百岁寿辰。亲戚朋友们也给他作揖请安,祝他健康长寿。树林里的猫头鹰、啄木鸟等许多鸟类都来表演节目。一对小松鼠带着他们的小小松鼠,在老老爷爷的肩膀上、胳膊上蹦蹦跳跳。小松鼠喊道:
“老老爷爷,我们祝您活一千岁!”
小小松鼠拖着蓬松的大尾巴,活泼地蹿上跳下,学着爸爸妈妈,齐声喊:
“对对对,一千岁,一千岁!”
“哈哈哈”,老老爷爷高兴得放声大笑。他一笑起来,浑身颤抖,声音洪亮。
“小松鼠,谢谢你们!请你们不要淘气、搅和,我要开始考试了。”
老老爷爷收敛起笑容,认真地问道:“孩子们,我出的考题是:树木在自然界里起什么作用?对人民有什么贡献?”
“我知道,我知道!”小沙沙抢着说,
“我们的根能存水,大树存大水,小树存小水。小根根还能抓住土壤,不让雨水把土冲走。”
“好好好,说得好!”老老爷爷点点头,微笑着说,“一亩树林能蓄水二十多吨哪!”
“还有,”小哗哗也抢着说,“我们树木在夏天能蒸发水分。水到了天上变成云,遇见冷空气又变成雨,下到地上庄稼就不会干旱啦。”
老老爷爷一百多岁的孙子呼呼说:“我们能挡风,让庄稼不受风吹。”
“爷爷说得不错。”呼呼的孙子呜呜九十多岁了,还是个小青年。他的身子正在成长期,稠密的树枝上挂满了棕红色的松果,好象许多小红灯笼。他笑嘻嘻地说:“我们树木是生产氧气的‘工厂’,人和动物离了氧气就活不成,我们还能把灰尘粘在叶子上。没有我们,绿洲会变成荒凉的沙漠;有了我们,沙漠也能变成美丽的绿洲。”
老老爷爷二百八十岁的大儿子吼吼在这些儿孙里是最有学问、最有经验的,长得五大三粗,和老老爷爷差不离。他说:“我们树木还能吸收毒气。比如工厂排放的二氧化硫可厉害了……”
“什么叫‘二羊化柳’?”小嘎崩豆子沙沙急不可待地问,“它怎么个厉害法儿?”
“小沙沙,老爷爷说话,你不要瞎打岔!”这位二百多岁的吼吼老爷爷根深叶茂,庞大的树冠活象一把巨大的绿伞。他稳稳当当地说,“二氧化硫是一种毒气,闻了让人喘不上气、嗓子疼、咳嗽、胸疼、呼吸困难,一直到把人憋死。”
旁边的臭椿、榆树、白杨、刺槐都抖动着身子,嘻嘻哈哈地笑起来了:“吼吼表爷爷,您的话太对了,我们的树叶吸收二氧化硫的能耐最大了!”
“哈哈哈,”老老爷爷高兴得大笑,胡子乱抖,声音象大海的波涛拍打岩石,“孩子们,你们有知识、有理想,忠于职守,都愿意为人民服务,这使我非常非常的高兴!不过,你们说得还不完全,只能打八十分。谁能再补充一下?”
整个树林都静下来了,大家低头想着。
“我知道,我知道,”一个稚嫩的童音喊起来了。这是一棵碧绿碧绿的小桧柏,摇晃着身子说,“我们桧柏能分泌出许多杀菌素,可以杀死肺结核、伤寒、白喉、痢疾病菌。老老爷爷,我说得对吗?”
“对对对,好孩子,可以打九十分啦。我们的树叶可以做饲料,养蚕、养兔和各种大牲畜。我们提供各种干鲜果品、燃料、建筑材料,还可以割橡胶做轮胎……人类离不开我们呀!”
“我们也离不开,离不开!”小松鼠跳跳蹦蹦地插嘴说,“老老爷爷,没有松树给我们松籽仁儿,我们能活吗?”
啄木鸟和树林里的许多鸟也一齐吱喳乱叫:“我们也离不开,我们也离不开!要没有树林,我们都得饿死!”
“哈哈哈,”老老爷爷又是一阵大笑,高兴地说道:“说真格的,人离不开植物,动物也离不开植物,植物也离不开动物,谁也离不开谁啊!”
半年过去了。一天,春光明媚,和风习习,树林里正在演奏《春天交响曲》。突然,一个黑黑的、瘦瘦的小伙子大鲁,领着一大群年轻人,坐上带挎斗的拖拉机来了。他们带着电锯和斧子,看样子是要来砍树的。
老老爷爷非常着急,吼道:“你们想干什么?破坏国家财产是有罪的!”
也不知道小伙子听没听懂老爷爷的话,他脱了棉袄,只穿一件红秋衣,挥着胳膊说:“同志们,干啊!这片土地黑油油的,把树砍了,开出荒地,准能多打粮食!”
老老爷爷明白了,原来这帮人打算毁林开荒呀,他痛苦地说:“小伙子,你们真蠢透了,这样做是得不偿失啊!”
大鲁根本不理睬。他们用电锯锯,用斧头砍,把呼呼撂倒了,又去砍呜呜。老老爷爷流出金黄色的、粘粘乎乎的眼泪,愤怒地喊:“你们这些大傻瓜,住手吧!要砍,你们砍我!我的子孙正当年,还能长成好材料……”
人们把老老爷爷的话当成耳边风,砍了呜呜又去砍沙沙和哗哗,疼得老老爷爷放声大哭:“作孽啊!这么小的幼苗你们砍他做什么?真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你们早晚会受到大自然的惩罚!”
天天砍,大树小树一扫光。老老爷爷和吼吼、呼呼、呜呜、沙沙、哗哗以及别的树木全被砍倒,被装上拖拉机运回村里,盖了房子,打了家具和农具,一个个山头都成了光秃秃的葫芦瓢。不用说,各种飞禽走兽也都无影无踪了。
不错,大鲁他们在第一年收了一些粮食。可是,第二年庄稼就长得不好,第三年就没人种了。第四年夏天,连降暴雨,没有森林的土地不能蓄水,山洪暴发,河水猛涨,村庄全被淹了,新盖的房子冲倒了,还死了人,大自然果真给那些不懂科学的傻瓜以严厉的惩罚。
惨痛的教训使人变聪明了。二十五年后,大鲁脸上有了皱纹,头上有了白发,又带着一大帮人精神抖擞地开着拖拉机来了。他们这回带来的是铁镐、铁锨、水桶、扁担和一大捆一大捆翠绿的树苗……


第8版()
专栏:

从《海疆纪行》谈作家的责任
李松晨
最近,我们细读了报告文学《海疆纪行》(《人民日报》1983年10月5日第八版),觉得文中某些看法和议论不妥。笔者有些不同看法,写出来与作者商榷。
《海疆纪行》,是根据作者乘火车去福建的沿途观感开篇的。据此文载:列车沿着闽江水系的河谷奔驰,“没有经过几个象样的车站,总在山里转,人迹罕至。”根据这一现象,作者对所经铁路线的作用和选线问题发出质问:“这条铁路线,对于区间的运输、省内的繁荣,以及文化的传播等等,起到了多少作用呢?当年在选线的时候,不知是怎样考虑的?”为了回答这个问题,就需回顾一下鹰厦铁路和外福铁路建设的背景和过程。
福建多山,交通很不方便。半个世纪以来,福建省人民和福建省海外侨胞都希望有一条铁路与内地沟通,以改变交通闭塞、经济落后、文化不发达的状况。早在1906年曾集资准备修一条铁路。当时的统治者骗取了华侨许多钱,经过八年,勉强修起了一条“东不到海(厦门)西不到江(漳州以东的九龙江)”的28公里长的漳厦铁路。但就是这样短的窄轨铁路,到了蒋介石统治时期,连钢轨也被拆除了。解放后,党和政府决定在第一个五年计划中修建鹰厦铁路,并把这个任务交给中国人民解放军铁道兵。1954年“八一”建军节前后,毛泽东、周恩来和朱德、彭德怀同志分别约见了当时任铁道兵司令员兼政委的王震同志,阐明了当时国内外形势,布置了建设鹰厦铁路的任务。刚从朝鲜回来不久的英雄的铁道兵主要部队,分别从西北、东北等地向东南沿海进发。铁道兵司令部也从北京搬到福建省南平镇的一座小山上。广大铁道兵指战员在当地党、政府和广大人民群众的支持下,克服了种种困难,在不到两年的时间内,修通了全长694公里的鹰厦铁路。紧接着又用修建鹰厦线中节约出来的一亿多元,修建了全长190公里的鹰厦线的支线——外福铁路。从此,福建历史上破天荒有了两条铁路,火车从北京可以分别开到厦门和福州,并联通马尾港口。这是一个伟大的壮举。周总理亲自为鹰厦线的集美海堤的新闻纪录片题名为《移山填海》。铺轨列车到达厦门那天,厦门万人空巷,争观火车,夹道欢迎铺轨部队。爱国华侨领袖陈嘉庚连声称赞:“新中国伟大!共产党伟大!”海外侨胞也纷驰贺电,称鹰厦铁路为“福国利民路”。
作者在文中责问:“当年在选线的时候,不知是怎样考虑的?”似乎鹰厦铁路和外福铁路的选线有点轻率。实际上,这两条铁路的选线是经过反复比较,反复研究后定下的。解放前,除1906年修建的那条省内的窄轨小铁路外,从1915年到1948年的三十三年间,通往福建省的铁路,共勘测过五次,但始终未有修建计划。解放后,担负勘测选线任务的中南设计分局参考了解放前的五次勘测资料,于1953年1月至4月对通往厦门的铁路选线搞了三个方案,又着重结合经济建设方面的调查,选出现在的走线为推荐方案。这个方案报给铁道部和铁道兵以后,铁道部进行了反复研究、比较。铁道兵领导同志又与专家们一起勘探了全线,最后才定了下来。鹰厦铁路这样选线,除了军事上的考虑外,还考虑到了里程较短,工程较小,便于开发闽北森林资源,便于建筑通往福州铁路联络东南海港,沟通闽南闽北经济,以及与宁赣线接轨的便利。外福线的选线也经过多次勘探和比较,认为从外洋沿闽江河谷经沿南平、闽清、闽侯到福州这一路线最经济,建设中既可少越许多高山,又可开发山区经济。
这就是鹰厦、外福铁路的选线经过和理由。作者认为“一路上见到不少茂林修竹,崇山峻岭,穿过无数山洞。但火车没有经过几个象样的车站,总在山里转,人迹罕至。”“到了省会附近,还见不到河谷平原,也没有什么市镇,更无生长鲜红荔枝以及青青龙眼的果园。”福建是多山的地区,山地和丘陵占全省面积的90%以上,要修一条贯穿全省的铁路,怎么能不穿山越岭呢?不选走河谷又有什么更好的路线呢?如果铁路只走平原、市镇,那么通往厦门、福州的铁路就根本无法修建,福建山区经济的开发也无从谈起。还需指出的是,外福铁路有些地段路基高出河谷很多,这也是作者看到市镇、村庄少的原因之一,但这样走线正是从发展经济来考虑的。闽江水量丰富,河流湍急,含沙量小,可建许多水力电站。要使铁路走线不与开发水力资源冲突,必须提高路基,给电站留出水坝位置。
作者紧接着又评论起鹰厦、外福铁路的交换与流通。他说:
“许是地处海疆,出于军事上的考虑吧,没有怎么注意到交换与流通的方面。”这种看法也是片面的。不错,修建鹰厦、外福铁路时,正值美国第七舰队封锁台湾海峡,出于军事上的考虑,是其中的一个重要因素。周总理就曾经说过:解决美国第七舰队封锁台湾海峡以及台湾问题,要看“二王”:一个是王炳南在华沙和美国谈判;一个是王震率领十万大军修建鹰厦铁路。鹰厦、外福铁路面对台湾和金门、马祖,它们建成后,大批弹药通过铁路运抵海防前线,炮轰金门,威震海疆,也充分显示了它们的政治和军事意义。选线时同时也考虑了沟通闽南、闽北经济,加速海疆建设。鹰厦、外福铁路建成后,它的经济意义越来越显得重大。例如:外福铁路建成后从1958年至1982年,共吞吐货物6,472.7万吨,几乎全是经济建设物资。如木材、毛竹、红茶、漆器、盐、食糖、水果及水产品从这里运出,又有很多物资,如煤炭、化肥、农药、棉花从这里运入。而鹰厦铁路比外福铁路对福建省的经济建设贡献更大。鹰厦线1978年输出物资477.6万吨,输入物资491.3万吨,1980年在旅客列车增开1.5对的情况下,输出入物资增加到507.9和592.2万吨,增长率分别为6.3%和20.5%。赵紫阳同志最近在考察了福建经济建设问题之后说:“近四年来,福建工农业生产平均增长速度达到了8.4%,高于全国增长的速度”。这里,鹰厦、外福两条运输动脉的作用是不难想象的。
文章说:“在福建省,连基本建设也被搁置了许多年。只在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交换与流通才上得人们之口,登上报刊版面,进入各种文件,国内市场、世界市场渐受重视。福建省也要搞建设了,而且是现代化的建设了。虽然重点项目一个也没有它的份,却开辟一个经济特区了。”这段话本意是肯定三中全会以来的积极变化的,但这样评价福建省解放后头三十年的经济建设,也是不公正的。不可否认,由于福建省地处沿海,根据毛泽东同志《论十大关系》的精神,其经济建设规模与内地相比是要小一些,但并不是不搞建设。据有关部门提供的材料,建国后头三十年,福建全省基本建设投资110多亿元,建成大中型企业项目71个,兴建了钢铁、煤炭、机械制造、有色冶金、化工、纺织等工业,扩建和新建了造纸、制糖、制茶、木材等工业,兴建大、中、小型水利工程十万多项,新建农村小水电站2,000余座。这些不完整的数字也足以说明,福建也不只是在三中全会以后才开始建设的。
《海疆纪行》的作者是有成就的老作家,粉碎“四人帮”以后,他发表过许多颇有影响的报告文学作品,歌颂了许多英雄模范人物,我们从中受到过不少鼓舞和启发。遗憾的是,《海疆纪行》这篇却令人失望。这就给人们提出了一个问题:即使有成就的老作家,也应该深入实际,深入生活,才能继续写出真实的、催人上进的好作品。这样说是不是不允许作家和记者对实际工作中确实存在的问题提出批评、发表评论,或不让报告文学对现实生活中的阴暗面起揭发的作用了呢?当然不是。问题的关键在于:报告文学的作者要坚定地站在对党负责、对人民负责的正确立场上,对实际情况进行周详的而不是草率的了解,对现实生活真正具有深刻的而不是肤浅的观察。我们评论《海疆纪行》,并不是要否定作者在报告文学方面已取得的成绩。我写这篇文章的目的,也不是仅仅为了评论某个人、某篇作品,而是殷切地期望广大新闻工作者、文学家,更好地担负起党和人民赋予的重任,以高度的对党负责,对人民负责的责任感,写出更多更好的鼓舞人奋发向上的报告文学作品来,以激励和教育读者,推动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事业的蓬勃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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