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11月20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推倒这堵“鬼打墙”
杨健民
官僚主义者付出的“学费”实在太惊人了。仅从报纸上拈出数例,便有:
广东省外贸的“烟叶诈骗案”,八百多万美元的买卖竟无人过问,纯损失近三百万美元;
北京市外贸总公司出口不收款,进口不领货,使国家损失一百多万元;
上海市四十七万斤苹果因被茶叶公司使用化学药物熏蒸而霉烂,损失十六万五千元;
沈阳市干鲜果品公司的桔柑,由于无检验储入冻库而霉烂七万七千多斤,损失十万零三千元……
造成国家重大损失的罪人是谁?但见公文在,上面○套○;但见报告在,末尾图章连图章,使人眼花缭乱,要打屁股还真找不到下手处呢。《人民日报》和《解放日报》在评论广东“烟叶诈骗案”和上海市苹果霉烂事件时,都指出这里有一种看不见的“罪人”——严重的官僚主义。其实,官和僚都是有形的,现在既然还有官,即使称作领导或者什么长、什么主任的,下面自然也就有僚,因为僚者,官之属也。这些似乎都不难找到,问题在于,官和僚一称“主义”,就把有形的东西变成了无形的东西,难以捕捉了。恰如老鼠是容易捉到的,而一旦变成老鼠精,浑身灵气,那就成了无形的,无处可捉了。这使我想起将近一个甲子之前鲁迅所说的“鬼打墙”。这“鬼打墙”让你看不见,摸不着,却能死死横在你面前,使你不得进半步。鲁迅说:“中国各处是壁,然而无形,象‘鬼打墙’一般,使你随时能‘碰’”。我们现在所说的官僚主义,有时便象一堵这样的“鬼打墙”。
不是吗?盖一座楼房要敲四十块图章,上一个小项目得经过六七十道关卡审批,真够你“碰”的了。鲁迅当年对搬个炉子也得流血的改革之难痛心疾首,而我们今天却可以为购置一把开水壶不惜举行一次“马拉松会议”。这样的官僚主义者,真可谓“拖拉比赛”的冠军,“图章展览”的典型,扯起皮来又岂止“一千零一夜”!如此种种,让你“碰”来“碰”去,原因没有别的,就因为这堵官僚主义“鬼打墙”是无形的,而且,不知道是由谁垒起来的。因为它无形,才叫人无法防备,结果是必然碰壁,轻则掉头跑掉,不了了之,重则焦头烂额,付了“学费”;因为它无形,也才叫你抓不着把柄,直到碰了壁,你还如堕入五里雾中,不知“鬼”在哪里。它使你尽情磨蹭,直至磨平了你身上的锐气,也还无可奈何。也许正是如此,撞“墙”碰“壁”者虽然很多(他们也是不得已啊!)也经常在大声疾呼应该拆掉这堵墙,但成效尚不大。久而久之,反而使不少人对于官僚主义满不在乎,甚至完全麻木了。所以,尽管你喊得再凶,骂得再狠(甚至斥之为死官僚主义),它仍然可以无动于衷,因为它是无形的,“板子”是打不到谁的屁股上去的。
推倒官僚主义这堵“鬼打墙”,已经是当前体制改革中一项重大任务了。那么,怎么个推倒法呢?我认为,要打倒或者是消除官僚主义,首先是不要再抽象的喊作“官僚主义”,而是要使官僚主义具体化,起码能够使人摸得到“主义”下面的人的屁股;其次,要找到这堵“鬼打墙”借以垒起来的原因,推倒它的墙身,挖掉它的基础;再次,即使撞了“墙”,碰了“壁”,也要有当年鲁迅的那股锐气与韧性,而不能得出当年阿Q那样的结论“这委实是一件非常‘妈妈’的事情”便作罢。
在旧中国最黑暗的年代里,鲁迅就极力主张去打那“鬼打墙”。他说:“能打这墙的,能碰而不感到痛苦的,是胜利者。”这对于我们今天从事反对官僚主义的斗争来说,无疑是一帖清醒剂。何况,今天有根本不同于鲁迅那个时代的一点,就是我们有坚强的党的领导在,它本身是要求彻底消除官僚主义的。否则就连报纸上已登载过的那些严重官僚主义的案件,也是揭露不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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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菊人”的欢乐
王正湘
公园正举办一个盛况空前的菊花展览。
入口处,用色彩斑斓的菊花扎成“美化生活”四个大字。格外惹目。逶迤的楼台亭阁附近,摆满大大小小的各种类型的菊花。
我在一列绿菊前停下来。这儿围观的人比别处多。标记上写着“色绿少女”。我心里豁然一动,啊,这不是“菊人”晏才毅培育的菊花珍品么?这儿也引种了啦!
“色绿少女”花型飞舞,但纷而不乱,最难得的是一瓣有两种颜色,瓣根绛紫,瓣端豆绿,淡淡的绿色罩在紫红的花头上,好象一位紫衣少女裹在绿色的纱幕里,绰约多姿,别有一番风趣。这是菊人精选了一千多株菊花,用一级品种“彩练当空”做母本,用另一种一级品种“巧夺天工”做父本,传粉杂交,精心培育而成的。
我在花海中穿行,又发现了“绿云”、“白毛菊”、“玉孔雀”、“盘髻仙女”、“梅王争春”、“柳浪闻莺”……
啊,这不都是“菊人”培育的新品种么?
我停住脚步,一一品味,花姿、颜色、香气都是美的,此外,还有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韵味,象一幅幅精湛的画,象一首首优美的诗,有着深远的意境,我深深地陶醉了。
晏才毅年近古稀,是一位退休了的中学生物教师,爱菊成癖。“菊人”是他给自己起的别号。他十二岁时就开始种植菊花,五十多年来一直没有间断过。
繁殖菊花,采用常用的扦插、分株、嫁接、压条等方法,品种发展很慢,他为了大量培育新品种,满足人们需要,于1951年开始探索菊花杂交育种的奥秘。这是菊花研究中的一个难题。经过十多年的辛劳,1966年初见成效。正当他雄心勃勃,准备大干一番的时候,“史无前例”的风暴来到了。一天,他去校园的一角探望心爱的菊花新品种,一种意外的景象使他大惊失色,几乎昏倒。花盆被砸得七零八碎,菊花被拔了出来,撒满一地。这是“造反派”给它们扣上“资产阶级毒草”而拔掉的。他微微颤抖的手捏着被折断了的菊茎,两串晶莹的泪珠扑簌簌地滚落在多皱的脸颊上,痛心疾首地嚷道:“愚昧无花!”泪水把一根根菊茎沾湿了。
从此,他偷偷地在家里培育菊花,继续探索菊花育种的奥秘。
粉碎“四人帮”后,科学的春天来到了,在领导和广大师生的支持帮助下,他在学校建立了一个小菊园,栽培了大片菊花。在教学之余,他废寝忘食,一颗心扑在育菊事业上。不管酷暑严冬,他都逗留在小菊园里,不知度过了多少个黎明和黄昏,精心培育出了不少新品种。有人用诗描述他的辛劳:“汗气催成花上露,嫣红应是血凝成。”功夫不负苦心人。他在菊花育种方面,取得了优异的成绩,初步解决了菊花结子少、育种难、优良品种特性不稳定的难题。为此,1980年他出席了湖南省重大科技成果授奖大会,荣获三等奖。
我记得,在他获奖后不久,我见到了他,他谈了今后的打算:撰写一部育菊专著;继续培育新品种,并且设法推广。他说:“菊花的美,我以为应该使千千万万人欣赏。”而大力发展菊花生产的关键,最突出的问题就是加强品种选育。
我说:“俗话说:物以稀为贵。你的品种多了,推广了,连珍品也不名贵了啊!”
他微笑不语。自他的育菊事迹在报上、电视上介绍后,全国各地的来信如雪片飞来,来访的人也络绎不绝。有的人向他请教育种的技术,有的人向他索取菊花和种子。他觉得这是推广新品种的最好机会,便都一一热情对待,尽量满足他们的要求。他小心翼翼地把黄褐色的比芝麻还小的菊花种子放在信封里,把满含生意的菊芽装入小木箱里,寄给远在千百里以外许多相识的和不相识的人,于是各地陆续引种了他培育的许多菊花新品种。
此刻,我想,在这公园里看到的,不过是菊人培育的菊花珍品的小小一部分,但它们为这儿增添了多少光彩啊!
我不由地想起了他写的一首诗:
菊是秋香草,
花开飞彩霞,
育成芳艳色,
种在万人家。
“菊人”啊,呕心沥血的老园丁,我知道你把美的种子播在千千万万人的心上,这正是你最大的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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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对《从“预定卧铺”说到改革》一文的答复
北京火车站
《人民日报》9月5日第八版“群言录”专栏,发表了徐城北同志《从“预定卧铺”说到改革》一文,对我站的售票组织工作提出批评。作者发出的关于“买票难”的许多感慨,反映了社会上广大群众的共同呼声。在国家运输能力紧张的今天,我站的售票工作,确实存在着需要进一步改革的问题。在服务态度、营业时间上,也存在着对旅客购票困难体贴不够的缺点。对于作者对车站建设的关注,我们表示谢意。
但是,作者所列举的一些具体问题,却有与事实不符处:其一,作者误解我们把前门等市内预售处,预售开车前第四天的卧铺票,改在站前预售处预订,以达到收取手续费,增加“经济效益”的目的。实际上,市内预售处只发售第二三天的票,从未预售过第四天的车票。今年7月,为了缓解旅客买票难和“早拿到票早放心”的要求,也为了缓和市内各售票处排长队的问题,我们在市内售票处不动的基础上,在广场的站前街小件物品寄存处,挤出一块地方,开办了站前车票预售预订处,增开了十一个窗口售票。预售全国各站第四、五、六天的座席票和预订第四天的卧铺票。这样,既可缓和各处排队长的问题,又满足了旅客早些拿到票的要求。同时为来京作短期停留的旅客,提供了下车就近购票的方便。自7月1日开业以来,平均每天售票三千余张。其中卧铺票六百到一千张。这说明,增开这个售票处是受旅客欢迎的。
多年来,我们在解决旅客买票难的问题上,千方百计,利用现有设备,采取了许多预售预订措施。如:在站内售当日票;在市内四个预售处售二至三天的票;在站内设五人以上团体票预订处。预订七至十天的票;设三十人以上团体票预订处。近一年来,通过改革,又增加了有百人以上乘车的各种会议售票业务;面向全市,开办函订车票业务。在站内开设了国际和港澳旅客售票处;寒暑假期,在站内开设学生购票专口;以及近来开设的站前预售处等等。这些措施,对缓解“买票难”都是有益的。目前,北京站每天发售各种车票八万余张。由于采取了上述各种措施,车票预售预订率,已占售票总数的58%。
其二,作者误认为,预订车票收取手续费和卧铺票预订金是为了增加“经济效益”。而实际上,站前预售处每天发售的两千多张座席票的数额,是从站内电话预订处移过来的。预订改预售,每天减少收入手续费二百多元;预订卧铺手续费每张一角,已实行近三十年,并非“改革”新事;至于卧铺预订金二元七角,实际上是国家规章规定的卧铺票退票费。车票并非商品,过期就不能卖。因此,订票不取和取票不走,都要向国家交纳退票费。这样的规定,对计划不周的旅行者是一种制约,以防止和减少运输能力的浪费。即使如此,北京站每天仍有二千五百至三千名旅客退票。支出退票款三四万元。其中卧铺退票占20%左右。有些旅客临近开车时间退掉卧铺票,已无法再出售。因此,对车站来说,预售预订票时间越长,退票率越高;收入卧铺退票费越多,经济损失越大。预订手续费、退票费及各种罚款,都是作为铁路运营收入如数上交国家的,不存在车站有什么经济效益问题。
其三,作者误认为,北京站凭发号限制旅客托运行李,让旅客行李超重,“上车挨罚”,收取罚款以肥私。实际上,我站从来没有过这种做法。旅客行李是绝对保证托运的。今年6至8月,在一千五百平方米行李库房挑顶大修,不能存放一件行李的困难条件下,也没有少承运一件行李。此外,作者批评的“北京站的旅店介绍处”的一些问题不属我站管辖。
当前,改革的潮流势不可当,“各项改革,必须在为人民服务思想指导下进行”,任何以假乱真,欺骗社会,以饱私囊的所谓改革,都是站不住脚的,我们也是反对的;今后,我们将根据广大旅客的意见,继续搞好改革,以进一步缓解旅客旅行的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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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满江红
金仲华同志逝世十五周年纪念
端木蕻良挂剑情深,情如许,绵思如絮。淞沪上,手栽花木,年轮记赤。解蔽拓荒通南北,劈荆斩棘无畏夕。白雾里,野火烧不尽,春风急。哲人逝,果实硕。怀往事,意难释。乱云拨尽,重整天日。创业业绩欣有纪,新生生命未空掷。应告慰:看万壑争流,千山碧。今秋火子与端苓来舍,忆及仲华同志逝世,忽忽十五载矣。《生活》曾被迫更名《永生》,峥嵘岁月,激扬文字,促我怀思。旋以有辽西走廊之行,未及点定。际兹炉火初红之际,漫成斯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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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新书架

《中国四十年代诗选》
在全国诗人的努力和支持下,《中国四十年代诗选》经过两年多的工作,将由重庆出版社出版。
四十年代是战斗的年代,它包括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这决定民族与民主命运的搏斗,因而,这一时期的新诗是弥足珍贵的。但由于资料的散失,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本较为完备的中国四十年代诗选。而这恰恰又是国内外广大读者、研究者的普遍需要。为了填补这个空白和满足要求,本书就所能找到的资料,尽量选编了当时国统区、解放区、游击区和沦陷区,包括各个流派的优秀诗作。其中有当代著名诗人的作品,也有早已不为人所知的诗人的创作,有一些诗人,已经成为烈士。他们的风格也各式各样:有的高昂,有的醇厚,有的直抒胸臆,有的低回婉转,有的继承和发展了民族形式,有的尝试和探索新的领域。总之,呈现出来的是百花齐放的局面。但有一个共同点,在他们的歌声里,都跃动着一颗坚毅的中华民族的心。“诗选”共有作者四百四十余人,诗八百多首,分上下两册出版,由艾青题签,臧克家、王亚平作序。 (山 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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