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1月10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第一个八十年
〔新西兰〕 路易·艾黎逝去了,八十年的岁月;在中国,我的第二个五十年又已经开始。回顾已作过的努力,我感到惋惜!错误是那么鲜明,所完成的也不足称为成绩。与我一同前进过的人们,对我的原谅、耐心和热情帮助永远使我感激。在中国,在这世界四分之一人口
的土地上,为她的全体劳动者工作,履行国际主义,这是我的幸运和光荣。但面对中国的伟大历史进程,她的战士的自我牺牲、对饥寒和伤病的藐视和永不停息的战斗前进,我又感到羞惭。在那大多数为之受难、为之献生命的事业中,我的贡献是多么微细。当年的新西兰,并不象今天那么富饶,但她却给了我正视寒风、艰难岁月和微笑的能力。在学生时代,在泥泞跋涉的当兵日子里,在密林山上种地的年月,我领会了斗争的真谛。但中国,她一年比一年深刻地向我指出人生的途径和奋斗的目标。在亿万人民前进的行列中,她给了我一个位置。我还能盼望什么比这更大的报酬比我所已经得到的、永存在我身上的这难得的经历!中国的河水在深沉地流淌,中国的儿童在甜蜜地歌唱。她向未来的迈步,表明了她确定的方向,她那亿万人民的潜力。她新的远景:杜鹃花在春天把山坡
装点富丽,枫叶在秋天给它染上
全红一片;夏热和冬寒都挡不住人们把革命进行到底。这里充满了希望、魅力和不断革新,我还能希望找到什么更好的地方能比得上这里使我安身!
1977年秋天于北京
〔王效伯译〕


第8版()
专栏:

记齐白石大师
——齐白石诞生一百二十周年纪念
胡絜青
齐白石先生离开人世已经26年,他的名字几乎家喻户晓;他的作品无所不及,成了十亿中国人文化生活中不可缺少的瑰宝。
前年我有机会去离东京不远的千叶县拜访日本当今第一流的大画家东山魁夷先生。他以善画日本的高山大海和京都而闻名天下,是位敦厚智慧的老人。东山先生知道我曾在齐老师门下学过画,就很高兴地告诉我,他珍藏着一幅齐白石先生的画,仅仅一幅,是他的家宝之一。他请我在客厅里稍等片刻,亲自将这幅画由藏室内取出来和夫人一起展示给我。打开画卷一看,是一幅装裱得相当素雅的小画,仅一尺见方,纸灰暗,画的是一支大黑老鼠,正在吃一粒樱桃,署名白石山翁。我从画法、构图和签名上判断,当是真品,可能是老人60多岁时的作品。东山先生一边端详一边连连点头,听到这里,脸上顿时显得十分兴奋和欣慰。东山先生悄悄地告诉我:在日本,白石老人的画,伪造品极多,且价格极贵,一幅象这样大小的小画要卖好多钱。他说的那庞大的数字,足以使人明白什么叫价值连城了。显然,东山先生以能收藏一幅齐白石先生的真迹而非常得意,非常高兴。这件事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它让我明白了齐白石先生的真正分量,在美术领域里,他是站在世界顶峰上的极少数人中的一个。他理所当然地是我中华民族的骄傲。
粉碎“四人帮”之后,特别是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国画艺术获得了新生,重新大放光彩。在这光彩和新生中,人们不须花费太大的力气便能感受到齐白石的重大影响。花卉虫鸟体裁很盛行,大写意画所占的比重也很大,这些不正是齐白石先生中后期所擅长的吗。正是齐白石先生在他生前和死后的近一个世纪里,以他的作品熏陶培养了几代人的欣赏能力和艺术口味。艺术的真正魅力也许就在于此:它能跨越时间,它能延续传代,扎得很深很深。
齐白石先生的作品数量多得数不清,这是齐先生影响深重的一大原因。一个画家有这么多作品,在国内外均属罕见。齐先生活到实足94岁高龄,作画期长,加上他非常勤奋,一生能留下大量作品是很合乎情理的。到目前为止,齐白石先生作品总数还没有人能说得上来。以他80多岁到90多岁这一段为例,据我亲眼所见,老人平均每天上午画两三张,中午吃过饭之后,在画室的躺椅上打个盹,休息一阵,下午接着再画,还能画一两张,一天可得三四张。老人从不休息,没有节假日,也不过星期天。我曾好奇地问过他:有连续若干天不画画的日子吗?老人回答说:有过,母亲去世时,南京时局混乱,远离故乡,不能亲视含殓,悲痛欲绝,在北京哭写了一篇悼念母亲的文字,有三天没有作画,第四天才开始作画,但这一天把前日落下的还是补上了。由此推断:以画而言,统计单位应当是万,而不是千。对文学家常常以著作等身来形容其著作之丰富,对齐白石先生来说,恐怕就只能用创作等屋或者等楼来形容了。
齐白石先生作画是很严肃的,速度并不快,绝非一挥而就,和现在流行的现场表演画给人的印象大不相同。齐白石先生寡言,作画前先坐在椅子上静静地构思,然后提笔作画,一气呵成。画的时候,一笔一笔,行笔速度平缓,即使是写意画,也是不紧不急,有点象打太极拳,从容不迫,劲头顶足。画完之后,用夹子挂在铁丝上,自己坐在两米之外,细细端详,如果要补点什么,改点什么,便走过去摘下来添上几笔,直到满意为止,然后再拿下来,题字签名盖章。可见,先生作画,极其认真,多而不滥,张张都是用心作的。我以为,白石先生第一个值得我们永远学习的地方就是他的勤奋劳动态度。应该说,他是近代美术家中第一名劳动模范。白石先生成功的第一秘诀并不是他的天赋,而是他的勤奋。想到这里,我有一个小建议,应该把齐白石勤奋劳动,自学成材,七十年如一日,锲而不舍,攀登艺术高峰的动人事迹编成各种形式的宣传材料,使他的精神生动地再现于人民中间,特别要在青少年中加以宣传,必将产生一种榜样作用。白石老人只上过一年私塾。他由描芥子园画谱做起,由背唐诗三百首做起,由刻了磨磨了刻,搞得满地流泥浆做起;他可以没有任何假期,没有别的娱乐方式,昼夜构思作画,以艺术为生命,最后终于达到了光辉的顶点。我们学习他,也完全可以凭着这股实干狠劲,凭着这股顽强拚搏精神,在党中央的领导下,走向富强,走向四个现代化的成功,走向高度民主、高度文明的社会!
(上)


第8版()
专栏:群言录

立信与取信
李 欣
在我党的事业中,历来强调树立坚强信心,而且要通过自己的工作,使广大的群众也树立起信心来。这就有一个如何取信于民的问题。“民无信不立”。目前,整党也是这样。
昨晚,几位外地同志来访,谈起整党,议论纷纷。对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党中央的方针政策及重大成就都有信心,但谈到本地区本单位纠正党内不正之风能否收到实效,却又不无疑虑。当然举到的一些事例,有些我不清楚,有的也确实是个问题。例如,一位第一个五年计划期间就担任本地区计委副主任的学习计划专业的大学生,身强力壮,距离休年限还差几岁,本单位又没配起一把手,他虽有三十年计划工作经验,却总是得不到重用。我也发表了意见,认为对整党应当有信心:粉碎“四人帮”以来,多如山积又积重难返的政治、经济、文化、思想、风气等方面的问题,现在已经解决了不少,有些正在解决,也有的尚须努力创造条件才能解决。决定整党,就抓住了关键;使整党收得实效的关键在于不走过场,这点党中央已明确提出;从一些老党员、领导干部、高级干部对整党的表态,可以令人相信能够做到这一点。
夜里,我辗转反侧,这一问题仍缠绕着我。想到我曾看到的一位老战友的讨论整党的发言稿,讲他是怎样解决整党信心问题的,很受启发。我感到党的每一级组织和领导干部,都正面临着严峻考验:话说过以后,行动就是检验值不值得信任的标尺,要立信必须取信。
我们党是有强大战斗生命力的。有优良的革命传统,既能转败为胜,转危为安,又能纠正自身重大错误,纯洁党的组织。党依靠的是自身力量——用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教育培养出来的共产党员,尤其是身经“百战”、久经锻炼、忠诚于党的事业的干部党员;依靠他们以身作则,带头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并身体力行,使整党从我做起,从本职做起,从本单位做起,从本地区做起,力求实效以获取新的信任,光大党的威信,普遍提高全党整党的信心和决心,一步一步地取得社会风气的根本好转。
立信与取信,不论那个党员都从自身作起,这是搞好整党的最有把握的一着。
我坚信,我们党一定能搞好整党,正如我坚信自己能努力做一个合格党员一样。关键就在于我们大多数党员是会以实际行动来接受检验的。


第8版()
专栏:晨光短笛

小清河瑞雪
杨启璋
立冬刚过,天就飘起了雪花。黄河下游小清河沿岸产稻区,家家户户门前那一垛垛稻草堆上,披上一层层薄薄的银衫。远远望去,象这一带勤俭人家过去春节才肯蒸的“银包金”大馍馍,显得既富足,又温暖。
论节气,正值冬闲,可你无论走进哪一座农家小院,却看不见一个“猫冬”的闲人。白天,男人们一般都跑运输、烧红砖、做木工去了,剩下的妇女们,几乎人人坐在一种简单的木架前,劈劈啪啪的打稻草苫子。
你可别看轻了那一垛垛稻草,若卖草,不过三四分钱一斤,但打成草苫子,六斤半左右的一块,能卖四角多钱呢,经济效益翻一番。草苫子销路也好,一入冬,哪家蔬菜店,哪个建筑工地,那座水泥预制厂不需要大量的草苫子呢。农民们心里明白,一亩田里产的稻草,打成草苫子卖出去,那么买化肥的钱啦,买农药的钱啦,就都稳稳地收回来了。
责任制使农民讲起了经济效益。这一带种植的水稻几乎全是“小站”,然而“小站”稻产量低,出米率也低,过去生产搞大忽隆,无人管这些“闲事”。但现在,优良品种成了挂在农民心上的头等大事,街头巷尾,常常可以听到这样的议论:
“老种‘小站’不行呀,明年换‘日本青’吧?”
“‘日本青’好是好,可惜成熟晚,种小麦要耽搁七八天呢,我看还是‘一一九’”。
“一一九”,“一一九”,农民们到处打听:“哪里能换到‘一一九’稻种啊?”
雪仍然下着,地上,房顶全白了。傍晚,外出做工的男人们回来了,晚饭后,有电视机的人家便成了左邻右舍的聚会中心,谈论最多的话题,仍然是种田与副业生产:从化肥的价格到施化肥的效果,并与农家土杂肥反复比较,再一遍又一遍计算生产每斤稻谷的成本,就连稻草的出路,也有人主张不能光靠打草苫子,听说南方用稻草生产一种蘑菇,很受城市居民欢迎。青年农民,尤其是刚参加生产的中学毕业生,对这条消息很有兴趣。
雪还在下着,纷纷扬扬,落在小清河两岸的原野上。此时,你若站在黄河古堤上遥望,一座座农舍的玻璃窗上,闪着柔和的光。那光拖在雪上,映在树上,仿佛是农家容纳不下的喜悦和富足。
初冬,一场瑞雪又将滋润着多少勃勃生机……


第8版()
专栏:


李昆纯
十月,桔成熟了,桔树上悬挂着千万盏红灯。一只碗口大的红桔,从浓密的枝叶里钻出来,探头探脑地在寻找什么?
啊,我知道了,一定在寻找那位少年,那位颈上系着红领巾的少年。
冬天,他在桔树下包草防寒,整理枝叶;
春天,他在桔树下培土,除草追肥;
夏天,他在桔树下治虫防病,捕捉金龟子和铁古牛。
他到哪儿去了呢?
桔树开花的时候,他还会来吗?


第8版()
专栏:

希望之歌
魏 人这是一支古老的歌,当我吸吮着,妈妈的奶头,她悠缓的节拍,拍着我,也拍着地球,妈妈说:她小的时候,姥姥也唱这支歌……这是一支神秘的歌,当我长大成熟,撑着记忆的长篙,久久地寻找——在周口店见到:山顶洞人居住的穴巢,在博物馆凝注,焚烧哥白尼的烈火……这是一支欢乐的歌,欢乐中也有苦涩,她象火,能温暖冻僵的双手,也能把如画的世界毁灭,她象海,能托举你奔向远方,也能顷刻把你淹没,可人们却世世代代,总唱这支歌……这是一支生命的歌,是早晨桔红的椭圆,是千百万婴儿同时的哭声,是千军万马同时的奔腾,是划动历史前进的双桨,是属于我和我的祖国的歌……


返回顶部