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2月20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漫谈“心安理得”
东方启
“心安理得”这句流行语,仔细研究起来,实在含有言与行相统一的哲理。这句话说说是容易的,但是,无论做什么事,要真正能做到“心安理得”,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每想起这句话,总不免要联想起在欧阳修《泷冈阡表》一文中,他的母亲追述他的父亲为吏时的一段话:“汝父为吏,尝夜烛治官书,屡废而叹。吾问之,则曰:此死狱也,我求其生不得尔。吾曰:生可求乎?曰:求其生而不得,则死者与我皆无恨也。矧求而有得耶?以其有得,则知不求而死者有恨也……。”这种做到生者与死者皆无恨,可以认为是仁至义尽、心安理得的例证。
由此我想到,作为一个共产党员,无论做什么事,要时时扪心自问,是否心安理得。也就是说,能不能做到实事求是。能则心安理得;否则,表面上似乎若无其事,实际上六神不安,这实在没有什么心安理得可言。
例如《中共中央关于整党的决定》中指出:“还有些担任领导职务的党员干部,官僚主义严重,革命意志衰退,饱食终日,无所用心……”。象这样的领导干部,也许吃得好,住得好,就是“对群众的疾苦漠不关心”。我想这样的人,是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做心安理得的,无非是吃老本而已。又例如以批评与自我批评来说吧!对人对己,有五分错误,决不要增加一分,也不要减少一分,才能做到彼此心安理得。有的人在进行批评与自我批评时,没有把自己摆进去,只有批评,没有自我批评,而且又是那么义正辞严,大有真理都在我的手里之势。这些人是不是心安理得,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还是回到题目上来,也还是《泷冈阡表》中的几句话:“……吾儿不能苟合于世,俭薄所以居患难也。其后修贬夷陵,太夫人言笑自若,曰:汝家故贫贱也,吾处之有素矣!汝能安之,吾亦安矣!”这种处于危难之际,安之若素,也可以认为是心安理得的例证。所谓苟合于世者,我想是指的不走正路,又一味追求享乐的忘本者。在我们今天的社会主义社会里,实亦不乏这样的人。而对这样的人,谈心安理得,只能是对牛弹琴吧!
也许有人认为这句话已很陈旧,我则认为,这句话对某些人来说,仍然可以起到警策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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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三盆兰花
高进贤
我在大港油田呆了好几天,总感到这里好象缺少一点什么东西。究竟缺少什么呢?啊,缺少惹人喜爱的花草。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招待所的一位大姐,她说:“你想着花?门没找对,这海边咸水,喝在口里都不是个味儿,哪能浇花呀?”
我真感到惋惜。偌大个油田,怎么能没有绿叶和鲜花呢?我到了一个远离油田指挥部的钻井队里。全队80来人,一个高耸的井架,便是他们日夜守护着的工作台,四五十间车厢式的木板房,围成一个正方形的院落,便是他们的“生活区”,另外还有一些发电机、马达、锅炉之类的大家伙,每搬一次家,需要20辆大卡车运送三天。
钻井工人在野外生活是极艰苦的。不论是烈日炙烤还是风卷雪飘,都要在钻井台上拚搏八小时。而他们既看不到电影、电视,连看报刊也难。
然而,就是在这个井队里,我却见到了三盆惹人喜爱的兰花:一盆是吊兰,一盆是米兰,一盆是君子兰。一字形地摆在一张小桌子上,蓬蓬勃勃,充满生机。
花的主人叫赵正君。那次他休假到200里外的城里去看亲戚,在大街上碰见了一个卖花的老头。当时全市刚刚摆脱了吃咸水的境地,“甜水”刚引来不久,有了“甜水”,人们自然想栽花种草,这时花籽花苗便成了稀罕之物。北京郊区的这户花农知道这情形后,便用拖拉机运来了一车花,在大街上叫卖。赵正君便向他买了这三盆兰花。
三盆兰花到了井队,然而油田的咸水根本养活不了它。赵正君从城里只带回一壶“甜水”,仅够用两天的。眼看危在旦夕之时,老天有眼,哗哗地下了一场大雨,工人们的脸盆茶杯一齐出动,一下子接了几大盆,总算解了眼前之急。后来,大伙象疼孩子似的疼这兰花,每次进城,都要带回一些“甜水”,或用壶背,或用塑料袋装,谁要是空手而归,总要受到“舆论”的指责。
时间一长,大伙又想出了新招。有人从城里买回了两口不大不小的水缸,每缸可盛两桶水,用起来顺手,搬动也方便。把雨水存在里面,再加上木盖,那真象两口井,兰花从此有了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朗日当空,赵正君把三盆兰花往院中间一放,倒休的人宁肯少睡一会儿觉,也要在这里蹲上几分钟,从那色香味里得到一种享受,似乎只有这样,方能睡得香甜。每到吃饭时,大伙便围在这花前,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也许真有点古人说的“秀色可餐”的缘故吧,大伙儿的口味都变好了,饭菜也感到分外香甜可口了。
据说,这花还有治病的特殊功能。工人小郑病了,人们把花放在他的床头,病居然很快就好了。是三盆兰花释放出的香气治好了他的病呢,还是那绿油油的、蓬勃健美的景象陶冶了他的精神呢?谁也说不清楚。这兰花不仅属于赵正君,也是整个钻井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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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一帆风雨六十秋
——祝学昭同志从事文学创作六十周年
冠西
陈学昭同志是“五四”以后就活跃于我国文坛的著名女作家之一。一九○六年生于浙江海宁。早年留学法国,克莱蒙大学曾授予她文学博士学位。抗日战争初期进入革命圣地延安。一九四五年成为中国共产党党员。一九五七年和一九六六年曾两次受到不公正的对待,共长达二十年之久。她没有动摇过对党的忠诚和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信念,坚持文学创作。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她终于获得彻底的平反改正。她一生著述丰富,现虽年近八旬,且患有多种疾病,每天仍在伏案勤奋工作。她的主要文学著作,除早年的《倦旅》等之外,还有《春茶》、《工作着是美丽的》、《天涯归客》、《浮沉杂忆》、《海天寸心》以及即将出版的《野花与蔓草》、《难忘的年月》等。今年是陈学昭同志从事文学创作的六十周年。浙江省文联于一月五日在杭州为她举行了盛大的庆祝茶会。这首小诗是笔者在茶会上献给她的一件小小的贺礼。
一帆风雨六十秋。
天涯归客,
逆水行舟。
春茶蔓草野花幽。
沁人心脾,
装点神州。
海天寸心欲何求?
共产真理,
江河奔流。
美丽工作哪能休。
尽管白头。
何惧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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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长白日夜
党国栋
晨光
晨光,沿着山径走来了,轻盈的,匆忙的。
晨光呵,你用生命把新的一天唤醒了。
晨鸟在树枝上鸣啭。把天唱得更蓝了,把伐木者的木屋的窗子唱开了,露出几张姑娘的笑脸。笑声把邻近屋里的小伙子从梦中拉到窗台上。
做饭的姑娘,穿过树林,在河边淘米洗菜。撩起了层层涟漪,撩醒了山溪绿色的梦。当她从河边消失的时候,烟囱上升起了袅袅炊烟。
大森林在山之怀里醒来了。风、油锯、拖拉机都亮起了歌喉,天地间响起了森林大合唱……松 涛
深夜,我坐在木克楞的窗前,倾听月色里朦胧的群峰传来的松涛声。哗哗的,象高空悬崖瀑布的飞泻;隆隆的,似星空下列车车轮的飞奔。……
不知是松涛声溶化于我的心里,还是我的心溶化于松涛声里,我觉得有一种力,从我的心流遍全身,有一股激情在我心里升腾,升上繁星闪烁的夜空。那松涛,分明是力的呐喊,追求者的足音,勇士的心声!
在这声音里,懦夫可以变为勇士,勇士可以净化心灵。
我爱松涛声,爱它的音韵,更爱它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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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渔家小院
山东即墨 肖冰渔家的小院,是一片不枯的海,鹅卵石垒起的奇特院墙,汇集起海的风采。窗下鲜虾簇拥,窗上带鱼成排,几只海螺的空壳,也爬上了窗台。窗户上印着大海的缩影,千叶帆影将窗花剪裁,渔家的小院啊,展露着生活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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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蓝玉崧的书法艺术
启功
蓝玉崧同志不但是一位老革命者,也是一位艺术上的多面手。他在中央音乐学院执教,是著名的二胡演奏家和音乐理论家。他还擅长书法和篆刻,听说也擅长绘画,但我没见过。我在音乐上是“牛”,听不懂“弹琴”,但对书画却似有生以来就带有一种爱好。苏东坡的诗句说:“我虽不善书,晓书莫如我。苟能通其意,常谓不学可。”欣赏书法的人也要能通写者的“意”,才能看出他的作品中得失甘苦的紧要关键处。
我最先看到玉崧同志用小真书写的几页花笺纸,那时还不认识他,只觉得他是用笔自然地写出来的,而不是什么“万毫齐力”的用傻劲。觉得纸上字是活的,不是以翻版石刻为标准,追求那种半吞半吐的迟钝笔划。
后来陆续见到他的一些草书作品,回旋飞舞,而又有节有奏。对他的为人,我所知道的逐渐增多,对他的字的理解也就日益加深了。
音乐与书法道理当然不应两样。我姑以音乐外行来妄论二者的关系:大约草书如演奏“快板”,无论快到什么程度,其中每一个音符并不因快而漏掉。所以“急管繁弦”和“雍容雅奏”实质上是没有差别的。人在短距离中听到丰富的音节,譬如前人论画所谓“咫尺有千里之势”的,必然是一件佳作。那么蓝玉崧同志的草书,所以引人入胜的,恐怕即在这里吧!
最近见到玉崧同志的新作品,又发现了新情况,他已在原有的效果上提高了一步。他从前写的,还不免有古人帖上已成的艺术效果,或者说是古人已有的局面。这次看到的,则是另一种现象。仔细推敲起来,处处细节,包括字中的节奏,都是用古人已有的办法写出来的。另从全局来看,则是古人帖上所不曾见过的效果。这种又是又不是,又象又不象的效果,究竟是怎么出来的呢?当然并不足怪,凡曾用功临帖,揣摩古人的笔法、结构,都能得到百分之多少的象;但象中的不象,不象中的象,则是全靠消化,全靠见识。我也曾遇到不少人,用功不算不勤,临写不算不象,这在清代翁方纲即属这种典型;可是又有谁见到翁方纲消化了古人的碑帖?不难理解,必须要有识见,这识见即是主要的催化剂,有了识见,才能知道向何处消化,怎么消化,要化成什么样子。
更使我钦佩的是玉崧同志也是一位印人,常常拿着刀子,刊刻石头。无疑,那些刀锋、剥痕,金石家认为“古朴”的效果,必然深深地渗透印人的脑中。试看许多篆刻家中年以前的字,也都是笔划清朗的,似乎是在向观者说:“宁可你看着不舒服,我也不能省力气。”当然我绝不是否定那些篆刻家的创作精神和艺术效果,而是姑且借这个比喻来说明用笔的顺逆问题。坦率地说,我不会用逆笔,所以也就喜爱顺笔,因此更喜爱玉崧同志的用笔。尤其佩服他用了若干年的刀,写起字来还能刀是刀,笔是笔,如果没有真见识,大本领,又有谁能做得到呢?
总之,玉崧同志的书法,是从用功来的,但又能不受成法束缚。以天真的兴会冲破旧有框框,而又并不“荒腔走板”。当然,玉崧同志的书法,还在发展,还蕴藏着无限的潜力,这是我们这一班和他往还的朋友共同的感觉。
1983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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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当代新诗百家”
在全国中学生和知识青年中有广泛影响的《语文报》,从去年第一期起,开设了“当代新诗百家”专栏,向青少年推荐介绍当代诗人,展现我国当代新诗创作的盛况,并结合对诗人新作的评论,系统地介绍新诗知识。国内许多有影响的老、中、青诗人,都表示支持这个专栏,纷纷为它创作了富有青春气息的诗歌新作。老诗人艾青为“当代新诗百家”写了栏题。当代诗人们的新作,陆续在这个专栏中刊登评介,并将汇编成书。
这个专栏的开设,无疑能促使当代诗人及诗作走到青少年中去,也能滋润诗歌幼芽的萌生。 (临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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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菱塘细雨〔年画〕 王祖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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